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寒宫暖流-女子监狱纪事 作者:季仲-第3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为了把吕金妹的一举一动摸得更清楚更踏实些,这天,我亲自带着十多名女犯下了大田。
一出“半月楼”,再穿过柑橘林、奈果林、桃李林连绵无边的果园,就到了清水潭湖畔一大片水田。清水潭女监圈了数千亩山地,有果园,有鱼塘,有水田,有林地,我又想起老司法厅长梁建成创建女监时用心是何其良苦。他一心想的,是这一千多女犯在这里服刑,不仅有工可做,还有农可务,要让她们学会养鱼、养蜂、种果树、种蔬菜、种水稻五谷。这样,那些刑满释放人员才不会成为社会的包袱,能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山里的水田地力肥沃,才插下一个多月的秧苗,已蹿上一尺多高。禾苗度过自己的襁褓时代,从娇嫩的鹅黄绿而变成油黑的翡翠绿,像一片片绿色壁挂,从高到低层层披挂下来,绿满了整条山垅,煞是壮观。但仔细一看,禾苗间的稗谷杂草也长得相当猖獗。这和人类社会良莠并生、鱼龙混杂的现象是何其相似。现在女犯们的任务,就是把田间的杂草稗谷薅除干净。
十几名女犯很快绾起裤管,纷纷跳下水田。有的用草耙耙草,有的干脆用手薅草。我看见女犯们几乎是带着欢快的心情去干这份重活。她们下田的动作非常利索,溅起的水珠儿洒落在禾叶上,在太阳下熠熠闪光。女犯们弯下腰背,匍匐着身子,像一群土猪崽在禾丛中一拱一拱前进。
现在,要我做的活儿,就是监视这些女犯干活,像牧羊人守望放牧在草原上的羊群。我找了一片树荫坐下来乘凉,看一本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古典小说。当然,我如果高兴,也可以下田薅一会儿草。但是,我怕蚂蝗。这山田里的蚂蝗刁钻而厉害。我头一次下田,一条白白的小腿一下子被蚂蝗叮成了黑腿,因为蚂蝗把我的小腿都叮满了;再后来,又变成一条鲜红的红腿,因为蚂蝗被章彬彬大把大把撸下来之后,鲜血把我整条小腿都染红了。
从那以后,章彬彬就不让我再下水田。谁让我下,我也没这个胆。我设想女犯们的小腿绝不是铜浇铁铸的,能不怕蚂蝗?然而,怕也不行,令行禁止,干部叫她下田,她就得下田。
干部和罪犯,自由人和囚徒,其严格区别就在这里。我完全无须为这种不平等而有所歉疚,这是神圣的法律赋予我的权力。山里的阳光耀眼而柔和,小风儿吹在身上有痒丝丝的感觉。
小说一页也读不进去,我还是尽情地读这里的山水吧!清源大山实在太深邃太古老,山野里那种蛮荒的景色,美得令人惊诧而心醉。傍着层层梯田的田坝子上,许多小灌木都开花了,要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非来一个植物学家不可。我只知道那开白花的是曼陀罗,开红花的是穿心莲,开着金黄色花骨朵儿的是艾纳香。
对我这样一个来自北京的姑娘说来,这些野花真是太美太浪漫了,章彬彬一一教我辨认,我就记下来。但是,我还没有把握说我已经认得准确无误。再远一点,是松、杉、楮、栲等高大乔木的混交林。有许多粗壮的青藤从树根盘缠而上,直达树冠,民间情歌中所唱的“藤绕树,树缠藤”的诗情画意随处可见。在浅一点的林子里,树木疏朗,草盛花繁,常常看见毛色鲜丽的锦鸡,和穿着雪白上衣并拖着曳地长裙的白鹇,在杂草纷披的小径上漫步,一边唱着爱情的歌,一边成双成对地钻进柴草窝中去幽会。
我觉得在这样幽静的山野里,有佛老思想的老先生,自然会想到修炼成仙,想到隐逸遁世,写出陶潜、王维那样的诗,画出石涛、八大山人那样的画。但是,有血性的现代年轻人不能不处处感受到大自然的生命活力,而涌起色彩缤纷的浪漫思绪。说真的,我忽地觉得血液在我的血管里流速加快了,此时如果有位白马王子从天而降,给我献上一束鲜花,与我并排坐在这草地上说说话儿,我想我也许不会拒绝。
这种内心世界的自我发现,让我吓了一跳。随即也就明白,吕金妹为什么会出事,甚至注定要出更大的事。
我飞快向山垅田望去。茁壮的禾苗已遮去女犯们半个身子,正面的脸部是看不到的,但我能看到她们的脊背,特别是高高撅起的臀部。那些女性的浑圆的臀部,像一个个灰扑扑的圆球,在绿波荡漾的田禾中移动。我这个牧羊人监视羊群的活动,只要清点那些臀部的存在就万无一失。一、二、三十二、十三,我隔半个来小时就要这么清点一下臀部,不,是清点一下人数。前两个小时都是一个不落的,到了快收工的时候,我最后一次清点那些活动的臀部,数来数去怎么数都少了一个。
我急忙向山垅田走去。首先担心的就是吕金妹,吕金妹偏偏就不在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我的心唿啦一下提到嗓子眼了,话堵在喉咙头,好久好久才喊出来:“咦,吕金妹呢?吕金妹呢?
吕金妹!吕金妹!喂,你们大家快找找吕金妹!”
女犯们很快从稻禾中伸直了腰,大眼瞪小眼的,也都吓坏了。有一个女犯说:“报告中队长,我刚刚还看见她在这丘田里薅草么,是不是到哪个僻静的地方大小便去了?”
“嗯,有这个可能!”我好容易才镇定下来。
在大田干活自然不能带着个厕所,无论女警官还是女犯人,情况紧急,都找个避静所在解决问题。我叫大家不要惊慌,这山垅里四面都拉起铁丝网,我谅她吕金妹长着老鹰的翅膀也飞不出去。可能真的去大小便了吧,你们不要跑远了,就在田垅里、水圳边找一找,喊一喊!
女犯们像喊魂一样的呐喊,从山垅田坝上响起来:
“吕金妹!吕金妹!”
“吕金妹!吕金妹!”
女犯们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吕金妹。我们正慌做一团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武警战士横握着一杆卡宾枪,像押解俘虏一样,把吕金妹押了回来。
我问那个武警战士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警战士啪地一个立正:“报告中队长,你问她自己吧!”
我把脸转向吕金妹:“吕金妹,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想越狱逃跑不成?”
“嘻嘻!”吕金妹傻笑着,“逃,我才不逃哩!”
我又喝问:“你不在田里干活,这老半天哪去啦?”
“报告中队长,我去大便。”吕金妹不笑了,一板正经说,“大便总不违反‘58条’吧,大便总不违反宪法监规吧!可是这个同志哥真不像话,愣是把枪对准我,不准我大便!”
女犯们哄然大笑。我是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笑出来。闹了老半天,我还是如坠五里云雾。我叫那个武警战士把情况再说说清楚。
武警战士还是支支吾吾,指着吕金妹说:“让她自己说吧,我、我、我不好说。”
吕金妹只顾一个劲儿傻笑。而且,那种笑,愈来愈孟浪,愈来愈淫荡。她一边笑,一边就拿眼睛偷觑那个小战士,看得那个小战士满脸通红低下头。我就凶他说:“咦,到底怎么啦,一个堂堂武警战士,叫你说个情况都说不清?”
小战士依然低着头,憋呀憋呀憋了老半天,憋出满头大汗,憋得青筋毕露,最后才说了一句:“她,她不要脸!她脱下裤子,对准我的岗哨拉屎”
说完,他一溜烟儿跑回瞭望哨上去了。一阵更加响亮放肆的笑声,几乎是追着他飞快逃逸的身影在田垅里炸响。
但我笑不出来。事情虽然未及完全弄清,我已经明白吕金妹这回可是闯下了大祸。这个女犯怎么这样寡廉鲜耻?这样屡教不改?现在,洪大队长那里我怎么交待?这个季度,我们三中队本来是大有希望拿到流动红旗的,现在看来也泡汤了!我气得浑身发抖,责令吕金妹立即写个检查,又吩咐其他女犯,不得把这桩事儿向任何人传播扩散。
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位武警战士实在可爱极了。他大概只有十八九岁,身材挺拔得像一株小柏杨,光鲜的脸上连胡茬儿也未及冒尖。圆圆的脸,一笑,左腮帮上就显出一个小酒靥。那木讷憨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农村兵。对着一大群女犯,他结结巴巴说出上面那两句话,可能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但是,两天后,一个关于吕金妹勾引武警战士的故事,绘声绘色地在女监中传播开。我设想,那位小战士一回到武警中队那帮青皮后生之间,他的语言表现力忽然成十倍成百倍地丰富起来了;要不,就是人们对于这类桃色事件惯于喜欢加油加醋。否则,这个故事决不可能如此生动精彩:
那天上午,那个武警战士在北山瞭望台值勤。这个瞭望台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居高临下,在北山果园、茶园和农田里干活的女犯,全都在哨兵百倍警惕的监视之中。那个战士刚换岗不久,就看见吕金妹扭达扭达向岗哨走来。瞭望台下有一条清清的水圳,干活的女犯来圳边擦把脸,洗洗脚,那是常有的事。可这个吕金妹却怪,她这个脚洗得太久太细致了。她把裤管绾得高高的,让一双洁白如玉的大腿在太阳下闪着白光,把小战士的眼睛都刺痛了,他就生气地背过脸去。过了会儿,小战士转过脸来,那吕金妹非但还没有走,而且把上衣也高高地撸起来,用一条小毛巾擦洗她的前腹和后背。小战士的脸涨红了,他看见吕金妹的两只大奶子,在她撸起的号服下很不安分地上下跳动。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吕金妹一味冲着小战士傻笑,而且对小战士挤眉弄眼,不住招手,说小弟弟,下来呀,下来呀,大姐姐给你吃奶子!小战士就吓得差点晕过去,又连忙背过脸。这回他的眼睛久久地眺望天边的白云,他下了决心再也不转回身。但是,他听到身后的水圳边,传来吕金妹断断续续的歌声,唱的好像是那支当下唱得很红火的《走西口》,什么“哥呀,妹呀”的唱得小战士心里别别跳。没有办法,他再次慢慢转过身来,我的天哪,吕金妹那个骚货,已经褪下裤子,蹲在水圳边解大便,一边幽幽地哼着歌子。她那浑圆的雪白的屁股蛋儿,高高撅起,像个硕大的白面寿桃,敬献在一片青青芦草编织成的祭坛上。
小战士忍无可忍,就下了瞭望哨,横着一杆枪,像押解俘虏一样,把吕金妹押解到五大队三中队任中队长跟前。
听到这些传闻,我才知道那天那个武警战士支支吾吾的背后,原来隐藏着如此严重的情节。我想,我一定气得浑身颤抖脸色发青,章彬彬才使劲抓住我的手说:“小任,你千万别激动,这事有点蹊跷,我们一块来分析分析吧!”
我说:“不!没啥好分析了,这个吕金妹真是糊不上墙头的烂泥巴,这回非狠狠整一整不可!”
章彬彬亮一亮雪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嘴唇,自言自语道:
“这个吕金妹,怎么老是不顾廉耻?”
我说:“嗐,她老婊子一个,还要啥廉耻!”
章彬彬默神一会儿说:“这半年多来,吕金妹怎么老是怪怪的,是不是神经出了毛病?”
“她神经出毛病?”我一惊非小。因为我一向没往这方面想过。我说,“从她谈话的情况来看,似乎又不太像呀!你看,她前些天给我们汇报两个多小时,记忆力多么好,思路多么清晰。”
“是啊,我们继续观察一下再说吧!”
在惩罚罪犯的时候,章彬彬一向持非常慎重的态度。
我终于冷静下来,说:“也好。”
任思嘉——
这些日子我不断在心中祈祷,但愿我们大队长洪月娥有个好心情。她有了好心情,脾气不会那么暴戾,对女犯比较宽容,这样,吕金妹那桩事故,她就不至于大惊小怪。但是,吕金妹偏偏运气不好:从昨天开始,洪月娥脸上总是阴云密布。也不知怎么搞的,女犯们最近总是疲疲沓沓,制鞋车间老完不成生产任务,鞋业公司余科长催得又紧,洪月娥已经把全大队女犯集合起来,狠狠训了好几回。就在这个时候,洪月娥听到了吕金妹在瞭望台下撅起屁股解大便,真是火上浇油,气得一跳三丈,七窍冒烟。
“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吕金妹真是愈来愈猖狂了,胆敢大耍流氓,勾引武警战士,不好好治一治,真要翻天了!”
她把车间生产暂时撂在一边,亲自主持大队干部会议,讨论对吕金妹的处罚。
这会开得太急,有些干部一时未及到场。洪月娥就在大队部会议室走过来踱过去,一张包公脸更加黜黑,一对豹子眼更加凶光逼人。她那双大皮鞋在木地板上踩出瓜哒瓜哒的声响,使会议室里严肃的气氛达到足够燃烧的浓度。这时,姐妹们陆续到齐,她才停下脚,亮亮嗓子开了口:
“我早说过,吕金妹这个臭×烂货是不可救药的,她一贯的耍流氓、卖风骚,弄出了多少事:偷东西吃的是她,殴打梁佩芬的是她,带头闹事跳脱衣舞的还是她,真是头上长疮脚下流脓坏透了!可是,我们有的干部”
洪月娥说到这里来了个小停顿,睇了章彬彬和我一眼。我心里一颤,预感即将有飞箭流弹向我们射来。
果然,洪月娥继续说道:“嘿,嘿,我们有的干部就是要当观世音菩萨,就是一味的心慈手软,什么动之以情呀,什么晓之以理呀,看看,吕金妹被你们感化过来了?没有!一点也没有!
吕金妹还是吕金妹!她愈来愈大胆,愈来愈猖狂,前天下大田薅草的时候,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脱光了裤子勾引我们的武警战士,妄图毁我长城,是可忍孰不可忍!同志们看看吧,这回该怎样修理修理她?”
洪月娥借用伟大领袖的话,一下子把吕金妹的错误上纲到可怕的政治高度,顿时激起干警们极大的义愤。就是有些没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的,看见我和章彬彬的心慈手软已经挨了当头一棒,谁还敢不争先恐后发言表态呢?
董雪第一个抢着发言,大声说道:“这个吕金妹太不像话!
把我们五大队的脸都丢尽了,关她的禁闭!”
洪月娥用启发式的口气问道:“这么大的流氓罪,关关禁闭就够了?”
董雪马上改口:“那就给她加刑,对,再给她加判两三年徒刑!”
好些干警也义愤填膺地跟着嚷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