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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 作者:沧海有泪,桑田遗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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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人绘画追求意境和神韵,但见画中的男子一袭白衣,长发高梳,俨然就是“举世皆浊唯我独清,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高洁不凡,而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却是云发高挽,发间只有几件式样简单古朴但又华贵内敛的饰物,穿着深红的衣裳,美艳不可方物,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寒冷中又有几丝妩媚。
这样一对男女,果然是天上人间仅有的绝配了。
原来宁王的外貌接近母亲,气质和神韵却是源自父亲。
阿兰珠心中又开始将宁王和白云作比较了。
白云和宁王安长的一模一样,他的身上还散发着父亲的悠远冷清,这完美地结合了父母的优秀之处的白云,在十五年中,也不知有多少女人会向他投来爱慕的绣球。
即便是宁王,还有莎莎这么优秀的女子一路相伴,痴心不悔,若是白云——只怕天下已经没有女人有自信可以拒绝这么优秀的男人的追求了,不,他已经不用追求女人,只要他的一个眼神,就会有女人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自己就是快要沉沦的那个女人。
“……宁王叔在先皇归天的时候还是年少。”
发现自己已经走神的阿兰珠连忙正襟危坐,瑾妃看在眼里却也不动声色。
“一直以来,先皇对宁王叔宠爱有加,远远胜过皇上,也曾表示过要废长立幼,可在遗诏中,皇上还是继承了大宝,这就引来了一些好事之徒的胡说。其实皇上即位一事并无任何秘密,只是有人别有居心。”
“你们汉人宫中的隐私与我无关。”
“可作为宁王爷未婚的妻子,你也该知道他的父母当年的一些事。何况若论辈分,他们夫妻还是你父汗的结拜弟妹,也是你的长辈。”
阿兰珠一下子有了兴趣。
“当年先皇归天,皇上依遗诏继位,当时京中就有谣言说是皇上是改了遗诏才继位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遗诏公布当天宁贵妃就疯了,因为先皇曾向她保证,一定会立宁王为太子,所以她就疯了——当时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有人说先皇归天一事还有隐秘,言之凿凿,事情一度发展到有人偷潜入皇陵验尸的地步——为了平息流言,也许这里还有一些其他考虑,皇上便派宁王叔为质,去了你父汗处。”
“那时你父汗也是刚刚继位,与宁王叔年纪相仿,两人自然很快就忘了两国的间隙,结为知己。而后,不甘做一个寻常女人的宁王妃,那时的冯将军之女冯莲怜也出关,与他们结下了兄弟之情。具体这中间到底发生过多少事,现在只怕唯有你父汗知道了,我们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他们是在关外相爱的。”
“宁王叔归还,不久就正式迎娶冯氏千金,而你的父汗虽远在塞外却也送来厚礼。当时的场面,普天同庆,规模之大,竟不亚于皇上大婚。而为了他们,皇上也待到他们婚后三天才宣布皇后归天的消息,天下服丧。宁王世子,就是在天下服丧的期间生下的。”
中原皇室一向有规矩,若是皇帝一类的大人物去世,就要天下人都陪他们服丧,丧期间不可以举办婚嫁之类的喜事——为了让宁王和王妃成婚,竟迫使皇帝退后宣布皇后归天的消息,也只能证明当时的宁王虽不是储君,但他在朝中却是举足轻重,连皇帝也要让他三分。
“那关于宁王世子的出生,是不是又有什么谣言?”
阿兰珠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也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宁王妃生下的是双胞胎。
“那倒是没有什么奇事,只不过有一些专于逢迎之人说宁王世子骨骼清奇,相貌华贵,日后必会居于天子之位。但这也只是一个传言,或许正是这个传言引来了宁王夫妇的谋逆之心,但当时我也刚刚入宫,一个小小的掖庭待诏,连皇上的面也没有见过,对这些宫中的风云人物的绯闻轶事虽是如数家珍,却还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一连两年都没有走出掖庭,对这些事自是久有耳闻,未曾亲见。”
中原皇帝每有三年就会诏选美女入宫,偶有喜事,还会加选,掖庭就是这些初入宫中的女子的居住之地,但因为这几年皇上身体不适,精力不济又年事已高,为向天下证明他是个仁人君王,已经有十年没有诏选美女入宫了。至于原本被选入宫中的女子,凡年过三十尚未被召幸者全部遣回原籍,诏令地方官员予以妥善安置,另外的已经被召幸过的佳丽还须留在宫中等待消息。
走出掖庭不过只要几十步,但有几个女人可以走出掖庭住进宫殿,又不知有多少女人等到了白头还没有等到皇上的恩泽。
“我听说宁王妃尚在柜中就有相士说她命中会生下贵子,其子必会居九五之位,所以她及笄之年,皇帝就有意要召她入宫,但宁王妃却拒绝了皇帝。据说是因为她相信皇帝绝对不会也不可能对她专一,她要是入宫,就必定与人分享。”
“你说的事,当年在宫中的女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也依旧还记得那一天的情况。”
“那一天,宁王妃,不,那时她还是冯小姐,就站在前面的凉亭里,皇上则站在她的身边,皇帝已经向她表明要迎娶她为后的意思,可她却只是不卑不亢的问了皇上一句话:‘你可以向我保证后宫三千佳丽全部遣散,后宫之中只有皇后没有妃子吗?若是你做不到,就不要再对我提这件事,我冯莲怜从不会与人分享丈夫!’”
“因为做了皇后就不能不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所以她不要做皇后?”阿兰珠也有几分惊讶,“我的父汗也是不止一个阏氏,偶尔也会有一夜情缘,我见你们中原人无一不是三妻四妾,那些王孙公子更是大多先置姬妾再迎娶正室。”
“但宁王叔是没有姬妾的。不仅如此,据说他也是从没有涉足过烟花之地。当时有人就说冯莲怜选中宁王叔就是因为宁王叔是所有向她求爱的男子中唯一一个没有姬妾的,当时还有人说宁王妃在新婚之夜便要宁王爷立下毒誓,今生今世绝不纳妾——我们中原女子,虽心中也是往往幻想有人向自己发誓一生一世的忠心,却也知道没有可能,仅仅是一个幻想,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梦。”
高贵的面容浮过一丝无奈,中原女子的性格温柔婉转,所以从来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压过自己的丈夫:在中原,男人妻妾成群也是极为正常,妻妾间明争暗斗弄得家中鸡犬不宁也时有发生,倒不如草原女子性格直爽,爱便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若是有人想用什么阴谋诡计争风吃醋,反倒会迎来嘲笑。
至少阿兰珠几乎就没有见过父亲的几位阏氏间的任何阴谋诡计的争斗。
“那宁王妃倒真是一个特别的女人,要是我有幸与她生在同时,或许也会向往成为她那样的女子。”
“是吗?可你错了。”
瑾妃的眼中闪过怪异的光芒,“宁王妃可不是一个你想象中的女人。她的个性复杂,甚至可以称为可怕。而且她的占有欲也是特别的强烈,强烈到让任何一个了解她的人都会感到害怕的地步。”
瑾妃顿了一下。
“今天怎么会和公主谈这种扫兴的事情,本宫可真是老了。”
“娘娘怎么会显老了?娘娘天生丽质优得上等保养,现在皇上对你还是信任有加,圣眷正浓,又为何说出丧气话。”
这些话倒也不全是逢迎之词,中原山水清秀又没有风沙,中原女子的皮肤自然大多比草原女人白嫩细腻,何况瑾妃身为六宫之首,可谓是一代佳人。
“天下美人何其之多,我又算得上什么?若我真是绝代佳人,当年也不会再掖庭两年都没有被召幸。何况每隔三年,又会有新人入宫,那些女子每一个都年轻,其中还不乏天姿国色。我会保住皇上的恩宠也不是完全依靠这幅皮相。好在这十年里,皇上也是自知体力不济,不宜过分贪欢,才停了诏选。否则我们这些尚未生育的宫妃早就被那些新来的美人们排挤到冷宫,永生永世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皇上一面。”
但见新人笑,中原的男人大多贪恋年轻貌美的女子,自然不会记得旧人的泪水。
天下男儿多薄性,而天下最薄性的便是帝王家。
“不过本宫会至今还保有皇上的宠爱也是有本宫的办法的,公主或许不知,宫中的德贤淑贵四位妃子也是各有各的立足办法。”
命宫女奉上花茶,瑾妃缓缓道,
“陈德妃这人虽圆滑逢迎,但当年可是宫里的一号人物,她是无才无德却从来依靠攀附保住宫中地位,现在她被皇上冷落,但也不至于厌恶,若是会有机会,她就会东山再起;雨贤妃可是黄御史的亲妹,黄家一门忠烈,黄老太师曾辅佐了两代皇帝,不选她入宫也是不可能,虽说他们兄妹仗着先人的余荫在宫中朝上都目无尊上,但到底也是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云淑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远亲,就是手握禁军的李将军,她与雨妃关系匪浅,两人常在一起干出陷害新入宫的美人的坏事,皇上对她们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但因为事情没有闹大,皇上又没有证据,也就不予计较;至于本宫,在这宫中并无依托,本想将莎莎嫁给刘翰林为妻,这丫头却偏要入宫当宁王的婢女,虽说在宫中她也为我做了不少事,可本宫的确没有大靠山,唯一可以依凭的便是不知何时会消失得君宠,所以本宫这些年做事谨慎,决不轻易落人把柄,也表现得不会争风吃醋,这才勉强被册立为贵妃,本宫也——”
能在这宫中只凭一己之力成为贵妃,相信瑾妃已经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她说的是清淡,可是言语间却饱经沧桑。
后宫中,女人的争斗毫不亚于朝堂上男人的战斗,而胜利,暂时的胜利,标志是被册立为皇后或是为皇上诞下龙儿——本来这宫中便是一个无情之地,没有人会同情败者,偏偏皇上至今也没有册立皇后,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位已经三十余年,后宫就一直无所出。
阿兰珠又与瑾妃谈论了些许后宫逸事,她对在未央宫的空气中飘荡的气味有些厌恶,谈了一会儿就找个借口退了下去。
阳春时节,草长莺飞,几日不来御花园,竟未料到御花园中已有不少春花绽放,阿兰珠被沿途的美景吸引,不觉放慢了脚步,却又听见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嬉笑声:原来是这几日天气极佳,宫女们便支了个秋千架,被打扮得好似女子的宁王正在荡秋千。
“秋千飞得好高啊——”
宁王快乐的被荡气,他的衣袍里鼓满了风,在空中留下的弧线竟如欲飞的蝴蝶。
看着这样天真烂漫的宁王,阿兰珠的心情也畅快了许多,但也因为看见宁王在空中荡来荡去的样子,她的心里又忍不住地想到了白云:此时此刻,白云又身在何处?那如白蝶一样飘逸的身形,又会为怎样美妙的女子停留?
“姐姐——”
拖长了尾音,宁王因为荡得太高,被秋千飞了出来,等阿兰珠回过神的时候,宁王已经扑到了面前,当下两人一齐摔倒,不过阿兰珠身后还有侍卫,所以她倒是上半身摔在阿诺身上,宁王则是扑倒在她的身上——因为宁王只是一颗赤子之心,所以虽然被宁王压倒的姿势既暧昧又危险,但阿兰珠的心中甚至没有意识到压倒自己的身体可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公主没事吧?”
阿诺自己也伤得不轻,但为人臣子的本分却让他隐下身上的隐痛,轻声询问公主是否受伤。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换了温柔的口吻,阿兰珠对宁王道,“下次可不要再这样飞过来,姐姐都要被吓坏了。”
“知道了。”
宁王爬了起来,随后赶到的宫女们忙为他拍去身上的灰尘,但见他一副天真孩子的模样,阿兰珠也忘记刚才被飞来的他压倒的事情,竟想与他一起荡秋千。
于是宁王兴高采烈的拉着阿兰珠径直奔向了花园中的秋千架。
秋千是架在两棵柳树中央的,柳枝披风,于是匠心的宫人便将柳枝也缠在秋千绳上,倒也是春意盎然。
阿兰珠与宁王一起登上秋千架,宫女们便用力推着秋千,在一阵高过一阵的秋千上,他们一起发出欢喜的叫声,突然——
秋千绳断了!
绝对不可能断裂的秋千绳在这种时刻竟然两根都断了!
被荡到高处的身体便真乘着风飞了出去,阿兰珠不自主的抱紧宁王——她胆子虽打也有几分害怕,但在那一刻,她还是把宁王当成是一个比自己更脆弱的生命保护着。
“咚——”
两人都掉入水中,周围的宫女们乱作了一团,但幸好阿兰珠的水性不错,只是短暂的下沉,很快就浮上了水面。
宁王本能地在水中挣扎,他的发冠已经掉落,湿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竟像极了白云。
阿兰珠奋力游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游向岸边。
岸边,已经有一人向她伸出了双手:是适巧路过,看见一切的定王平。
阿兰珠毫不犹豫地将手交给定王,定王也是双手拉住她,连拉带拖地将她弄出,又与她一起拉上了宁王。
不识水性的宁王这时已经快晕过去了,他全身都湿透,伏在地上咳水,阿兰珠不及多想,忙上前帮忙。
当下两人都换上干净的衣服,定王又叫御医开了些祛风散寒的药。
事情缓了下来,阿兰珠终于想起那秋千绳断得蹊跷,不过在她想到时,定王早已命人将秋千绳解下送来:但见绳子的断口果然大半光滑,明显是有人事先动过手脚,目的是——
宫中唯一会几乎每天弄秋千的只有宁王,绳子的断口已经证明是有人在谋害宁王:看刚才的情形就知道宁王不识水性,以宫中人情淡薄,掉在水中怕是难有人救他,若是不幸掉在地上,恐怕就是当场毙命了。
但宁王又有什么价值值得这个神秘人如此苦心的布下陷阱?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非要致宁王于死地了。可他现在也只是一个痴儿,根本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到底会是谁?”
“其实奴婢也许知道一点。”
云儿在一边欲言又止,阿兰珠和定王都看着她。
“说下去。”
“这只是一个私下的传言,若是奴婢说的话不中听,还请主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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