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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与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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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洋兴吧了。我正心烦神乱,磨沙玻璃门又是砰砰砰一阵震颤。
“就好就好。”我下意识地寻找手纸。忽然发现放草纸的窟窿里塞着一本撕去近
一半的《写作知识》。我记得这书是七二年出版的。那年暑假,我摇船上苏州运大粪,
在新华书店买到本上册。真是如获至宝,一气读了四遍。三突出四铺垫五烘托六高大
我背得滚瓜烂熟。秋天一开学我的作文分数就坐了火箭。农忙假收完后季稻,我自费
去苏州买下册,跑遍全苏州也没买到。后来一个好朋友杨震的爸爸在街上遇到我,问
了我十分钟话。就把我带到他家,开了三把锁打开了一个书柜,让我挑书看。我挑了
八本,都是高尔基、鲁迅、茅盾谈写作的。他吩咐我不要涂涂画画,更不要给人看见。
农忙忙假结束,我如法炮制了一篇关于富裕中农的儿子的故事,结果挂了红灯。好象
批语是“中间人物论”。校长还把我找去批评了两个小时,把我的班长职务撤了。到
七四年回城当上轧钢工人后,我才买到能使我作文分数飞黄腾达的下册。可惜那时候
已经不需写什么作文了。于是我就开始捣腾小说。水平自然就在“朱门狗肉臭”上下。
现在想想,若是没有当年的“狗”肉,如今恐怕还在厂里同炳福做难兄难弟呢。想炳
福,我鼻子忽然一阵发酸。他九个年头几千个精疲力尽的夜晚,伏案写着“叮铃铃”
“叮铃铃”之类的“讴歌”。
我于是慌慌忙忙努力地想出一些亲切的词汇写了两张多纸回信,末了写上:寄上
《写作知识》上下册各一本。谨供参考。我们这里的《写作知识》象小山一样堆着。
据说是七六年九月买了准备开会时发给作者的。十月份粉碎四人帮,这些书就没有用
了。现在不知谁想出妙方,搁了几本在这里,一页一页撕下来,当大便纸用。好在年
头已久,白纸已经变得黄糙糙了。可与正宗草纸媲美。
砰砰砰!砰砰砰!磨沙玻璃门响声大作。我抬头看看,玻璃那边密密麻麻地挤着
一堆模模糊糊的人头。
“有相!有相!”
“喂!你怎么啦!”
“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砰砰砰!砰砰砰!
此非久留之地。谈玄都喝浓茶借劲,膀胱容量又有一定极限。我慌慌忙忙松开裤
子,撕了两页《写作知识》,揉弄出些声响,然后扔进抽水马桶,放水冲缸。便后又
边系裤子,边连连抱歉:“对不起。对不起。便秘。便秘。”
我打开门。人都呆在门口疑疑惑惑地望我。疑疑惑惑地望厕所。阿鸣勇敢地走了
进来,上上下看看,还把头伸向窗外。象是在演抓特务的国产电视。
我用力地咧开阔嘴。磨沙玻璃上映出的脸有点变形,看不清象哭还是象笑。
八 俯首甘为作家牛
上午晃晃悠悠又去了。午饭以后,诸位同僚都有展开折叠床小憩一觉的良好习惯。
我这人属兴奋型,起码得看一两小时书才能入睡。午睡也就只得免了。这样倒是可以
安安定定在厕所便秘两小时或泻两小时肚子。午睡时间断不会有人砰砰砰敲开门来演
侦察兵。
我钻进厕所摆好骑马蹲裆姿势,笑还没从嘴角掏出来,就听见主编在问:
“有相呢?”
我急急忙忙解开裤这系边开门说:“在这里。”
主编亲切地笑笑,问:“还没去?”
我愣了一下,突然惊醒。中午还有接站送站的任务。北京有三位作家,受黄山之
邀请去讲课。前几日打来电报,请代购今天由南京去芜湖的软卧车票。前天上午我排
了三小时,买至了车票。发车时间与北京过客抵达有四个小时空隙。主编又让我去车
站打探,有无适当的茶座或咖啡馆。昨天中午打探清楚,什么店什么馆都有,只是嘈
杂而又肮脏,简直可与我那鸟巢下面各类生灵的圈窝媲美。我左思右想,终于弄出一
条妙计,由车站摆渡去玄武湖,在湖心白苑洲喝冷饮吃西餐。昨天下午一一安排妥当。
主编亲切地拍拍我的肩头。我说过主编是个好人,对作家一片真诚,大事小事样样都
能处理得十分周密,宇宙飞船似的没有一丝缝隙。今日若不是她特地提醒,我险些误
了大事。
我象一个准备上场比武的好汉,用力勒勒紧裤带,说:“就去。”
主编又十分亲切地拍拍我的肩头说:“好。我两点在白苑洲恭候作家。”
我带了本我们的刊物,大汗淋漓地赶到车站。南京位列全国四大火炉。这三伏天
的中午,不用介绍,你也能明白个中之味。车站出口处没一点遮阴。出站口挤满了接
客的、拉三轮车的,以及各种路远条件差的旅馆的招徕女郎。我不知道那班车是否已
到,踮起脚鸭子一样伸着脖子也看不到一个所以然。看看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连
问三个车站的工作人员。只看到千篇一律的耷拉脸皮,听不到一个字回音。要不是周
围尚有嘈杂人声如雷贯耳,我还以为我的耳朵聋了。问第四个工作人员时又没回音。
我疑惑是嗓子哑了,便愤愤然骂了句“狗日的”。谁知那家伙脸皮顿时跃上三五公分,
劈胸一把揪住我,两眼瞪圆了喝道:
“你狗日的骂人!”
我吓了一跳,忙说:“我以为我嗓子哑了。”
“他妈的!我操你姐姐--”
“我没有姐姐。你有姐姐么,借我一个行不行?”我当然还敢出声。
他手里一用劲,把我拽了一个趔趄,嘴里还吼一声:“走!派出所去!”
我说:“别..别了,我还要接人。”
他说:“那狗日的骂什么人?”说着,一把将我推老远。
我将衣服扯扯平,发现胸口留了黑污污的几个指印。妈妈的。你狗日的又骂人又
抓人哩!这回我还是没敢骂出口。就勇敢这一点说,我还不如老Q。真的。
这时候一列火车轰隆地开进站来。我奋力地挤到了最前列,高高举起了我们那本
价格一涨再涨,页码一减再减,印数一跌再跌的纯文学刊物。
在我的记忆里,这几位作家我接站和送站都已不下三次。有一回在南京开全国优
秀小说发奖大会,主编陪同他们游遍了南京的名胜古迹和不古迹。我是鞍前马后拎包
买票,还帮他们照了好几卷彩照。我举刊物的原因,是因为三十年的经验告诉我,人
类有点象茶叶象猪肉象棉花,等级各各不同。“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是低等级的人
与高等级的人交往时的至理名言。这不是那些高级人物的错。人类就象宝塔,越到上
面尖越小。你记他一个,他记你千万。他没有记住千千万万小人物的本领,也没有这
个需要。其实我原本是有机会迫使这几位大作家记住我的。你知道坏就坏在我从不主
动向名家提出合影或索要著作的偏执而狭隘的变态自尊心上。我后悔当时没有腆着脸
主动提出,与他们合照一二彩照。因为我记得有几家刊物上用出的照片,就是我给他
们照的。我想我若是当年挤进照片,他们在剪下周围多余人的时候,或许会因担心损
坏自己光辉形象,而格外小心翼翼。这样余光里就能留下我颗确确实实与众不同的六
十六公分的大头的一点点印象。当然,至于他们的脸,我闭上眼睛也能认出。可是我
怕在这千百颗人大汗淋漓的人头中,他们一时难以显现出灵魂深处与众不同的光彩。
伟人和不伟人的呼呼地从身边闪过,我的心也象炉膛里的烈火越烧越旺。出站口
终于空荡荡再无旅客了。我的心象城一摊焦糊糊的东西。我又努力地举着刊物,在三
轮车和招徕女郎间搜寻。刹那间我觉得我高擎着刊物大汗淋漓的模样,有点象德拉克
罗瓦的油画“自由引导人民”中的那位女神。略略不同的是,女神脸上充满了必胜的
信心,而我整个大头上充满了惶惑与不安。唉,看来我这颗大头还只配挡雨。你已经
听说过我家乡苏州的那首大头歌谣: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下雨有伞,我有大头。
我垂头丧气赶到白苑洲,结结愣愣地解释。主编笑盈盈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刚
才转来了长途电话,他们改乘明天这班车了。”
我如释重负地往外吁气,却象遇上了更强的气压,吁出去的气退回来差点儿噎得
我停止呼吸。你知道我又要去车站退今天的票,而且明天已无法凭三小时站功买票。
我得去求爹爹告奶奶请人帮忙,而且明天还要去车站高擎刊物充当惶惑不安的“自由
女神”。
妈妈说: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主编说:一个好编辑必须具备七条。第七看他是不是心甘情愿脚踏实地侍候作家。
主编是我在幼儿园时入的党,迄今为止还在牛马一样操劳不歇。呜呼,我说不出话来。
主编又亲切地拍拍我的肩:“有相,别急,先喝点冷饮。”主编掏腰包请我喝了
瓶汽水。
我望望主编那温柔而慈祥的笑脸,眼圈突然一热,说:“我这就去。”
渡轮突突突往车站开的时候,阵阵热风扑面而来。我浑身热辣辣的激动不已。三
中全会以来,知识分子的地位确确实实有如芝麻开花节节上升。以至于引起极少数人
不满,说什么“老大靠了边,老二分了田,老九上了天”。中国的作家因了文艺为政
治服务的政策,大多是政治宣传家和知识艺术家的化合物,地位自然也扶摇直上。宾
馆上车软卧什么的,与文革中做牛做马弯腰做鬼比比,着实有点上了天的意思。而编
辑和作家则是一对矛盾。作家的矛锋利了,编辑这盾这堪一击千穿百孔也就不足为奇
了。按理说编辑恐怕也能沾上点儿知识的边。但自古以来只有人眼是秤,没听说过人
嘴是秤。你看看编辑拼命地奔波组稿选稿校对,为他人作嫁衣裳,出了问题编辑作检
查是理所当然。可这几年评了几千几百得奖作者,人的脑子已经无法记全。而从没听
说有哪个编辑得一个编辑奖的。至于煤气、住房、孩子托儿、提拨干部等等,也自然
只有作家享受。这有大报小报以及生活作证。
话说回来,编辑中也不是千篇一律。比如在我们出版社,知识分子这个名词与青
年断绝了外交关系。各类好事均与中老年知识分子过往甚密。记得有回我因集体宿舍
漏雨漏雪漏风的事与办公室交往,嗓子稍响了一点,那满头无发的主任就笑着表扬我,
说我有一股红卫兵造反的劲头。我记得我当时纠正他说:红小兵。你知道六六年我才
小三年级。虽说戴过红小兵袖章(在胳膊上套了十二天,就因你父新被揪出来,而被
人掳去,并且吃了十二个巴掌,脸胖得象只熟透了的柿子),但那时我人象麻杆,不
瞒你说,一.二六夺权的那个晚上,枪声大作,我尿了裤子。我们这帮青年编辑虽然
都戴着硕士学士的帽子,可出版社里确确实实没把我们同知识分子挂钩。社里要求我
努力地做好作家的SERVANT。主编号召我们“俯首甘为作家牛”。颇有一点鲁
迅的味道。老现他们是中年知识分子是国宝是栋梁自然不能SERVE。俯首的重任
自然而然全落在我们青年不知识分子之身上。话又要说回来,青年不知识分子又不尽
然一样。有回北京一位因人道主义而闻名全国的女作家来南京。那女士下了火车,挺
有风度地东张西望,忽然有人夺了她的皮箱,闷头就走。女作家先疑惑是因了人道主
义的小说,被便衣警察逮捕,想逃;后又疑惑是毫无人道主义的盗贼光天化日之下作
案,想追。那汉子冲出二三十米猛一回头:我是《大众月刊》的!这汉子便是我们编
辑部那位爱嗅手指的老兄。这老兄出身名门,自己又是北京大学硕士生。主编让他侍
候,他不好回绝,便向作家转嫁危机。反正女作家又不是顶头上司。可惜他没想到女
作家有嘴而且主编有耳朵。他从此便失去了无数为牛的良机。还有那位从无锡调来当
编辑的青年作家阿鸣。平日里笑嘴常开,舌头比八哥还灵巧几倍,侍候人的事虽然能
够拨一拨动一动,只是人变得木木呆呆,嘴不会说脸不会笑。人各有志不能强勉。再
说《第一滴血》的那个主角斯塔隆也不会笑已有先例。谁也不能责怪另一个人的个性
和特征。而我则因做牛做得努力,时常得到主编的夸奖,做牛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
到现在所有的机会几乎都由我垄断,大有牛托拉斯的味道。
妈妈说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主编也有这个意思。只是主编的水平更高,会用
共产主义思想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以及将来为革命挑重担,来教育开导鼓舞我这颗冥顽
不灵的脑袋。共产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这自小就是轻车熟驾。为革命挑重担
则史无前例。这当然不能算上我在农村挑的秧担稻担猪羊垃圾担子。倘苦真能挑上主
编说的那种重担,九天之上的母亲大众一定会笑逐颜开。你知道在中国老百姓心里,
一个人的价值大小出息大小,全在于他的官帽的大小。千百年来,年年如此。你不见
古时有衣锦还乡;而今是《二百个将军同一个故乡》,连土地都光彩十分。从我们家
族来看,我太爷三十岁时是个七品知县。我爸爸三十岁时是个十七级科级秘书。我三
十岁时是个没有职称的编辑。虽说各个年代职务名称不同,家道中落一代不如一代还
是能够略窥端倪。唯有主编的看法有点不尽相同。主编说你父亲年轻是搞新闻大名鼎
鼎,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正科级干部。我明白主编的言下之意。编辑部主任副主任先后
患癌去世之后,两把交椅至今空缺。我知道觊觎这交椅的人马正等同全编辑部无官职
的编辑编务总和。为这事我有点恍惚犹豫。我记得我耿耿于怀的理想事业生命价值似
乎不是做官。说实话象我这样肩上顶着颗古怪大头的家伙,从没指望戴上副科级的副
主任的官帽。不过话又要说回来,为了母亲九天之灵得到稍稍的安慰,如果有官帽飞
来扣在头上,我决不把它摘下来当草帽随便抛掷。日本电影《人证》中倒是有一只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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