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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街-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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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古玩这行还是新干,还要向您请教。    
    铁老先生说:刚见面一听您说话,就知道您不是行里人。老先生在给他讲古董知识之前,先叹了口气,说:打了一辈子雁,末了还让雁鹐了眼!然后他问道:这行的学问大了,您想学什么?姚以宾说:我想先学学怎么鉴定瓷器。怎么看款?他想起年前从西裱褙胡同胖子家买的一大柜东西,挑出两块大清康熙年制的青花九龙大盘,凭的就是盘子底下的六字款。    
    铁老先生告诉他:鉴别瓷器,不能先看款。拿过一件瓷器,先看它的器型,器型不对,底下的款儿连看都不用看。在看器型的同时,就掂出了重量,行话叫手头。器型、手头都对了,翻过来看胎儿,不管圈足、平底,都会露出胎儿来。然后慢慢研究它的花型、画篇儿,最后才看款儿。    
    姚以宾问老先生:您有时说器型不对,手头不对,那什么样的对呢?    
    不同朝代有不同的特点。一天一天地学,一样一样地记,见的多了,才能记住。    
    有没有最简便的办法,辨别官瓷器的真假?    
    比方说,这里有两个青花龙纹天球瓶,一个是乾隆官窑,一个是现在仿的,两个完全一样,你怎么辨别真假?    
    官窑的瓷器是供皇宫用的,皇家制造瓷器,不计成本,工匠兢兢业业地制作,做不好要杀头。后人仿制是为了挣钱,心浮气躁,不可能画得那么踏实。    
    假设仿得八九不离十,您怎么看?    
    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怎么?    
    老的发的是宝光,柔和稳重;新的发的是贼光,有火气。    
    姚以宾追问:有没有办法去掉浮光?    
    有。用皮子蹭,用茶水泡,时间长了,都可以去掉浮光。    
    姚以宾没记住别的,唯有把如何作旧的事儿记得扎扎实实。    
    铁老先生抓着天擦黑儿的时候,带着银子离开了经营多年的老店,回老家去了,临走,没有人给他送行。老头一步三回头,步履蹒跚,内心伤痛。


第二部分:佛头彩碗(2)

    姚以宾接过多宝阁,他除了铁先生留下的真东西之外,再不进老货、真货,他想进假货。第二天一早,姚以宾偷偷到前门德泰瓷器店,这个瓷器店专卖仿造明清官窑的瓷器,为婚嫁陪送之用。    
    姚以宾在店里转了好大半天,他看好了仿大清康熙官窑青花松竹梅纹小壶。此壶以松树为柄,竹节为流,梅干为纽,设计巧妙,壶的形制,玲珑别致,白地细腻,青色深蓝,两者对比,给人以凝重明快之感。可以说,人见人爱,看上去是一件既实用又美观的标准官窑瓷器。姚以宾看了好大半天,最后,拿着小壶,直接找到商店经理,经理请姚以宾坐了,姚以宾把小壶放在桌上,问道:    
    “这把壶,开价多少?”    
    “高仿瓷器,价钱高点,十元一把。”经理和气地回答。    
    姚以宾又问:“这样的壶,您还有几把?”    
    “我们在景德镇有瓷窑。”姚以宾明白了经理话中的意思:要多少有多少。    
    姚以宾皱着眉眯着眼,思索一会儿,说道:    
    “今天,我买四把,不但不跟您砍价,还要翻翻儿,每把给您二十块大洋。不过,有个条件,从今天起,这种小壶贵店就不能再摆了,过些日子,我再买四把。”    
    经理点头同意,两人顺利地达成了协议。经理请姚以宾挑好了小壶,让小伙计包好,收了大洋,笑道:    
    “让小伙计给先生送到宝号?”    
    姚以宾摆摆手说:“不必了”。    
    姚以宾拿回四件小壶,按照铁老先生的真传,手里拿块熟好的牛皮,平时就坐在红木太师椅上蹭。两个伙计,谁也别想闲着,每人手里拿一块皮子,有事儿没事儿,都给他蹭小壶。蹭上几天,就放到后院的小缸里泡,小缸装满浓浓的红茶水,直到把仿大清的新瓷器的浮光完全弄掉,然后在明显的地方摆上一个,这个卖出去了,再摆上一个。左邻右舍看见他窗户里摆的老是那件,却不知他已经卖出好几个了。    
    姚以宾接过多宝阁之初,一连五天没开张,他有些心慌,后悔不该盘过这店。他早就听说这行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后来的事实,证明这话没有道理。古玩铺谈不到半年不开张,连半个月不卖货的时候都少有。姚以宾开店的第六天,就卖出一刚刚做完旧的松梅竹小壶,开价二百二,一百五十块成交。他算计一下,一袋兵船面才三块大洋,好家伙,卖掉一个小壶,就能买五十袋儿面,一家儿四口,二年也吃不完。    
    姚以宾一家儿人,早已不吃棒子面窝头了。    
    姚以宾过得更是自在。他熟悉京城的爷们,讲究的是“一口京腔,两句二黄,三餐佳馔,四季衣裳”。从前,四者中他只占一样,就是会说一口京腔,二黄不会唱,也不学它,吃得不好,穿得也破破烂烂。做了掌柜之后,腰里的跟头褡裢满满的,他开始讲究吃喝穿戴了。    
    现在正是炎热的盛夏,他穿的是纺绸大褂。吃的自不必说,每天三顿酒,中午一定要到前门都一处喝酒,吃马连肉、葱花猪肉烧麦,每天都喝得小脸煞白,腆着肚子走回来,坐在红木圈椅上喝茶水。姚以宾的脸变圆了,肚子也鼓了起来。在街上走路的时候,喜欢扬脸撇嘴东张西望,两只胳膊甩得老高,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然而,他并不满足。在他的东边,萧敬之的韫古斋两间门脸儿,三进深的房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斜对过儿陈紫峰的博文斋,三间门脸儿,四进深的房子,人家不用磨,不用蹭,稳稳当当,挣了外国人的大钱。不知怎么的,姚以宾一见别人挣钱,自己就觉得不舒服,比拉痢疾都难受。    
    姚以宾内心深处,还有更大的烦恼扰着他,令他无法安生。早打扔下小鼓儿,穿上干净长袍时,他就开始厌烦起自己的胖老婆来,厌烦她那身胖得令人望而生厌的肥肉,那头乱蓬蓬的灰黄毛和那深深下陷、黯淡无光的小眼睛。自从当家的当了古玩铺掌柜,这娘们儿乐得整天合不上嘴,总是露着一口凌乱的黄牙逢人便讲:“你知道吗?大小子他爸在琉璃厂当了大掌柜的了!”嗓门儿高得好像吹喇叭,把唾沫星子喷到人家脸上。对方一边擦脸,一边回答:    
    “知道——您不是说了四五遍了吗?“    
    胖老婆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心里记不住几件事儿,就是知道吃,还是会吃不会做。蒸窝头蒸惯了,发面蒸馒头不会对碱,不是碱大就是碱小。碱大了蒸出的馒头和窝头一样焦黄登硬;碱小了,蒸出一锅又酸又硬的死面疙瘩。左右不灵,最后只好买馒头,买烙饼吃。这娘们儿手里有钱,也不知道给自己买一身漂亮点儿的衣服穿,更提不到买胭脂买粉儿了。    
    晚上,喝完酒,姚以宾醉醺醺地,睡得很晚,胖老婆早已鼾声雷动。睡到后半夜,胖老婆出去解手,回来捅捅丈夫,见熟睡的姚以宾没有响应,胖娘们儿也就不再捅他,翻过身去,又呼呼地坠入梦乡了。    
    紧闭着眼睛的姚以宾并没有睡着,他正翻江倒海想心思,他一心想娶一个年轻的小老婆。姚以宾为自己设计了一个漂亮的可心人:第一条是身材苗条,他最厌烦的就是肚大腰粗,胖得溜圆的女人。第二,那人有一头乌黑的美发,他不喜欢胖老婆那样的黄灰色的头发。第三,她的瓜子脸有红似白,又白又嫩又水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对比之下,胖老婆无一可取之处。多少天来,姚以宾干脆不碰她一下。他心中的美人好比是白面煮饽饽,胖老婆就是棒子面窝头。有了三鲜馅儿的煮饽饽,绝不会吃棒子面的窝头,谁都一样。煮饽饽暂时没有,宁可饿几顿不吃,也不再啃窝头!    
    后来,姚以宾说晚上在店里记账,就搬到店里去住了。    
    晚上,长夜难捱,姚以宾就到皮条胡同去荒唐。    
    姚以宾打小鼓儿的时候,不敢走八大胡同,因为他曾经嫖过一次娼。那是六年前的春天,姚以宾买来几块刻着字的木头板子,摆在头发胡同出卖。一个老头过来看。他说:“老爷子,买了这几块匾吧。”老头瞪着眼,先骂了他一顿:“你胡乱喊什么呀,告诉你:这不叫匾,叫做楹联。”然后花了八块钱,买了那几块板子。    
    姚以宾挣了钱,想到八大胡同开开洋荤,回家放下挑子,走着去了。钻进石头胡同一家儿妓院,接待他的女人,什么模样也没看清,只见一张抹着厚厚胭脂的大圆脸。姚以宾急不可待,脱去肥大裤子,他心情急迫,很快就办完事儿,躺在床上缓了一缓,要接着再干,女的伸过手来要大洋。姚以宾说,进门时交了银洋。女人说:再干,还要交大洋,没有就赶快颠人,不用废话。    
    姚以宾大有上当之感:就这么一会儿,哄弄去老子四块大洋,真是有点儿大头。为了解气,走时,拿了人家一点东西,被妓院的大茶壶抓住,扒了裤子臭打一顿,引来好多人驻足围观。从那以后,姚以宾离着八大胡同老远,腿就软了。


第二部分:佛头彩碗(3)

    这次到皮条胡同来玩,姚以宾在心里对自己说:老子兜里掖着银子,怕他个鸟!再说,打我的人早他妈死了!不死也认不出老子来了。虽然心里为自己壮胆,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他走进屋去,屋子很狭窄,屋里杉木桌一张,炕上铺盖一套,浓烈的脂粉气中,隐藏着一种烂肉的腥臭,混合着说不出来的浑浊气味。迎接他的妓女脸上的脂粉抹得漂白,描画着两片血红的嘴唇。女人长了一张小圆脸,眼睛也并不很大,但她笑起来腮边有两个小酒窝。虽然这女人不是姚以宾理想中的人儿,但毕竟比大小子他妈风骚得多,年轻得多。    
    姚以宾还在门口站着,女人早扭着屁股走过来,把两个乳房贴在他怀里,一双白胳膊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和右臂上,闻到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脂粉气,姚以宾感觉出她的矫揉造作。姚以宾卖着力气,三下五除二,很快就被缴了枪,精疲力竭,躺在一旁喘息。    
    看着纸糊的天棚,蓝色的棚纸花纹单调,姚以宾有些后悔:就这么一会儿,又哄弄去老子四块大洋,真是不值得。然而,后悔归后悔,没过几天,姚以宾还要到那地方去销魂,后来,赶上白天没事,偶尔也去光顾。姚以宾去的妓院叫销魂馆,接待他的妓女叫彩明。    
    这天,姚以宾夜里在八大胡同销魂馆过夜,早晨八点钟才出来。他接连淘空了身子,眼皮发涩,嗓子发紧,膝盖发软,浑身无力。他从陕西巷过横道,在万明路小饭馆吃了早点。    
    刚过九点,天就大热起来,天空万里无云,威猛的太阳悬挂在高空,有如一个巨大的白炽火球,疯狂地散发着热量,把天空所有的白云都烤干,无情地烧烤着毫无遮盖的古城,街道上一丝风儿都没有,灼热的空气凝滞不动,到处都蒸腾着带有尘土的干燥气息。    
    姚以宾从饭馆出来,才走了几步,早已出了一身虚汗。大街缺少行人,显得空旷沉寂,路口西边传来卖酸梅汤的吆唤声,偶尔打破闷热的寂寞。姚以宾向卖酸梅汤的摊子走去,他不敢喝冰凉的酸梅汤,怕肚子空虚因寒得病,只想坐在高大的白布棚下乘凉歇息。    
    这时,大街上忽然喧闹起来,尖利的喇叭声划破寂静,铜锣震荡着灼热的空气,原来从珠市口东大街走来一伙出殡的,吹吹打打逶逶而行,迤逦着向西而去。孝子的孝衣孝帽,白得耀眼,在灵前高高打着纸幡,接着是抱罐的。    
    姚以宾看得明白,漆黑的大棺材,二十四杠抬着,在前边高举着的一对旗,像被太阳晒蔫巴的树枝,无可奈何地低垂着。接着是一对扇,一对伞,一乘纸糊的引魂轿。再后面是八对雪柳,纸扎的金山银山、童男童女、四季花盆、古董陈设。中间是六个闹丧鼓……    
    再后边是长长的送葬队伍。    
    于是,大街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姚以宾腰酸腿软,精疲力竭,没有心思看热闹。他直奔卖酸梅汤的摊子,他一下子就被桌案上摆着的一个大海碗吸引住了,海碗直径足有一尺半,比家里和面用的小盆都大一圈。    
    他看到碗的外壁布满五彩云龙图案,色彩艳丽,姚以宾断定这是一件极为少见的好古董。那个大碗里盛了满满的酸梅汤,姚以宾想,这么一件珍贵瓷器,怎么能用来装酸梅汤?我说死也要把它弄到手。但是他不敢贸然提出买碗,人家靠卖酸梅汤挣钱,你买人家的家伙,不跟你急才怪呢。还有,凭姚以宾多年打小鼓儿的经验,你越是紧着买,他那东西就越值钱。    
    姚以宾灵机一动:他不是卖酸梅汤的吗?我买他的酸梅汤!这时正有两三个人买酸梅汤喝,卖酸梅汤的大个子根本没有注意姚以宾。    
    姚以宾贴着路边,快走几步,混进送殡的队伍,他走在送葬者的最后。当这支迤逦而行的队伍走到卖酸梅汤的摊子近前时,他便从队伍中冲出来,跑着,来到大个子跟前,他呼哧带喘地对大个子嚷:“买酸梅汤!”    
    “您请坐下喝!”    
    姚以宾尖着屁股坐在凳子上,指了指大海碗说:“我要买这一大碗!”    
    卖酸梅汤的大个子很高兴,呵呵笑着说:    
    “那是二十小碗,您给一百八十大子。”    
    “我要端走,给他们喝。”姚以宾指指渐渐远去的送葬队伍。    
    “您尽管端去喝,喝完把碗送回来。”大个子傻笑着,一脸的憨相。    
    姚以宾心中窃喜:遇到你这傻瓜,我真就该索性把它端走。转念一想,我经常从这路过,让他抓住倒寒碜,还是动动心眼儿,买了他的,实在不卖,我再白拿。于是说道:    
    “我端走您放心,我可不放心。您看这么多人,一人喝一口,说不定哪个冒失鬼给打了大碗,还得回来赔您的钱。我看这么着吧,我给您多留点钱,算是押金。他们喝得快,没走太远,我就给您送回来,您再还我的钱。要是走远了,这碗就算卖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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