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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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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后院路上他碰到了小三子。
“咋个了,咋个了?”小三子哆哆嗦嗦吓得不行。
“狗日的,不晓得是那路人马。”钟大汉说道。“来的人不少,守不住了。”
后院很安静。映着下面前院马厩燃起的火光,雪花在飘。火光中的雪花诡异地变幻颜色。下雪时几乎没有风,一阵阵腊梅的香气弥散在空中。
盛世钧和孔嘉惠住在新翻修的草香园。他们在枪响时惊醒。孔嘉惠问:“啥子事?”盛世钧没有回答,听了一阵,点灯,说:“快,起来。”说着穿衣服。
外屋新来的丫头香儿已经起来了,点了灯笼,问:“老爷太太有啥子吩咐没得?”盛世钧叫她去老太太那里,说:“我们马上就来。”
香儿答应着去了。
二人穿好衣服,盛世钧又给孔嘉惠披了一件狐皮大衣,拿起灯笼开门到了院子里。寒冷的空气中,前院的枪声狗吠声人叫马嘶声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清楚。孔嘉惠抓紧了盛世钧的胳膊。
盛世钧停了一下,想起了什么,转身进屋。他打开柜子,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皮箱,把里面的金条取了出来,箱子里还有一摞地契他没有动。他把金条装进一只瓷瓶里,出了屋,拿着平时锄花的锄头,到院后寻觅了一棵梅花树,在树下挖了个坑,把瓷瓶埋了起来。
孔嘉惠默默地看着,转身拿来只竹扫把,把雪扫平了。
盛世钧抓起孔嘉惠的手,二人打着灯笼朝老太太住的清灵阁去。路上碰到急忙赶来的钟大汉和小三子。枪声已经逼近了。
听钟大汉讲了几句,盛世钧说:“恐怕是遇上红军了。”然后对钟大汉道:“大哥,快把你手上的枪扔了,听天由命吧。”
正说着,几个灰色的人影冲进了后院,几颗子弹嗖嗖的飞了过来,只听孔嘉惠“啊—”了一声,手上一紧,拉着盛世钧朝后倒下—
钟大汉见此情境大叫一声,端枪冲过去,刚下石梯,旁边有数支枪一齐响了。乱枪声中,钟大汉只感到无数飞蝗铺头盖脸击来,撞飞了自家厚实的身子……
盛世钧被孔嘉惠拉着倒地前的一瞬,从台阶上眼睁睁看到钟大汉脚下一空,手上的枪飞了出去,人向一旁摔下。
盛世钧也倒下了。
驼子说:“钟大汉死了,孔嘉惠死了,老太太也连吓带气死了,盛世钧被子弹擦伤,只有小三子屁事没得。那晚领头打盛家大院的,就是米家柱。”
“谭书兰呢?”我问。
“她在通巴城里头,她那个医院住满了人。”
“你呢?”
“我?哪个来管我,格老子的逍遥自在得很。”驼子说道。“我到处跑,哪里都去瞅瞅,杂种个灯儿,硬是好耍惨了。”
“是哪个给老太太和孔嘉惠他们收的尸呢?”我问。
“是……江师傅。”驼子说。“米家柱还算落教(够意思),也没打麻烦。老太太的棺材是她自家订的,里三层外三层,孔嘉惠的就差一点。都埋在祖坟了。那时候不兴火葬,算她们享福了。”
“钟大汉的呢?”
“他?嘿,也算沾光,跟死的那几个一起,都进了盛家的坟地。他儿子带堂客跑了,后来参加了国民党,早不晓得在哪里啰!”
“小三子呢?”
“那个龟儿子,跟了几天米家柱,狗日的东西,分了好多浮财。红军一走,他也跟到走,堂客娃娃都不顾,背时砍脑壳的!后来再也没得音信了,是死是活都没得动静了。嘿嘿,就算他龟儿子命大活过来,也日妈早该入土了。”
第三部分第69节 一点不怕
“你当时就一点不怕?你也算是盛家的人,该是革命的对象哦。”
驼子一下生气了:“毬哦,老子算啥子革命对象?四乡八里都清楚,老子占了他盛家啥子好处?要饭的一个,只是穿得好点,那也是盛家怕丢面子。老子日妈没革他背时的命就算对得起他了。依得红军同志妹儿的宣传,我就是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格老子革命的骨干!”
“那你还帮盛家做事?”我盯着他看。“你不是苦大仇深的么?”
驼子不看我,转过脸,看那满山的青杠林,半晌,说道:“血噻,血浓于水噻,日妈我身上还是流的背时盛家的血噻。”
“那米家柱也有盛家的血脉,他咋个不?”我故意气驼子。
“他?他那个杂种,哪里是血肉做的?狗日的,那个东西不是人。”
米家柱插着腰,站在盛家大院前院的院坝中央,看着盛家大院燃着的熊熊烈火,满眼都是兴奋。他完全是个大男人了,身材不像他生父盛世钧那样长挑,但却十分魁梧厚实。他头发浓密,一脸时髦的络腮胡,一身整洁的灰色军装,扎着皮带,斜挎着驳壳枪皮质枪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穿着一双长统皮靴—这些奢侈品都是他从战场上得到的战利品。这使他跟他手下那些衣衫褴褛的战士很不一样。他走进院坝的时候,连枪都没有拔出来,很是笃定的样子,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个机灵年轻的战士端着一枝英国造的毛瑟枪紧跟在他后面。
他就那么在盛家大院的院坝中央站了下来,面庞上热辣辣的,全身都映在跳动不停的火光中。他迎着火,又向前跨了两步,感受到辣辣的热火炙烤着自己的头发和胡子,觉得浑身的寒冷都被这火驱逐了。
后院的枪声停息了,整个院子兀地安静下来,世界仿佛一下子都静止不动了。只听见烈火的“噼啪”声,远处骡马的嘶叫声和狗吠声。他知道战士们得手了—区区一个盛家大院,总比不上一座县城吧?他依然站着没动,也不发出任何命令。他不想跟那个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来的男人见面。他不在意那个男人的生死,但也不愿意自己动手解决了他。
……
“官长,这个火……火……”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火”这个字眼儿让他兀自感到头发和胡子发出的焦臭味,他本能地从原地跳开来,就看到一张熟悉但已经苍老的脸—那是盛福,盛家大院的老管家。
“你想救火?哈,我就想看它烧!”米家柱紧盯着盛福的老脸—这是他八年来第一次看到一张盛家大院的熟悉脸孔。
“官长,再不救,就要烧到粮仓了。”盛福的身边站着的一个青年人说道,话音很沉着,不像盛福那么惊恐。
那是小福子,八年前跟米家柱在一个班,也是谭书兰的学生,米家柱一眼就认出了他。官长,嘿嘿,你娃也晓得叫官长?米家柱一眼扫过那张脸,就当不认得一样。
“官长,烧到粮仓了。再不救,那就莫搞了……”小福子的声音还是那样沉着,没有一点惊慌。
“粮仓?!”米家柱这才听清了,飕地回到现实中,迅速判断了一下周围的形势,“妈的!”他抬头向周围的战士叫道:“王二新,你带一个班警戒,其余—都去救火,快!”又对盛福说道:“老家伙,把你的人都叫起来,把街上的人也叫来,妈拉个疤子的,不准耍花招,不然就地枪毙!”
米家柱的口音已然不是地道的四川话了,南腔北调的,说不出的怪味,听得小福子诧兮兮的。
谭书兰和飒飒在通巴城里头,她们那个医院住满了人。
驼子第二天就跑到通巴城,找到谭书兰跟她说盛家大院发生的事,告诉她盛世钧被红军抓了。
1932年10月,蒋介石动用了26个师5个旅约30万人的兵力,外加4支航空队,围剿在华中根据地张国焘领导的红四方面军。红四方面军在突破围剿后,2万多人马久经沙场的主力部队撤离湖北河南安徽交界的根据地,越过平(北平)汉(汉口)线向西转移。11月从湖北西北部进入陕西南部,又越过秦岭进入汉水流域,到达汉中地区。12月冬季,趁着四川军阀彼此混战,川北空虚,红四方面军越过大巴山进入川北,迅速占领了陕西南部四川北部交界处大片地区。1933年2月7日,宣告成立川陕省苏维埃政府,下辖红江(通江)、赤江、赤北、南江、巴中5个县及巴中特别市,所辖人口约100万。2月至6月又打垮四川军阀6万兵力的进攻,根据地也扩展了一倍,所辖人口扩大到200多万。
驼子到达通巴城已经是下午了。雪还在下,路上都是踩脏了的雪泥。城门上面和下面的工事还在冒青烟。城门口有红军站岗,对来来往往的老百姓并不十分刁难。城墙边有红军宣传队在用花花绿绿的粉笔写标语,这让驼子想起他以前的杰作。他着迷,看了很久,学到红军的一些东西,凭着自己识得几个字,得意洋洋跟那些看热闹的指来点去,义务为红军做宣传,差点把正事忘了。走到城隍庙,前面围了一堆人,有几个女战士在演讲宣传,又是快板又是歌。女人穿军装吃军粮倒是头一回看到,又引得驼子多瞅了几眼,听她们唱了首“同志哥……”这样好听的曲子,这才恋恋不舍回到正街上来。
通巴城也是昨天晚上被占领的,乱哄哄的街道上不时有送伤员的担架。驼子跟了一副担架,随他们来到教会医院。
医院门口也有红军站岗。驼子跟着那副担架混了进去。进去一看,吓了一跳,里面到处是伤病员,过道都快下不了脚了。穿军装的伤员占绝大多数。他们从湖北河南陕西一路打过来,有的人是老伤号,更多的是新伤员。医院的医护人员已经通宵没合眼了。
驼子看到谭书兰时,她正在手术室门前跟一高一矮两个别盒子枪的人说话。
“这样不行,你们得听我的,把伤员输送开。把你们的卫生员全部集中,我叫人来告诉他们一点常识。他们啥都不懂。我们这里的人累死了,你们更惨。哎哎,退出去,退出去,不能再送进来了!”
抬担架的站在人堆中,不知该怎么办。后面挤过来一个小战士,跟那高个别盒子枪的人说了几句。高个别盒子枪的马上来到担架前,撩开厚厚的棉被,看了看担架上的人。随后对谭书兰说:“谭医生,这是我们的一个首长,你……” 那口音是南腔北调的官话。
谭书兰看看他,转身来到担架旁,察看了一下担架上的人,叹了口气,说:“进手术室吧。”扭头对身边的飒飒道,“先清理伤口,等卢医生的台子空下来,我来做。”
高个盒子枪赶紧对抬担架的挥手。飒飒看了驼子一眼,没有说话,招呼担架进了手术室。矮个盒子枪给谭书兰倒了杯热开水,说道:“我们马上照谭医生说的办。你看旁边的学堂怎么样,我去征用……”
第三部分第70节 咋个来了
这时谭书兰发现了驼子:“你咋个来了?是不是……”
驼子瞄了一眼别盒子枪的,结结巴巴说:“是……是……他们……”
谭书兰:“你说,不怕。”
驼子:“他们把盛家……打了,孔……孔……嘉惠死了,老太太……也……死了,那个……那个……遭抓了。”
谭书兰愣在那里,好半天,才仿佛回豁过来,旋即问道:“珪月呢?”
“苏大姐……带到的,没事……”驼子还在结巴:“是……米……家柱,他带……的人。”
谭书兰问道:“盛先生……他……人在哪里?”
驼子:“还在……那……里。”
听到这里,高个盒子枪跟矮个盒子枪交换了个眼神。
谭书兰转过身对两个盒子枪说:“这个事……”
高个盒子枪道:“谭医生,我大致知道是个什么事了。你忙你的,我们去处理。”看到谭书兰的眼神,他又补充道:“你放心,开明士绅我们是欢迎的。我们颁布的《中华苏维埃宪法大纲》就有这个,就像对你们一样,信教自由。我也晓得这个盛先生。盛家对通巴还是有贡献的嘛,办新学建医院,早些年报纸还登过,我都知道。谭医生,我们一定处理好。”
谭书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矮个盒子枪匆匆走了。高个盒子枪拍拍驼子的肩膀说,“别怕,我跟你去。我们边走边说。会骑马吧?小刘,去给这位老乡领件大衣来。”
谭书兰看了看驼子和高个盒子枪走出医院大门的背影,茫然了好一阵,直到飒飒招呼她卢医生的台子空下来了,才定定神,进了手术室。
“我都听到了。”飒飒眼里噙着泪,小声道。“嘉惠……她咋个的哟!她……我要回去看看……”
谭书兰点点头,也小声说道:“你去,悄悄的走,我在这里顶到。你自家……小心点儿……看到米家柱,不要跟他提以前的事……嗯……要是见不到盛先生,你也不要牯倒干,我来想办法。教会跟他们红军还是有点关系的……你晓得就是了……小心点儿。”
看文史资料,得知四川在19世纪中后期就有传教士深入到很偏僻的地方,就连藏区—像西康毛儿盖地区这种不毛之地,又是藏传佛教一统天下的地方,居然也有传教士深入进去,建设教堂:“虾拉陀有法国教堂房屋颇多,自红军到后,即无人居住。”(黄炎:《西康调查日志》,《旅行杂志》1939年5/6/7月号)法国教堂—可能那是天主教的。
虾拉陀,一听这地名就够异味,真想象不出当年是个什么样子。那里的传教士是死了还是走了?是夫妻吗?他们有孩子吗?真的是“红军到后,即无人居住”了吗?那是在暗示当地传教士是受到红军迫害的吗?这个黄炎是国民党政府的人,会不会有偏见?据我的调查,红军当年进入川北时,并没有破坏教堂,也没有迫害传教士和教徒。
这位黄炎先生在民国27年(1937年)作为政府司法部门的特派员之一,从9月13日自巴渝出发,经蓉城,过西康,走走停停,历经艰难险阻,直到10月31日才到达虾拉陀。从他的历险记中,可以想见当年的传教士有多么艰苦:
“三十一日,晴,午后微雪,今日至虾拉陀,计程约九十里。上午八时半起程,出大寨,沿山坡行,颇危险,最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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