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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5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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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的刺刀在阳光下晃着青白刺目的光。村民们沉默着,大家都低垂着头。大坪上静得能听到日本靴子踢起的尘土声,还有各家各户晒梅菜的气味,从来没有这么浓重过。有人咳嗽着,马上咽了回去,怕惊动什么。
  一个鬼子突然从人群中拽出一个男人。一名伪“宪查”高声问,游击队在哪里?那个男人很小声地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两个鬼子上前把他的头,狠狠压下,狠狠浸入“禾堂”边一个废水缸里久积的半缸雨水中。一会儿鬼子把手一松,男人鱼一样跳直身子,男人喊了起来。男人的声音很大,他喊的是——走啦!都走啦!鬼子又将他往废水缸里浸。
  一个瘦孩子尖叫着冲上台去。干瘦的少年扑赶过去,紧紧抱住父亲的腿,站在席丽莎身边的一个抱孩子的女人也扑了过去,像老鹰护小鸡一样,用一只胳膊夹着孩子,一只胳膊挡住了自己男人。怀里夹着的、快掉下的孩子哇哇大哭。
  那鬼子若有所思,连续点头。点着头他的目光已经在点头中转移,他看到了刚才妇女身边的席丽莎。老太婆的眼睛透过客家凉帽的边,和鬼子的眼睛有了极短的对接。老太婆回忆说,那时候,她已经准备死了。本来,她就等着随时被人指出她的身份,她甚至在微微发抖。那么多的村民,平时有的甚至没讲过话,你怎么能信任他们保持沉默?而他们都认识她是游击队员,因为她教过他们唱歌、识字,而她却不能全部认清他们谁是谁。老太婆想,如果她被鬼子拽出队列,肯定就没有孩子、没有亲人来帮护她了。她说她已经准备牺牲了,心里反而开始镇静,可是,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真的不是害怕。
  鬼子一步步走向她,停在她面前的时候,鬼子把脸歪过来看她。然后用手慢慢抽出战刀,轻轻挑起了凉帽布檐。席丽莎再也不敢看鬼子,她死死盯着鬼子满是尘土的大靴子。
  鬼子扬手一把打掉她的帽子。席丽莎还是想捡起帽子,鬼子就把她猛地推出人群外。席丽莎猝不及防,跌了出去。
  你!游击队!
  席丽莎绝望地否认。晒稻台前一片死寂,摇头间她只有一个念头,村民们不要说话啊。她知道村民们不会主动出卖她,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她愿意保持这样的安静。这时,她感到人群动了起来,有人拨开人群,或者说村民在为一个人让路,那人向她走来。是竽圆。
  竽圆要干什么呢,他能帮她什么呢?老太婆想都不用想,她知道竽圆不会出卖她,可是,竽圆有什么用呢?说我是他妹子?她觉得他是来惹麻烦了。竽圆停在鬼子和席丽莎之问。竽圆说,是我老婆。鬼子似乎相信,又像是仔细打量着他。鬼子开始在席丽莎和竽圆之间转圆圈,所提的弯头战刀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脏皮靴。鬼子的脸色越来越温和,眼睛里居然有了笑意,嘴里开始轻轻地在哼唧哼唧什么。
  席丽莎听到了自己牙齿的颤抖声。又一个老太太从人群中,慢慢地走了出来。席丽莎知道她和竽圆的母亲很要好,竽圆的母亲说全村,就她的“鱼味”(一种自腌小鱼)是最好的。可她叫不出老人的名字,平时也觉得老人面相比较凶。那一瞬间,席丽莎简直想闭上眼睛。她认为老太太不太喜欢她,她就是来把竽圆救走的,老太太会说出真实情况
                             的,甚至可能指出其他六名隐身于村民中的游击战士。席丽莎口干得无法呼吸。
  可是,老太太走到了她的面前。老太太牵起了席女的手,就像要牵自己的媳妇回家。很不应该的是,席女竟然迟钝了一下,她看见竽圆的眼神竟然也茫然了一下。老太太又去推了把竽圆。
  鬼子似乎还是笑了一下。猛然地,那把战刀突然在空中抡起了个大幅度,鬼子嗥叫了一声,声嘶力竭地嗥叫,看表情是暴怒极了,整个下巴往下压,露出了带着金牙齿的全部下牙床。也许他根本就没相信过竽圆,也许他只是在歇斯底里地爆发一种变态。
  几个鬼子和伪“宪查”围了上来。
  鬼子把竽圆猛地推向席丽莎,席丽莎被撞了个趔趄。鬼子对他做了个脱衣服的手势,席丽莎一时不明白鬼子想要竽圆干啥,那个伪“宪查”似乎有点困惑。竽圆站着没动。他也许明白了,鬼子要他脱席丽莎的衣服。也许不明白,因此依然站着没动。一个特别矮胖的家伙,突然抬脚就踢,站竽圆对面的、像是小头目的那鬼子,挥手用手背反甩了竽圆一个重重的耳光。竽圆简直是应声而起,突然就扑向鬼子,他要夺鬼子手上的刀。
  这一瞬问太快了,因为他和那鬼子绞在一起,旁边的鬼子愣怔着,一时不敢开枪。竽圆抓刀刃的手,顿时鲜血淋淋。竽圆的眼睛瞪得虎圆。那鬼子突然放手弃刀,竽圆有点站不稳,旁边的几支枪都响了,老太太也倒了下去。席丽莎疯了似的嚎叫,她扑向竽圆。晒稻台上同时响起了更多的叫喊声,非常杂乱,有孩子大哭、有妇女们的尖叫。村民们围了上来。
  竽圆是死在席丽莎怀里的。席丽莎浑身是血,她和竽圆两个人都浑身是血,血人一样,他们一直坐在大坪细腻的硬泥土地上。竽圆没有说任何话,他半合的眼睛一直看着席丽莎,死和没死之间,界线很不清楚。席丽莎哭不出来,只是用手一直摸合着他的眼睛。那个老太太也死了。
  席丽莎从此,把竽圆家那祖传的马首刀一直带在身边。再急的行军,她扔下了口琴,扔下了任何穿的盖的,也没把马首刀扔下。
  老太婆说,没有经过战争,尤其是抗日战争,你就不明白什么叫军民鱼水情。那是真正的鱼和水的情谊呀。群众知道我们打日本的,我们又帮助他们搞生产,因此,在最危难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用生命来帮助我们。
  夭夭九说,那个男的爱老太婆,对吧?要不然他不一定会站出来找死。
  粽子说,他会站出来。你不懂那个时候的老百姓。大家痛恨侵略者,中国人一致对外。所以,老太婆说,她对老百姓感情很深,肯定是真的。老太婆还说,如果时间变一变,也许我的父母、我的家人也会冒死救她。因为老百姓分得清,谁是为他们好的人。我想这是对的。
  夭夭九对此不感兴趣。夭夭九说,那个乡下男人,要是不爱老太婆,可以说是他妹妹呀什么的,反正其他人不会揭发他。
  可是,日本人不相信他呀。
  夭夭九说,农村人和城市人可能还是不一样。日本人肯定是怀疑了。老太婆长得就像游击队。脱衣服干吗?让他强奸自己老婆吗?证明是一家人?
  我也不清楚。我没敢问老太婆日本人到底要干吗。老太婆也没说。老太婆不喜欢说男男女女的事情。老太婆说,那是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过,日本人都是变态狂。也许本来就相信老太婆就是农民老婆,而不是什么游击队。
  夭夭九说,后来日本人就走了吗?他们怎么没把老太婆杀掉?
  老太婆没说,反正她活到现在,而且有了一把镇邪的青铜古刀。
  1944年春天,老太婆还救过一个美国第14航空队飞行教官。粽子说,老太婆现在还能叫出那美国佬的名字,他记不住。也许叫迈克?杰瑞?粽子说,老太婆的美丽和简单的英语能力,肯定让老美如他乡遇知己。在逃避日本人的大搜查中、在等待组织安排救援的半个月内,老太婆每天装成客家女,冒着极大危险,到山洞给美国飞行教官送咸饭团,还每天帮迈克敷中药治疗跳伞前的腿部灼伤。两周后,被游击队送抵安全地带的飞行教官,送给老太婆一支派克笔做留念,但是,在随后挺进粤中的游击战中,电台女兵的老太婆把它弄丢了。
  粽子说,老太婆说,那个迈克还是叫杰瑞的家伙,眼睛灰蓝色的,非常浅,一开始看很空洞,看多了特别温柔。老太婆说他是个温文尔雅、很帅的飞行官。
  夭夭九说,半个月呢,浪漫啊,老太婆和美国佬有没有擦出爱情火花?
  粽子说,不知道。你自己去问她吧。
  
  女贼夭夭九吃了老太婆的醋
  
  老太婆住院的这半个多月,粽子和夭夭九都挺累,挺烦。两人有机会就问老太婆,你的孩子怎么那么忙呢?老太婆一律不予理睬。天天九有一次自以为给老太婆熬了鳖汤功劳很大,就恶狠狠地说,你的孩子很不孝顺!
  老太婆当场就摔了调羹。老太婆说,老大的女儿今年高三!老二的儿子今年初三!孝不孝顺我知道!这不过是小手术!
  夭夭九哼了一声,扬长而去。如果不是粽子被警察押到病房事件发生,天天九可能再也不会来伺候老太婆了。粽子后来在老太婆的电话机菜单的通讯记录上,看到老太婆在眼睛发病的住院前两天,给电话区号020的广州和0531的济南都分别打了两三个电话。那是老太婆最疼痛难忍的发病期。粽子猜,老太婆可能是受不了,才给自己的孩子打求援电话的。但是,为什么他们都没来呢?也许真的太忙了。
  夭夭九和老太婆关系就是搞不好。老太婆出院那天,夭夭九差点又不理睬粽子了。出院的时候,老太婆说,头发很痒,要洗个头。粽子说让夭夭九陪你去发廊里干洗吧。老太婆不同意。说那种地方脏,她的眼睛才手术过,更要保持干净。夭夭九就吼了起来,小气!你就是小气!舍不得花钱!我掏钱请你行不行?
  粽子不喜欢夭夭九这么说话,加上医生有交代,别刺激病人。青光眼怕精神刺激。再说,老太婆说得有点道理,脏水流进眼睛,绝对是麻烦事。
  那天的头发,最后是粽子在老太婆家,让老太婆斜躺在床上,头伸出床沿一些,然后他笨手笨脚小心洗的。老太婆满头白中发灰的头发气味很重,还混着奇怪的鱼腥味。尤其是洗发液抹上去,打不出泡泡时,粽子觉得有点恶心。老太婆耳朵上面,头发拨开,就能看到一个发亮的三角形疤痕。粽子指头轻轻滑过,发现里面是软的,像是没有颅骨,或者颅骨凹陷了。粽子觉得怪异,又触动了一下。老太婆说,弹片。刚好头偏了一下,要不然1944.年就死啦,到现在骨头都烂掉啦。不知为什么,老太婆开心得自己咯咯笑起来。
  粽子叫夭夭九过来看,但夭夭九一直臭着脸,远远袖手站在一边,没一会儿,她就走了。门“咣”地重重响了一声,粽子一听,抬头急喊,等等我,喂,一起走呀!
  夭夭九没回头。粽子把老太婆匆匆安置好,就追了出去。老太婆轻蔑地哼了一声,拿着粽子塞给她的干毛巾,有些愤愤地自己擦着头发。
  夭夭九坐在台湾上包餐厅里,她嘬吸着一杯橙汁,眯着古怪的长眼睛,似乎很茫然地看着《小鸭、小船、小渡轮》。粽子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夭夭九扭了扭身子,眼睛里面有泪花。我不舒服。夭夭九说,我就是不舒服!
  粽子说,不舒服的事我比你多。比如,每次看这个《风吹走的帽子》我也不舒服,是说不出的不舒服!你每次都看你自己那幅,现在你替我看看它吧。
  夭夭九半闭着浓黑的细长眼睛,乜斜着《风吹走了我的帽子》:
  
  甚至泳衣还没碰到水
  风就把我的草帽吹跑了
  我站在滚烫的沙滩
  望着终于掉在湛蓝大海的帽子
  随着海浪越漂越远
  我仿佛听到它的呼吸
  而我究竟什么也没能做
  阳光毒辣风好大
  虽然眼泪一下就蒸发了
  但我很久以后才知道
    那只是无奈人生的小小开始
  幸好它是从一个美丽的沙滩开始的……
  
  夭夭九说,那你看看我的漫画,你使劲看看,你看它们会让我舒服吗?
  粽子扭过头看了看,不说话。
  两人都不再说话。
  夭夭九把脸侧放在桌面上。粽子用手指拨弄她柔软蓬松的头发丝。夭夭九闭上眼睛。夭夭九呜咽着说,我讨厌那个老太婆!我讨厌你对她那么照顾!我讨厌她向你撒娇,她有自己的孩子!我要你讨厌她!不理她!
  粽子不说话。他还是挑拨着夭夭九的头发。讨厌她吗?讨厌那个老太婆吗?粽子想,以前是非常排斥的,但是,现在,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了。喜欢她吗?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不理她,不可能吧,刀还在她那。如果没有刀,或者如果老太婆的刀根本不值钱,那么不理她,能做到吗?能吗?粽子又进入了眩晕感。
  终于,夭夭九恢复了正常,直起脑袋说,我们要不要那把刀?
  粽子清醒过来,当然。不要刀,我们要什么?
  那什么时候才要?
  该要的时候。
  
  让人人有书读  人人都有爱吧
  
  没有人知道老太婆生日,是老太婆自己打电话宣布要过生日。天天九第一反应就是翻了个眼睛,粽子也不积极。粽子有气无力地问,你的孩子会来看看你吗?
  老太婆说,这算什么事!还让他们请假坐飞机?我只请你和那女的来我这吃饭。我想热闹一下,我要弹琴给你们听。我76岁啦!
  夭夭九说,给那老疯婆买个生日蛋糕吧。这老东西,还不知道她明年还有没有生日可过。夭夭九竟然对老太婆有所关爱,粽子心里轻松,但不幸的是,夭夭九成了乌鸦嘴,老太婆真的没有活到下一个生日,事实上,她只再活了生日之后的两周时间。生日后,粽子打过两个电话都没人接,他没重视这个问题,结果在那次送广告上山,看见平时极为节俭的老太婆,天还未黑,两个房间的电灯竟然都亮着。粽子站在楼下,觉得奇怪,想了想还是顺便上楼去看看老太婆,一开门却发现老太婆倒在卫生间门口。粽子傻了眼。第一直觉就是老太婆死了。
  老太婆的确死了。死在上卫生间的途中。穿着花布睡衣睡裤的老太婆,那个想扶住门框还是没抓住什么的伸手姿势,说不出的孤单。粽子走近,感到尸体都有点轻微的味道了。后来警察和医生说,老太婆于两天前死于中风。
  生日之后,粽子和天天九都没再见过老太婆。就是说,那一个生日之夜,就成了永别。
  当时夭夭九说给老太婆提生日蛋糕去,粽子就到书店给老太婆挑了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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