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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评论集及序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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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们所得见者,虽只是这第四手的,不全的本子(《大典》所载原已不
全,见上文),也要算很有眼福了。此书既为元人记述制盐方法仅存之书,
自甚有关于史学;而有图佐说,尤为可贵之至。郑樵《通志?图谱略?索象
篇》说:
见书不见图,闻其声不见其形;见图不见书,见其人不闻其语。图至约也,书至博也;
即图而求易,即书而求难。
《明用篇》又说:
善为学者,如持军治狱;若无部伍之法,何以得书之纪?若无核实之法,何以得书之情?
可见要治“实学”,非有图谱不行,虚文无济于事。郑氏所举图谱之学凡十
六种,所称“无图有书不可用”者,盐法也正是如此。要明白当世的盐法,
已须靠图为用;要明白前代的盐法,图自然更不可少。
艺术的一面,最值得注意的,自然是那些图的画工。《提要》说,“诸
图绘画颇工,《永乐大典》所载,尚存矩度。”罗振玉氏说,“图至精细”,
“殆嘉庆朝画院诸臣就《大典》本临摹。”本书绘画的工细,确是可爱。工
细而能生动,所以才好;若笔下板滞,虽工细也无味了。本书中便是“界画”,
也鲜明有致;其余画工作则确是正在工作,画休息则确是正在休息。我且举
一两个例:如《团内便仓》图中,一人在地上,双手捧一叠瓦,两足离立,
仰望屋上人,回声作势;瓦几欲脱手而出。屋上人则两足一前一后,弓着腰,
向下摊开双手;只等着接那一叠瓦。又如《车水耕平》中,一老一少在水车
旁石上对坐。老者右胫横加于左股上,以两手抱着;少者右手据石,左手拿
着蒲葵扇,向老者指点着,张口似有所语。这每一图里,两人间的神情,均
能密合无间;但眼光尚未能相属,是一小疵。又如《樵斫柴薪》中,一人释
镰刀于地,蹲着,两手高举长的茶瓶,仰首就饮,渴态可笑。旁一人也蹲着,
就砺石上磨镰刀,却又极为从容,相形之下,更觉可笑了。至于骀背龙钟的
老翁,望之俨然的“北军”,画来也都维妙维肖。
最有趣的,各图都能“于百忙中着些闲笔”。每幅上端,往往有些远景;
或写乱山,或写烟水,又以小桥村舍,杂树飞禽,点缀其间。每幅中间,灶
丁们工作之外,又往往插入些闲人闲事:如老翁负小儿,指点工作,少妇门
内看闲,儿童画地着棋,或倚栏垂钓;乃至群鸡觅食,两狗相扑等等。而所
画人物,所布景色,位置和情形,又无一幅有重复处。这样,每幅图都是一
个新鲜的境界,使人神往,愿厕身其间。作图本意,原要使后人知“工役之
劳”;但这一点似乎失败了。我们只觉得灶丁们家人父子,融融泄泄;一味
勤勤恳恳地工作,毫不计较似的。即有“北军”在旁监视,他们仍是自得其
① 见《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第1 卷第4 期。
乐,无一些跼蹐之态。我们明知实际上未必如此,但图中确是如此。本图使
我们只觉着“熬波”生活之可乐,而不见其苦处,使我们超乎实际的苦乐之
上而“无关心”。也许创意作图者或临摹者泽于“温柔敦厚”的诗教者甚深,
不愿露骨地画出,却留待阅者自去深思熟味,亦未可知。还有一事,我们现
在所见的图的底本,大约是“嘉庆朝画院诸臣就《大典》本临摹”;我所论
即以此临摹、影印之图为据。至于《大典》的图与原书的图,和现在所存,
有同异否,有精粗之别否,我一概不知。若但凭猜想,原书之图或竟不如临
摹之本,亦未可定。因为原作图者只是画工,临摹者却大约都是画院诸臣,
且传刻总要失真,当不如手绘者之奕奕有神采的。
图咏多五言,也有杂言的。图咏本以补图与说之不及,而实侧重在陈说
灶户的疾苦,冀人“寓目动心”;与白居易的《秦中吟》,《新乐府》旨趣
略同。但诗过质实,自不能及白。其中记叙,说明诸语,往往如《盖池井屋》
图咏云,“固非人所居,但防天雨雨”之类,殆同歌诀,殊无深致。然如:
《筱灰取匀》云,“一片灰场几经手,壮者尪羸肥者瘠。”《担载运盐》云,
“日西比及到团前,牛却长叹人无言。”《砍斫柴玍》云,“黄茅斫尽盐未
足,官司熬熬催火伏;有钱可买邻场柴,无钱之家守盐哭。”《捞洒撩盐》
云,“人面如灰汗如血,终朝彻夜不得歇。”诸语叙事,却颇有筋力。至于
代述灶户情意处,更多精警可喜。此类语极多,几乎每诗皆有;教训之意,
不显于图者,乃显于咏。如《裹筑灰淋》云,“作劳口舌干,咸水觉有味;
早知作农夫,岂不太容易!”《疏浚潮沟》云,“但得朝朝水满沟,一生甘
作泥中鳅!”《敲泥拾草》云,“十指尽皲瘃,那复问肩背!”都语婉意长,
耐人寻味。其余议论语如:《上卤煎盐》云,“烹煎不顾寒与暑,半是灶丁
流汗雨!”讽谕语,如《砌柱承柈》云,“满盘白雪积如山,不比金茎但承
露。”景语,如:《? 。车运柴》云,“空车晚归去,牛背载寒鸦。”《铸造
铁柈》云,“间看炉鞴弃荒郊,当时闹热今如水。”或片言居要,或委曲有
情致,也都可诵。
以上只是摘句,现在举全篇精警者,如《车接海潮》云:
翻翻联联,荦荦确确,东海巨蛇才脱壳。滔滔车腹水逆行,辊辊车声雷大作,能消几部
旱龙骨,翻得阳侯波欲涸!谁家少妇急工程?径上车头泥两脚!(按:今图中实无少妇。)
此诗写水车的形状,功用,活泼得神,可称状物之工。而末二语笔弄余妍,
似不经意,却有无限隐恫存于言外。少妇何必“急工程”,“急工程”者自
有人在;而偏说少妇者,所谓“风人之旨”。如此说法,并非求之太深;其
实便是顺文直解,着此二语于本诗之末,也尽有风致的。又如《担灰摊晒》
云:
海天无风云色开,相呼上场旱晒灰。满场大堆仍小堆,前担未了后担催。少妇勤作亦可
哀,草间冬日眠婴孩;正苦饥腹鸣如雷,转头馌妇从西来。(按:今图中无少妇,有婴孩在西;
作者或“想当然耳”。)
此诗虽不及前作,但写婴孩冬日眠草间,“工役之劳”自见,又“馌妇”即
“少妇”,“勤作”即指“馌”而言,章法颇曲。又如《干柈起盐》云:
大柈未冷火初歇,轻轻划柈休划铁。有如昨夜未完月,妖蟆食破圆还阙;又如水晶三角
片,又如蒸饼十字裂。正愁天上多苦雾,却喜海滨有咸雪!
此诗虽甚朴质,但写柈的形状却像极,且甚有趣;故不觉其粗俗。“正愁”
一句,语意双关;与明彭韶《放盐图诗》中“谁念味中苦,搔首空踌躇”①
略同。
诸咏虽一再力陈灶户的疾苦,但丝毫不带着不平的气氛,这正是时代使
然。他们是很安分的,所要求的只是一些怜悯,一些仁政而已。灶户这样想,
陈椿等也为他们这样想;反映在那些诗里的,便都是些“怨而不怒”,低首
下心的哀诉了。他们的理想,取诗中三语,便可包括罄尽:所谓“公利私亦
利”是一,“但愿天公平,无水亦无旱!”是二;而后者尤重,这也就是全
部图咏的精神了。
图咏与说,皆楷书,字体在欧、赵之间,极秀整有致。说中偶有夹注,
大抵解释名义。其中数见“未详”字样,足证此项注文系后人所加;但不知
加于何时。
周作人先生在《儿童的书》一文中,论及中国儿童画之少;他说道,“如
焦秉贞的《耕织图》却颇适用,把他翻印出来,可以供少年男女的翻阅。”②
焦秉贞的图,不知是不是临摹楼é的;两种图我都未见过,无从悬揣。我想
这本《熬波图》性质与《耕织图》相类(《提要》说),也多“线画”,图
咏与说又浅显易解,而咏尤可诵。若作为“儿童的书”,或者也适用的。只
是无单行本,而《吉石盦丛书》印得既少,价钱又贵,一般人不易得着;这
是很可惜的。与本书类似的材料,我现在所能知道的,尚有下列三种:
一、元盛彧《耙盐词》①。盛彧是元末人,与本书作者差不多同时;其说
自可供参考之用。词云:
朝耙滩上泥,暮煮釜中雪。妾身煎盐不辞苦,恐郎耙泥筋力竭!君不见东家阿娇红粉媚,
不识把锄巧梳髻;昨日典金钗,愁杀官盐价高贵!
此诗文采自然是好,局格亦佳;但似不及本书诸咏的真切感人。
二、明彭韶《两浙盐场图咏》。明夏时正序②云:
公继是奉有整理两浙盐法之命。逮竣,还,乃法《无逸》,《豳风》,采摭两浙盐场景
物事情,分为八节:曰盐场,曰山场,曰草荡,曰淋卤,曰煎盐,曰征盐,曰放盐,曰追盐。
绘为八图;图各有序,复系以诗。诗咏其情,序叙其事,图写其状。即之以观,则灶丁之贫难
困苦,一展舒可得之。? 。亦既进呈。? 。'两浙都转运使,西蜀'晏君? 。于是取图之副,刻
梓以传。
此书未经《四库》著录,恐已亡佚;但图咏尚存《两浙盐法志?艺文类》中,
① 《自己的园地》146 页。
② 《自己的园地》146 页。
① 《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食货典?盐法部?艺文》四。
② 《两浙盐法志?艺文》二。
题为《恤灶图八咏》①(第八咏题《追赔图》,亦与前引彭上《盐场图诗略》
不同)。诗甚妥贴。《盐场图》有云:
薪桂与炊玉,晨昏增感怆。敝屋栖寒芦,新畲倚孤嶂。怀土思依依,承家如草创。
末二语写灶户虽已穷困到“无以为家”,但仍恋恋故土,不忍远去。为上文
“感怆”二字下一注脚,甚委曲有致。又《煎盐图》云:
一勺尽倾泻,万灶俱焚? 。。沈沈红雾收,蹙蹙晴波竭。敛之白盈箕,凝华粲如雪。
此数语气象甚佳。又《征盐图》云:
儋石四面至,仓庾一朝盈;盐官唱簿历,“折阅”频呼声。
描写盐官的贪酷,可称淋漓尽致了。
三、《两淮盐法志》卷四《图说》上。本卷共二十八图:除文汇,文宗
两阁外,“淮南之盐法十六,淮北之盐法十。”淮南的图,起于《引荡刈草》,
终于《子盐开江》;淮北的图,起于《筑井铺池》,终于《乌沙河开行》。
诸图兼括制盐、运盐二事,甚为简略;与《熬波图》之只重制盐,不厌求详
者不同。图尚工细,间亦有景物点缀,但不及《熬波图》的讲究与多变化;
且经传刻,究觉板滞多了。
1926 年12 月22 日完。
① 《图书集成?盐法部?艺文》四亦载《草荡》,《淋卤》,《煎盐》,《放盐》四咏。
《歧路灯》
《歧路灯》①是中国旧来仅有的两部可以称为真正“长篇”的小说之一;
另一部便是谁也知道的《红楼梦》。本书现在才出了第一册,但回目已全有
了;依据这一册的材料,我们可以将全书考量一番。
本书出版以后,有过两篇介绍批评的文字:一是郭绍虞先生的《介绍〈歧
路灯〉》,见《文学周报》五卷二十五号;一是《大公报?文学副刊》里的
一篇。郭先生所论极为详细;他从各方面估量本书的价值。他的话都很精当,
实在是一篇好的文学批评,虽然他只题为“介绍”。我希望读《歧路灯》的
人,在读前或读后,都去读一读那篇“介绍”文。
我对于本书的意见,差不多完全与郭先生相同。现在所要说的,只是就
他的意见加以引申。因为本书略后于《儒林外史》,而与《红楼梦》同时,
郭先生文中便拿这三部小说来相比,我也想用这种办法。先论题材。《歧路
灯》的题材,简单地说,只是“败子回头”。但这个败子,本来并非败子,
他父亲竭尽心力,原想他成为一个克家的令子;而他自己也时时在理欲交战
中。他父亲死了,他结交了“匪类”;因为习染的关系,便让欲将理战胜了。
“东扯西捞,果然弄的家败人亡”。后来受够了“贫苦熬煎”,阅历了人世
险诈,加以族人,父执,义仆等的规劝,这才“改志换骨”,重新让理将欲
战胜了。这个理欲不断的战争和得失,便是本书的教训,或说是理想。原序
里所谓彝常伦类间的发明,便是这个;《歧路灯》之名,也便指此。中国近
世小说都有一个教训或理想;像《红楼梦》的人生如幻梦,《儒林外史》的
讽刺功名热,都是的。这种教训或理想若能渗透在全书内,具体地写出来,
使人不觉其为教训或理想,便是高手。这非对于所表达的教训或理想,先有
一番真诚的透辟的体味不可。若只是在开篇,结尾,或书中各处,泛泛地抽
象地发些不痛不痒的议论,那是一些影响没有;读者但觉得是讨厌的滥调罢
了。《歧路灯》比起《红楼梦》和《儒林外史》,抽象的理学话确是多些,
但作者却仍能一样地将自己的理想渗透于全书内;因为书中理学话究竟也并
不太多。冯友兰先生的序里,说此书道学气虽重,但所写大部分是道学的反
面,所以不至陈腐。这种对照的取材,正是容易入人的,表达理想的法子。
而那些理学话,又都是作者阅历有得之言,说得鞭辟入里,不枝不蔓;虽是
抽象的,却不是泛泛的;所以另有一种力量,不至与老生常谈相等。至于我
们现在赞同与否,自当别论。
次论结构。《儒林外史》现在虽号为长篇小说,但实在还是杂记小说;
因为它是一段一段的零星记载联缀起来的。《红楼梦》在我们知有《歧路灯》
以前,确是中国旧来唯一的真正长篇小说,可惜没有完;高鹗续作,也未能
尽如人意。且这书头绪纷繁,不免时有照顾不到之处;因此结构上有松懈的
地方。至于《歧路灯》,虽也“记载一家的盛衰”,与《红楼梦》同,如郭
先生所说;但节目却少得多。这因书中人物不多之故,检回目可知。人物不
多,作者便可从容穿插,使它的情节有机地发展;所以全书滴水不漏,圆如
转环,无臃肿和断续的毛病。譬如开卷第一回,“念先泽千里伸孝思,虑后
裔一掌寓慈情”,说谭孝移——主人公谭绍闻的父亲——从祥符到丹徒去修
① 清李绿园著。先父见到的是1927 年朴社版第1 册(后未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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