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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5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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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窝棚外不远的那条银带子就是南水河,荒草覆盖的河岸竟是那么的冷峻,钱坤想,每一网撒下去,网住的兴许不是那些杂色的鱼儿,兴许是他无奈而持久的孤寂呢。
  钱坤捧着嫂子瓦儿给他打的毛线衫在心里想,小英这会儿是在看电影海报吗?
  渡口镇九月的黄昏总是湿漉漉的,月亮也跟水洗过一般,很小的一轮,悬在那些黑黢黢的屋宇的上空,再透过一些树的枝桠,将细碎的光影投到石板路上来。
  瓦儿刚刚洗了碗,将婆婆送回房里歇下,院门就开了,租她家门脸的冯麻子笑嘻嘻地走进来。瓦儿忙打招呼,将冯麻子在院中的竹椅上让下,又去倒了杯凉茶来。
  冯麻子拿一双贼眼盯着瓦儿,半天才从怀里摸出几张钞票来,摆到石桌上说,瓦儿妹子好福气呀,倒是沾了个好亲戚。
  瓦儿知道他说的那个好亲戚,是她那个远亲王税务。
  瓦儿忙堆了笑说,哪儿里,还不是有你冯大哥帮衬着我们吗。
  冯麻子点了根纸烟吸着说,给你送这月的租金来了,不瞒瓦儿妹子说,我倒不是怕那鸟儿的王税务,是念着你家钱福蹲大狱的景况才这样的,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就尽管吭声。
  瓦儿忙说,那是一定,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吗?瓦儿麻利地将桌上的钱收起来,又接着问,冯大哥的买卖还好吧?
  冯麻子说马马虎虎地凑合着。
  冯麻子送了钱就起身朝外走,瓦儿说不再坐会儿喝点茶了冯大哥?
  冯麻子说,累了一天了,得回去喝口酒,然后再跟婆娘困一觉。
  冯麻子的后一句话说得瓦儿脸一红。
  待冯麻子走后,瓦儿将冯麻子送的钱掏出来数了一遍,重又在内衣里藏好。接着去婆婆房里看了一眼,见婆婆已经睡下了,便回到院子里,在竹椅上坐下来。月光依旧是灰蒙蒙的,使瓦儿觉得像有湿气在掀她衣角似的。
  瓦儿觉得这段时间很累,婆婆患伤寒有一阵子了,三两天得跑老郎中那儿抓药,回来煎熬,再服侍婆婆喝进去;钱福的事前几天刚好有了眉目,那个叫乔大梁的经过救治总算是醒过来了,却落了个瘫痪,但到头来钱福还是因重伤害罪被判了十四年的徒刑。  小叔子钱坤回来了一趟,两个人相对坐
                             了很久,最终钱坤跟她说,要不嫂子你再走一家吧?我哥他要十几年才回呢。
  瓦儿没有说话,瓦儿在心里想,十几年到没有什么,我可以等,谁让我喜欢你这个小叔子呢,更何况婆婆又待我好,可你哪里知道呀,即便是你哥钱福他从狱中出来了,又能咋呢?我们俩已经一年多没有那种事了啊,本来是找镇北的老郎中诊了脉,给钱福开好了药方准备治他的病的,没想到他却摊了这事。
  瓦儿只能这么想一想,这种事瓦儿是说不出口的。
  小叔子钱坤见嫂子瓦儿没说话,就又将那句话问了一遍,瓦儿才红了脸说,我不会走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一辈子都是你们老钱家的人了。
  瓦儿说完就拿眼睛看小叔子钱坤。
  钱坤却说,这也是娘的主意,嫂子你一定得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就给我捎个信,我好回来接俺娘。
  钱坤说完那件事后就又回南水河打鱼去了。
  那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最终瓦儿没有走,瓦儿是铁了心要服侍她的瞎眼婆婆的。瓦儿记得她刚过门到钱家来时,婆婆那时候眼睛还没有失明,婆婆待她跟亲闺女一样,啥重活脏活都不让她做。
  五年下来,婆婆老了,眼睛也失明了,她咋能就扔下她说走就走了呢?
  瓦儿虽生在贫寒家庭,但家教自小还是受过的。瓦儿也读过几天书,虽然那读的书还不到半年,但一些个道理她还是懂的。瓦儿想自己苦点累点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负人啊。
  瓦儿躺在竹椅上,感觉到了整个身心都很累。
  这时节已是临近初秋了,瓦儿换了件薄呢的睡裙,这种面料镇子里是不常见的,细致的条格很是新颖。
  
  瓦儿知道这面料也是从老宋的绸布店里买来的,说买其实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而已,瓦儿身上不少的布料都没花钱的,也不是瓦儿没有给钱,多半都是老宋不收,说欠着吧。瓦儿想欠着就欠着。瓦儿觉得老宋其实也是个好男人,最起码一点,他是会讨女人喜欢,不像她家钱福,只知道吃喝嫖赌,就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一件像样的东西。只知道在她身上寻乐子,到头来还弄了个阳痿。
  瓦儿躺在竹椅上拿手抚摸着身上的薄呢裙,就想起了老宋来,想老宋这阵子生意做得咋样呢?听人说老宋要结婚了,跟谁家的女人啊?
  瓦儿想老宋冲喜的时候一定得随份礼,自己始终欠着人家呢。
  瓦儿觉得有些倦意时,就站起身朝楼上回了。瓦儿轻轻地踩着木楼梯上到卧房里,伸手掩窗帘时,无意中就看到了隔壁院里亮着的灯光。瓦儿知道那是绸布店老宋家的灯光,咋就比平日亮了许多呢?瓦儿就特意掩在窗框旁朝那灯光处望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瓦儿惊了一下,那灯光处正是老宋家木楼的卧房呢,瓦儿真亮亮地看见老宋正抱了一个女人在床上颠呢。屋里的红绒布窗帘只掩了一小部分,光影下是老宋跟那个女人白花花晃动的身子,看得极为真切。瓦儿立时间就羞红了脸。
  
  瓦儿掩上窗帘后,脱衣上了床,躺下后心里想,难道老宋已经将女人娶到家了,那咋没听到喜庆的爆竹声呢?瓦儿想明天得去问问,真要是办了咋也得补份礼。
  瓦儿翻了个身,觉得身上竟有些热,她眼前就又浮现出老宋家那一幕情景来,瓦儿暗自骂了自己一声。
  临入睡前,瓦儿想,抽空去南水河看看小叔子钱坤,把他哥的事跟他说一下,顺便
  两个人简短的吻后,就都羞红了脸。
  这就是那天两人见面时的情景,事情是过去几天了,但依旧让钱坤有所回味,那情景相当的甜蜜,与小英分手后,回到南水河的钱坤吃东西都像抹了蜜一样。有时候顺船摘网的时候,钱坤就想,人在恋爱的时候真好啊,那是一种令整个身心都沉醉了的感觉。那么想的时候,钱坤真想放下手中的鱼网,静静地在船舱里躺下来,一遍又一遍的回味那个简单的情节,让心忽悠忽悠地跳动几下。
  钱坤觉得他是恋爱了,在他生命的年轮走到22岁的时候,他遇见了小英,一个朴实,温柔又勤勉的姑娘,有了小英甜甜的笑脸,无形的快乐也就跟着来了。
  钱坤做好了午饭,将饭莱摆上桌的时候,黄牙顺跟他说,下午钱坤得跟着上船摘网,因为另外的一个渔民老许病了,得在窝棚里养两天。钱坤说没问题,黄大哥你是说划船还是撒网,我都能搭上一把手的。
  三个人吃完饭,钱坤将碗筷泡到水桶里之后,让老许歇下了,就扛了桨跟黄牙顺下了水。两人沿着南水河一直向北,将船划进了那片深水域。
  由于前几天接连的降雨,黄牙顺说这片水域肯定能有大鱼。
  两个人将几片网都撒下去之后,就划船朝上游走,行船约有三五里水路之后,船突然间晃荡了几下,险些使摇桨的钱坤摔倒。正拽着网绳的黄牙顺说,坤子快点顺船,他说的是打鱼的术语,就是说改变方向往下游走,言外之意是挂上大鱼了。
  钱坤忙将船桨横过水面,让船掉了头,一直顺水走。
  黄牙顺一边往船上倒网线,一边叫钱坤往离岸不远的那个浅滩上靠。
  钱坤的船靠上浅滩之后,由于下冲的惯力,船蹭上沙滩一两米远,嘎的一声搁浅了。
  这时候黄牙顺已经从船上跳了下来,站在没膝的河水里往上拼命地拽网线。
  两个人都已经看到十几米远处水中泛起的浪花了。
  钱坤想那有可能就是黄牙顺他们常念叨的一条挺大的鲟鱼。
  因为这正是鲟鱼从南溪江流人内陆河产卵的季节,每年这时候都会有人在南水河里网到一两条,大的上百斤,小的也有几十斤,这就是打鱼人的福气,因为鲟鱼在当地的价格是极高的,每斤要达到八块钱左右,这一度是因为鲟鱼出口国外的原因。
  钱坤听黄牙顺和老许他们讲起来真是眉飞色舞,也有趣极了,这回没想到却真的让他碰上了。钱坤扔了桨,也快速地跳进河水里,帮黄牙顺往上拽网。
  几分钟的功夫,那条鱼便露出了脊背,黑乎乎的左右摇摆着荡起很大的水花。
  黄牙顺嘴里哇哇大叫着,喊钱坤快去船上拿大号的抄箩子。
  钱坤松开网绳,跑回到船上手忙脚乱地取回了抄箩子。
  黄牙顺叫他使劲拽住网绳,然后拿起抄箩子奔了鱼头,只一下就将手中的抄箩子套在了那条露出水面的鱼头上,然后再绕了几个扣,将拳头粗细的抄箩子杆竖起插进沙泥里。
  钱坤呆住了,他觉得黄牙顺这几下子做得太漂亮了,真是干净利落,那条足有百十斤重的鲟鱼整个头部都已经悬离水面,黑褐色的鱼身还在摇晃着。
  钱坤这回才知道老许他们平时讲的抄箩子的厉害,他记得老许跟他说过那抄箩子的杆都是用黄玻璃树做的,网线也是细牛皮筋浸了油,然后趁湿编织而成的,是渔民们专门网大鱼用的家什。
  钱坤这么暗自佩服和赞叹的时候,黄牙顺已经取来了杀鱼棒,在鱼头上轻轻击了一下,黄牙顺用的只是七分的劲,却恰到好处,鱼整个身子都不动了,两人连网带鱼的拽上岸来,便都惊呆了,这条鱼足有三百多斤重,而且鱼身呈黑黄色,极接近鲟黄鱼的正品。
  黄牙顺坐在沙滩上歇了十几分钟后,便跟钱坤一起将鱼用草绳拴牢,抬进船里捆绑好,再合力将船推下水,摇着奔回鱼亮子。
  黄牙顺说今晚就得找车,明天一早将鱼运到黄旗镇的水产收购点去,趁新鲜能卖上价钱。
  两个人估算了一下,这条鱼至少能卖两千多块钱,相当于他们打两年鱼的总价格。
  黄牙顺一边划船一边哼起了小曲,他哼的是当地的民曲打鱼郎,钱坤觉得从黄牙顺嗓子里发出来的音颤颤的,极幽默,不禁也笑出声来。
  渡口镇开绸布店的老板老宋结婚的头一天晚上,邻居们都来老宋家捞忙,老宋是满脸的喜气,穿了件白绸褂子,里屋外屋楼上楼下地忙着,一会儿给舂米的几个女人斟茶,一会儿又去给剪窗花的婆姨们端瓜果,还不时的到院落里给几个往房檐上挂灯笼系七彩布条的男人散纸烟。
  老宋是满脸的喜气,一边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站在石板铺的院落里大声喊着,兄弟妹子们,好好忙啊,晚一会儿我们有夜酒喝呢。
  瓦儿也在腰上围了块麻布围裙,来老宋的厨屋里帮着洗菜淘米,瓦儿是早早吃了晚饭后,将婆婆安顿睡下了才过来帮忙的,邻里邻居的有了喜事哪能不伸把手呢。
  厨屋里热气腾腾的,两个同在帮忙的婆娘站成了刘面都看不清人的脸面,瓦儿知道是蒸着红枣馍呢。哪家人家办喜事不蒸它个三锅五锅的红枣馍呢,喜事吗,就得让来冲喜的客家放着劲地吃。
  喜酒也是备好了的,十几坛老酒码在院落的一角,都是贴了“烧郭记”封子的,酒绝对的正宗,是今下晌使人套了车特意去九里路外的郭家窑买来的,还未开封酒香就已经出来了,满院子地飘浮着,令那些捞忙的汉子们不时地吸溜一回鼻子。
  瓦儿站在厨屋的一角,拿一块抹布洗盘子,几大摞呢,她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个印有蓝碎花纹的瓷盘放到撒了碱面的瓦盆里,泡上几分钟后再拿出来用清水洗一下。瓦儿做得极耐心,她心想,听说老宋要娶的新婆娘是后街开成衣铺的周嫂,那人她是见过几回的,也是个很水嫩的女人,长得标致,说还不到三十岁呢,前年上死了丈夫的。
  瓦儿想,老宋倒是有福相的,两人都做买卖,日后还能愁没有好日子过。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老宋不知啥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老宋本来是给厨屋里的几个女人送凉茶的,进来后转了一圈就见到厨屋的角上有一个人影在忙着,另外两个可能是去院子里晾新蒸的干粮了。
  待老宋透过热气看清是瓦儿后,老宋就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后,瓦儿是背对着老宋的,洗碗和盘子时弯着腰身,动作很美的样子,尤其是她的臀,丰满而肥硕,让老宋片刻间就有了冲动。
  老宋将手中端着的茶壶轻轻放到旁边的灶台上,伸手就从后面将瓦儿的腰抱住了,瓦儿一惊愣的刹那间,老宋的一只手已经游蛇般伸进了瓦儿的褂子里,按在了瓦儿的奶子上。
  瓦儿就叫了一声说,是哪个遭天杀的,不去做活来戏弄老娘。
  老宋的手在使劲揉搓了几下后,竟直奔了瓦儿的下身。
  这回瓦儿急了,使足了劲甩脱了那只手,问究竟是哪一个?
  老宋的手被瓦儿甩了出来,抱腰的手却没有松开,忙小了声地说,瓦儿是我,我是你宋哥呀。
  
  瓦儿腾出一只手,将老宋从自己的身边推开,说你都要娶新人了,咋还这么没个正经呢?
  老宋做出一副凄艾的样子,语调极轻地说,瓦儿我要娶人了也不高兴,我心里就喜欢你的,要是能娶你该多好。
  
  瓦儿嗔怪地说,我是有男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
  这时门外有了说话声,老宋赶紧转身捧了茶壶一边说忙着啊一边朝外走。
  两个捞忙的婆娘进到厨屋来,接着在案板上揉面往锅里装干粮。
  厨屋里的热气又重了一层。
  这晚上,瓦儿帮着洗完了盘子已经将近半夜了,院子里挂上了红红的灯笼,摆上了一桌酒莱。可瓦儿没有留下,瓦儿朝门外走时有婆娘喊她吃酒,瓦儿说不了,得回去照看婆婆起夜呢。闻声出来的老宋见留不下瓦儿,就在桌上捞了一碗回锅肉端给瓦儿,说给婆婆的,让她老人家趁热吃几口。
  瓦儿推让着,还是接了,口里谢着出了老宋家的大门。
  街上已是繁星点点,瓦儿想,小叔子钱坤这会儿睡了吗?
  钱坤跟黄牙顺网到了一条近三百斤重的鲟鱼,这无疑是件喜事,渔民老许的病也没了,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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