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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街西施 作者:盛琼-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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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扭到背后。阿美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用带哭腔的声音说:“你们这么多人,
欺负我一个女人,你们还讲不讲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呀?!”
“红鼻头”腾出手来,在阿美的脸上左右开弓地一连打了十几个耳光,打得阿
美的脸紫涨着,嘴角和鼻孔里都冒出了鲜血。阿美的手被那两个男人死死地钳着,
根本动弹不了。那个女人的手打痛了,这才住了手,气喘吁吁地叫道:“告诉你,
我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赵中华的老婆! 你这个寡妇×。你死了丈夫,就来勾引我
家老赵! 你把他弄得那个样子了,你又把他甩了,我们家老赵是老实人呀,他哪里
经得起你这个狐狸精这么搞呀,他不找鸡他还能干什么?!”骂着,骂着,“红鼻头”
似乎累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轮番拍着地,用一种“痛说革命家史”的语
气,甩着鼻涕,哭诉起来:“呜——你这个寡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呀
?自从认识你之后,我们家赵中华就丢了魂了,他哪一天在家里待得住呀?因为你,
我们两口子怄过多少气,打过多少架呀? 可是为了老赵的名声,我都忍了,忍了那
么久。呜——现在好了,他出了这么大的丑了,他把官丢了,你就称心如意了,是
吧? 呜——你安的什么心啊? 你敢说你没有勾引我们家赵中华?!你勾引就勾引吧,
你为什么又不和他好了?!呜——你这个千人戳万人日的寡妇×,你都被人戳烂了,
你还假正经的干什么呀?!——”
她的话还没说完,阿美就大叫一声,披头散发地猛地向她撞去。那两个男人没
防备,被阿美拉了一个大趔趄。阿美疯了一样,眼睛发直,嘴里乱叫着,嘴角边冒
出了白色的泡沫,两只手像螃蟹一样乱舞起来。“红鼻头”看到阿美眼睛里冒出的
那种直直的光,慌乱了一下,停止了哭嚎。那两个男人一个箭步跟上去,像老鹰抓
小鸡一样死死地抓住了阿美的手。阿美动弹不了,摆着头,想咬人,想拼命,却挣
脱不开,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哀鸣。
“红鼻头”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朝着店里的一排时装冲去,正要砸店,就在
这时,一群年轻人一阵风似的涌了进来。几个人一起扯开了那两个男人的手,一直
把他们扯到街上,再把他们团团围起来,拳脚一起操练上了。两个男人被这突如其
来的袭击弄蒙了,傻呆呆地紧紧抱着头,蜷着身子,根本不敢还手。一个为首的光
头小伙子冲到“红鼻头”面前,用力一拉,就把她拉得跌到地上。
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丑八怪,十三点,你撒野居然撒到老子这条街
了! 你也不看看大爷我是谁? ”
阿美抬眼一看,只见关键时刻,志红带着“兵哥”一帮人冲进来,解救了她。
她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腿一软,人一木,就要往地上倒下去。志红一把搀住了她,
急切地问:“阿美姐,你怎么样啊? ”
阿美在志红的胳膊上闭了一下眼睛,缓过一口气来,人冷静下来,脸上虽然是
火辣辣的感觉,但心里却像有块巨大的冰在沉淀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有气
无力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让他们快走吧。”
“兵哥”也跑过来,关切地问:“阿美姐,你真的没事吧? ”阿美摇摇头,对
“兵哥”说:“你快叫他们住手吧,别把事情弄大了。”
“兵哥”一声令下,那帮小伙子才骂骂咧咧地停下来。“兵哥”刷地扯开自己
的上衣,露出了像鼓一样厚实的胸膛,对躺在地上的“红鼻头”说:“你别在这里
装癞皮狗了! 你要不是个女的,老子今天非要把你这堆肥肉揍成一张肉饼不可! ”
那个女人被他骂得脸像猪肝一样地红起来,她还想继续撒泼,“兵哥”猛地朝她一
瞪眼,眼里的光比闪电还亮,比毒蛇还毒,把她一下子给震住了。她张着嘴,说不
出话来。“兵哥”转身又冲那两个男人拍着胸脯,豪情万丈地吼道:“你们也不打
听打听,这工农街的‘兵哥’是谁? 老子跟里面那些不要命的人拼,都能混出个老
大来,老子今天卸你们几条胳膊几条腿的,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大不了再进去蹲几
年! ——你们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个人是我大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大人大
量,不跟你们计较,老子也就放你们一马,你们快滚,今后不许你们再踏进工农街
半步! 哼,不要让老子再看到你们! ”那两个男人一看“兵哥”这种“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的架势,早就把胆吓破了,他们哆哆嗦嗦地拽着“红鼻头”狼狈地逃走
了。
志红带着激赏的表情朝“兵哥”一笑。“兵哥”在她的面前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自得地说:“没事啦! 你快把阿美姐扶到里面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帮你们看一会儿
店。”这时,有一些路人和邻居围过来打探,“兵哥”冲他们不耐烦地挥着手:
“看? 有什么好看的? 走吧,快走吧,这里又没有钱要分,你们凑什么热闹呀? ”
把人都弄得灰溜溜地走远了。
阿美说自己没事,让志红先把店里的货整理一下,自己一个人强打精神走进里
屋。她把门刚一关上,人就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比抖筛子还厉害。她咬着牙,
拿起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她看到了一张戴着面具的恐怖的脸。她进了厨房,
打了一盆冷水,小心地把脸上的血迹和灰尘轻轻地洗去。做完了这些,她平静地躺
到床上,拉过一床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了起来。她的身体像通了电似的在被子
下抖个不停。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把嘴唇都快咬破了。她一个劲儿对自己说:“不
哭,不哭,我不哭,不要哭。”可是,她的泪水到底还是没有控制住,到底还是像
瀑布似的泻了下来。
从来没有这么屈辱过。比死还要恐怖的打击,完全没有预兆地降临了。周围的
一切闪着一种噩梦般的奇异的光。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凝固起来,不再往前走了。天
下大乱了,天翻地覆了,天昏地暗了,天摇地动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在光
天化日之下,被人打,被人辱骂,被人糟蹋,可是她却无法还手。她无法还手的并
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名誉。她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
或者,她根本就不是清白的? 一个寡妇,一个漂亮的寡妇,原本在别人的想象里,
就已经像一团黏糊糊抹布一样暖昧不明了,经过这么一场大乱,她还能保住自己的
名誉吗? ——可是细想想,自己真的没有一点过失吗? 对于赵书记的错误,自己真
的可以做到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吗? 对于他老婆的发疯,自己真的可以摆出一副完
全无辜的样子吗? 这一切,是不是在从前那些与赵书记交往的日子里,就已经埋下
了祸根? 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这是上天的法则吧? 阿美想:虽然很多事情都是
说不清楚的,虽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但自己心里还是明白的,毕竟,对于
赵书记,她还是欠下了一点什么的。要不。自己怎么第一眼见到他那个丑老婆时,
就有一点心虚呢? 如果,当初,她对赵书记的态度再坚决一点,如果,她从没有主
动找过他,如果,她没有接受他送给自己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她现在就可以理直气
壮地把那只疯母狗打出门去? 是不是她还可以到派出所去报个案,或是告到那个女
人的单位去? ——然而,现在,她不能。她被疯狗狠狠地咬了一口,可是,是她自
己先招惹了它的,虽然那不是存心,也不是故意,虽然她一直在避免招惹它,可是,
毕竟,她还是和它有所牵连的。因此,她只能忍气吞声,让这件事情赶快像水汽一
样地蒸发掉。她只能祈祷没有更多的人知道它,议论它。
她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也许,这样,自己的心反而能够平静一点。因为现
在,她再也不欠那个倒霉的令人同情的男人了,如果说欠,那就是他欠自己的了。
——这么一想,阿美冷静多了。她的心里充满了对“兵哥”那帮人的感激。是啊,
今天,多亏了“兵哥”的及时相助啊! 要不,事情闹大了,自己的脸该往哪里搁呢
?这件事情该怎样收场呢?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归这么想,但恨,还在心里肿
胀着,淤着血,带着伤,根本平息不下去。那个丑女人骂自己的那些话,一遍遍地
在耳边回响着,那是钝刀子割肉的痛楚,那是电钻钻心的感觉,每一下都翻卷着模
糊的血肉。这是怎样的屈辱啊! 让人没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的屈辱啊! 她的手臂、
脸颊,仍旧火辣辣地痛,好像比刚才还痛得厉害了。是的,如果她不是一个寡妇,
如果她的丈夫老沈还活着,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呢? 怪来怪去,其实就该怪那个
狠心的老沈呀! 就该怪他的苦命呀! 蓦地,她感到自己的脑袋像地雷一样闷闷地炸
了一下,天地在一瞬间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一阵剧烈的头痛就袭了上来,汹涌澎
湃的,淹没一切的。阿美抱着自己的头,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声短
促的“哎哟”“哎哟”的叫唤。汗水很快就将她的全身浸湿了。
这一回,阿美是真的生病了。
她发着烧,从一个噩梦过渡到另一个噩梦。
她像一个被剥了皮抽了筋的人,心脏有承受不了的痛,一揪一揪的,脑袋有不
能忍受的痛,一跳一跳的,浑身上下都有不能形容的痛,一抽一抽的。
她含糊地呻吟,感到生命像一张薄薄的纸,和自己的身体分开了,飘在半空中。
迷糊中,她听到一些声音,忽大忽小的。她还看到一些人影,在自己的身边飘忽着,
时近时远的。蒙咙中,有冰凉的毛巾敷在了她的额头上,有温热的水流到了她的喉
咙里。她感到舒服了一点。恍惚中,似乎看到有个男人伸出一张大手来,在她的身
上轻轻地抚摸着。
他的手像一片清凉的荷叶,摸到哪里,哪里就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这个男人是
谁呢? 到底是谁呢? 哦,他的脸在氤氲的雾气中,渐渐地明晰起来了。
他的眉,眼,鼻,唇,啊,是老沈! 是她亲爱的丈夫老沈回来了! 是的,她再
也不用担心了,再也不用害怕了,她在他荷叶一样的大手下,慢慢地昏睡过去了…
…
阿美生病之后,孙志强来了几次,帮妹妹一起打点店里的生意。他已经听志红
把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遍,知道阿美现在的心情,许多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
说些叫她注意身体之类的客套话。
阿美见他来了,赶紧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她有些吞吞吐吐地问他,运输公司
最近可有什么议论。
孙志强说,一切都还好,人们谈赵书记的时候,还是同情的多,大家都说他找
了个神经病老婆,没有几个人把她的话当真的。阿美又问,他老婆最近到单位闹了
没有,孙志强说,那倒没有,她还想怎样啊? 她闹也闹了,神经发也发了,气也出
过了,她还想杀人放火呀? 她自己不想过日子了呀? 孙志强说着说着,就气愤起来,
他的眉皱着,声音也高了,他说,我怎么也想不通,赵书记怎么会找这样的老婆呢,
长得不上台面就算了,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泼妇,神经病! 阿美淡淡地回道,这些天
我也想通了,也不怪她了,想想她也怪可怜的,谁家的丈夫出了这种事情,做老婆
的不觉得丢人现眼呢? 我感觉她还是很在乎自己的老公的,也可能就因为太在乎了,
所以——她还没说完,孙志强就气呼呼地说,那也不能变成疯狗到处乱咬人啊! 阿
美说,算了,算了,这件事情过了就算了,我真的再也不想提了,我只希望知道的
人越少越好。孙志强忙安慰她,你放心吧,他老婆到你这儿闹的事,我们单位的人
好像还没有人知道。阿美的眼睛一下子就活泛过来,她连连说,我就担心这个,这
就好了,这就好了,但愿所有的人都不再提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孙志强对阿
美的态度有些惊讶,他不服气地说,阿美姐,你,真是太大度了,太善良了,你,
你干吗要咽下这口恶气呢? 阿美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人家赵书记从前对我家不
薄的,现在他是在落难的关键时候啊,我们怎么能再给他添乱呢? 听了阿美的话,
再看看她憔悴得像病菜叶一样的脸色,孙志强还是不服气。他想,虽然你阿美姐是
个大好人,可是做好人也是有原则的啊,一个女人怎么能忍气吞声地背下这样一口
大黑锅呢? 怎么着,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还自己一个清白呀——孙志强自然不知道
阿美和赵书记背后的那些故事——不过,这样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就有挑拨离间、
煽风点火的感觉了,所以,孙志强到底还是把这些话咽到了肚里。但是他的心里一
直堵着一口闷气,像吞了一日粪便似的。是啊,他的阿美姐,怎么能被人这样糟蹋
呢? 别人糟蹋了她的荣誉,不也像是糟蹋了自己的荣誉吗? 真的,不能想的,一想,
他的心里就堵得生疼,血咝咝地痛,又找不到出口。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的,
再怎么不平,再怎么难受,他都不能为阿美出面的。不是他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而是他不能。他这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怎么能再上前插一杠子呢? 阿美虽然在床
上躺了半个多月,但也不能说没有收获。她精神好一点,头痛不厉害的时候,就靠
在床头上一边织毛衣,一边想问题。等她的病好了之后,她也终于想通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要赶紧嫁人,再找个男人。一个寡妇,尽管再好强,再独立,可是她的
脑门上像是随时随地都贴了一张纸条似的,那纸条上写着:我的身边没有男人。这
就给了别人很多的想象空间,也给自己带来了很多想象不到的麻烦。这情景就像是
一间不上锁的房子,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小偷,但这至少给那些喜欢偷鸡摸狗的
人留下了空隙,也把自己置于一种没有遮挡的境地了。她以前总担心丈夫去世没多
久,自己如果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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