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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普特尼克恋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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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敏在这小镇开始了临时然而恬然自得的生活。参加音乐节,在附近散步,认识了几
个人,发现了可心的餐馆和咖啡馆。住处窗外可以望见镇郊的游乐园。游乐园有大大的空中
飞车,五颜六色的小车厢挂在令人联想起命运的大轮子上,慢悠悠地在空中旋转,升到一定
高度后开始下降。飞车哪里也到达不了,无非爬完高又返回罢了,其中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快
感。
到了晚上,飞车亮起无数灯光。游乐园关门、飞车停止转动后,依然灯火辉煌。大概一
直灿灿然亮到天明,仿佛同天上的星斗一比高低。敏坐在桌边椅子上,边听音乐边痴痴地看
飞车上上下下(或其如纪念碑一般静止不动的身姿)。
她在镇上认识一个男人。此人五十光景,长相英俊,拉丁血统,身材颀长,鼻形漂亮且
富有特征,胡须又直又黑。他在咖啡馆向她打招呼,问她从哪里来,她回答从日本来。两人
开始交谈。男人说他名字叫菲尔迪纳德,生于巴塞罗那,五年前开始在小镇上从事家具设
计。
他谈笑风生。聊罢两人分别。两天后又在咖啡馆碰上。敏得知他离婚独身。他说离开西
班牙是想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敏意识到自己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感到对方在需求自己
的肉体,嗅出了性欲味儿。这使她不寒而栗,不再去咖啡馆。
然而自那以来她经常在镇上见到菲尔迪纳德,就好像对方跟踪自己似的。也许是她神经
过敏。镇子小,时不时碰上谁并非什么不自然的事。每次看见敏他都动人地一笑,热情打招
呼,敏也寒喧一句。但敏开始一点点感到焦躁,掺杂着不安的焦躁。她开始觉得自己在小镇
的平静生活受到了这个名叫菲尔迪纳德的男人的威胁。它如同乐章刚开始时出现的象征性地
提示的不协调音,给她风平浪静的夏日带来了不祥的预感。
可是菲尔迪纳德的出现不过是全部预感的一小部分。生活了十天后,她开始对镇上的整
个生活产生了某种闭塞感。诚然,镇子每一个角落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却又总让人觉得它
未免目光短浅、自鸣得意。人们诚然亲切友善,但她已开始觉察出其中有一种眼睛看不见的
对东方人的歧视。餐馆里的葡萄酒有奇妙的余味。买的蔬菜有虫子。音乐节的演奏每一场都
无精打采。她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音乐上。最初觉得开心的公寓也显得土里土气、俗不可
耐。一切都失去了其最初的绚丽,不祥感迅速膨胀,而她又无以逃避。
夜里电话铃响,她伸手拿起听筒。一声“哈啰”,旋即挂断,连续数次。她猜想是菲尔
迪纳德,但无证据。问题首先是他怎么晓得电话号码的呢?老式电话机,线又拔不掉。敏辗
转反侧,开始吃安眠药,食欲顿消。
她想尽早离开这里。却又不知何故,无法从这小镇顺利脱身。她找了似乎很正当的理
由:房租付了一个月,音乐节的连票也买了,她在巴黎的宿舍暑假期间也临时租了出去。事
到如今,已后退不得——她这样劝说自己。再说实际上也没发生什么,又不是具体遭遇了什
么,或有人找别扭。可能是自己对很多事过于神经质了。
敏一如往常在附近小餐馆吃晚饭,那是来小镇两周后的事。吃完饭,她想呼吸一下夜晚
的空气——已好久没呼吸了,便用了很长时间散步。她一面想事一面随便走街串巷。注意到
时,已经站在游乐园入口了——那个有空中飞车的游乐园。喧闹的音乐,高声的呼唤,小孩
子的欢笑。游客大多是一家老小或当地的年轻情侣。敏想起小时父亲领自己进游乐园时的情
景,还记得一起坐“咖啡杯”时嗅到的父亲粗花呢上衣的气味。坐“咖啡杯”的时间里,她
一直扑在父亲的外衣袖上。那气味是遥远的大人世界的标识,对年幼的敏来说是无忧无虑的
象征。她很怀念父亲。
为了消闲解闷,她买了张票走进游乐园。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小房子、各种各样的摊台。
有汽枪射击台,有耍蛇表演,有算命铺。眼前摆着水晶球的大块头女人扬手招呼敏:
“Mademoiselle(译注:意为“小姐”。法语中对未婚女性的尊称。),请这边来。可得注
意哟,您的命运就要大转弯了。”敏笑着走过。
敏买了一支冰糕,坐在长椅上,边吃边打量来往行人。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心位于远离人
们喧嚣声的地方。一个男子走来用德语搭话,三十岁光景,金发,小个头,上唇蓄须,样子
很适合穿制服。她摇头微笑,露出手表,用法语说正在等人。她发觉自己的说话声比平时又
高又干。男子再没说什么,羞赧地一笑,敬礼似的扬手走开。
敏站起身,开始漫无目的地走动。有人投镖,汽球破裂。熊扑通扑通跳舞。手风琴弹奏
《蓝色的多淄河》。一抬头,空中飞车正在缓缓转动。对了,坐空中飞车好了,她有了主
意,从空中飞车看自己住的公寓——和平时相反。幸好挎包里装着小望远镜。本来是为了在
音乐节上从远处草坪席看舞台的,一直带在身上没有取出。虽然又小又轻,但性能不错,应
该可以相当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房间。
她在飞车前面的售票亭买票。“Mademoiselle,差不多到时间了。”售票的老人对她
说。老人就好像自言自语似的眼朝下嘟囔着,随即摇了下头,“眼看就结束了,这是最后一
圈,转完就完了。”他下巴留着白须,白里带着烟熏色,“咳咳咳”地咳嗽,脸颊红红的,
像长期经受过北风。
“没关系,一圈足够了。”说着,她买了票,走上站台。看情形飞车乘客只她一人。目
力所及,哪个小车厢都没有人。那么多空车厢徒然地在空中旋转,仿佛世界本身正接近虎头
蛇尾的结局。
她跨进红色车厢,在椅上坐定,刚才那位老人走来关门,从外面锁好,大概为安全起见
吧。飞车像老龄动物似的开始“咔嗒咔嗒”晃动身子爬高。周围密麻麻乱糟糟的招揽生意的
小房子在眼底下变小,街上的灯火随之浮上夜幕。左侧湖水在望。湖上漂浮的游艇也亮起灯
光,优雅地倒映在水面。远处山坡点缀着村庄灯火。美景静静地勒紧她的胸。
镇郊山丘她住的那一带出现了。敏调整望远镜焦点,寻找自己的公寓。但不容易找见,
车厢节节攀升,接近最高点。要抓紧才行!她拼命上下左右移动望远镜的视野,搜寻那座建
筑物,无奈镇上类似的建筑物太多了。车厢很快转到顶端,无可挽回地开始下降。终于,她
发现了要找的建筑物:是它!然而窗口数量比她想的多。很多人推开窗扇,纳入夏夜凉气。
她一个窗口一个窗口移动望远镜,总算找到三楼右数第二个房间。可此时车厢已接近地面,
视线被别的建筑物挡住。可惜!差一点就可窥见自己房间了!
车厢临近地面站台,缓缓地。她开门准备下车,却推不开。她想起来,已从外侧锁住
了,遂用眼睛搜寻售票亭里的老人。老人不在,哪里都没有。售票亭里的灯也已熄了。她想
大声招呼谁,但找不到可以招呼的人。车厢重新爬升。一塌糊涂!她叹了口气,莫名其妙!
老人肯定上厕所或去别的什么地方,错过了她返回的时间,只好再转一圈返回。
不过也好,敏想,老人的糊涂使自己得以多转一圈。她下定决心,这回可要找准自己的
公寓!她双手紧握望远镜,脸探出窗外。由于大致方位已心中有数,这回没费事就找出了自
己房间。窗开着,里面灯也亮着(她不愿意回黑房间,而且打算吃罢晚饭就回去)。
用望远镜从远处看自己住的房间,也真有些奇妙,甚至有一种愧疚感,就好像偷窥自己
本身似的。但自己不在那里,理所当然。茶几上有电话机,可能的话,真想给那里打个电
话。桌上放着没写完的信。敏想从这里看信,当然看不清楚。
不久,车厢越过高空,开始下降。不料刚下降一点点,车厢突然“咣啷”一声停止了。
她的肩猛然撞到车厢壁上,望远镜险些掉下。驱动飞车巨轮的马达声戛然而止,不自然的寂
静包笼四周。刚才还作为背景音乐传来的喧闹的乐曲声已然消失,地面小房子的灯光差不多
熄尽。她侧耳倾听:微微的风声。此外一无所闻。是声皆无。无呼唤声,无小孩的欢笑声。
起始她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很快明白过来:自己被丢弃在了这里。
她从半开的窗探出上身,再次下望。原来自己己凌空高悬。她想大声喊叫,叫人救助。
但传不到任何入耳畔,不试即已了然。离地面太远,且她的声音绝不算大。
老人跑去哪里了呢?一定在喝酒,敏猜想,那脸色、那喘息、那嘶哑的嗓音——没错
儿!他喝得大醉,完全忘了还有人在车上,关了机,此时正在哪个酒馆大喝啤酒或杜松子
酒,醉上加醉,记忆愈发荡然无存。敏咬紧嘴唇,估计要等到明天白天才能脱身,或者傍
晚?她不晓得游乐园几点开门。
虽说时值盛夏,但瑞士的夜晚还是凉的。敏穿得很少,薄衬衫加布短裙。风开始吹来。
她再次从窗口探身俯视地面。灯光数量较刚才明显减少了,看来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已结束一
天的工作离开了。不过,也该有人留下值班才是。她深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喊道:“来人
啊!”喊罢细听。如此重复数次,仍无反应。
她从挎包里掏出手册,用圆珠笔写上法语:“我关在游乐园空中飞车里,请帮助我。”
然后从窗口扔出。纸片乘风飞去。风往镇那边吹,碰巧可以落在镇上。但即使有谁捡起纸片
看了,他(或她)怕也难以相信。于是她在第二页加写了姓名住址,这样应该有可信性,人
们会认真对待,而不当作玩笑或恶作剧。她把手册撕去一半,一页一页抛往风中。
随后敏忽然心生一计,从挎包里掏出钱夹,取出里面的东西,只留一枚十法郎纸币,将
纸条塞入其中:“您头上的空中飞车里关着一名女性,请给予帮助。”之后把钱夹投下去,
钱夹朝地面笔直落下,但看不到落于何处,落地声也听不见。放零币的钱包也同样塞入纸条
投了下去。
敏看表:时针指在十时半。她确认挎包里还有什么:简单的化妆品和小镜、护照、太阳
镜、租车和房间的钥匙、用来削果皮的军用小刀、小玻璃纸装的三块咸饼干、法文软皮书。
晚饭吃过了,到明天早上还不至于饿肚子。凉风习习,不至于怎么口渴。所幸尚未感到小便
的必要。
她坐在塑料椅上,头靠车厢壁,这个那个想了很多想也没用的事:干嘛来游乐园坐这哪
家子的空中飞车呢?走出餐馆直接回房间好了!那样,此刻应该正悠悠然泡温水澡,之后上
床看书,跟往日一样。干嘛没那么做呢?他们干嘛非得雇用这个昏头昏脑的酒精中毒老人
呢?
风吹得飞车吱扭作响。她想关窗挡风,然而以她的力气全然拉不动窗扇。敏只好作罢,
坐在地板上。她后悔没带对襟毛衣。出门时还犹豫来着,要不要在衬衫外披一件薄些的对襟
毛衣,但夏夜看上去非常宜人,再说餐馆离她住处不过三条街远,何况当时压根儿没考虑散
步去什么游乐园,坐什么空中飞车。总之全乱了套。
为了使心情放松下来,她把手表、纤细的银手镯、贝壳形耳环摘下收进挎包,然后蹲似
的蜷缩在车厢角落,打算一觉睡到天亮——如果能睡的话。但当然没那么容易。又冷又怕。
风时而猛烈吹来,车厢摇来摆去。她闭起眼睛,手指在虚拟的键盘上轻轻移动,试着弹奏莫
扎特的C 小调奏鸣曲。倒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她至今仍完整地记得小时弹过的这支曲。但舒
缓的第二乐章还没弹完,脑袋便晕乎起来。她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应该睡得不长。倏然睁开眼睛,一瞬间她搞不清置身何处。随后记
忆慢慢复苏。是的,自己被关在游乐园空中飞车的车厢里。从挎包里取出表看,十二点过
了。敏在地板上缓慢起身。由于睡姿不自然,全身关节作痛。她打了几个哈欠,伸腰,揉手
腕。
没办法马上接着睡。为了分散注意力,她从挎包里取出没看完的软皮书,继续往下看。
书是从镇上书店里买的新出的侦探小说。幸好车厢灯通宵开着。但慢慢看了几页,她发觉书
里的内容根本进不了脑袋。两只眼睛逐行追击,意识却在别处彷徨。
敏只好合上书,扬头观望夜空。薄云迷离,不见星影,月牙也若隐若现。灯光把她的面
孔格外清晰地照在车厢玻璃上。敏已好久没好好注视自己的脸了。“这也总要过去的,”她
对自己说道,“打起精神!事后提起不过笑话罢了——在瑞士游乐园的空中飞车里整整关了
一夜。”
然而这没有成为笑话。真正的故事由此开始。
*
过了片刻,敏拿起望远镜,再次往公寓自己房间望去。与刚才毫无二致。理所当然。她
想。随即独自微笑。
她的视线往公寓其他窗口扫去。午夜已过,多数人已入梦乡,窗口大半黑着。也有几个
人没睡,房间里开着灯。楼层低的人小心拉合窗帘,但高层的无需顾忌别人的目光,开着窗
纳入夜间凉风。各自的生活场景在里面静悄悄地、或明晃晃地展开(有谁会想到深更半夜有
人手拿望远镜藏在空中飞车里呢),不过敏对窥视别人的私生活情景不大感兴趣。相比之
下,更想看的是自己那空荡荡的房间。
当她迅速转了一圈,把视线收回自己房间窗口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卧室窗口出现一
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不用说,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看错房间了。她上下左右移动望远镜,然而
那的确是自己房间。家具也好瓶里的花也好墙上挂的画也好,都一模一样。并且那男人是菲
尔迪纳德。没错,是那个菲尔迪纳德。他一丝不挂地坐在她床上,胸腔布满黑毛,长长的阳
物如昏迷不醒的什么动物一般垂头丧气搭在那里。
那家伙在自己房间到底干什么呢?她额头津津地沁出汗来。怎么会进到自己房间去呢?
敏摸不着头脑。她气恼、困惑。接下去又出现一个女的。女的身穿白色半袖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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