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鹈鹕案卷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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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再过一星期她就要死了,但是事到临头,她也只能如此对付。她说随时随地都要设想有人在跟踪你。她在狼狗的追逐下居然存活了七天,所以请他照她说的做。
她说过走到第六大道转角便门进圣莫里茨旅馆,他便进去了。她已经用沃伦·克拉克的名字给他定下了一个房间。他用现钞付清了房钱,乘上电梯直到九楼。他得等着。坐在房里等着,她说的。
他在窗前坐了一个小时,中央公园暮色苍茫,电话响了。
“克拉克先生吗?”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
“对,是的。”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你在哪儿?”
“比你高六层楼。乘电梯上十八楼,然后下来到十五楼。1520号房间。”
“好的。现在?”
“对了。我等着。”
他又刷了一次牙,理了一下头发,十分钟后便站在1520号的门口。他觉得像是二年级的高中生头一次约会。自从中学里的足球比赛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紧张得唇干舌燥。
但是如今他是《华盛顿邮报》的格雷·格兰瑟姆,这不过是写一篇报道,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所以你就收住你的心猿意马吧,老兄。
他敲响门,等着。“谁?”
“格兰瑟姆,”他对着门扉说了一声。
她慢慢把门拉开。她的长头发不见了,但是她的脸上含笑,活脱是个封面女郎。她沉着有力地握了他的手。“进来。”
他进了房间,她便把门关上闩好。“你想喝一点吗?”她问道。
“好啊,你有什么喝的?”
“水,加冰块儿。”
她走进一间小起居室,里面的电视开着,然而没有声音。“里面来,”她说道。他把手提包放在茶几上,便在沙发上坐下。她站在酒柜旁边,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的牛仔裤美极了。她没穿鞋子,只穿了件特大号的运动衫,领子歪向一侧,露出一截胸罩的肩带。
她把水递给他,在靠门的椅子上坐下。
“谢谢。”他说道。
“你吃过饭了吗?”她问。
“你没关照我吃饭。”
这句话把她逗笑了。“原谅我。我碰到的事情太多了。我们把饭菜叫到房间里来吃。”
他含笑向她点头。“很好。随便你要什么东西我都欢喜吃。”
“我喜欢吃一个肥肥的奶酪汉堡包,带炸薯条和冷啤酒。”
“好东西。”
她拿起电话,点了要吃的东西。格兰瑟姆走到窗口,观看第五大道上蜿蜒爬动的车灯。
“我24岁。你多大年纪?”她现在已经坐在沙发上,喝着冰水。
他在一张最靠近她的椅子上坐下。“38。结过一次婚。七年零三个月前离婚。没有孩子。一个人住,带一只猫。你为什么选中圣莫里茨旅馆。”
“这儿有房间,我还说服他们必须让我付现金,不可以看我的身份证明。你欢喜这家旅馆吗?”
“很好。不过已经不是它的全盛时代了。”
她仔细打量他一番。他六年前出过一本关于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丑闻的书,此书虽不畅销,她倒在新奥尔良的一个公共图书馆里见到过一本。他比护封上的照片老了六岁,岁月流逝,给他的耳际留下了一道浅灰色,颇显风致。
“我不知道你要待多久,”她说。“我的计划每分钟都可以改变。我也许会在街上看见一张脸孔,马上就要飞到新西兰去。”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新奥尔良的?”
“星期一晚上。我雇了一辆车子到巴吞鲁日,那一段路是容易受到跟踪的。我飞到芝加哥,在那里买了四张票子,可以飞往四个不同的城市,包括博伊西在内,我母亲住在那儿。我在最后一分钟跳上了到拉瓜迪亚的客机。我想没有人跟上我。”
“你现在安全了。”
“也许这会儿是安全的。-旦这篇报道登了出来,我们两个人都要成为惊弓之鸟。”
格雷摇动杯子,冰块发出响声,同时对她作一番观察和思考。“那得看你告诉我一些什么。也得看有多少内容可以从其他方面得到证实。”
“证实它是你的事情。我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以后的一切由你自己作主。”
“可以。我们几时开始谈?”
“晚饭以后。我情愿吃饱了肚子再谈。你也用不着赶时间,是吗?”
“当然不急。我有一整个晚上,明天一整天,以及后天,大后天。我是说,你所要谈的是20年来最大的新闻,所以只要你说给我听,不论多长时间我都可以奉陪。”
达比笑了,眼睛朝别处看。整整一个星期之前,她和托马斯在穆顿饭店的酒吧里等桌位。他穿一件黑绸的休闲上装,劳动布衬衫,红色佩斯利涡旋花领带,浆得笔挺的卡其裤。皮鞋里面没有穿袜子。衬衫没有扣上,领带也是松的。他们在等候桌位的时候谈到了维尔京群岛,谈到了感恩节,也谈到了加文·维尔希克。他猛喝酒,这也并不希奇。他后来醉了,正是这一点救了她的命。
过去的这七天她等于活了整整一年,现在她真正是在跟一个活人谈话,此人不想要她送命。她两脚交叉在茶几上面。这个男人在她房里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便。她觉得轻松随意。他的神色在告诉她:“相信我。”为什么不可以?她还有什么别人可以相信?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这一个星期真够长的。七天以前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法科学生,为了要出人头地,甘心把屁股坐烂。现在你看我。”
他尽量保持冷静,不让自己变得像个毛手毛脚的二年级的高中生,不过他还是在看着她。她的头发变成黑色了,而且短得很,真是十分时髦,不过他还是欢喜昨天传真上面的那一头长发。
“给我说说托马斯·卡拉汉。”他说道。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这篇报道中的一员,不是吗?”
“是啊。我要稍晚一点说到他。”
“好的。你母亲住在博伊西?”
“是的,不过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母亲在哪儿?”
“肖特希尔斯,新泽西州,”他露出笑容回答。他嚼着一粒冰块发出响声,等她说话。她在思考。
“你欢喜纽约的什么?”她问道。
“机场。出来的通道最快。”
“托马斯和我夏天来过这里。这儿比新奥尔良还热。”
突然间,格兰瑟姆发觉她并不单纯是个热心肠的娇小的女大学生,而是一个居丧的未亡人。这个可怜的女士忍受着内心的悲痛。她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头发,他的衣着,也不在意他的眼睛。她在受痛苦的折磨。我问这种问题太不应该了!
“我为托马斯的去世感到非常难过。”他说道。“我再也不会问到他。”
她露出笑容,但是不说话。
外面有人大声敲门。达比急忙把双脚从茶几挪下,睁大眼睛,看着门上。然后深深吐了口气。晚饭送来了。
“我去拿,”格雷说道。“放宽心吧。”
29
多少世纪以来,沿着形成路易斯安那州的海岸线,自然界进行着一场静悄悄的,然而是规模巨大的战争,不曾受到任何干预。这是一场争夺领土的战争。直到近年为止,人类不曾卷入其中。大海从南面以潮汐、风力和洪水向内陆进犯。从北面来的密西西比河挟带了无穷无尽的淡水和沉积物奔腾而下,使那一带的沼泽得到充分的土壤以供植物繁殖茂盛之需。从墨西哥湾来的海水冲蚀着海岸,把固结土壤的草类都烧死,从而摧毁掉留蓄淡水的沼泽。大河对此作出的回答就是把半个大陆的水量倾注下来,把挟带而来的土壤沉积在路易斯安那的下游一带。它慢慢地堆积起一长串沉积而成的三角洲,每一个三角洲都会越积越大而终于堵塞住水流,迫使它一次又一次改道。富饶的河网地带就是由一个个三角洲构成的。
这是一场有取有予的史诗般的斗争,完全听命于各种自然力的支配。大河奔流不息,不断带来补充,这许多三角洲不仅顶住了墨西哥湾的海水的冲蚀,并且还不断延伸扩大。
整个的沼泽地是一个自然演化的奇观。它们凭借富饶的沉积土所提供的养分成长为一个绿色的乐园,到处是柏树和橡树,以及一丛丛茂密的眼子菜、灯芯草和香蒲。水里面充满了龙虾、小虾、牡蛎、鲳鱼、蟹和鳄鱼。沿海的平原是野生物繁殖生长的天地。有数百种候鸟前来栖息。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富饶茂盛的沼泽地。
1930年在那里发现了石油,这招来了无休无止的糟蹋蹂躏。石油公司挖掘了上万英里的运河,寻找石油。密如蛛网的一道道整齐的小沟渠把易损难守的三角洲宰割得支离破碎。
它们钻探,找到了石油,然后便发疯似的挖掘,直至达到油层。它们的运河成了墨西哥湾和海水的理想通道,借以把沼泽吞噬掉。
自从发现石油以来,海水已经卷走了千百万亩的沼泽地。路易斯安那州每年要失去60平方英里的土地。每14分钟就有一亩土地消失在水底。
1979年,一家石油公司在特雷邦帕里什钻了一口深井,出了石油。这不过是一台钻机完成了一天的例行任务,但是这一天的发现却不寻常。出油特多。他们在相距二百米的地方再钻,又钻出了一口大油井。他们后移一英里,开钻,钻出了一口更大的油井。他们在三英里以外又掘出黑金。
石油公司把几处油井都封了起来,对情况作了一番思考,这一切确实是显示一个大油田的标识。
这家石油公司为维克托·马蒂斯所拥有,他是法裔路易斯安那州人,原籍拉斐特市。他在路易斯安那州南部经营石油钻探,几度发了大财,几度倾家荡产。1979年,正好碰上是他财运亨通的时候,而尤为重要的是,他可以调动别人的资本。他立即深信不疑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特大油田。他开始购买已经封盖好的油井周围的土地。
在开发油田这一行中,保守秘密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又是最难做到的一点,马蒂斯当然知道,如果他在那一带大把大把地花钱,马上就会在他的新油田周围引发一场疯狂的钻井热。他有极大的耐心,又有过人的心计。他纵览全局,决定不取急功近利的做法。他决心不容他人染指。经过一番与他的几位律师和顾问们的密商制订了周密的计划,用一大批公司的名字逐步买下周围的土地。他们成立新的公司,全部收买或部分收买一些摇摇欲坠的公司,展开了取得大片土地的买卖。
同行中人都知道马蒂斯,知道他有钱,知道他弄得到更多的钱。马蒂斯心里晓得他们知道,于是,他不声不响地出动二三个没人知道底细的实体,找到特雷邦帕里什的土地所有人的门上去。照此办理,没有遇到大的麻烦。
他计划好先把土地连成一片,然后再开挖一条穿过沼泽的河道,好把工人们和器材设备运抵油井那儿并赶快把石油运出来。这条运河长35英里,比其他运河宽一倍。它要担负大量的运输任务。
因为马蒂斯有钱,他在政界人士和官僚圈中是个红人。他周旋于他们之中也很得心应手。凡是需要的地方,他都肯撒钱。他爱好政治,但是厌恶出头露面。他多疑成性,欢喜离群独处。
正当购地交易顺利进行之际,马蒂斯突然陷于金钱短缺的窘境。八十年代初期石油业市况疲软,他别处的油井都停产了。他需要一笔巨款,因此得有几个慷慨解囊而又能对此保持缄默的合伙人,所以他便只身远行。他去了海外,找到几个阿拉伯人,他们审阅了他的地图,也相信他的估计,那里原油和天然气储量丰富。他们买下了此项经营的一股,马蒂斯又有了充裕的现金。
他行使了普施雨露的手法,得到了政府的准许,开凿一条通道,穿过那不好侍弄的沼泽地。事事顺遂,前景一片光明,维克托·马蒂斯心想稳可获得10亿美元的收益。也许20亿,或者30亿。
可是发生了一桩怪事。有人向法院告了一状,要求停止开凿运河和钻掘油井。原告是一个不明来历的环境机构,它的名字就是一个简单的绿色基金。
这起诉讼实非始料所及,因为50年来路易斯安那一直容忍石油公司和维克托·马蒂斯之流对它肆意吞噬和污染。这是一起公平交易:石油业为许多人提供了就业,付给丰厚的工资,巴吞鲁日征收的石油税和天然气税足以支付本州政府雇员的薪金。湖沼岸边的小村落都变成了蓬勃兴旺的市镇。包括历任州长在内的大小政客都得到了好处,也给予配合。真是皆大欢喜,就算有几处沼泽地受点儿破坏,那又怎么样。
绿色基金向拉斐特市的联邦地方法院提出诉讼。一位联邦法官下令整个工程停止实施,听候法院对本案所涉及的所有问题进行审理。
马蒂斯气得发疯。他连续数周跟他的律师们密谋策划。他要不惜任何代价打赢官司。他指示他们,需要怎么干就怎么干。要打破一切清规戒律,不讲任何信义道德,可以雇请任何方面的专家权威,开展任何专题研究,要不惜付出任何数额的本钱,非要打赢这场官司不可。
他向来不出头露面,这一回更采取了低姿态。他移居到巴哈马群岛,在莱福德礁的一处武装防守的古堡里指挥行动。他每周一次飞往新奥尔良和律师们会面,事毕即回岛上。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露踪影,他却切实要求务必增加政治捐款。他的财富安然无恙地深藏在特雷邦帕里什的地下,总有一天他会把它挖掘出来,但是谁也不能预知他什么时候也会有求人之处。
绿色基金的律师一共是两个人,到他们涉足这件讼事时,已经确认了30多个互不相关的被告;有的被告是拥有上地的,有的是从事勘探的;一些被告是埋设管子的,另一些被告是钻井的。还有联合的企业,责任有限的参股人,法人联合体等等。使人如堕五里雾中。
各家被告以及它们的高价律师作出强烈的答复。它们提出了一份洋洋洒洒的请求,要求法官驳回这份鸡毛蒜皮的诉状。它们又请求在等候审判期间准许钻探继续进行。在未获准后它们又提出一份长篇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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