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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以及人与狼的爱恨情仇雪狼(全文)-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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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娅一脸的无耐。
“老待在暗洞里整日不见阳光,憋了八屈的那哪成呀。”老姚说。
韩把头再一次望索菲娅。
“要不下山吧,找个镇子躲一躲。”老姚建议。
“找不到根儿我不走。”索菲娅开口。
韩把头和老姚对望一下。
索菲娅又说:“我宁愿待在暗洞里。”
她是铁了心,不见到韩根儿索菲娅怎么会走呢!几年不见儿子,好容易有了他在狼群里的线索……做母亲的心情可以理解,根儿在狼群里怎么样,更让她忧心如焚。
“我要见到根儿。”索菲娅说。
韩把头说:“老姚,我们一方面防备着点日本人,一方面抓紧找根儿。”
索菲娅走向暗洞。
“你这是?”韩把头讶异。
“我进去……”索菲娅说。
“不用这样,你待在屋子里别出去,我在院子里安排好人,宪兵一来就给你吱呼,到时候你再钻进去不迟。”韩把头说。
曹长江岛布置两个宪兵在林子里秘密监控狩猎队院子,自己下山回亮子里镇,他要向林田数马队长报告,索菲娅可能藏在狩猎队。他心里清楚,宪兵在关东土地上蟹子一样横着走,有时候也不是横行就能霸道起来,特殊情况下,需要有所顾及。譬如眼下,深山老林的,又是狩猎队的驻地,他们手里都有枪,且都精于用枪,三个宪兵怎是数倍狩猎队员的对手!
下了玻璃山,曹长江岛策马疾奔。
回到宪兵队,才知林田数马去新京参加宪兵司令部召开的紧急会议,曹长江岛只好等林田数马回来。
96
杏仁眼难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带狼孩回到领地去。
在树洞里睡了一夜,准备早晨起来去找白狼的族群,杏仁眼睁开眼睛,它发觉自己的两条后腿不听使唤,严酷的事实摆在面前:瘫痪了。
也不知道狼患不患脑血栓病,杏仁眼再也站不起来了。
狼孩还不知道狼母亲怎么啦,叼着它的尾巴试图帮助杏仁眼站起来。几次努力都失败了,杏仁眼失去信心,它趴卧下去,不再起来。
狼孩出去了,他要去捕杀鲜活的动物给杏仁眼吃。
杏仁眼独自在树洞里,眼里噙满哀怆的泪水,动物没有死亡的概念,但是作为狼,它们在自己身体不行时,愿意成为同伴的食物。其实,也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每只狼的命运结局都一样,不成为天敌的猎物,就成为同伴的腹中物。
所幸的是杏仁眼有机会选择做同伴的食物,于是它噑叫。
嗷呜——呜——!嗷呜——呜——!
韩把头听到狼的噑叫,正面对一堆白骨。他不知是何人的白骨,狼把一个人啃得没留一丝肉。
白骨旁有一只睡袋被撕毁,洁白的羽毛雪花一样铺满地。
“是什么人?”韩把头猜想。
他绝对不会把白骨和自己的朋友联想在一起,就更没往小松原身上想。
按山里的规矩,韩把头埋葬了白骨,然后在坟旁的树上刻个记号,以便白骨的家人来找。
嗷呜——呜——!
“狼怎么啦?”韩把头从来没在白天听到狼这么凄凉的嗥叫,假若在夜晚听到狼叫就不奇怪了。
卷二十四 好肉都被狼吃了(6)
多年与狼打交道,他能准确辨别出狼叫声的意义。呼唤同伴的坦然,祭月的悲怆,怀念的哀伤……此时听到是怎样的一种叫声啊!
嗷呜——呜——!
韩把头百思不得其解,嘟囔一句:“听来叫人心酸。”
嗷呜——呜——!
在白狼群的领地,狼王蹓蹄公狼竖起耳朵,它听见杏仁眼的叫声,呼唤它,有些躁动不安。
今年才当上王后的长毛狼,用一种自私的眼光凝望蹓蹄公狼,狼王很爱它娇媚的小新娘,似乎懂了它的意思,重新趴卧下来。
韩把头觅狼叫声而去,攀登上崖顶,远远地看见那个特大的树洞。
杏仁眼的耳朵尚未完全失聪,听见渐近的脚步,暂停噑叫,缩回树洞,隐藏起来。
韩把头走近树洞之前,打开猎枪的保险栓,做好对付猛兽的准备。这种树洞多是熊的住所,虽然没到蹲仓季节,熊提前到树洞里也说不定。走近可能有熊的树洞需要胆量,谁也无法预测将要发生什么。
韩把头端着枪瞄准树洞,只要野兽一露头,立即击发。他的心还是忐忑不安,终是没大底。
树洞一步步地近了,还差两丈远,假定树洞里有熊这是安全的极限了,不能再向前走半步。站在此位置一旦熊扑过来,还有逃生的空间。
突然,一团白绒绒的东西进入射击范围,韩把头看出不是一只熊,是一只狼,他贴近扳机的手指松弛开,他没立即射击。
杏仁眼爬出树洞。
韩把头看见一只后腿瘫痪的老狼。
杏仁眼面对枪口现出异常平静,一点都不回避猎人的目光。
人与狼对视些许时候。
“先前是它在嗥叫?”韩把头揣测着,问杏仁眼:“你为什么这样?”
主动爬到猎人的枪口前,韩把头茫然的目光望着它,猜不出它要干什么,就等待它往下做什么。
杏仁眼刚爬出树洞,前腿呈站立姿势,现在跪下去,然后求助的眼光望着韩把头。
“你要干什么老伙计?”韩把头使用了亲切的字眼。
奇异的人和狼的对话开始,韩把头用语言,杏仁眼用眼神。
“让我放过你?”
杏仁眼没反应。
“喔,我帮你治腿?”
杏仁眼还是没反应。
“那你要做什么?”
这时,杏仁眼吃力地转回头,望向树洞。
韩把头这一望,惊愕。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闪,躲入树洞深处。
杏仁眼再次望韩把头,眼睛眨了眨。
“喔,喔。”韩把头慢慢放下枪,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树洞。脑海迅即闪过:“喔,根儿。”
狼孩从来没见过枪,对这个冰凉的铁器他也有些恐惧,显而易见是与生俱来的。构成生命是性爱、食物、疾病、苦难、恐惧、死亡……狼孩对突然出现的韩把头,充满恐惧感。
杏仁眼爬出树洞,他想跟出去,杏仁眼用尚还灵活的尾巴有力地抽打狼孩一下,这种肢体语言完全被狼孩领会,尾巴告诉他:
“你不能出去,危险!”
杏仁眼和韩把头对望时,狼孩一边偷看。狼不会照镜子,或者说没镜子可照,那它们如何知道自己长的什么模样?是河水吧?饮水时借着河水看自己的容貌。狼孩比狼多一个功能,会对象化,不久前他在玻璃山林间邂逅索菲娅,发现与自己长得一样的动物,眼前又出现一个。
狼孩的目光与韩把头不期而遇。
“啊,狼孩!”韩把头大脑那片空白转瞬即逝,他迅速回到现实中来,狼、树洞、狼孩……他清楚面对的是什么。见到狼孩的刹那间,他的大脑被突如其来的事物海啸一样淹没,现在海水完全退去。他自言自语地:“告诉索菲娅!”
韩把头跑着离开山崖顶,像一只撒欢的小鹿。几十年来他都不用蹦跳的姿式走路了,尤其是到不该用蹦跳走路的年龄,蹦跳着下山。
卷二十四 好肉都被狼吃了(7)
“找到根儿啦!”
韩把头就想喊,他呐喊。
大山回荡着声音:“找——到——根——儿啦!”
卷二十五 追捕狼孩(1)
尽管狼在嚎叫,骆驼照样走路。——蒙古族谚语
97
关东军宪兵司令部给驻守在亮子里镇的宪兵队下了一道密令,与狼有关,密令由宪兵司令口头传达给林田数马。
“你们必须尽快抓到那个狼孩!”宪兵司令强调说。
“是!”林田数马站在司令官面前。
“弄白狼皮,多多益善!”司令说,“到手后,由你亲自送回国内……”
林田数马从新京坐火车回来,一路上他满脑子狼皮,白色狼皮雪花一样在宪兵队长眼前纷飞。
车窗外飘着真正的雪花,不过雪花很小,或者说称不上雪花,稀薄的雪粒而已,风把雪粒砸在玻璃上,由于坐在前边的车厢,又有内燃机喷出的煤渣裹着雪粒砸得玻璃噼叭作响。
林田数马的心也被什么敲打着,不过不是雪粒和煤渣,那只狼眼对坏天气里敏感,想闭上它都很难,老是要睁得大大的,还不可遏制地朝远处看。
“狼在雪天……”林田数马想象狼群在大雪荒天里异常活跃,冒雪去追杀猎物也许成功率更高。
两只眼睛出现了明显的差异,令林田数马有些心烦,置换上狼眼睛的几年,视觉的差异使他烦恼过,情况大都出现在夜晚,多黑的夜色,他视物都清晰如白昼,问题是人有时也需要黑暗,尤其是林田数马夜间有光亮就睡不着觉。
“八嘎!”每到这种时候,他就骂小松原,这个他信任的士兵,毫不留情地背叛了自己,让他去摘朴美玉的眼珠,他竟然弄来只狼眼珠以假乱真来欺骗自己。
逃兵小松原给林田数马找的麻烦太多了,有时他靠在椅子上打盹,没任何惊动忽然醒来,是一只老鼠从办公室的墙脚跑过,被那只时刻保持警惕的狼眼看见。
“啊,我将永无宁日。”林田数马苦不堪言。
雪在广袤的大野上飘落,黑色的土地和抹了淡妆的女人脸一样,薄薄的一层,笨拙的化妆,斑斑驳驳的丑陋。
林田数马恨小松原。小松原不仅给自己弄来一只老添乱的狼眼,还放过了朴美玉,当时命令小松原摘下她的眼珠后不留活口,他没摘她眼珠还放走了她,留下了祸患……朴美玉的复仇有些特别,她绑架少爷,没杀他也没勒索钱财,而是将他改造成一个土匪,把一个堂堂的宪兵队长的儿子变成一个胡子,林田数马觉得遭到奇耻大辱,这也是林田数马恼羞成怒下令杀死自己儿子的原因。
大义灭亲让林田数马在部下面前保持了帝国军人的尊严,私下的疼痛只有林田数马自己承受。尽管宪兵队长杀人不见血,杀人不眨眼,杀掉自己的儿子就不那么简单,常言道:虎独不食子。
日本宪兵和一个中国村妇制造的畸形儿朱家少爷——朱洪达——二龙戏蔓——一木,进入狼嘴的脆骨一样被林田数马嚼碎,每一声脆响,他的心都颤抖一下,怎么说也是在吞噬自己的亲骨肉啊!
小松原杀掉了,朴美玉也死去了,林田数马心里还有一个人——索菲娅,他要找到她,曹长江岛正奉命寻找索菲娅,捕获她也是迟早的事情,一个女流之辈她能逃到哪里去?
“暂且放弃追捕索菲娅,集中兵力去完成宪兵司令部交办的任务,抓到狼孩和弄到白狼皮。”林田数马想。
宪兵司令部的情报系统很厉害,他们通过特殊渠道获得香洼山的白狼群里有一个狼孩儿,就连近在香洼山咫尺的亮子里镇宪兵队,丝毫不知道。
“据可靠的情报你们香洼山中出现一个狼孩。”情报军官说。
林田数马有些惊奇,自己离香洼山那么近,而且追捕索菲娅的宪兵不停地进出香洼山……狼孩,中国的历史上还没这方面记载,日本也没有,捉住狼孩运回到日本,绝不比煤炭、圆木的价值低,林田数马意识到了狼孩的重要性。
“……我发现韩把头卧室的炕上,有一把木梳。”曹长江岛向林田数马汇报。
“木梳?”
“韩把头是秃子,他不使用木梳,肯定有个女人和他在一起。”曹长江岛说,“我觉得韩把头将索菲娅藏了起来。”
卷二十五 追捕狼孩(2)
林田数马对索菲娅不太感兴趣,他一门心思在想如何抓住狼孩,弄到那群狼皮。
“先不找索菲娅了,我们……”林田数马做了紧急部署。
“那让韩把头他们逍遥法外?”曹长江岛问。
“留得青山在,还愁没柴烧嘛!”
林田数马说了句中国老话,怎样处置索菲娅和韩把头就在话里了。曹长江岛稍微思考,明白了队长的打算。
林田数马眼下非但不会动韩把头,而且要和他往近了处。捉狼孩,弄狼皮,宪兵队远不及狩猎队得心应手,猎人整日和野兽打交道,成功率会很高。
是否能够说服狩猎队,林田数马觉得不是百分之百的把握。原因是那年怂恿狩猎队灭了卢辛的花膀子队,索菲娅被韩把头救走,或者说索菲娅跟韩把头走,他们睡在一起……有了这层关系,他有可能对索菲娅说破宪兵队叫狩猎队去杀卢辛的事。如果是这样,问题就复杂化了,韩把头肯定不会帮忙的。
怎么办?
林田数马绞尽脑汁,最后想出办法。他要利用宪兵司令部作的部署:清缴民间的枪支。亮子里镇范围内的民间枪支基本缴得差不多,只剩下狩猎队的枪支没缴。林田数马没急于缴狩猎队的枪支,也正是他对今冬回到香洼山那群白狼的垂涎。
“白狼皮!白狼皮!”林田数马惦记了几年。
当年,与卢辛的花膀子队结仇也是因白狼皮,弄到手的白狼皮硬叫花膀子队夺去。
前不久,从一嘱托的口里得知,消失了四年多的白狼群突然回到了香洼山老巢,狩猎队也重返玻璃山驻地,准备今冬捕猎白狼。林田数马原打算在狩猎队弄到白狼后,再以收缴民间枪支为名,缴下狩猎队枪支,连同白狼皮……现在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要做些调整。
林田数马想到出现不好的结果,韩把头拒绝捉狼孩和弄狼皮。那又怎么办,林田数马决定用不合作就缴狩猎队的枪相要挟。
“去玻璃山!”林田数马下令。
98
韩把头一路跑回狩猎队,直接进自己的屋子。那时,索菲娅正照镜子,准确地说是一块镜子的玻璃碎片,照全她的脸需要分成几个部分,五官一起出现很难,镜子片太小了。
“他娘!”韩把头进屋一把抱住她。
“别闹。”索菲娅一下想到最美妙的事上去,说,“只有半天没在一起,你就苍蝇见血似的。”
“他娘!”韩把头嘴唇颤抖,只是说着平常很少说的他娘,她迷惑:“怎么啦?”
“我看见他了。”
“谁?”
“根儿,咱儿子啊!”
“什么,你见到根儿了?”
“根儿!”韩把头平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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