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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在卷宗里的玫瑰 作者:简纹-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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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甜甜）
性无知导致的性罪错
程玉玲
王俊：男，17岁。自2003年4月至2004年4月间，采用尾随、拦截方式，先后三次分别对被害女性进行猥亵，案发前为上海某职业高中学生。
第一次见到王俊，是在少年法庭上。
2004年8月10日，我坐在公诉人一边的书记员位子上，法官宣布开庭后，王俊被法警带到被告席上。与诉讼代理人席位上黑瘦老实的父亲相比，王俊显得白皙而丰润。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身穿看守所特制的黄色马甲，其时王俊的身材已经长成大人，但是孩子的幼嫩仍然写在他的脸上。
和王俊的谈话是在少年法庭案件开庭之后。
在法庭旁边的一间房子里，征得王俊本人的同意，我和王俊进行了一次长谈。
性的诱惑与渴望
你因为性侵犯导致犯罪，最主要的诱因是什么？
主要原因是我上职校以后，住校，晚上同学们经常谈论这些事情，我对这事既感到神秘又充满好奇。这段时间的住校对我在这方面的心理变化起到了催化作用。
难道初中阶段老师有没有教过性知识？
初中时老师在生理卫生课上讲过，我们多少知道一些，从外界也了解一些；但是对性总体感觉还是朦朦胧胧的。那时候不住校，主要任务是学习，对这方面的事情也没有过多考虑。
2002年9月，我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普通中学，后来上了职校；上职校后就住集体宿舍。在集体宿舍里，每天晚上熄灯以后，那些有过这方面经历的同学几乎都要讲这方面的事情。
怎么理解这些谈话对你性心理的催化作用？
我在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说，在老师眼中，一般把学生的人分为上中下三等。但是那些在老师和家长面前的所谓好生，在我们面前，却是展示出另外一副面孔。有的人相互交往时气度非常小，有的人晚上在宿舍吹嘘自己的性生活。
职校老师知道学生中谈朋友的事情吗？
知道是知道，但是没有证据。即使老师问到某个人，他也会矢口否认。
他们还都是学生，在什么地方发生性行为呢？
有的利用下午时间，和女朋友一起到旅馆开房间。有的利用父母上班时间，把女同学带到家里。有些好生，家长认为成绩好，其他方面的约束不是很严格。有的晚上回家晚，家长也不大仔细过问
记得有篇报道，说某中学对学生进行性教育，播放了一个电视短片。短片介绍了怀孕、流产等知识。看完电视后，男生说看到女生受苦，明白了要爱惜女生，不能轻易和女生发生两性关系。女生说要珍惜自己，洁身自好。你认为如果在你们同学当中播放类似的电视短片，你们会怎样看待呢？
这样的短片我们也愿意看，但是仅仅作为了解。它和我们学校宿舍里谈论的话题不一样。他们谈论的是性行为带来的快感，让人不感到做这事的痛苦，而是感到做这事情是一种非常好的享受。对这种事情，我感到很神秘，充满好奇。
宿舍里的同学谈论这些事情时，他们是否感到难为情？
没有。他们认为别人没有性经历而自己有性经历，说明自己很有能耐。
为什么所有人都讲吸毒不好，还是有人吸毒？就是因为吸毒的人明知吸毒害人，但是为了贪图短暂的享受而不顾严重后果。你想到没有，虽然性生活会带来一些享受，但是在你们这个年龄段，还不是该涉及的时候？
道理我也知道。但是一个人的时候，还常常会想这些事情。每星期一到星期五都在学校学习，自己感到很累，周末回家后就想放松放松。对父母亲要求参加补习班之类的事情，明知他们是为了我好，但是还会产生一种逆反心理。上了职校以后，我家从以前的老房子搬迁到现在的动迁房子里。新的环境里，我没有认识的熟人在一起玩。双休日父母亲上班，我一个人在家，看看电视，也没有好看的，于是就往这方面想。
这些事情想多了，就想找女同学体验一下。其实，从一开始听到这方面的事情，到后来出事情，我已经压抑了有半年多的时间。
铤而走险
你平时和女同学的交往正常吗？有没有相处比较好的女同学？
我在学校和女同学的关系很正常。但是在班里没有和女同学谈对象。相处比较好的女同学是初中女同学。彼此谈得比较投机，以前没有搬家时，来往比较多一些。有时候她和大家一起来我家玩，有时候也打打电话联系联系。谈话都是比较正常的话题，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后来她考上了普通高中，我上了职校，加上我们家又搬走了，见面的机会少了，就慢慢失去联系。
至于和她谈朋友，再通过她体验性生活，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是我的同学，她尊重我，我也尊重她，我不可能伤害她的。
你把目标对准陌生女子的原因是什么呢？
主要是怀着一种侥幸心理。如果选择熟悉的人，事发以后我还怎么见人呢？
你选择的目标是怎么确定的？
事前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一个人在家里老是想这个事情，然后就到外面转转。
（2003年4月7日，王俊跟踪一女子入室之后对其进行侮辱，时年15岁，被治安拘留10天。）
你第一次被关押，虽然只有10天，但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学生被投入铁窗，当时的心理肯定有明显的反差？
当时非常害怕。被关进拘留室的那一刻，房间里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我，一种羊落虎口的恐惧突然向我袭来。虽然后来没有出现电影上那种恐惧场面（注：王俊被关押的场所是全国文明拘留所），但是度日如年的感觉特别强烈，感到10天时间是特别地漫长。记得我从派出所到拘留所的时候是夜里，等办好手续后已经超过了夜里12点，拘留所的入所时间就算第二天了，这样正好就差了一天。我等到第10天满怀期待地准备出所，却被告知还要再等一天。那种等待是挠心的难受。
第一次对女性侵犯是因为你未满16周岁，不够刑事处罚的年龄，所以没有判刑。对于这一点，你是感到一种侥幸还是后悔？
没有侥幸心理，出来以后非常后悔。心想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事情了。
你被治安拘留的事情学校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的同学和熟悉的人都不知道。出来以后我还在继续上学。
重蹈覆辙
进所时的恐惧和出所时的后悔，加之同学们的不知情，都应该是王俊改过自新的动力。但是，三个月后，2003年7月23日，也就是王俊满16周岁后的第5天，他又一次实施了强制猥亵妇女的行为。这一次，他被判刑半年。
第二次犯事被刑事拘留，和第一次被行政拘留，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如果说第一次被关押对我来说是度日如年的话，那么第二次被关押时我的一颗心一直在悬着。在案件审理期间，我知道自己要被判刑，但是不知道会被判多长时间，我要在里面呆多长时间，所以心一直放不下。
你被关押学校知道吗？
学校不知道。我刑满释放后，我的同学已经开始实习，职校老师介绍我实习汽车修理。
2004年1月，王俊被释放。3个多月后，2004年4月19日，王俊再次实施强制猥亵妇女的犯罪行为。之后，再次被刑事拘留、被提起公诉。
第三次被关押，你有什么感想？
我在想我以后出去了将如何面对生活？我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现在关押你的监室里都是清一色的男生，又都是你们这个年龄段，晚上睡觉时候会不会也议论这方面的话题？
他们也议论，但是我不参与。我想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进来的，我不能再毁在这方面了。我母亲的心脏不好，我父亲经常生病。我应该好好做人，以后好孝敬他们。
你的学习成绩如何？
我自己读书不怎么好，但是我很喜欢科学家。历史、地理这些课程我都非常喜欢。前两天在监房里看电视，看到美国航天局发射卫星探测水星表面，我就非常关注这件事。我非常想了解银河系是怎样形成的，我非常佩服科学家霍金，还有爱因斯坦。
（谈论这些话时，王俊的脸上充满了向往，仿佛又回到了小学的课堂上。）
你的爱好非常好，你可以朝这方面努力呀？
我的成绩不怎么好。我的数学、物理考试时分数还是很高的，但是其他课程不行。考高中时，我们班也有考500多分的，进入的是重点中学。但是我高中没有考上。现在要想当科学家，希望很渺茫。我只能把对天文的兴趣当成业余爱好来对待了。以后出来学学汽车修理，先立足再说。
你已经三次犯类似的事情了，你考虑过没有，你出去以后将怎样对待性这方面的问题？
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想我以后出去会不会再犯？在看守所，心理医生给我做心理测试，认为我有性心理障碍，他让我出去以后做心理治疗。
我认为你有能力约束自己。你面对自己熟悉的初中女同学，就认为彼此尊重，不应该伤害她。只要你注意克制自己，你应该能做到。你要相信自己，给自己以信心。出去以后要勇敢地面对父母，向他们承诺，决不会再犯类似的事情了。一定要说出口，有些话只要说出口，就有了约束力。
（听到这儿，王俊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和神往）
昨天，我在监室值夜班。夜里看书时，我看了周弘的《赏识教育》，他教育婷婷的方法让人羡慕。
你在看守所，父母亲无法赏识你，你自己要赏识自己。关于性的问题，它像吃饭穿衣一样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本身无可厚非。但是不同的年龄段内，不同的对象，做不同的事情。不应该做的事情做了，就是不对。
你认为你用你的方法解决性问题，可取吗？
不可取，代价太大了。
◎采访手记：
从看守所出来，我突然感到，孩子年轻的心似乎在不断地给自己树立改邪归正的信心。
但让我无法释怀的是，庭审结束后我看到的一个场景：两次承办王俊案的刘守琪检察官担心地对他父亲说：“他已经是第三次了，这孩子出来以后一定要格外关心他，否则再出事情的话，这孩子就彻底毁了。”一位法官也举例说，“前一段时间我们办了一个案子，一个高中生因为把女生弄怀孕了，没有办法处理，最后把那个女生杀了。”
是啊！孩子有了良好的动机，但是大墙之外繁杂的社会，除了严肃的法律以外，从心理学，病理学、社会学等角度，到底为孩子的“康复”准备好了吗？
★相关链接：心理医生：青少年的性心理障碍
8月13日，我到看守所，本来是联系王俊的事情。看守所领导不仅热情地支持我的工作，还出乎意料地把负责少年犯心理咨询的孙医生介绍给我。孙医生的介绍，使我沉重的心稍微透了口气。
我对王俊这个孩子很熟悉。我对他进行过性心理测试。我认为他是性心理障碍。我告诉他这是一种病，通过心理疏导和适当的治疗，是会好的。不要说是青春期，就是成年人，也会有人有这种病。有的成年人，在公交车上用阴部贴近女性身体摩擦产生快感。还有的男性甚至是教授级别的人，也有出现类似的犯罪。如果有了这种性冲动，它和打喷嚏一样，自然会出现一些生理上的反应。
由于王俊的性格比较内向，在青春发育期内，对性的问题有一种神秘感，加上没有很好地疏导，从而导致犯罪。刚开始给他做心理疏导时，他还有点不是很主动。第二次给他做心理辅导时，他会主动地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今后该怎么办？”这都是非常好的表现，起码说明这个孩子目前没有出现反社会的人格。
正是因为这样，我对他的心理疏导比预定时间要长。本来是安排好每人半个小时，监房里的在押人员轮流来的，但是不知不觉，和他的谈话就过了100分钟。他也表示出去以后要找心理医生看看。我还告诉他地址，并且承诺王俊出去后找我，我还是会帮助他的。他在法庭上讲，心理医生认为他是性心理障碍，出去以后要看医生。说明他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我在看守所里面做心理咨询不止他一个孩子，一些孩子的表现没有他好。我对他还是满有希望的。
★相关链接：内心的反省
一周以后，我收到了王俊写自看守所的一份文字材料。这是一篇文通字顺，几乎没有一处病句的文稿。原文如下：
走向深渊的心路历程
我出生在一个工薪家庭中，是家中的独养子。父母对我必然是百般爱护。我是父母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希望，他们希望我能够出人头地，做人上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要使我们的家庭走出贫穷，就要靠我一个人。所以在上小学的时候成绩总是好的。我父母也很高兴，在亲朋好友面前也能挺起腰杆。亲朋好友始终在我父母面前夸我是一块读书的料，以后必定能考上大学。父母一听这话笑得合不拢嘴，这样以来他们对儿子的期望就越来越高。
可是令我父母出乎意料的是，自从我上了中学以后，我的成绩就一落千丈，从好生变成了差生，从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变成了调皮捣蛋鬼，就这样混了一年。到了初一后，毕竟自己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对异性始终充满了一种好奇，但是没有人为我解开对异性的好奇，我始终处于一个朦胧状态，始终想问父母关于性方面的知识，但是又害羞害怕不敢问父母。学校这方面也没有给太多的答案，我知道关于性方面的知识唯一的途径只有从同学口中得知。有时候我会主动问同学关于性方面的知识，因为我感到和他们年龄相仿，敢于开口问他们。我觉得我们同龄人之间渴望对性方面知道得多一些，所以我认为跟同学之间谈论性方面问题没有隔阂，而对于父母和老师始终不敢迈出第一步。
好奇一天天地积累堆积成山，使我在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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