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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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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把这次实验搞出来,这个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支持傅潮声本身。小游的构想是个金点子,但是具体到实验上还有更复杂、更繁重的工作要做。昨晚我想了个通宵,心里还是没底。除了方法上的难题,仍有一个人手太紧的问题。研究所的博士生们还有好几个,但是他们以前没参与这个课题,出于对保密负责,我不能叫他们来。所以主力队员就咱们两个,实验员给你配好,设备部分我已和科工院的谢主任说好了,他随叫随到。我全程与你同步,负责研究所那边的实验配合,我们始终保持网上联系。你这里的首要任务是按照咱们所里几次开会分析上次失火教训中提到的,胆大心细、确保安全。人手紧,我们多投入时间,拼体力。时间紧,我们多投入动物,计算不同的能级,以动物包围机器,撒下大网,总能捕住小鱼。再把基因测试这部分送出去花钱请人做,等钱用又想练技术的研究生还不有的是。一切战斗力的提高,只能靠打破传统思维了。”
  “那防护怎么办?这条件根本达不到。”
  “我们还傻到像上次你们那样吃波呀?机器全电脑控制,实验舱铺滑轨,打一场非接触战争!”莫行健说着,掏出一个实验计划流程图,递给梁锷。
  梁锷见50余岁的莫主任都准备在此一搏了,连忙打扫玩世不恭的残渣,郑重地接过流程图,认真看了两遍,吐出口香糖,用它将这张作战方案贴到正面墙的中央。
  一般医学科学研究的规律,是依据调研分析,提出假设或推论,再用实验验证或否定理论的正确性。而莫主任的设想恰恰相反,是先制造试验结果,再来查找筛选问题的可能性,从而发现理论上的变化点。尽管这也是在多年多次研究的基础之上,但仍可以说,这是军事上的冒险主义和战术上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把握性微乎其微,好比瞎猫碰死耗子。
  从前当学员的梁锷在医院实习时,医院有位早年留英的学术权威,以博学和暴躁著称。查房中有时遇到疑难病历,他就在病历分析处潦草地写下缩写字母“G。O。K”,下级医生不敢多问,暗想这是命令他“Go over knowledge(复习知识)”,只得愧怍地下去查书翻资料。待他退休时,许多医生向他表示感谢,说正是他这三个字让大家学到了很多。老头儿莫名其妙,“什么复习知识?这三个字的意思是God only know(只有上帝知道)!”
  这三个字现在用来形容莫主任的设想,是再准确不过了,成功与否,真是只有上帝知道。 
 
第十三章(3) 
作者:郭继卫 
  正是莫主任这一个“G。O。K”,清扫了梁锷对平凡日子的厌恶,而且他那天才的创造性不断奔涌着。
  梁锷平时负责指导一个七年制学员的课余科技创新小组,那些学员们已被他训练为熟练的助手。他去向学员队干部们请假,说有个全军重大项目正进行到关键阶段,对创新小组是个难得的也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锻炼机会,一定要让他们参加。于是解决了基础的和辅助性工作的人手问题。
  他又模仿莫主任的口气在网上发布了一个通知,说为了适应军事医学城建成后对基因研究规模扩大的需求,研究所准备引进几位在基因检测方面有突出造诣的技术骨干,并择优选派到美国西特斯公司进行短期技术培训。为此组织一次测试竞赛,参加者于某日到研究所领取样本,并将测试结果以软件形式投到某电子信箱。
  位于圣佛朗西斯科湾的鲸鱼座(西特斯cetus指鲸鱼座)是什么地方?它是PCR(聚合酶链式反应)的诞生地,是诺贝尔生物奖的摇篮,在生物技术工作者眼里,它好比是天主教徒心中的梵帝冈、伊斯兰教众心中的麦加、进步青年心中的圣地延安。而这种召唤又是有傅潮声背景的基因所,于是跃跃欲试者纷至沓来,试验骨干的来源不愁了。
  最后,梁锷又找到中心仪器室主任也就是他的一个同学,语焉不详地假传傅校长圣旨,将他的高档仪器开放几天,又私下塞以红包酬谢,得到了很重要的条件支持。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梁锷将这三路人马在同一时间内安排得忙而不乱,互为衔接又各不相混,大家热火朝天地工作着又都不知道在为谁干着什么。
  看着他带着两个得意女学员门生,开着游峡克留给他的破吉普在四个地方跑来窜去,而实验结果像流水一样哗哗送到计算机显示屏上,这不仅让莫行健大喜过望,连那个与梁锷共事多年的实验师,也简直是无以复加地目瞪口呆。在第一阶段试验告一段落的时候,梁锷打着酒嗝回到解剖室,那个实验师再也不认为他是一个虚心好学的善男信女了,他完全可以说是以科学为业的诈骗犯。
  “你别这么看着我,”梁锷摸了根牙签,“你说说,在现在这种特殊状态下,是声誉重要还是理想重要?没有理想声誉何在!是理想重要还是智能重要?没有智能理想何从!是智能重要还是结果重要?没有结果智能何依!所以必须勇于牺牲自我,不择手段,以求成功。我为真理而骗。而且他们都得到锻炼以及锻炼带来的乐趣了么。”
  但说到结果,梁锷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这样一场男女老幼齐上阵的人民战争中,莫行健的设想也许仍然是个巨大的肥皂泡,绚丽多彩且就在眼前晃动,可它既是空的又随时面临爆炸的可能。
  梁锷一头倒在他那把破摇椅上,从兜里掏出个电子定时器看了看,“我们已经80几个小时没睡觉了……这好比是……He had gone eighty…four days now without taking a fish。The old man was now definitely and finally salao;which is the worst form of unlucky;The sail looked like the flag of permanent defeat。But who knows?Maybe today。Every day is a new day。It is better to be lucky。But I would rather be exact。Then when luck comes you are ready(八十四天了,一条鱼也没逮住,人们说是十足地‘倒了血霉’,就是说,倒霉到了极点。我们的船帆看起来像是一面标志着永远失败的旗子。可是谁说得准呢?说不定今天就转运。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日子。走运当然是好。不过我情愿做到分毫不差。这样,运气来的时候,你就有所准备了)……”

  晃荡着的梁锷哼哼着,快睡着了,两眼满是血丝。
  他不得不开始考虑建议莫主任收摊子的事了。科学不是婊子,由不得你胡来和蛮干,给钱也不行,何况阮囊羞涩。而在科学面前,人倒像个婊子,为了点未知的利惠极尽讨好之能事,到头来说不定仍是竹篮打水空忙一场。雩大的专家已打了两次电话,催要机器,搞得现在梁锷接都不敢接。
  他心中暗想,到现在已经是80几个小时了,凑够100小时,不论胜负,鸣金收兵,就像美军打的海湾战争一样。
  雨后的森林蘑菇多,疲惫的脑子典故多。
  “在这伸手不见掌的黑夜里,怎能走完这泥泞油滑的一百一十里路呢?这个问题像一块千斤重石压在我的心头。”一天疲奔二百四十里险峻山路,这么个不可思议的命题曾摆在一九三五年五月二十八日的杨成武面前,然而他及红一师第四团没有别的选择,夺不下泸定桥这些红军和他们的理想都会完蛋。
  想当年,气壮如牛的少年梁锷曾经背诵过《红旗飘飘》、《星火燎原》中所有自选出的壮丽篇章。二十多年后那些经过岁月筛选的沉淀的精华,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刻渐渐泛起,他的精神境界已飘摇到另一种绝境当中。
  “忽然,对岸山坳上出现了几点火光,刹那间变成了一长串的火炬。是敌人在点着火把赶路。敌人的火把给了我们启示。我们也点火把走!
  “事到万难须放胆。我们决定利用今昨两天被消灭和打垮的三个营敌人的番号伪装自己,欺骗敌人。立即命令部队将全村老乡家的篱笆全部买下,每人绑一个火把,一班点一个,不许浪费,争取每小时走十里以上。
  “部队兴高采烈地举火把向前挺进。两岸敌我的火把,交相辉映,远远望去,像两条飞舞的火龙,把大渡河的河水映得通红。透过大渡河的波涛声,从对岸传来了清脆的军号声和微弱的喊声。‘啥子部队啊!’敌人在向我们联络了。我们的司号员按敌人的联络信号,吹起了嘹亮的军号;四川籍的同志和俘虏也吊起嗓子大声作答。蠢猪似的敌人万想不到,大摇大摆地跟他们并排走的,就是他们所日夜梦想要消灭的英雄红军,糊里糊涂地同我们一道走了二三十里。后来,雨下得更大,到深夜十二点钟,对岸的那条火龙不见了,他们大概是怕苦不走了。这一情况立刻传遍全团,同志们纷纷议论着:抓紧好机会啊!快走,快走啊!一个跟着一个拼命地向前赶路。一路不断有人摔倒,队伍简直是在滚进。还不断有人打瞌睡,直到后面的推他,才恍然惊醒,又赶快跟上去。后来,大家干脆解下了绑腿,一条一条地接起来,前后拉着走……”
  历史潮流中所有的英雄情结都是相勾连的,梁锷如同被大雨浇淋一般,困倦有所减缓。
  飞毛腿是用不着了,他现在急于激发智能。
  他颓坐到微机前,看着那些与大敌压境相仿的数据发呆。
  英雄也许就是小人物、就是平凡之辈;在身处绝境的时刻,他倒伏了,便依然是小人物、平凡之辈;他能爬起来、能“滚进”、能“睡走”,那他就不是“小”、“平”了,至少也是无名英雄。
  可惜那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这并不等于无法在夜深人静时用他们聊以自慰。连续的工作已使他的大脑疲惫得很难产生精彩火花了,他要集中全力迎接“大渡桥横铁索寒”带给他的精神冲刺。
  正在这时,门外摆放的兔子又不安分地骚动起来,“吱吱”叫着。这些畜牲,一天到晚就知道交配交配,从不考虑从基因上改良自己的品位,更给别人崇高的思想施放猥亵的干扰。
  梁锷站起身来,准备把它们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也就在那个过程中,他发现兔笼的旁边摆着两只大白鼠。从笼上的编号可以看出,这两个家伙是做过实验的,早该就地正法,一定是实验师搞错漏掉了,才让这两个家伙苟延残喘了。
  但人家也累了几天了,不好说他什么。
  梁锷踢了笼子一脚,走过去,想起了什么,又回来了。
  这种Wistar大鼠体壮凶悍,几乎没人与它们打交道时不被咬过的,可这两个家伙今天却非常奇怪地老实啊!
  梁锷提了笼子放到饭桌上,戴好帆布手套,伸进笼逗弄,大白鼠居然像波斯猫般温顺。他将一只抓出放在桌上,拿花生仁喂它,吃得满有精神的,不像有病。
  他赶忙去查实验记录,看到这一组正是已经接受了去攻击性照射的!
  原来对大老鼠来说,DE波在高能级时是立即致死,在低能级时它的基因诱变方式不是即时的而是延时的,即所谓“全或无现象”实验设计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娘的把它们杀死得太早啦!
  “咦——哈哈!”梁锷大笑起来,用没戴手套的手将大白鼠提到横在床上睡觉的实验师胸口上。
  猝然惊醒的实验师被吓了一大跳,要不是梁锷扶了一把,他非要从床上掉下去。当他明白过来,证实了这个小精灵此刻确实温柔,又确实健康时,高兴得托着它跳起劲舞来:“我立了大功!我靠忘性就能立大功啊!”
  这一次他的错误使他立功,而上一次他的错误——牵接导线——烧掉了房顶,梁锷心里骂。但见他顾不上规整衣装就去找另一只大白鼠的急迫劲儿,便开他的玩笑:
  “Then up he rose;and donn'd his clo'es;
  And dupp'd the chamber door;
  Let in the maid that out a maid 
  Never departed more。
  (他穿衣下床,
  开了房门;
  她进去时是处女,
  出来变成了妇人。)”
  这是《哈姆雷特》中的台词,还是当年因江之湄喜欢莎士比亚,他“紧跟”学来的。
  “我们有钱啦!”梁锷一边给莫主任发邮件,一边喊着:“凭着它这种温柔,莫主任肯定会把课题费大把大把给我们用的,我也用不着充当国际大骗子啰!这是第八十七天,我当真捕到了一条大马林鱼!”
  梁锷拿出手机调出雩大同事的号码,“我也用不着再搞赖着人家机器的把戏了,我去租他们的东西!不过,”他冷静了一下,“别忙,我感到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我又有了新的念头,实验继续开始,不,重新开始。我们不仅要重复这个实验,更要搞一系列新的设计,那个G日H时现在才开始,我们现在开始打一场百时战争,我们滚进、睡走……”
  他几乎是扑向电脑,开始拟定实验计划。
  又是一场鏖战、一场艰苦而喜悦的鏖战,让梁锷耗尽了最后的气力。特别是眼睛,为了强迫眼睑睁着,眼轮匝肌已到了水肿的地步。他倒在床上,眼睛已经坚决地罢工了。脑子天旋地转且嗡嗡作响。他胡茬子老长,满身动物的血渍和便溺印迹,可是他甚至懒得去洗上一把脸了。
  虽然说离一整套完整的理论与技术的形成还差得很远,但是可以说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准确的入口,从几千个虚设的入口中找到了真的那个。
  他做出了傅潮声——他的导师曾经想到的,也捎带完成了他没想到的甚至是不敢想的。
  眼睛闭上,大脑却因惯性停不下来,他还在冒出新的、更伟大的想法。然而他紧接着发现脑子实际上已经混乱了,刚才觉得是好点子,再一回顾,却根本是荒诞的……
  但他不忍心抛弃它们,强撑着又坐起来,将它们通过电脑发给莫主任,由主任大人去判断吧。
  可是,一直及时回复的莫主任怎么也没动静了?坚持不住了?
  那是深夜了,四周又黑又静。
  
  莫行健连日来也被振奋的情绪支撑着。
  研究所这边的实验,是对梁锷那里的成果的一种证明。好比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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