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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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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丽安说:“那他们之间没有交易吗,她没有用这个……就算是文才吧,跟男人,而且不是固定的一个男人交换点什么?”    
    马丽安不愧是被西方实证主义教育熏陶的,一针见血。    
    我说:“是,是有交换,但那不是用色相啊?”    
    马丽安就笑:“你很天真啦,要是她是个丑八怪,除非她是搞科学的,像她这样玩艺术,再有文才的男人也不会愿意跟她交换的,男人自己跟自己交换就可以了嘛。李白、杜甫这样的男人也许不多,但次一级的一定不少吧?”    
    “她不是妓女。”我坚持说道。“如果她也是妓女,那现代社会在公司上班的那些女子岂不就……。”我也知道这有点强词夺理。果然,我妻子率先发难说:“现在跟以前是两码事!”然后她们就开始批判我……    
    最后还是马丽安回到原先的话题,说道:“这倒很奇怪,中国人居然给一个妓女树碑立传,你们旧时代的妇女不是很讲贞节的吗?”    
    我说:“不一定。”    
    然后我们到公园荷花池边的茶馆喝茶。荷花正在开着,有一股股的花香夹杂着水腥气蒸腾过来。茶桌摆在池边,周围是一笼笼的竹子,很惬意。    
    马丽安开始跟我讨论中国妇女的问题。她说:“我看过不少现代中国的艺术作品,中国的女子好惨啊,稍有不贞节,就被你们男人残酷迫害。比方说电影《寡妇村》,那一开头,一排排贞节牌坊,好压抑!还有《大红灯笼高高挂》,更可怕!还有《祥林嫂》,还有很多很多……”拿她的话说,那不比伊朗和阿富汗的妇女好多少。末了,她说:“《圣经》上耶稣对那个有淫行的妇人说,你走吧,下次别再犯。可中国,贞节牌坊!想想,多可怕!这都是你们中国男人搞的,所以我不喜欢中国的男人。”    
    我避开什么中国男人的话题,还是只抓住贞节牌坊的事:“贞洁牌坊当然有,正因为有,你才要去想个为什么?比方说谭书兰,从精神上讲我认为她是贞节的,可如果从行为上……”    
    马丽安摆手:“不不不,谭书兰不算,谭书兰是新教徒,跟这个没有关系。我说的是中国旧时代的女子。”    
    我说:“好,咱们就说旧时代的女子。旧时代中国女子那些贞节牌坊是谁立的?是官府吧?所以,你才应该去怀疑当时就是因为不贞节的女人多,朝廷和地方政府才会大肆鼓吹贞节。还有很多地方官府的父母官,为了紧跟中央,讨好皇帝,拼命搞典型,树榜样,这是升官的章法。你得多问个为什么才会明白其中的奥妙。”    
    马丽安道:“什么奥妙?”    
    我说:“贞节牌坊要立,甚至每个县到处都看得到,可那能占当地妇女总数的百分之几?一个乡多少年出一个?残害那些不贞节的妇女,更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严重,这才是关键。古代中国是个人文社会,是个儒释道的社会,人情味儿很浓的。”    
    马丽安道:“真是这样吗?是我上当受骗啦?”    
    我说:“当然了。你为什么不去听听中国最土的民歌,还有民间流传的故事,民间演出的戏剧?从田野工作讲,那恐怕才是第一手材料吧?我从南到北,做了很多采风,1993年还参加过国家民委组织的全国少数民族戏剧调查,得出的结论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中国旧时代几乎没有哪一首民歌不是在唱男女之情,埋怨的快活的,又埋怨又快活的。民间故事、民间戏剧这样的题材更是多了去。那里面,嘿,大都还是女人占主动的多。你看这里给风尘女子树碑立传的事实,唐代很开放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些东西能够通过明代清代流传到今天。明代以后中国女子开始包小脚,立贞节牌坊,可是薛涛的纪念碑却流传下来,这说明一定有多种力量在起作用。你看看明代的《三言两拍》、《金瓶梅》,再看看明代的春宫画,还有嘛,清代的文人笔记小说,民间的色情小说,《如意君传》、《灯草和尚》什么的,你就会更明白些。这些作品俗到了底。正因为俗到了底,那才不好写,文人气不多,民间性多,真实性就多。”    
    马丽安就问:“为啥文人气多不好?”    
    我说:“中国文人的东西不大像西方那样,追求真实,讲究实证。就是西方的现代派,荒诞变形,也是要追寻人生荒诞变态的真实性。他都是朝下朝里走的。中国文人很不一样,他喜欢教化人民,高高在上,把自己很当回事,所以一下笔就天马行空,只顾自己,不讲证据,不顾常识。他是向上向外走的。当年胡适去了美国回来,才开始讲究‘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有七分证据,不能说八分话。’他这个话,在今天特别让人回味。倒是中国的老百姓比较务实,他们口传作品的真实性比文人编的强。”    
    马丽安说:“那照你的意思,中国女人过得很自由啰?”    
    我说:“嗐,看你说哪儿去了?什么叫自由啊?自由这词儿可不容易使。中国的俗话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男人女人都在内。”    
    “那农村呢?”我妻子问—她是没有下过乡的。    
    


第三部分第60节 更有意思

    我说:“农村嘛,更有意思。你要是在农村生活过就知道,几乎全中国每个村都有那么一个两个比较开放的女人,北方叫破鞋,我们四川叫骚女人。她们当然不贞节,可是我从来没听见农村老一辈的人讲过把她们残酷迫害的故事。中国农民和士大夫,包括皇帝,骨子里头是自然崇拜,鬼神加灵魂,所以要祭祖祭神祭鬼,要讲风水讲报应,这些东西的民间故事里更是多了去。唐宋以来佛教普及,残害各种生命对普通人的精神心理压力人人都清楚,更何况血淋淋杀人一命了。他要是富农地主,住在一个小县城里,更不敢把女人杀在自家的水井里头,就像《大红灯笼》那样,一看就是假的。”    
    “为啥?”她们瞪着眼睛一起问。    
    我说:“这个道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只要稍微有一点中国传统文化的常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愣编的。旧时代的中国没有一个发财人不迷信,敢不信鬼神不讲报应不讲风水,到今天都是如此。地主富农靠土地生活,要发家没有几代甚至十几代是发不起来的,所以他们更讲风水信鬼神。别的都还有可能,杀个女人在自家的水井里,那简直是开玩笑,胡编滥造。水井在传统风水学说中是个什么概念?在北方这种缺水的地方打一口水井是怎样的人文背景?除非他发了狂以为自己是慈禧太后。更何况,中国人发家信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们自己想一想,要是今天咱们没有自来水,就自家院子里有一口祖上传下来的水井,呃—就算你家是大财主,家有万贯银,有三口井吧。结果有一天,你把一个只值百把两银子的女人活生生硬塞到那里面去,还让那么多仆人去干,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假定性超越了历史可能性,那就成了开玩笑,成了戏说—可那好像又不是在戏说吧?搞得跟真的似的。而且还暗示这是祖上订的规矩。我说,自杀还有可能。这么个杀法,除非你当年就是有高深唯物主义知识的无神论者,要不然,你家还得花钱请和尚尼姑道士端公来折腾几天,请神送鬼。就算你命大命硬,可你儿子孙子大奶奶少奶奶呢,不怕冤死鬼附体?不怕瘟疫?你不怕,上上下下左右邻居三老地保也怕呀!那些仆人是会给你保密的么?贾府里的焦大什么丑事不给你兜出来?你家总还没有出皇妃这么大的势力吧?皇城根下还有那么多的小道消息呐。你们看看《白鹿原》,就是在农村,杀个外来的破鞋还杀得那么费劲那么麻烦,那还有点道理,不愣编。嘿嘿,我说,这种故事,也只有骗骗你们自以为是的老外,外加那些傻呵呵特心软特愿意被人煽情的人—要不怎么叫愚民呢?愚别人,也愚自己。这种东西不是皇帝们想出来的—他们还没那么会煽情,那是咱们中国文人自己想出来编出来的。所以圣经上说:我要灭绝智慧人的智慧,废弃聪明人的聪明。因为我们总是自以为是,骗人骗到自己也信以为真。”    
    “爹,妈,我走了。”盛代明对盛世钧和孔嘉惠说。    
    这是在庙堂码头。天刚亮,一阵阵地雾气从河面上升起,漫过河坝,爬向庙堂码头的石梯,所过之处留下湿漉漉的水渍。    
    盛代明快十七岁了,个子象盛世钧,眉眼像孔嘉惠。他是他们十八年婚姻的产物。时代变了,十七岁的盛代明这个该当爹的男人仿佛还没有成人,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影子里。这回他要真正要出去闯荡了—远离中国到地球另一边的英国去,那是谭书兰为他联系的。他将同另外几个同伴在巴渝集中,然后乘船到上海,再向目的地进发。    
    准备陪送他到巴渝的江伟业已经在小船上安顿好了行李。飒飒从船上下来,牵起儿子江学家的手对孔嘉惠说:“好了,该走得了。昨晚折腾了半夜。幸亏老太太没来,要不然还走不脱。”    
    江学家在那边提醒他爹:“给我带火车回来哟,莫又说忘了。”    
    盛世钧笑着对站在船头的盛代明道:“就是,去吧。早晚到了,发个电报。”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盛老太爷留给他的那块金怀表,递给盛代明:“这个你带去,是你爷爷留的,平时我也不用它。昨晚我没拿出来,怕老太太看到伤心。去吧。”    
    盛代明接过了。    
    看到儿子刚一转身,孔嘉惠鼻子就开始发酸,抓起身边飒飒的手,捏得紧紧的。    
    小船离开码头,荡进了淡淡的雾气中。    
    “好了好了,儿大不由娘。他这是有出息了。回吧。”盛世钧见孔嘉惠牵肠挂肚的样子,扶着她的肩膀说道。    
    孔嘉惠一直没吭气,直看到小船没了踪影,这才转身……    
    盛家的火柴厂和谭书兰的教会医院开办了五个年头,1923年了。中华民国到了它的第十二个生日。十多年来,庞大帝国倒地的振荡才慢慢从中心城市向偏远地区波及开来。    
    从盛家大院到庙堂街,在盛世钧以身作则的提倡下,经过十多年的努力,青头皮盘辫子的少了很多。前朝的遗老遗少过世的过世,中风的中风,没有过世中风的也开始颤颤巍巍,管不了太多的事了。他们的后代—那些有头脸的男人们陆续剪了辫子,修理出分头,穿起了中山装,手里玩着根手杖,老百姓叫它“文明棍”,外出时少不了来一顶礼帽。有这副行头,跪的机会没了,叩头的套路不见了,矮人一节的感觉少了,骤然间让男人们男人了。    
    民国十多年以来,古老的庙堂镇慢慢有了很多改良。改得最多的当数盛家大院。这十几年,盛家大院断断续续在改建,总体规划是巴渝一位留学回来的设计师做的,构想却是出自盛世钧,在中国园林的布局中散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西式风格的建筑。那些建筑咋看起来怪糟糟的,可一旦融进这山水里,却又在奇特中透出另一种风味来。在那里,古典和现代奇特地融和在一起,成为周围乡绅追求的时尚。    
    盛家的自来火厂办得很成功。谭书兰为它的产品起了个“巴河牌松木自来火”的名称,十四岁的二公子盛代礼画了个图案,利用印年画的方法印在盒子上,连老太太都十分满意。    
    川北的松木多,是造火柴梗的上好原料,药自配,自己加工,成本很低,在川北一带贩运的利润也相当可观,北上运送到西北和中原地区利润更是翻番。钟大汉和孔尚林的马帮负责运送贩卖巴河牌洋火,几年内为盛家增添了不少财富。    
    从19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初,随着古老帝国控制力的减弱到完结,政府管理松弛,民间力量兴起,随意开荒垦地,粮食生产发展很快。中国人的各种能力,特别是生殖力,仿佛毫无拘束地扩张开来。数千年来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一亿左右的人口(秦、汉、唐、宋、元、明到清中叶),到了1910年到达了三亿二千零六十一万。而长城以外的少数民族人口数量只是关内的零头,就连统治阶级的满族人也不过二百万。在当时的北半球,日韩大约一二千万人,南亚约一二亿人,中亚只有二千万人,欧洲四五千万人,北美洲就更少了。中国当时这样众多的人口,仅靠内部有限的资源和生产力来维系生存和发展,那人人需要何等的能力?什么样的怪招使不出来?    
    1903年吴研人开始在《新小说》杂志上连载《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现状在中国哗啦啦迸发,“厚黑学”(厚脸皮黑心肠的学问)盛行。地方势力逐渐做大,专制统治日趋削弱,人们向往的空间扩展开来。在经济生活上,随着以军舰炮火打开门户的西方工业文明进入到中国各个城市,传统的地主们和市民们的想象力也有了新的出路,大量的原本只有投资于土地及农耕经济的资金涌向城市,涌向各种新兴的产业:铁路,公路,航运,纺织,日用工业品,邮电通讯,机械制造,化工,医药,对外贸易……数不胜数。开始完全由外国人掌控的产业和技术,渐渐有不少聪明的中国人钻了进去。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连最边缘的云南在当时都有新型的民间股份制公司诞生。    
    从1850年到1864年太平天国引发的全国性动荡平息后,中国大陆,特别是南方基本上安定下来。经过五六十年近三代人的养息,民间资本大量向城市聚积,人口也向城市转移,这些现象在南方尤其明显。丝绸、茶叶、瓷器、海盐、渔业、贸易和运输是支撑南方地区传统经济的大头,那里面的资金在这一时期开始大量进入新的产业。这种进入是建立在新的文化层面之上的。以上海、广州为中心的新文化辐射圈,比起以北京为中心的传统辐射圈说来,朝廷的控制力更少,社会更加多元化,各种文化科技成果也更大,各类人才也更多,其影响和波及的地区也更为广阔—从东南沿海一直延绵到西南西北边陲。而国外的资本夹杂着新的异质文化也更多地在南方登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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