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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奇缘 作者:严阵-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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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天一夜啦,真的还在睡?”
“没错,你放心吧,二十四门大炮也轰不醒他!”
“天快亮了,这里离凉州城还有百把里,一旦遇到共军小股部队怎么办?”
“是啊,我们要早做准备。”
“离天亮还有一会。赶了一夜路,弟兄们都累了,我看就在这里打个尖,一面把他藏到驮篓里,一面也让骆驼歇口气,吃点草料。”
小司马听了他们私下的对话,心里就更清楚了:这些家伙,粮本就不是什么商人,而是一伙经过化装的马匪。
自己现在落到敌人手里了,怎么办?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让他们带回凉州城去报功吗?不能,一万个不能,我一定要想办法甩掉敌人,去找自己的部队……
小司马正在独自思量,风神忽然绕过刚从骆驼身上卸下的货架和驮篓,向这边走过来。这时小司马便立刻把眼睛闭上,假装打起“呼”来。
“哎,醒醒,醒醒!”
风神拉拉小司马穿草鞋的脚:“快醒醒,下来歇歇气!”
“啊——啊—”小司马故意伸了伸懒腰:“到什么地界了?”
“嗯?地界?说不上,大概是……大概是额肯呼都格吧!额肯呼都格懂吗?放心吧,快到高台了!”风神打着哈哈,拖着腔说:“天一亮你就能找到你的部队喽!”
他一面说着,一面吆喝着骆驼卧倒。等小司马从骆驼上下来,他们的目光又在夜的暗影里相遇了。
“你叫什么,老乡?我怎么听他们都叫你风神呢?”
“哈哈,风神,你这小杂种,不,你这小同志,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我一遇到你们的时候就听到了呀!”
“噢,对,他们是这么叫我的。这是因为在沙漠里走路,我能估摸出什么时候起风,什么时候没风,日子长了,他们也就这么叫我了。其实,我也有我的大号,我的大号叫苏莫遮。不过,你不用叫我苏莫遮,还是顺着大伙叫,就叫我风神大叔吧!”
风神一面说着,一面把骆驼拌上腿,喂上草料。
正在这时,沙漠里突然响起一阵粗野的笑声:
“哈哈哈哈!”
“十四岁,哈哈,十四岁!”
“如果他是个姑娘该多好啊!”
小司马向发出笑声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梭梭树弯弯曲曲的矮丛后面,已经燃起了一堆篝火。火堆上支着一个铁架,铁架上吊着一把铁壶。整个骆驼商队的人,这时正围坐在火堆旁边取乐呢!
“伙计们已经把火生起来了,走,小同志,过去吃点东西吧!”
风神一面说着,一面迈开又粗又短的小腿,带着司马真美向梭梭树丛走了过去。
“风神,快点过来啊,我还没仔细看看打到的小耗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风神,他叫什么名字?司马真美。”
“司马真美。这可是个女人名字啊,该不是女扮男装吧?”
“咦,长的还怪俊的呢!”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粗野的狂笑。
在火堆的闪光里,这群所谓的骆驼商人,正一面乱七八糟地抓着冷肉,一面大口大口地喝着烧酒。篝火的光在他们又黑又红的脸膛上不断地跳跃着。
小司马还没站定,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就把他一把抓到自己身边,瞪着两只布满红丝的眼睛,大声喝道:“快说,你到底是到哪里去的?去干什么的?小共匪!”
司马真美向他瞪了一眼,想了一想,便转身向风神问道:“风神大叔,你们商队的这位老伯怎么啦?为什么他说的话和马家的人是一个腔调呢?”
狡猾的风神生怕这时候露出馅来,便急忙打哈哈道:“小同志,你哪里知道,这人是个老单身汉,一见酒就要喝,一喝酒就要醉,一醉了就胡说八道,所以人们都叫他醉胡子。你放心,只要酒性一过,他会变得比谁都和善。”
那个叫醉胡子的人,听风神这么一说,把大杯子端在手里,仰起头咕嘟咕嘟又喝了两口,猛然站起身来,冲着风神大叫道。
“你还骗这个小土匪干什么?莫非在这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大沙漠里,他还能跑了不成!”
接着,他又转身对着小司马吼道:“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老子不是什么骆驼商队,老子是凉州城里马三爷手下的别动队!”
风神一听这话,赶忙跑到醉胡子面前,三推两揉地把他推倒在梭梭树棵下面,说道:“胡子,你喝醉了,快睡去吧!”
醉胡子在风神的推揉下,躺倒在梭梭树下,仍旧不住声地叫着:“告诉你,小土匪,老于是马三爷的别动队,你听见了吗?老子现在安安稳稳的睡觉了,怎么样,你敢跑吗?反正你跑不跑都是个死!”
小司马听着那醉胡子的声音,总觉得好象在哪里听见过似的,可想来想去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直到后来,他才算对上了碴:原来刚才在月亮地里,就是他劝风神在这里打尖休息的。
“胡子,胡子,别说醉话了。”
风神说着,把一件羊皮长袍盖在醉胡子的头上。这时,从那件老羊皮袍的下面,还能模模糊糊听到他那越来越不清晰的声音:“你跑不跑都是个死……”
这模模糊糊的声音平息以后,过了不大一会,老羊皮袍下面便发出了一阵鼾声。
吃过了,喝过了,本来围在篝火旁的几个人,也都纷纷伸起懒腰,打起瞌睡来。
风神看到他手下的人一个一个都睡了,向四下扫了一眼,喊道:“小蛮子,骆驼腿都绊上了吗?”
那个叫小蛮子的孩子,这时赶紧从梭梭棵里爬了出来。小司马认出来了,就是他,曾经从骆驼肚皮底下探出头来,打量过老郎木。
“报告队长,都……”
小蛮子嘴里刚刚吐出这么一句,风神就生气了:“滚你妈的狗蛋!你叫我什么来着?”
小蛮子又马上结结巴巴地说:“报告,老板,骆驼腿绊上了……”
顺着他的话音,风神转过身子,瞪起小圆眼睛,把小蛮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厉声喝道:“现在我来和你算账!”
小蛮子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风神的两个耳光已经打了过去:“我问你,昨天在路上,你为什么从骆驼上爬下来?为什么去看那赶车老汉?快说!”
“我,我……”
“你不说?你敢不说?你试试看,我风神叫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天!”
风神说到这里,把手伸到背后一摸,就把短枪捞到手里,点着小蛮子的脑瓜,恶狠狠地说:“你到底说不说?”
“我想找口水喝……”不管风神怎么逼,小蛮子还是扯了个谎。
“你认识那个赶骆驼车的老汉吗?”
“不认识,不认识,我是下来找水喝的,看到大轱辘车旁边那条黑狗怪好玩的,就跑过去看了……”“要记住我们商队的规矩:老板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没叫你的时候,不准随便乱动!”
“是!”小蛮子的两只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再去检查一下,看看骆驼腿绊得结不结实?要是出了差错,我敢说,你活着是走不出沙漠去的!” 风神说这些话时,两只肉糊糊的小眼缝里,不断闪灼着一缕缕锋利的凶光。那光好象能刺人似的,使小蛮子一直都抬不起他那裹着一条羊肚子毛巾的头来,只是一面听着风神的话,一面不住声地答应着。
篝火灭了,脾气也发过了,风神便嘱咐他道:“伙计们都睡了,你要照看好牲口。这个小司马,交给你,和你做做伴,你要把他照应好。别忘了,要是出了差错,我可要找你算账!”
“是,老板。”
小蛮子吐出这几个字以后,还是习惯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好大一会,听不见风神的声音了,才怯生生地抬起头来。
当他发现风神早就睡了,只有司马真美还站在他的身边,于是,便歪着头,看他帽子上的那颗红布五角星:“你是红军?”
“是呀!”
“你,陪我看骆驼好吗?走,到小沙丘那边。”
说着,他就拉起小司马的手,朝小沙丘走去。
他们在沙丘上刚坐下,就听到身后的花棒丛中发出一种“沙沙”的声响,开始,小司马还以为是起风了,可仔细一听,才知道那不是风声。
小蛮子看到小司马惊奇的样子,笑着说道:“你是头一次到沙漠里来吧?不用怕,那是沙鼠,它们的洞就在那丛花棒下面,这是它趁着天黑出来打食吃呢!”
“沙鼠?”小司马睁大了眼睛,“是一种小动物吗?”
“是呀,这种小动物可好玩啦!”小蛮子的脸上,马上有了生气,“它有好几种,一种叫三趾跳鼠,一种叫五趾跳鼠,还有一种叫跳兔子,可是最好玩的一种叫迷瞎瞎。”
“怎么好玩法,你说说看。”
小司马情不自禁,抬手拉了拉小蛮子身上那又脏又破的老羊皮筒子。
“怎么说呢?说不完呀!就说跳兔子吧,它后腿长,前腿短,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真得味呢!”
“那迷瞎瞎呢?”
“迷瞎瞎更好玩,它晚上出来找东西吃,总是迷着眼睛东张西望的。有时候,两只一起出来,它找它,它找它,真象捉迷藏一样。”
“它们也捉迷藏吗?”
“人家都这么说呢!”
“这些迷瞎瞎,可真会找地方,在沙漠里捉迷藏才好呢!”
“沙漠里捉迷藏当然好了。”
“哎呀,这沙漠里怎么这么冷,把我都要冻成冰疙瘩了!”
“沙漠就是这个脾气,白天热,晚上冷。”
“你也冷吗?”
“冷,怎么不冷?”
“你那个老板叫你小蛮子,你到底是什么地方人?怎么来到这个地方?”
说也奇怪,听小司马这么一向,刚才小蛮子脸上的那股活泼劲,一霎时就象被风吹走了似的,全不见了。他的眼神,也象恢复了原来那个呆呆傻傻的样儿。
一阵沉默之后,在大沙鼠从花棒树下出来觅食的沙沙声里,小司马忽然觉得有一种灼热的露珠似的东西,一滴接着一滴,滴到自己那裂了口子的手背上。
啊,他哭了,小蛮子哭了。他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司马心里也酸酸的,他不愿再去惊动他。
大沙鼠跑远了,也许跳兔子已经回窝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那灼热的大颗大颗的泪珠,还不断地从黑暗中滴到他的手背上,又从他的手背上,默默地滚落到冰冷的沙丘上面。
小司马抬头向西方天边望去,只见沙漠上空的半弯月儿,已在渐渐沉落到沙丘的后面。那月儿旁边的云影,也开始变成了灰暗得象山岳一般的云层。
只有几颗疏星,还在云层上面,不断地向他眨着眼睛。
望到天上的星儿,小司马不由又想起了头上戴着红五星的同志们——老卜叔,慕排长,小庄,小童,你们现在都在哪里啊?我到什么地方能找到你们呢?
他想到这里,不由猛然站起身来。
小蛮子见他站了起来,用老羊皮揉了揉两眼,也跟着站了起来。于是大沙鼠呀,跳兔子呀,迷瞎瞎呀,这些好玩的东西,就象树枝上正在唱歌的鸟儿听到枪声一样,在他们的脑子里一下子全不见了。
他们两人面对面地站在沙丘上,互相对看着。他们身后,是乱杂杂卧在沙漠里的骆驼的黑影。
“你要到哪里去?”小蛮子的声音低而急促。
“我去看看骆驼!”小司马机警地说。
“刚才队长说了,不许你乱动!”
“什么?帮你看骆驼还不好吗?”
“你别当我是迷瞎瞎,我早就看出你想去做一只跳兔子!”
“你刚才不是哭了吗?”
“哭归哭,可我还是马家的。”
小蛮子说着,便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向小司马的胸口直挺挺的逼了过来:“你坐下,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没命了!”
小司马早就做好了准备,见小蛮子逼了上来,便猛地向前一扑,冷不防,从小蛮子手里夺过了那把匕首。小蛮子一看匕首被小司马夺了去,也不甘心示弱,一头扑上来,两个人便紧紧抱住,摔倒在沙地上滚了起来。
到底小司马经过战斗锻炼,摔打了没有几下子,就用夺过来的匕首对准了小蛮子的咽喉,不准他发出一点声来。又手疾眼快,从小蛮子的头上,“噌”
地扯下那条裹头的羊肚子毛巾,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塞到他的嘴里。
小司马把小蛮子的嘴堵上以后,便悄没声地把他拉到他刚才骑着的那匹骆驼旁边。没提防,走在前面的小蛮子猛然来了一个转身,使上全身的劲,向他扑了过来。别看小司马个头长得比他小点,可经过长征的人,总还从老同志那里学到了几手擒拿搏斗的招儿。所以,他一见这情景,便轻轻一闪,就把小蛮子闪了过去。小蛮子扑了个空,一时收不住劲,便“扑腾”摔倒在面前的沙地上。
一见小蛮子摔倒,小司马立刻双脚着地坐到他的背上,把明晃晃的匕首在他眼前一晃,学着风神刚才的口气说道:“老实点,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没叫你的时候不要随便乱动!”
小蛮子没法了,只得把个光头在沙地上直点直点,小司马这才叫他快把绊在骆驼腿上的牛毛索子解开。
小蛮子两次被小司马制服,心里的一点蛮气早泄了个精光,加上小司马用明晃晃的匕首对着他的后脑瓜儿,更吓得魂不附体,两只手抖抖索索,解了半天,也没解开。说巧也巧,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只骆驼忽然抬起头来,“噗哧”一声,打了一个大喷嚏。立时,那些睡在梭梭树丛下的人,都停止了鼾声。
这下子可把小司马吓坏了,心想:把这些家伙惊醒了可怎么办?如果这次逃脱不掉匪徒的魔掌,天一亮,就再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等着被他们带到凉州城,那就什么都晚了。
小司马心里这么想着,又伏身,透过驼峰向东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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