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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1-江湖中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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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地方长官犯法,被朝廷处以极刑,在杀头以前,还念念不忘他的面子,请求穿着官服就刑,以保全他的面子;
一位放债人收不到债,虽然明知钱讨不回来,还是要装腔作势到借债人那里大吵大闹,严厉恐吓,回来向自己周围人绘声绘色地形容一番,以表明自己并非不懂得如何讨债;
一个仆人不小心丢失了主人贵重的银勺子,他明白不仅要赔偿,而且还会被解雇。若那样,就大丢脸面。所以,他选择先发制人,先炒主人的鱿鱼,并且当着大家故作大度地说,算我倒霉,这个月工资我不要了。其实,是拿工资抵那个银勺子的钱。
作为一位外来的旁观者,明恩溥一针见血评论道:“中国人的问题永远不是事实的问题,而是形式问题。”何以见得?他以“和事佬”加以诠释:
甲乙二人吵架,和事佬通常并不理会事实真相,只根据双方面子的大小,撮合一个方案,使争吵双方都能保住面子,达成均势。就好像欧洲政治家处理国际纠纷时,奉行的势力均衡原则。
明恩溥的面子故事看来更显生动,如果没有这种旁观式的记载,也许至百年后今天,原生态面子早已绝迹,人们看到的只是面子在现代语境中的遗迹。细忖四个故事:第一个说性命不要紧,第二件说债权不要紧,第三件说丢职业不要紧,第四件说事实真相不要紧;四件事情都可不要,唯独不可丢面子。说明面子胜于一切。换句话说,它就是人生最终目的,即绝不可剥夺,神圣不可侵犯;你若犯我面子,我跟你拼命。
归纳鲁迅和明恩溥的故事,至少明白一个面子观点:面子是中国人不可剥夺的生活目的。不论中国人有无其他目的,但面子肯定是目的之一。俗语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面子肯定比生命本身更重要,宁可丢性命也不可丢面子。
古今面子对照看
一个世纪后,面子又有新发展。在保留人生目的的同时,面子在现代社会蜕变为交易手段,变成资本载体和交换媒介,譬如“捧场”、“卖面子”或“留面子”。
面子被手段化以后,便生出赤裸裸的功利主义价值观,与古典尊严价值观背道而驰,进而变成欺诈和蒙骗的手段。譬如,一个人贷款买豪华轿车,驶来和你谈一笔大生意,这是当代十分常见的情形。借助面子,生意容易谈成,但是背后的风险却增加了,极易演化成坑蒙拐骗。
当代面子则更可笑,譬如街头“乳头红晕”和“处女膜再造”广告。妓女们和“二奶”隔三差五再造“乳头红晕”和“处女膜”,损一回造一回,嫖客们便兴致勃勃地享受“开苞”,在嫖友面前自诩“只玩开苞”,感觉十分有面子。背地里,妓女、老鸨们一边点票子一边偷笑。这类现象,在面子目的之外,滋生出面子手段,比之传统社会的面子增加了复杂性。读者留意,手段性是江湖面子的显著特征,是区别于世界性面子和传统中国面子的标识,譬如“捧场”、“给面子”、“轧台型”、“拉场子”、“踢场子”都是手段性面子。为透析面子,先将它分成手段和目的两型,目的型便是传统的面子,甚至是世界型面子。它是现代面子的前身,所以要先分开谈。
明恩溥说的那位仆人的传统面子,几乎一直延续至今,在城市打工仔群体中仍很常见。但凡确认自己将被解雇,某些人会先炒老板鱿鱼,在老乡或者打工圈子保全自己的面子。看起来,好像不是老板嫌自己不好,倒像是自己嫌老板不好,虽丢饭碗却不丢面子。如果既丢饭碗又丢面子,那就麻烦了,传出去名声不好,下一碗饭不好找。
另外,还可以信手拈来一些与古代面子相似的例子。
故事一,搞赠票比买票有面子:
2001年某老牌足球甲A劲旅因为经济压力面临危机,原因是球票卖不动。在该城,大家沾亲带故都是朋友,每逢比赛球迷们千方百计托人蹭票。例如有一位教练,他的朋友平素有恩于他,所以每场比赛必让教练弄票,赛毕再请教练和另几位球友暴撮一顿,花的钱比球票还多。这位朋友图什么呢?教练说,就图每次给他送票时的那种有面子的感觉——“瞧!咱哥们给咱送票来啦”。这叫有面子。球迷面子有了,经济上也没有占便宜,请酒的花销可能比球票更多,肥水流了餐馆、饭店,倒误了足球俱乐部的收入。球队作为主角反倒亏了,该得的收入没得到。
故事二,被人冤枉丢了面子:
据央视《今日说法》2000年4月8日、9日两期连续报道,在中国最现代化的大都市上海,一位体面人家的孩子放学时摸了一下路边的自行车,被保安员当作小偷扣留下来盘问,并做了口供笔录。事后,极爱面子的父亲从外地出差回来,一听说此事,勃然大怒,斥责孩子母亲没管好孩子,惹出了丑事,让全家没面子。万万没想到,悲愤之下,母子二人羞愧难当,第二天双双自杀了。
明恩溥的警句:“中国人的问题永远不是事实问题,而是面子问题”,便是中国人讲面子的实质。中国人讲面子仿似一种“洁癖”,不以事实为依据,而以表象为依归。不论多么干净的自尊心,一旦遭损就变肮脏了,而不管它是否真正干净,反映了面子与事实的分裂。
80多年前,鲁迅以小说《阿Q正传》鞭笞“精神胜利法”,国人一片叫好,一片溢美,并人人自省。新中国建立后,更被编入学校教材,阿Q精神和“精神胜利法”臭名昭著,尽人皆知。但是,半个世纪以来,日常百姓生活的阿Q精神有增无减。老阿Q们一批又一批故去,新阿Q们一批又一批诞生,连吸奶嘴上大学的新人类都不乏大量阿Q。不论文人和百姓如何耻笑阿Q,阿Q总是不断地冒出来。甚至连文人圈子自己都不乏大量阿Q,一面骂一面做阿Q,颇有“贼喊捉贼”的意味。如此一来,阿Q便生成一个怪圈,你骂归骂,嘲讽归嘲讽,我逍遥得很。
原因不复杂,这个社会具有批量生产阿Q的土壤。归根结底,追求“精神上”即面子的胜利,是中国传统社会尤其江湖社会的惯例制度,几乎积习难返。社会生活的基石不是理性,而是教条主义的礼数,而礼数的基本单元是名分。人的一生,生于名分,死于名分。面子,是对优势名分的追求。如此一半,礼教为树根,面子为枝叶,阿Q为叶梢。治理阿Q,等于给树梢剪枝,结果可想而知。阿Q精神不啻中国文化森林里的一株小苗,而面子制度则是一片广袤的森林。文人骂得舒服,骂得安逸,但只要基于名分的个人角色体制不变,中国的面子将始终不变。阿Q精神包含的深层性格,与其他传统国民性乃至文化制度元素交织一处,这些制度元素植根于集体无意识之中,盘根错节。若单铲除一枝,其必故态复萌,不消多久又新叶繁茂。此乃“骂不死的阿Q”之缘故。
阿Q精神怕什么?怕制度革命。
制度未变,人生置身的社会结构就不变——阿Q精神、面子、关系、人情和“混”世态度……这一条藤上的瓜瓜儿都不变。此一切,皆因惯例制度使然。解读阿Q,必先解读面子制度。
四、面子秀场面子要素浅说(一)
尊严
对中国人来说,面子的第一要素当然是尊严,这是面子语义的源头。
尊严属现代语义,而面子属传统语义,假若忽略历史语境差异,可以说尊严是面子的现代同义词。尽管二者并非完全同义,但大多情况下可以互换调用。此处枚举几例:“没面子”等于没尊严,“丢面子”等于丢尊严,“有面子”就是有尊严,“保全面子”也就是保住尊严……后面要说,也有不少例外。
自然,尊严是现代名词,古汉语不常用此名词。古语但凡涉及尊严语义,便可说“面子”;稍严肃一些,也可说“脸面”、“颜面”。“脸面”和“颜面”,主要用于明代前;明代后,“面子”用得越来越多,这与民间社会江湖化背景有一定关系。但是,这种互译性肯定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有条件限制。
尊严比面子内涵大。一切人类皆有尊严,面子只是尊严的一种具体民族文化,是尊严作为普遍人性在中国礼教中的投射。古人,尤其拥有话语权的统治者和教化者,通过礼教以及延伸的礼俗,规定尊严的价值判断方式,并且以礼教特有的脸谱方式对个人行为进行表象化,浓缩为“面”的符号。准确地说,“面”不是脸庞,而是文化赋予的面具和角色。用儒家的话说即是名分,名分是儒家设计的一种关于角色和身份的先验概念,用以建构儒家社会组织。“面”导入一种礼教的通俗贯彻方式,简单易行,便于民间群体推广。凡符合礼俗标准就有“面”,凡不符合则没有“面”。
所谓礼俗,是礼教制度在乡土环境的习俗化,相当于法学中的习惯法和先例法,也相当于制度经济学中的惯例制度,是儒教诉求与百姓生活博弈的均衡态。比“面”更口语化的词儿,就是“面子”。村里子弟金榜题名,全村人都说很有“面子”,因为“学而优则仕”符合主流价值标准。凡符合主流价值便有面子,可见“面子”是抽象价值体系与具象行为之间的“孵化器”。
潜移默化地沉积在百姓之间的礼俗制度,即所谓风俗化的儒教,是“面子”文化诞生的制度背景。这一点,正好是“尊严”演化成“面子”的逻辑条件。讲面子,就是礼教或礼俗制度的尊严观。尊严价值一旦进入礼教,或进入作为礼教遗迹的江湖,便是面子。而面子的价值,一旦走出礼教,进入现代话语,便是尊严。
礼教本自西周诞生以来,即具脸谱化和程式化特征。一部儒家经典《仪礼》似如一部剧本,许多章节就同戏词无二至。譬如《仪礼•;内则》规定,孝子清晨向双亲问安,台词、服饰、装束、饰佩、动作样样俱全,一概依照脚本,不得丝毫僭越。中国的尊严观不可避免染上面谱色彩,爱面子变成做戏。所以,反过来说,尊严一旦脸谱化,便成面子。
尊严价值是一种普遍的人性,具有跨文化价值。不光中国人讲尊严,世界所有民族都讲尊严,凡人类必讲尊严,不过其具体形态依赖各民族的制度背景和文化观念。感性的、能实践的民族性尊严观,最终被整合成不同的模样,在中国人、玛雅人、印度人、西欧人……身上各有体现。同样讲尊严,讲得却不同。
中国人讲尊严,首先是面子。做人越传统,就越讲面子。
做秀
在日常生活中,一个人有尊严多半很有面子,这很好理解。
但是,并非尊严越多则面子越多,“有面子”不与“有尊严”呈正比。最有尊严,不一定最有面子;最有面子,不一定最有尊严。譬如,某文人不愿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当然不会飞黄腾达,于是在众人眼里没什么“面子”;但反过来,做人却很有尊严。因为不仰人鼻息,活得自由自在。有一则德国的故事说,歌德与贝多芬一同在花园散步,恰逢公爵路过,歌德立刻停下,伫立路边——脱帽弯腰、鞠躬;而贝多芬却不屑一顾,顾自继续谈笑风生,成鲜明对照。这个故事,若置于中国语境来诠释,便是:歌德有面子而无尊严,贝多芬面子小而尊严大。后来,这个故事还有一个西方化、令中国人意外的结尾:当贝多芬旁若无人时,公爵居然退向路边伫立,向贝多芬脱帽致敬。这也许令中国读者不免吃惊,其实这是西方人借故宣扬人格独立的精神。《艾子》说:鬼,专欺负怕鬼的;同样的道理,奴隶主奴役甘愿做奴隶的。中国古代有不少贝多芬式的人物。譬如,道家宗师庄子,一世不愿为官,自甘清贫,浪迹江湖。在庄子眼里,自由就是逍遥,做官就是奴役。然而,社会主流与之不同,捐官买官晋爵,对下耀武扬威,自忖“很有面子”;对上却低三下四,人看“面子全无”。此时,讲尊严是一种奢望。此处是面子来尊严去,二者分离的。古代所谓“官痞”、“衙棍”,即有面子无尊严之人。
再说,百姓当中也有家境贫寒者,执意套取“份子”大张旗鼓地办喜事,学着富人讲排场。一番心机下,终于得以大操大办,面子固然有了,别人不定真看你高一筹。毕竟排场是别人给的,龙虾鲍鱼是大家凑钱买的,彩电冰箱是某人送的……不是你有本事。就算有面子,也是表面的,与自己的尊严无关。甚至是对尊严的揶揄。
面子这东西总是以一种假冒的“尊严”陶醉自己,自己跟自己做秀,明知道一切是假的,但是却很满足。这种“掩耳盗铃”的症状,经常导致面子与尊严决裂。死要面子,放弃尊严。那些极端爱面子者不免带“白日梦”症状,游离于精神分裂患者和常人之间。
观中国人日常生活,特别是那些高度江湖化的日常生活。譬如,应酬、做人情、走过场和逢场作戏,假面子多于真面子。即便真面子,通常也掺和些许水分,变作几分真几分假。中国人但凡说面子,无形之中都有水分。而不掺水分的人,是现实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实在人”、“老实人”。
《红楼梦》有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中国文化有特点,它不透明,就像伦敦雾。雾里行走,须有导盲系统,做人须有拨云见日的功夫。譬如面子这东西,假戏真做,飘如浮云,真假莫辨。读者不妨自忖每次面临“面子”的语境,是否能做到“世事洞明”,是否每说“面子”都体悟到自己和他人各有“里子”内藏。“面子”的复杂,就是一直与“里子”纠缠不清。
“里子”即利益,银子、欲望、权力、地位。面子在外,里子在内。面子可说得天花乱坠,而里子说不得,戳破就不好了。面子与里子相对存在,面子在嘴边,里子在心底。所谓拨云见日,就是拨开面子看里子,透过现象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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