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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七辑)-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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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病房不大,有十二平米左右的面积,杨子居进去时,修娟盘腿在床上拼那种流
行的拆底积木。积木叠得很高,她正抽出底上的一块积木往顶上搭,见到杨子居,修娟
手一抖,一堆积木哗啦一声全坍塌下来。
“你来了。”
“嗯。”
似乎杨子居的来访在修娟意料之中,她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奇,没有哭泣,没有孩
子般的赌气,没有怨恨,修娟甚至冲他笑了笑,很勉强的那种笑。女孩儿垂下眼帘,她
力图使气氛平和一些,但结果却使杨子居觉得很有些冷漠。
修娟整个人瘦了一圈,嘴唇苍白而且干燥,眼眶泛青,两颊坍陷下去,使得她两只
眼睛显得格外黑,本来尖下颏的脸型欲显瘦削,惹人痛怜。见此情景杨子居嘴唇忽然抖
动起来,一层泪雾腾然而起,快得出乎自己的意料。修娟抬眼望他,正看见他眼中的泪
光,便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你坐下吧。”
随后,两人半晌无言。
“我从前就吸过大麻……艺术学校最后的那年就吸过,很闷,吸了会儿好过些……
我这次进到这里戒毒是因为有一次吸白粉过量,晕了,本来我挺小心。这里戒毒的药物
和治疗都是从德国引进的,很先进,再过两星期我就要出去了,没事了。用这套疗法治
疗后,复吸率很低,你不要担心我……”修娟语气很和缓,女孩儿这种罕见的宽容出乎
他的意料,来此之前他总以为修娟见他会哭闹一场或大骂他一顿。
“两星期后我就要去瑞典了,我爸在斯德哥尔摩给我找了间大学,去年暑假时我去
过那里,唉,那里街道上人很少,八月的时候气候很冷,很闷人。你去过那里吗?”修
娟忽然停下来问。
杨子居摇摇头。“北欧我从来没去过。”
“以后有机会也不要去,那里太冷清了,整个城市就像个老年人的疗养院。我真不
想去那里,还得学瑞典文,太没意思了。”说到这里,她那本来就落寞寡欢的脸上又凭
添了几分愁苦之色。
杨子居叹了口气,想安慰她几句,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本想告诉修娟自己
将去澳门的事情,但想了想也没说出口,他恐怕修娟以为他被副市长女儿丢弃后又对她
有什么非分之想,既然是自己以为纯洁的感情就让它一直纯洁下去了。
“你开始不让我找你的那段时间我特别不好过,闷极了,就买来白粉吸,恰巧那段
时间邓丽君刚刚病逝,电台电视到处放她的歌,我也买了盘CD,有一天听她那段《我只
在乎你》,不知怎么,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喘不上气来的难受,一下子就吸多了白
粉……”修娟讲故事似的同杨子居说。她说着,从抽屉里找出两个微型音箱,把枕边的
CD机接上,然后播放《我只在乎你》。“这首歌对我刺激太大,于是我就一遍遍地听,
听了无数遍,直到我听了没感觉为止。瞧,我还懂心理学,会为自己治心病呢……”邓
丽君荡气回肠的歌声回荡在病房,这首歌她用中、日文演唱,此情、此景、此时、此地,
杨子居一时精神有些恍惚起来。
南方三月末的晴朗天气非常畅爽,古人所谓良辰美景奈何天大概不过如此罢了,凄
凉的心境在这样的日子尤显凄凉。修娟穿着一件草莓颜色的薄毛衣,艳阳之下,她苍白
的脸像经过处理的那种艺术黑白照片那样有种怪异的美丽味道,那种凄清的笑意今得这
帧相片极其生动,似乎能在人的脑子里贮存上万年那样久远也不会褪色。
杨子居眯着眼,阳光是那么强烈,使得他的眼睛刺痛得有要流泪的感觉,他踌躇着,
不知该说些什么道别的话。
“我后天就要到外地出差,赶不回来送你了。”杨子居说,他撒了谎,没有说出他
要长驻澳门的事情。
“不送也好,怪难受的。”修娟使劲儿咬住嘴唇。“——我要哭了,真的忍不住
了……”她闭上眼睛,睫毛抖得厉害,约有十几秒钟,她又睁开眼睛。“好了,我好了,
心里那阵难受劲儿过去了……你走吧,要不的话我又会忍不住要哭的。”她冲杨子居佯
装轻松地笑笑,嘴唇上一排清晰的深刻的牙樱杨子居在那一刻内心无比怆然,觉得自己
虚弱衰老得像个行将就本的老人,太阳穴又是一阵猛烈的胀痛,他极度虚弱,近乎站不
稳。
在这黯然神伤的一刻,杨子居恍然意识到这肯定是一种一去不复返的永诀,即使在
以后的某个时刻他能同这个女孩儿再见,肯定再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她了,年轻时代最后
的巨大错误而引起的痛苦可能会永远盘踞于他的心间。
十二
外贸公司驻澳门办事处设在距机场不远处的地方,从办事处窗口望出去,几分钟就
能看见一架巨大的飞机或升或降,门窗关得再严,仍抵御不住刺耳噪音的侵袭。杨子居
被美其名曰办事处主任,手下其实只有一个兵,是个英文叫亚历山大的当地人。亚历山
大瘦小枯干,典型的岭南人种。他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和动作像个猿猴,不过脑子
可比猿猴精明一万倍,甚至超过常人也有好几倍。这个十二岁就随父母偷渡跑到澳门的
光棍鬼精鬼精,杨子居来澳门后对了两个多月的账仍弄不清头绪,到最后索性他也不管
了,反正是一本无头烂账。
办事处天天见不到亚历山大的影踪,他自称是出外为公司跑业务,实际上是为他自
己家开的公司跑单。杨子居也懒得管他,任凭这厮每月从公司由账上支取一万五千港元
的薪水——这数目比他这位办事处主任还高出一半,因为亚历山大是澳门人,工资待遇
同当地人看齐。此外,他不大会讲国语,杨子居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话好说。亚历山大
给公司带来唯一的进项就是麻烦。前日,他以外贸公司办事处名义从福建弄了几十个劳
工到澳门,每人收了三万手续费,自己充当判头,谁料招纳那些劳工的建筑工地不到一
个月就不需要人工了,那些人的工资还不足一万,除去吃住倒赔了两万多,于是上告澳
门劳工署,然后又成群结队地到办事处要求退还手续费。杨子居对此事一无所知,解释
半天那帮人也不信,最后还被一个泥水匠打了一拳,眼眶肿了好几天未消。自那以后,
更是看不见亚历山大的影踪。
澳门是个很乏味的地方,除了葡京大酒店等几个大赌场人头涌涌倍显热闹以外,其
他地方很不足观,许多地方同香港油麻地一带老区相仿,店铺密集,空气中弥漫着腥臭
的海货气味。外贸公司办事处四周有许多土耳其浴室、芬兰桑拿房什么的。其中不少大
陆偷渡到这里卖春的女子,每天下午四点左右,杨子居从窗口就可看见那些神色倦怠的
姑娘们三三两两到周围的小食肆吃“早餐”。望着这些浪迹异乡的女人,杨子居每每心
中泛起一种沉沉的感觉,似乎自己能真切地直接感觉这些年轻女人的悲惨心绪。
杨子居整日窝在这套充当办公室、卧室和库房的公寓里,极少出去走动。他如同一
个被人遗弃的物件,慢慢地在这充满海货腥味的城市里腐烂。他昔日的老搭档栾军大抵
每月都来一两次,主要是带客户到这里赌钱之余找找鸡。杨子居办事处内有两间客房常
空着,可以替栾军省下不少房钱。他带来的那些内地客户也不挑剔,只要有钱赌有鸡玩
有睡觉的地方就可以,这样,每次栾军就能省下上万港币的房费,弄几张假票回公司一
报销就完。
在这半岛城市的黄昏,杨子居常常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寂寞。
每当暮色阴沉之际,他会在光碟机上放上碟,然后蜷缩在沙发上,在昏暗的殖民地
房间里睁大眼睛静静地听歌曲——就是那首他在夏威夷旅馆时听到的那首英文歌——
BABY,IF YOU ARE NOTPURE,LIE TO ME,BECAUSE YOU ARE THE OHLY THINGIDO
BELIVE IN……在悠扬的乐曲声中,他可以怀念修娟,忆念仿佛已久别的青春热诚和昨
日的情感,真心实意地沉没在自己毫无做作的忧愁里,伤悼自己。在北欧斯德哥尔摩的
老城,已经懂事的女孩儿也许会在某一刻感到某种莫名的伤感,那是因一个男人迢迢万
里之外的怀念而引起的心灵悸动。
在过去的日子里,杨子居感到身上许多曾经可爱的真正属于他自己良知的东西,一
部分一部分地背叛,从他的道德感里遁逃出去,他再也无法佯装轻松了,生命的支撑点
似乎已经完全消失,最后的美丽幻影也完全被侵蚀。当然,在这种痛苦的过程中,他确
实获得了某种东西,某种支离破碎的——某种难以把握的、模糊的、影响意识的东西,
但为此他付出的代价是那样的巨大,使得整个青春变得凄凉而且绝望。
民主测评
刘富道
张闲庭担任省文联党组书记的第一年,在全机关民主测评中,49人投票,他的
得票情况是:优秀19票,称职27票,基本称职2票,不称职1票。
应该说这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结果。到会参加投票的49人,是机关副处以上干部
和副高以上的专业人员。在这帮称为机关的骨干队伍中,你的优秀票和称职票居然
有46票,占总票数的9387%,这就够意思了。然而,张闲庭并不满足。从投票结果
出来的那一时刻起,他脑子里就不停地打转,投我不称职票的,是哪一位呢?投我基
本称职票的两位,又是谁呢?
于是,他脑子里迅即出现一个名字曾祥明。他想,除了曾祥明,还有谁会投
他不称职票呢?基本称职的两票,那一定是李光辉和王克投的了。除了他两个,谁会
干这种事情。不过,李光辉,王克,这两个人,他没有多想。他脑子里转来转去的,
就是一个曾祥明。
曾祥明,曾祥明,我不就是没有给你个正处吗?
当天,张闲庭开始注意曾祥明的表情,但没看出曾祥明有什么异样。他以为是
装的。中午到食堂就餐,他碰到曾祥明也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来排队,本来不想理
睬这个家伙,想想,一个领导干部怎么能跟下属较劲呢?于是,他比平时脸上多堆了
些笑容,问曾祥明怎么也来与民同乐。曾祥明说,张书记才叫与民同乐呢,这个词
用在我这种小干部身上,太铺张浪费了。我本来就是老百姓,本来就应该以民为乐
才是。张闲庭一听觉得话中有话,更加断定给自己打不称职是曾祥明所为。曾祥明
继续说,老婆上班,孩子上学,丈母娘回家拿衣服去了,我一个人懒得做饭,只好
到食堂与领导同乐,同张书记一道排队买饭吃。
两人都买了饭菜,一前一后走出食堂,就站在太阳地里吃将起来。
曾祥明说:〃张书记,这回测评,我只给你投了称职票。〃
张闲庭心想,平时都说这小子心直口快,到关键时刻也说假话,如果你给我投
的是称职票,也不值得在我面前讨好。他嘴上却说:〃谢谢,你给我个称职票,就是
抬举我。〃
曾祥明说:〃没给你打优秀,主要原因是我们感情还没有达到这个分上。再说,
你才来一年,就优秀了,以后再朝哪里努力呀?〃
听曾祥明这般一说,张闲庭又拿不定主意了。原来以为曾祥明说打的是称职,
是想掩盖他打的不称职;而曾祥明说他打的是称职,是想声明他没有打优秀。真话?
假话?唉,谁都说文联这地方复杂,果真复杂。老张已经不能完全肯定那一票不称职
就是曾祥明捣鬼了。于是,套近乎地说:〃祥明,我还是为你说话了的,你也知道,
党组会上,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这话明显就是暗示不是他张某人不提升他而是别人不赞成提升他。曾祥明最不
喜欢听这种话。他有些后悔了:看来,我打他个称职,是打高了,明年应该打他个
不称职。
以往,张闲庭如果不回家吃饭,吃过午饭就在办公室的套间里躺会儿,要不就
和在机关的单身贵族一起打拖拉机张书记对这种扑克游戏情有独钟。今天,他没
有心思去打拖拉机,回到办公室倒头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个念头排遣不了:不是曾祥明,又是谁呢?
一年搞一次民主测评,被测评的人在测评后总要两三个月心情才能平静下来。
像张闲庭这样,虽然只有一票不称职,也够他痛苦一阵子的。是啊,你领导大伙儿
一年,吃香的,喝辣的,风光一年,我投你一个不称职票,发发心中的怨气,让你
不舒服几天,难道不应该吗?这才第一天呢。
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觉得当领导干部没意思,没意思透了。凭什么让人作践
自己呢?
张闲庭中午一分钟也没有合眼。他的思绪就在曾祥明的名字上打转转,一忽儿
是他,一忽儿又不是他,不是他又是谁呢?
下午,他一上班就到人事处处长办公室,一进去就把门关上,做出一副神秘的
样子。
张闲庭说:〃世宁,我来请你帮助分析一下这次测评的情况,以便做好善后工作。
〃
这一声世宁,叫得到位了。既不称职务,又省去姓氏,很有一种亲切感。这就
是为官之道。
王世宁处长打开锁着的抽屉,取出一个信封来,一看就知道装的是测评票。他
说:〃他们几个都想看,我没有给,我想这点原则性我还是有的。张书记过过目,了
解一下机关的思想动态吧。〃
张闲庭从王世宁手上接过测评票,一张张地看着,一张张地分析着。看着,分
析着,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都说省文联人际关系复杂,只要把这些测评票一看,
其实并不复杂。党组由5人组成,你在投票时倾向哪位或哪几位,贬损哪位或哪几位,
就大体知道你是谁。投张闲庭不称职票的一张,有些特别,他把它抽出来。这张票,
除了给党组成员郝秒一人投了优秀票外,其他4人都在不称职一栏内打上勾。
〃谁呢?〃
〃谁呢?〃
张闲庭望着王世宁,王世宁望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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