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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音-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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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棵大樱树下,八角金盘长得非常茂盛。
  信吾不喜欢八角金盘,本打算樱花开前,一棵不剩地把八角金盘除净,可今年三月多雪,不觉之间樱花已绽开了。
  三年前曾将八角金盘除净过一次,岂料它反而滋生得更多。当时想过,干脆连根拔掉就好了。现在果然证实当时要是那样做就好了。
  信吾挨了保子的数落,对八角金盘叶子的碧绿更觉讨厌了。要是没有那丛生的八角金盘,樱树的粗大树干便是独木而立,它的枝醚就会所向无阻地伸展开去,任凭枝头低垂地展拓四方。不过,即使有八角金盘,它还是扩展了。
  而且居然开了许多花。
  在晌午阳光的照耀下,漫天纷飞的樱花,尽管颜色和形状都不那么突出,却给人以布满空间的感觉。现在正是鲜花盛开,怎会想到它的凋零呢。
  但是,一瓣两瓣地不断飘落,树下已是落花成堆。
  “原来只以为报纸净登年轻人遭杀或死亡的消息,岂料老年人的事也见报了,还是有反应的啊!”保子说。
  保子似乎反复读了两三遍那段老年夫妇的消息“在众人爱戴之中消失”。
  “前些时候报上曾经刊登过这样一条新闻:一个六十一岁的老大爷本想将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十七岁男该送进圣路伽医院,于是从枥木来到了东京,老大爷背着孩子,让他游览了东京,不料这孩子唠叨不休,说什么也不愿意上医院,结果老大爷用手巾把孩子给勒死了。”
  “是吗?我没读过。”信吾暧昧地回答了一句。他想起自己关心的是青森县少女们堕胎的消息,甚至还做梦了。
  自己同老妻是多么的不同啊。

  二

  “菊子!”房子唤道,“这部缝纫机怎么老是断线,是不是有毛病?你来看看好吗。是胜家牌,机器应该是可以的嘛,是我的手艺拙笨了?我歇斯底里了?”
  “也许是机器失灵了。这是旧东西,我学生时代用的。”
  菊子走进那房间里。
  “不过,它还是听我使唤的。姐姐,我替你缝。”
  “是吗?里子老缠着我,我心里很着急。好像把她的手也缝上似的。尽管不可能缝到手,可这孩子把手放在这儿,我看着针脚,眼睛就模糊不清。布料和孩子的手朦朦胧胧的,仿佛粘在一起了。”
  “姐姐,你太疲劳啦!”
  “就是说,是歇斯底里呀。要说疲劳,得数菊子罗。在这个家里,不累的,就是爸爸和妈妈了。爸爸也过花甲之年,还说什么奶头痒痒,分明是愚弄人嘛。”
  菊子到大学附属医院去探望朋友,归途给房子的两个小孩买了一块西服料子,并正在缝制,所以房子对菊子也抱有好感。
  然而,菊子取代房子,一坐到缝纫机前,里子就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舅妈给你买布料,还为你缝衣服呐,不是吗?”
  房子一反常态致歉说:“真对不起。在这方面孩子跟相原一模一样。”
  菊子把手搭在里子的肩上,说:“跟外公去看大佛好不好。有金童玉女出来,还有舞蹈呐。”
  在房子的劝诱下,信吾也出门了。
  他们在长谷大街上漫步,看见香烟铺门口放置着一盆栽的山茶花。信吾买了一包光明牌香烟,并称赞了一番盆栽。盆栽挂着五六朵斑驳的重瓣山茶花。
  香烟铺老板说,重瓣斑驳不好,论盆栽只限于山茶花。于是他将信吾带到里院。
  这是约莫四五坪宽的菜地,在这些菜地前堆放着成排的盆栽。山茶树是棵老树,树干苍劲,充满了活力。
  “不能让花总缠在树上,也就把花给揪下来了。”香烟铺老板说。
  “就是这样也还开花吗?”信吾探问。
  “虽然开了很多花,但我们只适当地留下几朵。店铺前的山茶花绽开了二三十朵呐。”
  香烟铺老板谈了侍弄盆栽的经验,还谈到镰仓人爱好盆栽的一些新闻。他这么一说,信吾想起商店街店铺的窗户上经常摆放着盆栽的情景来。
  “谢谢,真是好享受啊。”
  信吾刚要走出店铺,香烟铺老板又说:“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后面有些还可以……栽一盆盆栽的山茶花,为了不让它枯萎,不让它变丑,这里就产生责任问题,对偷懒者来说倒是有好处啊。”
  信吾边走边点燃了一支刚买来的光明牌香烟。
  “烟盒上画了一尊大佛。是为镰仓制作的。”信吾说着将烟盒递给了房子。
  “让我看看。”里子跷着脚拿去了。
  “去年秋天房子从家中出走后,到过信州吧。
  “不是什么出走。”房子顶撞了信吾一句。
  “那时候,在老家没看过盆栽吗?”
  “没看过。”
  “可能是吧。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老家的外公爱好盆栽。就是保子她爹啊。
  可是,保子却不懂侍弄,也漫不经心,粗枝大叶,所以外公喜欢大姨妈,让大姨妈照顾盆栽了。大姨妈是个大美人,和你妈简直不像是亲姐妹。一天早晨,盆栽架上积满了雪,留着天真的刘海发的大姨妈身穿红色元禄袖①和服在排除花盆上的积雪的那幅姿影,至今仍历历在目。她轮廓分明,美极了。信州寒冷,呵气是白的。“
  那白色的阿气犹如少女的温柔和散出的芬芳。
  时代不同,房子与之无关,倒是好事。信吾倏然落入回忆之中。
  “可是,刚才看到的山茶花,精心栽培还不到三四十年吧。”
  恐怕树龄相当了吧。在花盆里要栽到树干长出瘤子来,不知得费多少年啊。
  保子的姐姐辞世以后,供奉在佛龛里的红叶盆栽,会有人照料,不至于枯萎吧?

  三

  三人来到寺院内,正好赶上童男童女的整队行进在大佛前的铺石路上。看上去是从远方走来的,有的已经露出了倦容。
  房子抱起里子,站在人墙的后面。里子把视线投向穿着华丽的长袖和服的童男童女身上。
  听说这里竖立着一块与谢野晶子②的诗碑,他们就走到了后院,只见石碑上刻着像是放大了的晶子本人的字。
  ①元禄袖,是日本少女穿用的一种和服,袖子短,袖口成圆形。
  ②与谢野晶子(1878—1942),日本女诗人。
  “还是写成释迦牟尼……”信吾说。
  然而,房子不懂这首脍炙人口的诗歌,信吾有点扫兴了。晶子的歌是:镰仓有大佛,释迦牟尼是美男。
  可是信吾却说:“大佛不是释迎牟尼。实际上是阿弥陀佛。因为弄错了,所以诗歌也改了。如今在流行的诗歌中将释迦牟尼改称阿弥陀佛或者大佛,音韵不协调,佛字又重叠。但是,就这样刻成诗碑,毕竟还是错误啊。”
  诗碑旁边围着布幕,设有淡茶招待。房子从菊子那里拿到了茶券。
  信吾望着露天底下的茶的颜色,以为里子要喝茶,不料里子却用一只手抓住了茶碗边。那是供点茶用的一只很普通的茶碗,但信吾还是帮她捧住茶碗说:“很苦哩。”
  “苦吗?”
  里子在喝茶之前,装出了一副很苦的样子。
  跳舞的少女群,走进市幕里来了。其中一半少女落坐在入口处的折叠椅上,其余的则向前挤拥,几乎是人叠人了。她们都浓妆艳抹,身穿华丽的长袖和服。
  在少女堆的后面,立着两三棵小樱树,花儿盛开。花色比不上长袖和服的鲜艳,显得有点雅淡。阳光洒落在对面的树林子的悠悠碧绿上。
  “水,妈妈,我要喝水。”里子一边观看跳舞的少女们一边说。
  “这里没有水,回家再喝吧。”房子抚慰了一句。
  信吾忽然也想喝水。
  不记得是三月的哪一天了,从横须贺线的电车上,信吾看见一个跟里子一般大的女孩子,站在品川站月台上的自来水管旁,在喝自来水。开始,一拧开水龙头,水就往上冒,女孩子吓了一跳,笑了起来。那副笑脸,可爱极了。她母亲给她调了调水龙头。他目睹这女孩喝得美滋滋的神态,感受到今年的春天到来了。此时,他想起了这件事。
  看到这群身着舞装的少女,里子和自己都想喝水,这是什么道理呢?信吾在思考的时候,里子又纠缠起来说:“衣服,给我买衣服。我要衣服。”
  房子站起身来。
  在跳舞少女的中央,有个比里子大一两岁的女孩。她眉毛又粗又短;把眉毛描得稍低,挺可爱的。她脸上镶嵌着两只圆铃般的眼睛,眼边沿抹上了胭脂。
  房子牵着里子的手,里子直盯住那个女孩子,一走出布幕外,里子就想走到女孩子那边去。
  “衣服,衣服。”里子不停地嚷道。
  “衣服,里子庆贺七五三①,外公会给你买的。”房子话里有话,“这孩子打生下来就没穿过和服哩。连襁褓也是用旧浴衣改的,是由旧和服的碎片拼凑起来的。”
  ①七五三,日本孩子每当三岁、五岁、七岁时都举行祝贺仪式。
  信吾在茶铺休息,要来了水。里子一股脑喝了两杯。
  从大佛的院内出来,又走了一程,遇见一个身穿舞蹈和服的小女孩,由她母亲牵着,像是匆匆回家的样子,她们从里子旁边擦身而过。信吾心想:糟了。便赶紧搂住里子的肩膀,可是为时已晚。
  “衣服!”里子刚要抓住那女孩的袖子。
  “讨厌!”那女孩躲闪开了,正好踩住长袖摔倒了。
  “啊!”信吾喊了一声,双手捂住了脸。
  被车轧了。信吾只听见自己的呼喊声,但好像许多人在同时呼喊。
  车子紧急煞住了。三四个从吓得呆若木鸡的人群中跑了过来。
  女孩子蓦地爬了起来,紧紧抱住她母亲的衣服下摆,哇地大哭起来。
  “侥幸,太侥幸了。幸亏是高级轿车,车闸灵!”有人说,“要是辆破车,早就没命了。”
  里子抽风似的直翻着白眼。一副可怖的面孔。
  房子一味向女孩的母亲陪礼道歉,问对方的孩子受伤了吗?长袖子破了吗?那位母亲呆然了。
  身穿长袖和服的女孩子止住哭泣后,浓厚的白粉斑驳了。眼睛像洗过一般在闪闪发亮。
  信吾默默地走回家里了。
  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菊子嘴里哼着摇篮曲出来相迎。
  “真对不起,让孩子哭了。我还是不行啊。”菊子对房子说。
  不知是妹妹的哭声诱发,还是回到家里情绪轻松了,里子也哇哇地哭出声来。
  房子不理睬里子,从菊子手里把婴儿接过来,敞开了衣服。
  “哟!胸口都被冷汗濡湿了。”
  信吾抬头望了望写着良宽①的“天上大风”的匾额,就走过去了。这是良宽的字画行情尚便宜的时候买来的,后来听别人说,信吾才知道是赝品。
  ①良宽(1758—1831),江户后期的禅僧、歌人。
  “我还看了晶子的诗碑呢。”信吾对菊子说,“是晶子的字,写的是释迹牟尼……”
  “是吗?”

  四

  晚饭后,信吾独自出门,去遛遛和服店和估衣铺。
  但是却找不到适合里子穿的和服。
  找不到,心里依然惦挂着。
  信吾感到一阵阴郁的恐惧。
  女孩子纵今年幼,看到别家孩子穿漂亮的和服,就那样想要吗?
  里子这种羡慕和欲望,仅仅比普通孩子稍强些吗?还是异乎寻常的强烈呢?信吾觉得恐怕这是一种疯狂的发作。
  那个穿舞蹈衣裳的孩子倘使被车轧死了,此刻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美丽的姑娘穿着长袖和服的姿影,清晰地浮现在信吾的脑海里。那样的盛装,一般是不会陈列在这种铺面里的。
  可是,要是买不到就此回家,信吾甚至觉得连马路都是黑暗的。
  保子真的只用旧浴衣给里子改做襁褓吗?房子的话语里带有几分埋怨,恐怕不会是假的吧。难道真的没有给初生的婴儿以和服,孩子初次参拜本地的保护神时也没给她和服吗?说不定是房子当时希望要西装呢,不是吗?
  “忘了。”信吾自言自语。
  保子是不是跟自己商量过这件事,肯定是忘记了。不过,倘使信吾和保子更多地关心房子,纵令无才的女儿也会生出可爱的孙子来的。信吾生起一种无法推卸的自责念头,脚步也就沉重了。
  “若知前身,若知前身,无有可怜的父母。既无父母,哪有可牵挂的子女……”
  一首谣曲里的这段话,纵令浮现在信吾的心中,也仅是浮现而已,不可能产生黑衣僧人的那种悟道。
  “啊,前佛既去,后佛未至,梦中来临,应以何为现实?无意中竟承受了难以承受的人的身躯……”
  里子要去抓住跳舞的女孩,她那股凶恶、狂暴的脾气,究竟是继承了房子的血统呢,还是继承了相原的血统?如果是母亲房子的,那么是继承房子的父亲的血统呢,还是母亲保子的血统?
  倘使信吾和保子的姐姐结婚,可能不会生下像房子这样的女儿,也不会有像里子那样的外孙女吧。
  出乎意料的是,信吾又缅怀起故人,仿佛要纠缠住他们不放。
  信吾已经六十三岁,可是二十多岁死去的那人还是比自己年纪大。
  信吾回到家里,房子已经抱着婴儿钻进被窝里了。
  房子的寝室和饭厅之间的隔扇是敞开着的,信吾也就看见了。
  信吾往里边瞧了瞧,保子说了一声:“睡着了。”
  “她说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总平静不下来,就吃了安眠药睡着了。”
  信吾点了点头。
  “把隔扇关上好不好?”
  “嗯。”菊子离去了。
  里子紧挨着房子的后背入睡了。但是,眼睛却像是睁开似的。里子这个孩子就是这样缄口不语。
  信吾没谈自己出去为里子买和服的事。
  看来房子也没跟她母亲谈及里子想要和服,差点出危险的事。
  信吾进了起居室。菊子将炭火端来了。
  “啊,坐下吧。”
  “嗯。这就来。”菊子又走出去,将水壶放在盘子里端来了。水壶也许不需要盘子,不过她在旁边还放了株什么花。
  信吾拿起花来说:“是什么花?好像是桔梗吧。”
  “据说是黑百合……”
  “黑百合?”
  “嗯。刚才一位搞茶道的朋友送给我的。”菊子边说边打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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