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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第09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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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说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王木通说,你看有点滑滑的,还有点凉凉的,像摸着条蛇一样,真钱是不凉手的,还有,这油墨有点模糊,响声也不对,是嗤嗤的声响,不是噗噗的声响,真钱的声响是嗤嗤的。
  那这钱究竟是谁的呢?王一木拿过那钱,揣进口袋里。
  是谁的?你还不知道?王木通嘴角一撇,笑得有点高深莫测。你回家仔细问问你家白糖包子不就明白了么?
  她晓得个屁啊,要是她晓得,还跟我闹死闹活的么。
  你鸟人真的是个猪头狗脑啊,我就怕你不开窍,才叫住你的,要依我的气头,我十年也不会理你!王木通示意王一木把脑袋伸过来,他俯在王一木的耳朵边悄声说道。看着是本家,我还真怕你的皮给剥下来做了袍子,还不知道自己是当条狗给人家卖了……
  王一木回了家,先是上了趟茅房,然后端了根板凳,坐在白大娜面前。白大娜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抹着眼泪。
  王一木掏出那钱,在白大娜眼前晃了晃,说咱们今天暂时不说这假钱的事情,你先说说出去的这两月你都做啥了?
  白大娜只是抹着眼泪,没有理会王一木。
  你跟我说都出去做啥了?是不是做鸡了?你不要不承认,你回来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你是去做鸡了,你就像个鸡样!还一身的鸡味!王一木哆嗦起来,举手就打,拳头落在白大娜的身上噗噗直响。白大娜一回身,一伸手,王一木就像件破棉袄似的,给撂倒在了一边。
  白大娜站起来,抹抹泪水,说我是去做鸡了,我就去做鸡了,你咋的!
  快,快扶我起来,我要上茅房。王一木痛苦地叫唤道。
  
  八
  
  白大娜说她到了王二毛的工地上,才发现并不是秦村那些人传说的那样,其实啥活儿也没有,去的都闲着。王二毛说工程暂时还没下来,大家愿意在这里干活,就等几天。也算是玩儿呗。这一玩,就是一两个礼拜。白大娜可吃不住这么玩,就去找王二毛,让他帮助在爱城找一个事情暂时干着。王二毛问要找啥事。白大娜说啥事都可以,只要不闲着,能挣钱就行。王二毛就把她带进了一家旅馆,开了个房间,放了一百元钱在床头上,对白大娜说,你知道怎么做了不?
  白大娜摆着脑袋。
  王二毛脱了白大娜的衣服,自己也脱了。完了事,王二毛把那一百块钱放在白大娜的手上,说这下知道了不?
  白大娜点点头。王二毛说,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个歌舞厅吧。
  才做了不到一个礼拜就染了病。白大娜悲伤地大哭起来。差点从死边过一遭呢!
  白大娜说等病医好过后,想回来,但是又一想,做都已经做了,就继续再做吧,那东西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换俩钱使唤呢。
  王一木绝望地哀号一声。
  我把治病的钱还干净,算算出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心想也应该回家看看娃娃了,但是那几天搞严打,生意很差,王二毛说他女人出远门去了,就让我陪陪他,每天五十元,我陪了他一周。
  那这钱就是他给你的了?王一木从床上弹了起来。
  白大娜点点头。
  一周是七天,每天五十元,那就是四百五,哦,不对,三百五,你给了我两百,你身上不还有一百五?
  你的药不要钱?给娃娃买玩具不要钱么……我又不会偷,我身上就还有五十块钱了。这是我给自己留着去爱城的车费,万一去了没有生意,也好支持两天生活。
  你还去爱城……做……做那事情?王一木像过了电似的,身子绷得笔直,恐惧地瞪着白大娜。
  我不去,你去?白大娜抽泣起来。
  我去,你把那五十块钱给我,我再把这一百块假钱换成真钱回来,有了一百五十块,我就可以去爱城医院检查病了,等我把病检查出来,几下子治好了,我去打工挣钱!王一木挣扎着下了床,气咻咻地说。我马上就去把那一百块真钱要回来!
  你去哪里要?
  找你的买主!王一木狠狠地摔上门。
  王一木的家在秦村上村,而王二毛住在下村,抄近路也得翻两个山头。这一路,王一木屙了三次,到了王二毛家的时候,又在人家门口屙了一次,完了,才去敲门。王一木的敲门声很大,远远近近的狗都被惊动了,汪汪地向这边叫着。
  王二毛问谁呀。
  王一木说是王一木。
  王二毛问啥事啊。
  王一木说要紧事。
  门开了,王二毛挡在门口,说啥要紧事啊?进去说。王一木硬把自己从王二毛身边挤了过去。在灯下,王一木拿出了那张一百元的票子,在王二毛跟前晃了晃。这是你给白大娜的?
  咋的啦?你不要?王二毛伸手要拿。
  假的!王一木重重地把那钱拍在旁边的桌子上。你给的是假钱!
  假钱?王二毛拿起那张钱,对着灯光看了看,又掸了掸,然后一语不发地递给王一木。
  你有没有良心,你说带我家白大娜去爱城找钱,却不安好心让她去做……做鸡,她把啥都给你了,你倒好,给她张假钱!
  没良心?王二毛嗤地笑起来。我没良心?要不是我,她早死了,她治病的钱还是我先给她垫着呢,你问问她,哪一次我白用她的了,就她那货色,我还是给的最高价钱呢!
  那你咋给她假钱了?王一木哆嗦着。
  我给假钱?我的钱都是银行里一捆捆提出来的,我会有假钱?王二毛像是听了一个荒唐滑稽的笑话,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就她白糖包子,我要是白吃了她,她也是乐意的,一个毫子不花,哪里还用得着去给假钱?王二毛止住笑,拍拍王一木的肩膀。叹息说。我也是看见你们一家困难,但是我总不能白给钱啊。
  那你为啥给她假钱?
  我说了没给假钱!王二毛愤怒的声音把头顶的电灯泡震得都摇晃起来,就像电影里黑社会老大的模样,他用一根指头戳着王一木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王一木,你想钱也用不着坏我的名声啊,出这么下三烂的主意,你要是穷得慌了,叫你家白糖包子继续来陪我,反正我的女人要过年才回来,叫她来陪我,每天还是五十块!
  王一木是被王二毛推出门去的。
  你个王二毛狗日的,你为啥给她假钱?你买得起,就该给得起!王一木恶狠狠地叫骂道。
  给就给了,你敢把老子怎么样?王二毛靠在门框上回骂着。你个王八蛋要是想钱想疯了,就叫你家白糖包子来陪我,每天还给五十,养着你个王八蛋!
  你明天要是不给真钱,看我不要了你的命!王一木肚子汩汩一阵响动,慌忙扒下裤子,边屙边骂。
  我等着,就看你能够咋的!王二毛轰地关上大门。
  野外一片狗叫。
  
  九
  
  六月秦村的早晨,因为地处大山腹地,不仅没有夏天的感觉,反而有些清寒。
  王一木早早就坐在王木通的药店门前了,打扫清洁的王木通还差点把一盆洗脸水浇到他头上。
  你咋的啦?王木通问。啥事这么早?找到钱了?去爱城检查去啦?
  等人。王一木闷声说道。这时候王木通突然看见他的怀里抱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你拿着把刀干啥?
  杀人!王一木头也没回。
  杀人?就你那样子,路都走不稳了,还杀人?王木通嗤嗤地笑着进了屋。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王木通探出脑袋问王一木,我今天咋没有打喷嚏呢?
  过了一会儿,王木通听见一阵突突的摩托车声音由远渐近,在药店门口停了下来。
  你给不给?王一木的声音。
  啥给不给?王二毛的声音。
  钱,真钱!王一木的声音。
  什么真的假的?王二毛在笑。
  你为啥给她假钱,她把啥都给你了,你为啥给她假钱?王一木的声音开始歇斯底里了。
  你想钱想疯了……王二毛的笑声像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戛然而止。
  王木通慌忙跑出屋去,看见王二毛歪倒在摩托车旁,王一木正弯腰从地上拾起那张百元的票子,掸了掸,然后对着早晨的阳光看了看,揣进口袋里,慢慢地在王二毛身边坐了下来。
  王木通开始一声紧一声地打起了喷嚏。
  公安局是下午到的。
  王一木很奇怪,今天咋还没有去过一次茅房呢?
  那个疤脸警察给他带手铐的时候,王一木努力挣了挣肚子,肚子里很稳妥,丝毫没有要上茅房的感觉。
  临上车的时候,疤脸警察把王一木身上的东西挨着搜了一遍,什么钥匙草纸,全放进了一个从王木通那里要来的一个纸盒子里,那张百元的大票,也放在里面,十分扎眼。疤脸警察问,你说的那张假币呢?王一木说在那呢,把眼睛投在那张百元大票上。
  疤脸警察将那张百元大票拿起来,看了看,又放进那个纸盒子里。你把那张假币放在了什么地方?
  就是那张啊。王一木说。
  我搞了三十几年刑侦工作,会连一张假票都认不出来?疤脸警察斜了王一木一眼,说,那张假币在什么地方?
  责任编辑李智华
  
  


什么时候去武汉
■  曹军庆
  刘不宗是我的仇人。但是,表面上,我们又是朋友。这种关系,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很多时候,我们在一起喝酒、打牌,或者搓背,看上去一团和气。实际上,在我心里,我巴不得他一出门就被摩托车撞上。估计他可能也经常这样想我,这我知道。
  要说,刘不宗对我还是挺好的。无论在谁眼里,我们都是要好的朋友,我们的友谊持续了十几年。想想看,一对朋友十几年了还没有公开反目成仇,这已经很不容易。我没有理由恨他。可是,当我在某一天夜里突然意识到他早就是我的仇人时,我着实吓了一跳。而且,我还发现这一仇恨根深蒂固,与日俱增。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有过类似的经历,而我是这样一种人:一旦恨上了谁,就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搞他一下。对刘不宗,我搞他的想法比较简单,就是想办法打他老婆的主意。作为朋友,我知道他们夫妻和睦,张玉欣又是一位大美人。相信如果把她弄到了手,对刘不宗的杀伤力应该是最大的。古人云,朋友妻,不可欺。我偏偏要反着来。
  张玉欣毕业于医学院,眼下在一所性病医院当医生。医院坐落在城东地区,这一地带密布着名目繁多的发廊、洗脚城和歌舞厅。医院有一个还算好听的名字:回春。
  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是一天下午。严格地说,回春性病医院只能算是一个诊所。里面的房间都很狭小,好像是用夹板隔出的小间。这样的格局比较暧昧,看上去有些像美容厅或按摩城,只是没有那么多的单人床而已。而弥散在空气里的气味,几乎是一样的。看得出来,这里过去是一个小酒馆,后来被改建而成。张玉欣坐的地方,大概是原来吧台的位置。
  外面是哗哗的大雨。我脱下雨衣,雨水使它闪闪发亮。张玉欣刚从里间出来。她摘下塑胶手套,在水槽里洗了洗手,然后坐到桌子前开处方。张玉欣看了我一眼,说,刘不宗不在这儿。
  我不找刘不宗。
  我把雨衣搭在臂弯,坐在墙边的长条凳上,长条凳用钢管和螺钉固定在墙上,有点像小车站里候车的地方,或派出所的置留室。张玉欣不再理我,继续开她的处方。在她身后,又出来了一个男人,男人正在掖裤腰带。他的脸上,有一种很痛苦的表情,张着嘴巴,不停地吸气。张玉欣曲起指关节,梆梆地敲着桌子,不耐烦地说,你不要呼哧呼哧的好不好?
  男人显出羞涩的样子:我难受嘛。
  张玉欣更不耐烦:难受?你又不是牙疼。
  现在,张玉欣向我转过身来。她的桌子和高背椅都很高,在我面前高高在上。这使她和我说话时,明显的是俯视。男人已离去,他在出门时刻意挺了挺腰板。我说,这人脸色晦暗,可能是患上了肺病,或肝病。
  张玉欣冷笑着:一出这个门,他就会恢复如初,要不然,你跟出去看看,保准他比谁都健康着呢。
  我望着门外的雨。怎么想到来这里?张玉欣问道。
  也就是看看你。
  看病?
  张玉欣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我的裆部,我赶紧夹了夹腿,说不,我没病。
  听说我不是来看病的,张玉欣的兴趣减了不少。刚才的热情明显消退了。她挪了挪椅子,只用三分之一的正面侧对着我。
  来之前,我喝了足够多的酒,它们在这时候起到了作用。我浑身燥热,说,今天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多年来我一直暗恋着你。这句话我脱口而出。接下来,我又说了很多和这个意思一致的话。我的策略是这样的:总之,我要仗着酒劲把一切都说出来。能成则成,不能成也无所谓。我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都是假的,就当是一通笑话。
  没想到,张玉欣在听我说这些话时竟陷入了沉思。她重新把整个正面又对着我,认真地审视着。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做了肯定的答复,并且把表情调整得非常诚恳。
  你是说,暗恋我?
  张玉欣将信将疑的,再问一遍,她当然指望得到我的确认。
  这一次,我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很忧伤地反问了一句:我很贱,是吧?
  张玉欣脸上露出羞色。难怪,你总是缠着刘不宗,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往下分析:当然,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接近你。
  张玉欣难为情地笑了笑。真是的,哪知道啊?我还一直讨厌着呢。
  就是。
  再到一起时,我们热衷于回忆往事。许多微不足道的细节,被重新提起,一下子赋予了新的意义。比如,张玉欣回忆道,当他们旅游结婚回来时,我去车站接他们。在看见他们走下车厢的一瞬间,我整个人脸色苍白,神情痴呆。我本人也参入了对这件事的回忆,我补充道,当时,我恨不能扑上去,把你紧紧地搂在怀里。张玉欣笑着说,你那样子很可笑。再往后,张玉欣接着回忆。她认为我帮忙拿她肩上的行李时,一只手触碰到了她的胸部。她当时还这样想过:这个人真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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