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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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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一个礼拜,躯体可以睡个够,不必翻身,也无需做梦。“
  菊子垂下上眼皮,说:“爸爸,您是累了吧?”
  “是啊。今天在公司会客,我只抽了一口就把香烟放在烟灰碟里。接着再点了一根,又放在烟灰碟里。等意识到的时候,只见三支一样长的香烟并排在冒着烟。
  实在不好意思啊。“
  在电车里幻想洗脑,这是事实。不过,信吾幻想的,与其说是被洗干净的脑袋,莫如说是酣睡的躯体。脑袋已经异处的躯体的睡法,似乎是很舒服的。信吾的确是疲倦了。
  今天黎明时分,做了两次梦。两次梦中都出现死人。
  “您没请避暑假吗?”菊子说。
  “我想请假到上高地去。因为把脑袋摘下,无处寄存,我就想去看看山峦。”
  “能去的话,那就太好啦。”菊子带点轻佻的口吻说。
  “哦,不过眼下房子在。房子似乎也是来休息的。不知道房子会觉得我在家好呢?还是不在家好?菊子你以为怎么样?”
  “啊,您真是位好爸爸。姐姐真令人羡慕。”
  菊子的情绪也有点异样了。
  信吾是想吓唬一下菊子,还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以掩饰自己没有同儿子一道回家呢?他虽无意这样做,其实多少也流露出这种苗头。
  “喂,刚才你是在挖苦我吧?”信吾淡漠地说了一句。
  菊子吓了一跳。
  “房子变成那副模样,我也不是什么好爸爸啊。”
  菊子不知所措。她脸颊飞起一片红潮,一直红到耳朵根。
  “这又不是爸爸的缘故。”
  信吾从菊子的语调中,仿佛感受到某种安慰。

  三

  就是夏天信吾也讨厌喝冷饮。原先是保子没有让他喝,不知不觉间也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不论早起,还是从外面归来,他照例首先喝一碗热粗茶、这点菊子是非常体贴的。
  观赏葵花之后回到家中,菊子首先忙着给信吾沏上一碗粗茶。信吾呷了一半,换了一件单衣,端着茶碗向廊沿走去,边走又边呷了一口。
  菊子手拿凉手巾和香烟尾随而来,又往茶碗里给他斟上热粗茶。站了一会儿,又给他拿来了晚报和老花镜。
  信吾用凉手巾擦过脸之后,觉得戴老花镜太麻烦,于是他望了望庭院。
  庭院里的草坪都已经荒芜。院落尽头的犄角上,一簇簇的胡枝子和狗尾草像野生一样生长。
  胡枝子的那一头,蝴蝶翩翩飞舞。透过胡枝子的绿叶间隙隐约可见,似是好几只蝴蝶在飞舞。信吾一心盼着,蝴蝶或许会飞到胡枝子上,或许会飞到胡枝子旁边,可它却偏偏只在胡核子丛中飞来飞去。
  望着望着,信吾不由觉得胡枝子那一头仿佛存在一个小小的天地。在胡枝子的绿叶间忽隐忽现的蝴蝶翅膀美极了。
  信吾蓦地想起星星:这是先前在一个接近满月的夜晚,透过后边小山的树林子的缝隙可以望见的星星。
  保子出来坐在廊沿上,一边扇团扇,一边说:“今天修一也晚回来吗?”
  “嗯。”
  信吾把脸转向庭院。
  “有胡枝子的那头,蝴蝶在飞舞吧,看见了吗?”
  “嗯。看见了。”
  但是,蝴蝶似乎不愿意被保子发现似的,这时候,它们都飞到胡枝子上方了。
  总共三只。
  “竟有三只呐。是凤蝶啊。”信吾说。
  以凤蝶来说,这是小凤蝶。这种类,色彩并不鲜艳,凤蝶划出一道斜线飞过木板墙,飞到了邻居的松树前。三只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纵队,间隔有致,从松树中迅速飞上了树梢。松树没有像庭院的树木那样加以修整,它高高地伸向苍穹。
  过了一会儿,一只凤蝶从意料不到的地方低低地飞过庭院,掠过胡枝子的上方飞去了。
  “今早还没有睡醒,两次梦见了死人哩。”信吾对保子说,“辰巳屋的大叔请我吃面条哩。”
  “你吃面条了吗?”
  “哦?什么?不能吃吗?”
  信吾心想:大概有这样一种说法,梦中吃了死人拿出来的东西,活人也会死的。
  “我记不清了,他拿出了一小笼屉养麦面条,可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没吃。”
  似乎没有吃就醒过来了。
  至今信吾连梦中的面条的颜色,面条是盛在敷着竹箅子的方屉里,这个方屉外面涂黑,内面涂红,这一切都记得一清二楚。
  究竟是梦中看见了颜色,还是醒来之后才发现颜色?信吾记不清了。总而言之,眼下只有那笼屉养面条,记得非常清楚。除此以外,其他都已经模糊了。
  一小笼屉养面条放在铺席上。信吾仿佛就站在那跟前。辰巳屋大叔及其家属都是席地而坐,谁都没有垫上坐垫。信吾却是一直站立着,有点奇怪。但他是站着的。
  只有这点,他朦朦胧胧地记住了。
  他从这场梦中惊醒时,就全然记住了这场梦。后来又入睡,今早醒来,记得更加清晰了。不过,到了傍黑,几乎又忘却了。只有那一小笼屉养面条的场面还隐约浮现在脑海里,前后的情节都无影无踪了。
  辰巳屋大叔是个木匠,三四年前年过七旬才过世。信吾喜欢具有古色古香风格的木匠,曾让他做过活儿。不过,彼此之间的关系尚未至于亲密到他过世三年后仍然梦见他的程度。
  梦中出现养面的场面,仿佛就是工作间后头的饭厅。信吾站在工作间同饭厅里的老人对话,却没有登上饭厅。不知为什么竟会做养面条的梦?
  辰巴屋大叔有六个孩子,全是女儿。
  信吾梦中曾接触过一个女孩,可这女孩是否是那六个女儿中的一个呢?眼下傍黑时分,信吾已想不起来了。
  他记得的确是接触过。对方是谁,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甚至连一点可供追忆的线索也忆不起来了。
  梦初醒时,对方是谁,似乎是一清二楚的。后来睡了一宿,今早也许还记得对方是谁。可是,一到傍晚,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信吾也曾想过,接触那女孩是在梦见辰巳屋大叔之后,所以那女孩也可能是大叔女儿中的一个吧。可是,信吾毫无实感。首先,信吾脑海里就浮现不出辰巳屋姑娘们的姿影来。
  接触那女孩是在做梦之后,这是千真万确的。和养面的出现先后顺序如何就不清楚了。现在还记得初醒时,养面条在脑海里的印象是最清晰不过的了。接触姑娘的震惊,打破了美梦,这难道不是梦的一般规律吗?
  可话又说回来,是没有任何刺激把他惊醒的。
  信吾也没记住任何情节。连对方的姿影也消逝得无影无踪,全然想不起来了。
  眼下他记得的,只是模糊的感觉。身体不适、没有反应。稀里糊涂的。
  在现实中,信吾也没有和女性发生过这种关系。她是谁不知道,总之是个女孩子。如是看来,实际上恐怕不可能发生吧。
  信吾六十二岁了,还做这种猥亵的梦,这是非常罕见的。也许谈不上猥亵,因为那梦太无聊,信吾醒来也觉得莫名其妙。
  做过这场梦后,紧接着又入睡了。不久又做了另一场梦。
  相田是个大兵,肥头胖耳,拎着一升装的酒壶,上信吾的家里来了。看样子他已经喝了不少,只见他满脸通红,毛孔都已张开,显出了一副醉态。
  信吾只记得做过这些梦。梦中的信吾家,是现在的家还是早先的家,也不太清楚了。
  十年前相田是信吾那家公司的董事。近几年他一天天消瘦下来。去年年底,脑溢血故去了。
  “后来又做了一个梦,这回梦见相田拎着一升装的酒壶,上咱家里来了。”信吾对保子说。
  “相田先生?要说相田先生,是不喝酒的,不是吗?真奇怪。”
  “是啊。相田有气喘病,脑溢血倒下时,一口痰堵住咽喉就断气了。他是不喝酒的。常拎着药瓶走。”
  信吾梦中的相田形象,俨然是一副酒豪的模样,跨着大步走来。这副形象,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信吾脑海里。
  “所以,你就同相田先生一起喝酒罗?”
  “没喝嘛。他朝我坐的地方走了过来,没等他坐下,我就醒了。”
  “真讨厌啊!梦见了两个死人!”
  “是来接我的吧。”信吾说。
  到了这把年纪,许多亲近的人都死了。梦里出现故人,或许是自然的。
  然而,辰巴屋大叔或相田都不是作为故人出现的。而是作为活人出现在信吾的梦中。
  今早梦中的辰巳屋大叔和相田的脸和身影,还历历在目。比平日的印象还要清晰得多。相田酒醉而涨红的脸,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可连他的毛孔张开都记忆起来了。
  对辰巳屋大叔和相田的形象竟记得那么清清楚楚,而在同样的梦中接触到的姑娘的姿影,却已经记不清楚了,是谁也不知道了,这是为什么呢?
  信吾怀疑,是不是由于内疚才忘得一干二净呢?其实也不尽然。倘使真达到进行道德上的自我反省的地步,就不会中途醒来而一直睡下去。信吾只记得产生过一阵感觉上的失望。
  为什么梦中会产生这种感觉上的失望呢?信吾也没有感到奇怪。
  这一点,信吾没有对保子说。
  厨房里传来了菊子和房子正在准备晚饭的声响。声音似乎过高了些。

  四

  每晚,蝉都从樱树上飞进家里来。
  信吾来到庭院里,顺便走到樱树下看看。
  蝉飞向四面八方。响起了一阵蝉的扑翅声。蝉之多,信吾为之一惊。扑翅之声,他也为之一惊。他感到扑翅声简直就像成群的麻雀在展翅飞翔似的。
  信吾抬头仰望大樱树,只见蝉还在不断地腾空飞起。
  满天云朵向东飘去。天气预报是:第二百一十天①可望平安无事。信吾心想:今晚也许会降温,出现风雨交加呐。
  ①原文为“二百十天”,即从立春算起的第二百一十天,这一天常刮台风。
  菊子来了。
  “爸爸,您怎么啦?蝉声吵得您又在想起什么了?”
  “这股吵闹劲儿,简直就像发生了什么事故。一般说,水禽的振翅声响,可蝉的扑翅声也使我吃惊哩。”
  菊子的手指捏着穿了红线的针。
  “可怕的啼鸣比扑翅声更加惊人呢。”
  “我对啼鸣倒不那么介意。”
  信吾望了望菊子所在的房间。她利用保子早年的长汗衫的布料,在给孩子缝制红衣服。
  “里子还是把蝉当作玩具玩?”信吾问道。
  菊子点了点头,只微微地动了动嘴唇,仿佛“嗯”地应了一声。
  里子家在东京,觉得蝉很稀罕。或许是里子的天性的缘故,起初她很害怕秋蝉,房子就用剪子将秋蝉的翅膀剪掉才给她。此后里子只要逮到秋蝉,就对保子或菊子说:请替我把蝉翼剪掉吧!
  保子非常讨厌干这种事。
  保子说,房子当姑娘时没有干过这种事。还说,是她丈夫使她变成那样坏的。
  保子看到红蚁群在拖着没有翅膀的秋蝉,她的脸色倏地刷白了。
  对于这种事,保子平日是无动于衷的,所以信吾觉着奇怪,有点愕然。
  保子之所以如此埋怨,大概是受了什么不吉利的预感所促使的吧。信吾知道,问题不在蝉上。
  里子问声不响,很是固执,大人只得让她几分把秋蝉的翅膀剪掉了。可她还是纠缠不休,带着无知的眼神,佯装悄悄将刚刚剪了翅膀的秋蝉藏起来,其实是把秋蝉扔到庭院里了。她是知道大人在注视着她的。
  房子几乎天天向保子发牢骚,她却没说什么时候回去,也许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说出来吧。
  保子钻进被窝之后,便把当天女儿的抱怨转告了信吾。信吾度量大,毫不在意,他觉得房子似乎还有什么话未说尽。
  虽说父母应该主动和女儿交谈,可女儿早已出嫁,且年近三十,做父母的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理解女儿的。女儿带着两个孩子,要挽留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只好听其自然,就这么一天天地拖下去了。
  “爸爸对菊子很和蔼,真好啊!”有时房子这么说道。
  吃晚饭时,修一和菊子都在家。
  “是啊。就说我吧,我对菊子也不错嘛。”保子答话。
  房子说话的口吻似乎也不需要别人来回答,可保子却回答了。尽管是带笑地说,却像是要压制房子的话似的。
  “她对我们大家都挺和蔼的嘛。”
  菊子天真地涨红了脸。
  保子也说得很坦率。不过,她的话仿佛是在影射自己的女儿。听起来令人觉得她喜欢幸福的儿媳,而讨厌不幸的女儿。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含有残忍的恶意。
  信吾把它解释为保子的自我嫌恶。他心中也有类似的情绪。然而,他感到意外的是,保子作为一个女人,一个上了年纪的母亲,怎么竟对可怜的女儿迸发出这种情绪来呢?
  “我不同意。她对丈夫偏偏就不和蔼。”修一说。不像是开玩笑。
  信吾对菊子很慈祥,这一点,不仅修一和保子,就是菊子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谁都没有挂在嘴上。这却被房子说出来了,信吾顿觉掉进了寂寞的深渊。
  对信吾来说,菊子是这个沉闷的家庭的一扇窗。亲生骨肉不仅不能使信吾如意,他们本身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能如意地生活。这样,亲生子女的抑郁情绪更加压在信吾的心上。看到年轻的儿媳妇,不免感到如释重负。
  就算对菊子很慈祥,也只是信吾灰暗的孤独情绪中仅有的闪光。这样原谅自己之后,自己也就隐约尝到一丝对菊子和蔼的甜头。
  菊子没有猜疑到信吾这般年纪的心理,也没有警惕信吾。
  信吾感到房子的话像捅了自己内心的秘密。
  这件事发生在三四天前吃晚饭的时候。
  在樱树下,信吾想起里子玩蝉的事,也同时忆起房子当时所说的一些话。
  “房子在睡午觉吗?”
  “是啊。她要哄国子睡觉。”菊子盯视着信吾的脸,说道。
  “里子真有意思,房子哄小妹睡觉,她也跟着去,偎依在母亲背后睡着了。这时候,她最温顺哩。”
  “很可爱呀。”
  “老太婆不喜欢这个孙女,等她长到十四五岁,说不定也跟你这个婆婆一样打鼾哩。”
  菊子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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