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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5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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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钱坤在刘举哪儿喝得酩酊大醉。
钱坤说他不会就这样看着小英堕落,他要将小英救出来。
、 刘举说,钱坤你真成了大傻瓜了,人家小英是急于挣钱给她爹治病,关你什么事了,何况人家又没答应过说要嫁给你。
第二天酒醒后,钱坤就从县里坐车返回了渡口镇,回家看了看老娘,又恳求姨表姐再帮他照看几天,便拿了些钱去了齐各庄。
钱坤到齐各庄后来到小英的家,将小英的情况跟她姐姐说了,小英的姐姐也急得不得了,忙问钱坤咋办。钱坤说只有你跟我去将小英带回来,否则她会走邪路的。
小英的姐姐说她去不行,小英妹子自小脾气就犟,不行的话就跟她爹商量一下看老人能不能去。
钱坤说那不妥,老人重病在身,若是知道了小英的事,说不定会急火攻心,万一病情加重了怎么办,最后两人商定还是小英的姐姐跟钱坤去,就说爹病重想小英了,先将小英骗回家,然后再做她的思想工作’。
小荚的姐姐立刻找来她丈夫的妹妹帮她照看生病的老人,收拾一下就上路了,两人到了县城后,先找地方吃了碗面,然后钱坤才将小英的姐姐带到城关路的红河洗浴城门口,指给她地方后,钱坤说我就等在外边。
小英的姐姐就进了洗浴城,能有半个小时左右,小英跟姐姐出来了,钱坤迎上去跟小英打招呼,小英只是淡淡地说谢谢你钱坤哥。
钱坤激动地说谢啥,都是一家人嘛。
三人到了长途汽车站,小英让钱坤陪她姐姐,便抢着去买票,小英回来后不一会儿就上车了。三个人找到座位后,小英将车票给了钱坤一张。钱坤看后才知小英是给他买了到渡口镇的票,钱坤心里就明白了,小英是不想让他跟着去她家里,而小英她一定给她们姐俩买了到齐各庄的票。钱坤将车票揣进兜里,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坐了,看汽车缓慢地驶出修水县城。
钱坤心里想,管小英高兴不高兴呢,只要能将她从那个火坑里救出来就好。
车到渡口镇后,钱坤跟小英姐俩道了别,将身上带的一些钱硬塞给小英,就下了车。
钱坤站在路边上,看着汽车重新启动,并且慢慢地驶去,心里舒了口气,这时候小英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了他一声钱坤哥,随着喊声就见有一个小手绢包从车窗里飞了出来。
钱坤忙跑过去,弯腰捡起来,是小英平时用的那块花手绢。
钱坤将手绢打开,见里面包的是他给她买的那块手表和一些钱,手表的时针和秒针在有节奏地走着,钱比他塞给小英的要多一些。钱坤在那些钱的里面看到有一块小纸片,上面写着,给你家大娘买点东西吃,忘了我吧,钱坤哥,我会记得你是个好人。
字有些歪扭,是用铅笔刚刚急着写上去的,钱坤想一定是找售票员借的铅笔写给他的。
钱坤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鼻子忽然间就有点酸,他在心里说,小英我不信你说的,你是个好女孩。
钱坤说这话时,渡口镇的黄昏正在慢慢来临,有淡淡的夕阳将不远处那些占色古香的老屋,镀上一层暖暖的金色。
钱坤回到家,在自家巷子门口处碰到了隔壁开绸布店的老宋,老宋好像是刚刚喝了酒,拉着他的衣袖兴奋地说,坤子,你知道不,你嫂子的那个远亲,就是王税务他摊了事了。
钱坤说他能摊什么事呀?
老宋说是下午刚被县上的警察抓走的,好像是收黑钱的事被人告发了,镇里的买卖人都说他是罪有应得呢。
钱坤独自苦笑厂一下,在心里说,是罪有应得。
钱坤进了院子后,见嫂子瓦儿正跟老娘在石桌上吃饭,娘坐在一把有靠背的竹椅上,腿上围了一条薄呢毯子,手拿把勺子在喝米粥。
钱坤心就动了一下,站在院门口呆愣愣地望着娘和嫂子。
瓦儿见是小叔子钱坤回来了,赶紧起身给他拿椅子,拉他坐下后,又去取碗筷给他盛饭。
桌子上有一碟腊肉炒椒片,还有一碟萝卜咸菜,钱坤看到娘的碗里米粥上搁了好几片油亮亮的腊肉片,而嫂子瓦儿的碗里则是十几块咸菜条,钱坤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他坐下来端起嫂子瓦儿给他盛的米粥,用筷子夹起一大筷子腊肉片来,飞速地放进嫂子的碗里。瓦儿忙用筷子往回挡,可钱坤硬是用筷子给按住了,直到用筷子将那肉都搅到米粥里,他才将筷子抽回来,开始吃饭。
吃净一碗米粥后,钱坤起来添饭,却见嫂子瓦儿捧着碗在看着他,眼里满是泪水。
钱坤小了声地说,嫂子,让你受苦了。
三个人吃完饭,钱坤抢着去洗了碗,瓦儿见状只好扶婆婆去卧房。
待钱坤将那几只碗在石头水槽里洗干净后,瓦儿已沏好了茶,两人坐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
钱坤低了头说嫂子你要是憋闷就回娘家吧,我不走了,娘我会照顾的,你还可再走一家的。
瓦儿小了声地说,我已经嫁给你们钱家了,生是钱家的人,死也是钱家的鬼,你凭啥子赶我走哩。
钱坤说,嫂子你又不是不明白事理,我哥他不在了,凭啥子在这儿受苦呢。
瓦儿说,弟你别说了,我不会走的,我要跟婆婆过一辈子。
钱坤便不说话了。
瓦儿就问他今后是咋个打算的?
钱坤说,不是还有钱吗,正好冯麻子租的铺面空了。就开个草药收购点,他听同学刘举说城里需大量的药材呢,比如枸杞、丹参、不老草什么的,收够了数量送到城里,找他一个开药铺的堂叔,有多少人家要多少,兴许还能给个好价钱呢。
瓦儿听后兴奋地说,那我可以组织咱镇上的妇女们去山上采的,你就在家里负责收购,我看准行。
钱坤说我得先去县里同学他堂叔那个药铺学习些日子,得将那些药材的知识都掌握了,能辨清真伪品级,我们才能去申请执照。
瓦儿说,你就放心去学,娘和家里有我呢,要是钱不够,我那儿还有点首饰,能卖些钱派用场的。
钱坤说,钱怕是够了,你用不着卖首饰的。
两人说着话天就暗了,瓦儿说去睡吧,你跑了好几天的路了,一定是累了。
钱坤,说嫂子你先去睡吧,我再坐一会
瓦儿便踩着楼梯轻轻地上楼了。
钱坤坐在院子里又喝了一壶茶,想着小英和姐姐到家后咋样了,她姐姐说通她没有?自己耍不要再去她家看看,想着自己跟小英第一次看电影的情景,想着两人在黄旗镇的小溪边散步接吻的情景,想着在红河洗浴城的按摩间里小英在他面前脱光衣服的情景,钱坤的眼睛一瞬间就湿了,他想,这一切难道是真的吗?怎么还像是在梦里头啊?
钱坤又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感到有些困的时候,他就站起身伸了下腰脊准备回娘住的平屋睡觉,钱坤进了平屋回身关门时,他就看见旁边嫂子住的木楼的窗子前有个人影在朝他这边望着,稀疏的月光里那分明是嫂子瓦儿,钱坤想都这么晚了,嫂子她咋还没睡呢?
渡口镇九月的深夜,已经有悄然袭来的晚霜了,隔着门上的麻玻璃能够看到远处老屋脊上那层浅色的白,钱坤重又往嫂子瓦儿的木楼上看了一眼,在心里说嫂子天凉了,你要加件衣服啊。
嫂子瓦儿窗前那个人影仍然立在那儿,没动。
钱坤的心里就跟着一热。
苏 醒(中篇)
■ 盛 琼
一
三月的时候,响过一阵阵惊雷。它们不期然地砸向大地,像陨石似的有一些想象不到的震撼。天,醒了。
恶臭。暗流。腐败。垃圾。飞虫和老鼠。我是一团粉色的肉。像罂粟,开在黑暗的地道。
我没有眼睛,却看得见。没有鼻子,却闻得到。另外,我还有一个永动机似的小心脏,兀自地跳动。
我一直都在做梦般地睡眠。从一个梦滑人另一个梦。梦里做梦,迷梦。后来,我就完全睡着了。等我有了一些不成形的游丝般的感觉时,我似乎又飘到了另一个梦境。也不知是上升还是坠落。总之,我失去了重量。
有那么多刀剑的光芒像正午的太阳,也像光的帐子把我笼罩。接着,我听到一些金属的敲击声。起先,我觉得它们像金石的鸣响,有着占乐的节奏。渐渐地,它们嘈杂,刺耳,像刀子剐着人心。我想捂起自己的耳朵,却发现原来我并没有耳朵,那声音直接进入我的灵魂。我似乎有些睡不下去的感觉了,但我陷入的梦境太深了,像套娃那样一个套着一个,我一时还有些恍惚,无法挣脱。很多人在那种声音里疯狂地舞蹈。他们和着那古怪的节奏,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不知是痛苦还是狂喜。
各种各样金属的声音在我的身体里回响。我的心像被四分五裂了似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想重新坠入梦境,可怎么努力,都有些徒劳的感觉。而且,越努力人似乎越清醒。我的感觉像春天的小草一样,唧唧喳喳地从地里纷纷探出脑袋来。可是,我的身体似乎还是空洞的,无所适从的。我的灵魂盘旋着,随时准备着在我那粉色的肉体之上停歇。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
这声音似乎是从我灵魂里发出的。
这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发出的。它低低地回响着,越来越雄浑。最后,它像一股洪流吞噬着一切,使所有的东西都回荡着一种节奏: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 我被那种声音震撼着,惊讶着,席卷着。 我发现,我终于像一条被潮汐带到岸上的海鱼一样,肚皮一鼓一鼓的,鱼鳃一张一合的,灵魂干涸着,窒息着,但却还是醒了过来。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渐渐有了一些知觉了。但我还是记不起好多事情。我的最强烈的感觉就是疼痛。那么剧烈的疼痛,撕裂般的、魂不附体的疼痛,像神经和血管那样弥漫全身。我希望自己还回到懵懂的睡梦状态,可是醒了,就是醒了,就像芽儿从种子里冒出头来,它就缩不回种子的襁褓中去了。
——我是谁?到底是谁?
每个人,甚至东西,都是有来处的。他不会凭空落下来,就像雨,雨是从云里落下的。那么,我是从什么地方落下的呢?
……喔,记起了,好像记起了。那是一种咸咸的液体,它落进了充满血腥的搪瓷容器。白色的容器,红色的血液。那种液体一落下来,我粉色的肉体就充满了灵气了。是啊,我就是在那种液体里获得生命的。还有记忆。还有感觉。接着我就被巨大的疼痛淹没。
我好似听到这样的声音,像风在身上掠过:
哭什么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这些年轻人都这么糟蹋身体!将来就知道懊悔啦。一个中年妇女粗鲁的大嗓门。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闷闷的嚎啕,像绝望的狼嗥,五脏六腑都从中呕出。是个悲愤的压抑的女声。我浑身为之一颤。
眼前的光,陡然一暗。浓黑的乌云,像屏障挡了下来。
让我再看一眼吧。是个女子抽泣的细声。那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子,低下头来。在那黑暗中,我感到了第一缕温暖。
有什么好看的!……作孽!还是刚才那个大嗓门。
接着,我摇晃起来。我觉得天旋地转。还没等我清醒过来,“哗啦”一声巨响,然后就是冰冷的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水流把我吞没。我想喊,却发现没有嘴。于是我用身体当嘴,大吼一声:不——
,
可是,那一瞬间,我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头脑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一个女人黑色的长发上。
一个长发女人。
一道灵光像闪电照亮了我的身体。我变得像水晶一样透明。对,找到她,找到那个长发女人,我就知道自己是谁,是从哪里来的了。
我发现,在那一时刻,我的身体突然轻盈了起来。我飞了起来。
是的,我是长发女人。这么一头好头发,可以做洗发水广告的。这也是我将近四十岁生命里唯一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四十岁?你觉得不像。谢谢你变相的恭维。现在什么东西,人都可以超越了,可以战胜了,但人们不敢碰一碰时间。时间,那是人类的黑洞。所以我们多心虚啊,我们所有的强大都是因为心虚。对时间的心虚。
我也是这些年才懂得这个的。女人越逼近四十,心里越透彻,有些水落石出的意思,可是脸上的印痕却复杂起来,重叠起来,那么多的故事沉淀在上面,想不透彻也不行啊。这是所有女人的尴尬。
你说我说话有文学的气息。谢谢。这是我的职业使然。我是个文学杂志社的编辑,一辈子受文学的毒害不轻。女人天性就是浪漫的,而一个文学女人那是浪漫中的浪漫。所以那也是苦中之苦。我们的苦都是心上的,不能痊愈和淡忘的。
女人一辈子为什么总是说着男人呢?男人,这两个字,像魔咒贯穿我们大同小异的一生。男——人——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知道一些男人的内涵,是在一个美丽的大学校园里。在那所知名的有着古老历史的校园里,我是万绿丛中一点怯弱的新芽。还有些孤寂。我知道自己不算特别漂亮,只谈得上清秀。我留着一头黑缎子一样的长发,像一面黑色的旗帜,不过,只有我一个人跟随在那旗帜之下。
直到我接到一封炙热的情书。在那封情书里,一个男人,不,还应该叫男孩,他称我的头发像一个蓊郁的芳香的大森林,他想迷失其中。你瞧,他这样说,一下子击中了我。我们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这种浪漫的语言所袭倒的。
我跟他在校园的一个树林里约会。我记得那是个美丽的初夏。一年中最美丽的夜晚。天地像一只巨大的摇篮,花香四溢,恬静安详。天上的星星像点缀在摇篮之上的金黄色的水晶纽扣,而那个安静又茂密的树林成了摇篮边拖曳的绿色的花边。我一下子就闻到了校园里弥漫的那股浓浓的书卷的气息,沉淀着历史和人文的淡远的芳菲。我真是有些激越,也有些陶醉。
那样的时刻,我们也被另一种新鲜而有些怪异的味道而惶惑和吸引。我们彼此闻到了对方身体上所散发的那种异性的气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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