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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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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三寸走鞋儿,小小心心卷完了两卷儿缠脚布,这才露出孔嘉惠的一双白糯米粽子般的小脚儿来。    
    孔嘉惠当月满二十二岁,三月生人,嫁到盛家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头胎儿子盛代明也已经四岁。飒飒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比她小七岁,十五了,属虎的,七月生人。孔嘉惠是那种小巧敏慧的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灵气;飒飒却是骨胳较大,长挑身材的女子。    
    “留园的那个娃儿不哭了啵?”孔嘉惠不无恻隐地问。    
    “早就不哭了。声气都哭嘶哑了,再哭也是哑巴声气了。”飒飒起身取来一双漆花木板拖鞋,替孔嘉惠套在脚上。“那个娃儿硬是造孽兮兮的,两娘母儿都是没得福气的。这下老太爷又去了,看哪个来管他们。”飒飒是从小跟女主人长大的,所以说话也随意得多。“老太爷要还在,也不得让他们住在留园那个冷僻的地方。再啷个也是自家的骨肉噻。老太太也不晓得是啷个想起的。”    
    孔嘉惠杏眼一圆,“你少给我岔起嘴巴乱说话,当心老太太听到,看不把你的小屁股打下来!”    
    “老太太听不到,就你才听得到。”飒飒给孔嘉惠套好了拖鞋,扶她从红木春凳上起身,朝里间走,“你爱打不打,打死歇台。我早就不想活了呐!”    
    “狗东西,”孔嘉惠在飒飒脸儿上揪了一下,“今年一过年你就没得个好性儿,是不是我那点儿对不起你了么?……没有?嘻嘻……那就是……嗯,看到花儿草儿伤心伤怀了啵?”    
    “哼,我才没得那个多的肠肠拐拐。你爱说不说,说死个人没得哪个来买棺材。……哎呀,咋个了,又想吐么?”看到孔嘉惠捂着心口一脸胀得通红,飒飒赶忙拿来痰盂,轻轻拍打孔嘉惠的背,“哼,看嘛,看嘛,当个女人硬是造孽,找了男人就那个多的麻烦,我才不要得!好点儿了啵?”    
    “好点儿了。”孔嘉惠喘息着坐在里间的条凳上,靠在飒飒软软的胸腹间,让飒飒给她揉着心口,半天才喘过气来。    
    


第一部分第18节 腻人得很

    “还要洗澡不?”    
    “要。这个天腻人得很。”    
     飒飒试试木脚盆里的水,说,“那还要兑点儿热水才得行。”说罢提了桶出去了。    
    里间不大,只有丈把见方。酱红漆木地板上放了一只黑皮面红里子的大木脚盆,脚盆对门口的地方是一扇四折的屏风,屏风上绷着春桃秋荷、夏榴冬梅的缎面绣件;脚盆上放了一块大红漆的坐板儿,脚盆旁边有衣架子、长条凳子、靠背椅子、竹床榻子、水舀子、手桶儿;墙上有木钩子,挂了些长长短短的澡巾,还有几串晒干了的丝瓜瓤子和皂角子;在屋角落里,放了一溜儿白瓷罐儿,里面装的是各种花花草草浸泡的香汁儿。    
    飒飒提来了热水,兑了一半到脚盆里,试了试,说,“好了,来洗嘛。”上前帮孔嘉惠褪下白纱小襟褂子,拉开月白色滚绿边儿胸绷绷儿的结扣儿;又到背后用双手捧起孔嘉惠的小腰儿,等她自家将白缎裤和贴身的素纺绸小绔儿褪下。    
    “你胖了一圈儿了,”飒飒打量着孔嘉惠的光身儿说道。“去年还是个俏瘦身身儿,咋个才一过年就催肥了呢?吃了啥子灵丹妙药了?嘻嘻……”    
    孔嘉惠脸一红,“滚远点儿!”    
    盛世钧和小三子出得地窖,已是掌灯时分。小三子提个灯笼在前,盛世钧甩手在后,绕过那些客人们出没的厅堂,从后山坡往草香园走。    
    上得坡来,盛家大院尽在眼底。东墙下的厨房烟囱青烟袅袅,几串灯笼弯弯拐拐照亮走廊。走廊连接到各个厅堂。厨子、庄丁、丫鬟、姨娘、老妈子你走这边儿,我去那沓儿;挑菜篓子的,抬饭蒸子的,担酒坛子的,端汤钵子的,流水上下。前院东侧的大饭堂里头更是灯火辉煌,坐了十好几席。众人虽说是来哀悼老庄主的,但中国人称婚丧嫁娶为“红白喜事”,可见不闹热是对不起先人的。所以几杯下肚,便喧哗起来。从大饭堂过去,是前院正厅,现在做了盛老太爷的灵堂。和尚们的道场依然热闹。正厅左右厢房连接着东西跨院。东跨院现在分给麻三爷的戏班子在住。这几天要唱连台本戏,所以戏班分成几拨儿,轮流换班上戏。现在下班的一拨儿正在东跨院的天井回廊下进食。西跨院住的是和尚和盛家的庄丁。现在只有和尚们轮班的一批在吃斋饭。从东西跨院的两边过去,直到南墙,有好大两片边棚,分别是盛家的猪圈、马厩、杂物间、公用茅司等等,污水都引导到墙外的护院沟里。墙脚开得有边门,边门内外都吊着盏风雨灯,灯皮儿上写着个“盛”字。从那里出去还得过一座小小的吊桥。现在这两片地方倒没得啥子动静,昏昏黄黄黑黝黝的,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猪叫马嘶,还有只公鸡咕咕咕—不看天时地乱叫……正厅的背后还有两进内院,正屋都是两层楼房,那是盛家前院的核心,账房、仓库、议事厅堂都在这里。这两进内院的左右两边是几个不规整的院楼,左边的主要是用作客房、粮仓,右边的是盛家大院一些要紧的人物同他们的家眷们居住的地方,这里还是盛家的私塾所在。    
    “先生,你看下面好热闹噢!”小三子对盛世钧说。“那边唱戏的有几个长得很乖!”    
    “那么远你娃看得到?”盛世钧奇怪。    
    “嗨,我的眼睛日妈最尖了。你看中间那个唱旦儿的,一对儿眼珠子转得那个快!”    
    “打胡乱说,你格老子又不是鹰枭眼睛,”盛世钧只要是单独跟小三子在一起,说话就没得顾忌。“我都只看到个红影影儿在晃,你龟儿子就分得出她的鼻子眼睛?”    
    从这后山坡上望下去,盛家大院正门外的大坝子里,戏台子上的生旦净末丑正唱得热闹,戏台子下的人正瞅得来劲。台子上的气死风灯儿洒下一大圈白晃晃的光,台子下观众举起的松明子抖动着橘红的火苗,把庙堂镇的半边天都映红了。那一阵阵的锣鼓钹镲声、吱吱嘎嘎的胡琴声、咿咿呀呀的唱腔声,和着观众时不时爆发的叫好声,顺着山坡往上滚。    
    “我咋个分不出她的鼻子眼睛?”小三子抗辩道。“你先生读书读成了个近视眼,咋个能跟我比?”    
    “算了,我今天累腾儿了。走起来!”盛世钧催促道。    
    二人又走起来。    
    我受伤是跟人打架遭匕首划的。那天出事前也没有什么征兆,我像往常一样从生产队到庙堂街赶场。我的生产队就在南佛山上,下山到庙堂街有七八里路。下乡大半年,我在这一带已经很出名。虽然我不姓盛,但却是盛家大院的后人。过去几十来年,老一辈的还记得不少往事。1951年盛世钧被押送回通巴州搞批斗,那是什么镜头?参加的人莫不铭记在心。除了街上的,就是山沟沟里的,当年盛家也是方圆百里的大户,祖上还是官身,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现在庙堂姓盛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家谱没了,祖宗的姓氏还是认的。所以我一路行来,总是有人招呼不断,我大半都不认得,可人家认得我。    
    上街第一件事是进馆子。那年头的馆子没有肉类的菜肴。肉类凭票供应,食用油也凭票供应。庙堂得天独厚,靠了巴河,有鱼。那时巴河几乎没有污染,水好鱼好。不过卖鱼也是资本主义,只有偷偷卖,价钱当然贵,一般老百姓哪里吃得起?便宜了有几个小钱的知青,诸如像我这种,家里有接济,每月身上有十来元人民币,是公社书记一级干部一个月养家活口的工资。记得当时那里的猪肉五毛钱一市斤,鱼大约也是这个数。    
    庙堂镇当时饭馆只有一家,靠着码头,是一座竹木结构的吊脚楼。原来是曾胖子家的茶馆,后来成了公社的饭馆,集体所有制,原先的老板靠边站了。饭馆的灶台临街,好让过路的人眼馋。这也是四川乡场上饭馆的传统。我叫了一份葱烧鱼,就等着准备美餐一顿,打打牙祭。饭馆的大师傅是曾二胖子,据说他老汉—原先的老板曾胖子的手艺那才好,当年盛家最讲究吃的盛老爷就喜欢吃他做的巴河鱼。这个曾二胖子老实,只知道说“哎呀”,手艺却不行。还好这个时代有吃就不错了,谁还敢讲究什么色香味,那不剥削阶级了吗?    
    


第一部分第19节 革命表现

    鱼煎好了,一尝,还可以。我就表扬曾二胖子,曾二胖子笑着“哎呀”着。我正吃得高兴,来了几个我们大队的小青年。我看他们趔兮兮的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就问他们什么事。他们先还不说,有点怕兮兮的。我那个时候是大队团支部书记(恐怕也是米家柱的老下级打招呼的结果,凭我那点革命表现,怎么当得了党的这样信任?),算是他们的半个上级,我就提劲:“不怕,有什么我顶到。”    
    他们这下壮了胆,七嘴八舌:    
    “我们……这个……牌遭抢了。”    
    “红毛知青抢的,狗日的!”    
    ……    
    一副扑克牌很是金贵,农村娱乐之宝。扑克牌也是当年的违禁品之一,买到一副扑克牌很不容易,更何况那点钞票还是从他们的血汗钱中一点一点挤出来的。我晓得这个。不过红毛知青我也有点怵。那家伙是通巴本地的知青,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现在想来,那家伙说不定就是当年通巴万家或李家的后代,现时而今沦落了,就有点以难为难,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红毛知青结交了一帮兄弟伙,从偷鸡摸狗开始,发展到打家劫舍。    
    有个故事在乡民中流传,说是红毛知青哥儿几个有一回穷极无聊,商量着抢了一个农家女子,本说抢去帮他们洗衣做饭,结果几个背时砍脑壳把那女子给污了,还把人家关在一座破庙里一个多月……这样的传奇让乡民敢怒不敢言—知青是毛主席送来的娃娃,对那些想入党挣表现的阴悄悄打打夹磨还行,对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棒槌(二愣子),哪个敢惹?当知青的只有那些去兵团的小子们遭了大罪,那帮复员的建设兵团大兵才不撂你龟儿子,把那帮城市来的少爷小姐整得背气。只有散沙一盘胆小怕事的农民才拿这些城市里来的天棒槌莫法办。红毛知青刚闹事的时候,曾经有几户遭殃的山民不服气,招呼全生产队几十个青壮一起把红毛知青那十多个崽崽打了一顿,撵得他们满山逃,结果这帮不要命的邀约了通巴各公社臭味相投的兄弟伙,好有二三百男女,打回那个生产队,火药枪砍刀梭标一起上,把全生产队的男女老少撵到山里,他们在队长家的院坝开了回“百鸡宴”,将人家的鸡鸭鹅一扫而光。据他们同伙说,幸亏这帮小子不会杀猪宰牛,“杀那些大东西麻毬鸡儿烦,”要不然,“格老子硬要喊他几爷子哭都哭不出来!”后来,县里抽调民兵才把这帮男女镇压下去,抓了红毛知青几个领头肇事的。    
    这事惊动到省里,正碰上中共中央下达红头文件—毛主席批转李庆林同志的一封信。李庆林在信上很诚恳地向他老人家发牢骚,举例说明他孩子当知青怎么怎么苦,怎么怎么遭罪,吃不饱穿不暖,娃娃正在发育,他们是祖国的未来,八九点钟的太阳之类—那是毛老人家自己说过的话。毛主席见了深表同情,大毛笔一挥,中共中央赶紧下文件。这一下,知青就撑了皮。那些想入党招工参军的知青还好说,像红毛知青这帮管你妈的牛打死马马打死牛,老子反正活一天算一天,你敢把老子咋个?结果最后反倒是红毛知青占了便宜,省里来了指示,县上和公社干部出面赔礼道歉,杀猪杀鸡再让这一帮时来运转的小子们吃了个海河。    
    “他娃?把你们的牌抢了?”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信口问道。    
    众青年又是七嘴八舌一致指认,十多双眼睛巴巴看着我—仿佛我这个团支部书记就是他们的东方红太阳升。    
    莫法,我想了想,说道:“走,带我去看下儿。”    
    那些眼睛顿时放光。    
    盛家大院后院山坡的最高处是“烟云亭”,其名是盛老太爷取自“富贵荣华莫不是过眼烟云”之意而来。亭下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两旁修竹幽幽,刺玫怒放,阵阵清香袭人。冷月一弯,倒悬亭角,清辉四泻,令人遣怀放忧、体舒心宁。到得这里,盛世钧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坡下,竹林遮掩的草香园透出些许橘红的烛光,那缕缕橘红又揉入朦胧的月色和深黛色的竹影中,微风一过便恍恍惚惚地晃。从烟云亭下的小道往坡背后去,就是留园。盛老太爷刚死的小妾和她那断了脊梁骨的儿子就住在那儿。一阵阴风吹来,夹杂着姑子们的念经声和木鱼声,吓得小三子头皮子发麻。回头看看盛世钧的神情,又不好叫得,只好硬着头皮慢慢走。    
    顺着小道一直往前,有一汪池塘,塘中有一岛,岛上有一亭,亭名曰“微波”。池塘的水源自盛家大院西北角的清灵潭。潭上的飞瀑声隐隐约约传来,和着身旁竹林的沙沙声,让小三子打了个寒战。    
    小三子打着灯笼来到岔路口朝右一拐,走上了去草香园的道路。草香园在池塘的东边,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庭院。走到这里地势平坦了些,荒野的味儿也疏淡了些,人间烟火也浓厚了些,小三子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咳—”了一声。    
    “你在咳个啥子?活像哪个前世欠了你的债样。”盛世钧问。    
    “我们这些人只有欠别个债,哪有别个欠我的啥?”小三子说,“我是在咳这个后山坡遭老太爷搞得活像个丰都城一样,怕人兮兮的。他们都说这沓儿阴气重得很。不晓得你老人家怕不怕?”    
    “怕?你们这些人硬是无知得很。”盛世钧站住脚,沉思着四下打量了一阵,也“咳—”了口气,说,“这后院确实是太荒凉了一点儿,野趣倒也野趣,只是跟现代社会相去太远了些。”    
    “那你老人家就把它整治一下儿啥!”小三子来了精神,“现在是你先生当家,想啷个整就啷个整,整翻了沿儿也没得哪个敢管你。”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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