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四个火枪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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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来打断话头说：“知道你会把钩儿吐出来还给我，没关系，这里面本来就没带钩子。”　　　　
　　　　“那你是什么意思？”　　　　
　　　　栾来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庄重的表情，说：“年轻人，听我一句话，别钻牛角尖了。有些事情要见好就收。这世界大啦，水浑啊，哪能件件事情都能见底啊？你的心思我明白，年轻人嘛，想建点功业，可做事得趟着走，猛打猛冲的，被人闷了还不知道怎么壮烈的呢。”　　　　
　　　　此时的栾来忽然变成了好谈社会人生哲理的政工干部，对比那个社会油子的角色，耿强有一种很滑稽的感觉，他使劲咬住自己的舌头才没有笑出来。你永远不能肯定，这样的人在下一秒钟会以一个怎样的面目出现。耿强说：“你暗示我也好，威胁我也罢，我都不吃你这个茶（楂）！你最好合作一点，免得你我脸上都不好看！”　　　　
　　　　栾来现出了不屑、不耐烦的表情，说：“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好吧，我抖点屑子给你，周六晚上去250的不是我，是一个大老板，那分量可是重于泰山的，跟他比起来，咱俩都轻于鸿毛……我劝你还是就此打住吧，你办他？鞋帮子都够不着，一不留神还给踩死了。”　　　　
　　　　“大老板”是时下对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的通称，耿强可没有单往大款那儿去想。栾来提到了“大老板”，耿强一下子来了神，说：“有大鱼？太好了！那我更得咬紧你了，今儿你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大老板是谁？”　　　　
　　　　“说出来我怕你会卧倒啊！从保护年轻人的角度，我还是不告诉你的好；你也应该有点自我保护意识，别再追问下去啦！”栾来跷起二郎腿，一副“关（心爱护）下（一代）委”作派。　　　　
　　　　“那就请你跟我走一趟喽！”耿强板起面孔，说道。　　　　
　　　　栾来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来，说：“手续呢？就凭你一句话我就跟你走？假模人样我头上还有个小帽子，你得把手续办来。不过我提醒你，等你回去办手续，我一个电话给大老板，你这手续就办不来啦。我劝你还是省省劲吧，免得瞎折腾。我给你的那条好烟就当是补偿吧，补偿你前一阵子的白忙乎，让你心里来点平衡。”　　　　
　　　　耿强暗自好笑，拘传要什么手续？一个警官证就够了，何况我还是个警长呢。耿强掏出警官证示于他面前，说：“隔行如隔山，你不懂我不怪你，不过我有必要提示你，拘传是不需要手续的，凭这个就行了！”说罢便掏出手铐，把栾来的右手与自己的左手铐在了一起。　　　　
　　　　栾来一下子愣住了，僵在那儿许久，伸出左手指着铐子说：“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说抓人就抓人啊？有没有王法啦？”　　　　
　　　　“没有王法，但有刑诉法，我就是有这么点小权力。走！”　　　　
　　　　栾来的眼睛一阵乱颤后，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说：“兄弟，老弟跟你开个玩笑，何必动家伙呢？先把这玩艺儿打开，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耿强听他说话挺别扭的，刚才还一口一个“年轻人”，转眼之间便自称“老弟”了。耿强说：“如果愿意在这儿说，我也怕费事哩。”　　　　
　　　　“……好好……我说……其实说了也无所谓，他是郝常委，也是我们的社长！”　　　　
　　　　耿强心里微微吃惊，郝石是市委常委兼政法委副书记，江东政法界的头面人物，真不愧是“大老板”哩。耿强打开了手铐。　　　　
　　　　耿强赶紧将刚才的谈话内容制作成一份笔录，让栾来签字，捺手印，这样，栾来的口供就固定下来了。　　　　
　　　　末了，耿强说：“早说不就得了，何至于动用人民民主专政的工具呢？”　　　　
　　　　栾来边活动手腕边说：“兄弟，告诉你又怎么样？我这是害你呀，你就等着头破血流吧，弄得不好还粉身碎骨呢，除非你知趣点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耿强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当一个人早就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时候，还怕什么呢？”说罢扭头就走。


第一章　耿强与风流客房250扯出一个大老板（2）

　　　　耿强下楼的时候，忽然想到栾来这会在干什么？肯定在打电话，向“主子”报信。“主子”一个电话到市局，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就此张开了。我这回去汇报，请示，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恰在此时，腰间的BP机响了，一看显示，是这样的字样：有急事速回所里。　　　　
　　　　有什么急事？肯定是接力棒似的电话到了所长那里，所长在执行“上峰”的指示。我干脆来个先斩后奏！想到这里，耿强又踅回头，杀奔“大老板”而去。　　　　
　　　　要说耿强“少一窍”就在这里，这么大的事情不向领导汇报，不经领导批准，自说自话就拱起来了；“大老板”是政法系统的“二头儿”，连局长都得听他三分，耿强自不量力，横冲直撞地就过去了。政法系统的人哪一个不是修炼成“精”？最忌怕的就是这两点，而耿强却毫不顾忌这两点，甚至连概念都没有，不是“少一窍”是什么？　　　　
　　　　不过，“少一窍”有一个好处：不知道什么叫“怕”。　　　　
　　　　所以耿强昂首阔步地来到郝常委办公室门前。　　　　
　　　　刚要敲门，腰间的BP机又响了，耿强按下显示键，迸出这样一行字：接上级指示，250客房一案暂停调查。　　　　
　　　　“去你妈的！”耿强轻声嘀咕了一句，随手关掉了BP机。又将讯号全部删了，到时候问起来，我可什么也没收到哟。有一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抬手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沉稳而威严的声音。　　　　
　　　　耿强开门进去了。　　　　
　　　　一张硕大的写字台后面，坐着面色沉峻的郝常委。常委正在看文件，眼皮都没抬一下。　　　　
　　　　耿强掏出证件，作了自我介绍。　　　　
　　　　“对不起，我马上有个会，没有时间接待你。有什么事，你先跟我的秘书谈吧。”　　　　
　　　　“这件事只能跟你谈。我只占用你十几分钟，就问几个问题……”　　　　
　　　　“一分钟也不行，我马上就得走。”说着就拿起电话，让秘书立即过来。然后就站起身，拿起公文包，径自出门去了。　　　　
　　　　他前脚起，秘书后脚就进来了。秘书把耿强领进接待室，服务员送上了一杯茶，放在耿强面前的茶几上。“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吧。”秘书说。　　　　
　　　　“对不起，这件事非得找常委不可，别人无法替代。”耿强口气冷峻地说。　　　　
　　　　“他正在一号楼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一时半会脱不开身。”秘书将“一号楼”两字说得很重。只要稍微懂点世面的人，谁不知道一号楼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那我就等他。今天非要等到不可！”　　　　
　　　　“那你就等吧。”秘书说罢扬长而去。　　　　
　　　　耿强掏出香烟，狠狠地吸了起来。望着渐渐散开的烟雾，耿强从牙缝里轻声骂道：妈的，你越是这样，老子越是咬得紧！　　　　
　　　　等了个把小时，眼看快到中午了，没人过来理他。耿强从窗口够了个头，秘书他们正往食堂那边走去。耿强气得鼻子不来风，咚咚下楼，追上秘书，掼下一句话，“请你转告姓郝的，我姓耿的天生少一窍，搭上嘴的东西不咬出血来不松口，天王老子打招呼都不管！”转身就走。　　　　
　　　　耿强今天是坐大巴来的，那辆破桑上了另一个案子，被小林开走了。耿强拐过对角，来到大巴车站等车，突然一辆小车停在身边，耿强还没有回过神来，秘书从车上下来，说：“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你们没人理我，自己吃饭去了，我不吃饭，成仙？”耿强一肚子的气正没处撒。　　　　
　　　　“常委给你定好饭局了，他正在状元酒家等你呢，快跟我上车，走吧。”说罢便死拖活拽地把耿强拉上了车。　　　　
　　　　这真是大出耿强的所料，要知道状元酒家是五星级酒店，也是本城最高档的食府，从不理不睬到美酒佳肴，耿强无法跟上这节奏的变化。装有警灯的车一路通行无阻，转眼间就到了状元酒家。　　　　
　　　　在一间豪华的包间里，郝石果然在等着。见到耿强，常委拉出了国家元首接见外宾的架势，笑容可掬，与耿强长时间地紧紧握手。这样的接待规格，与上午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耿强的感觉就像从南极突然来到了赤道。常委强行将耿强按在主宾的位置，自己紧挨着他坐下，然后是嘘寒问暖，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小姐从耿强开始，筛了一圈茅台，包间里溢满了茅台特有的浓郁香味。　　　　
　　　　郝常委率先举起了酒杯，众人相附，一齐向耿强敬酒。耿强也举起杯子，挤出点笑容，一一碰杯，然后干杯。　　　　
　　　　菜是接二连三地上，每上一道菜，小姐都要报个菜名，都是耿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也不用自己动手去挟，小姐自会分到你的面前。耿强平生从未这样吃过酒席，原来酒席是可以这样吃的！　　　　
　　　　“耿警官，上午对不起了，王书记找我谈点事，实在分不开身来接待你。中午还留我吃饭呢，我婉言推掉了，无论如何也要陪你吃顿饭，算是弥补上午的怠慢吧。我敬你一杯！”说着端起杯子就朝耿强举过来了。　　　　
　　　　耿强连忙举杯相迎，说：“岂敢，岂敢，算我敬你吧。”　　　　
　　　　市委书记召常委去谈一件事情，临到中午了，客套一句吃个便饭吧，本来是正常不过的事，这样的事在这里炫耀，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耿强也不去深想，好酒好菜不吃白不吃了，还是那句话，朝我放钩儿没门，我给你把香饵吃了，把钩儿吐出来还给你！一杯酒，一口菜，耿强吃得有滋有味。　　　　
　　　　以秘书为首的五六个陪席者，轮流向耿强敬酒，说辞五花八门，反正你不喝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耿强只好一一奉陪。吃喝之间，耿强知道了秘书姓苟。　　　　
　　　　耿强心想：给我灌迷魂汤？没门！我给你把透鲜的汤汁喝了，把迷魂素过滤下来还给你！　　　　
　　　　可是，耿强的肠胃毕竟不能过滤酒精，酒精还是源源不断地渗透到了血液里——他已经有点高了。本来想好的，趁热在酒桌上问郝石几个问题，现在感觉舌头不太利索，头也有点晕乎，于是只好作罢。　　　　
　　　　“说起来得罪人哪，”常委谈锋甚健，“你们局长来过几次，我从没留他吃过一顿饭，有时都过中午了，我硬是起身送客，连个客气话都没有——你们局长说不定对我有意见哩。”　　　　
　　　　“是啊，”苟秘书附和道，“政法系统的头头脑脑，谁不知道常委是个古正人，让常委亲自陪吃饭，竟比登天还难哩。”　　　　
　　　　言下之意，常委之于你耿强的接待规格，远远超过了公检法司的头面人物，算是给足了你这个小警官的面子啊！　　　　
　　　　一唱一和的，还说了许多寓意深刻的话，不过到后来，耿强迷迷糊糊的也听不大进去了，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啥。　　　　
　　　　类似的“劝酒”耿强也遇见多了，自有他的应付经验，酒到七八成的时候，头晕目眩舌头重，可是心里是清楚的，这时候他就装醉，任你怎么劝酒，他跟你七绕八岔，就是灌不进一滴酒。你就是把央视煸情最肉麻的朱君请来劝酒也不管，他醉了，听不进你的劝辞了。　　　　
　　　　于是散席。常委又拉出了元首送别外宾的规格，面带微笑，与耿强握手道别。


第一章　耿强与风流客房250扯出一个大老板（3）

　　　　接下来的接待工作自然是苟秘书他们的事了。苟秘书一会儿拉他去洗澡，一会儿拉他去练歌，耿强装疯卖傻，嚷着要回家睡觉。于是他被送回了家。他扎扎实实地睡了一觉。　　　　
　　　　一觉睡到天大黑，耿强起来后，妻子已将晚饭摆上了桌。一肚子的山珍海味加美酒尚未被胃酸腐蚀掉，耿强只喝了几口汤。　　　　
　　　　一家人刚丢下碗筷，苟秘书登门造访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女记者，女记者手里拿着一台高级照相机。妻子赶紧刷掉碗筷，领着孩子知趣地躲进卧室看电视去了。　　　　
　　　　“耿警官，《东方法制》有个栏目，叫《执法官风采》，正愁没米下锅呢。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彩头，你不就是很有写头的人嘛。你们当警察的，又辛苦，又危险，还不容易被人理解，我就是要写一写你这样的人。我们杂志的影响你是知道的，把你这么一宣，你就出名了，先进啦，晋升啦，等等的好事跟脚就来了，把你推向第二梯队也是迟早的事。”　　　　
　　　　苟秘书很会讲话，句句讲到了耿强的心坎上。当先进，晋级加薪，谁不想这样的好事？在基层派出所，能进入局级梯队什么的，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当然，耿强知道他这个执法者早不风采、晚不风采，为什么今天突然风采起来了。既然你要让我风采，却之不恭，就风采一回吧。耿强还是那种逻辑：饵料照吃，钩儿吐还，以后该咋办咋办。　　　　
　　　　年轻漂亮的女记者，款款移动着婀娜的身姿，手中的照相机对着耿强闪个不停。苟秘书适时问一些让他感觉很好的问题，他也有问必答，实话实说。　　　　
　　　　采访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礼貌有加地告辞了。耿强礼节性地送他们到楼梯口，临下楼前，苟秘书似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对了，今晚的新闻你别落了，很有看头。”　　　　
　　　　“什么看头？”　　　　
　　　　“看了就知道了。”　　　　
　　　　耿强回到屋里，恰好是本市新闻时间。在领导行踪这个单元里，数次出现了郝石的新闻：先是全市政法联席会议，郝常委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接着是郝常委视察市公安局，局长一班人陪同参观，最后首长照例要作一番“重要指示”；傍晚，郝常委亲自走上街头，亲切慰问战斗在第一线的交巡武警同志们。本地新闻耿强是常看的，印象中郝常委还比较低调，平时出镜率并不高，今天为什么猛上镜头？而且对公安工作异乎寻常地重视起来，又是视察，又是慰问的。耿强鼻子里哼了一声，关掉了电视。　　　　
　　　　第二天是周六，轮到耿强值班，耿强来到了所里。守着电话，翻翻报纸，当天的日报，快报，早报，晨报，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