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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豆 作者:董立勃-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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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没有想到会碰到他,并且是在这个地方碰到他,她什么也来不及想。
    他要是和她说话,她该说些什么。她没法马上想出来。
    可她马上又发现她不用去想说什么话了,因为根本用不着说什么了,因为那张脸从她脸前经过时,既没有停下来,也没有转过来。她甚至感到了那张脸上的一张嘴呼出的气息。但那张脸还是一掠而过,像是一阵风吹动了一棵树,白麦只是动了一下。这个动作极细微,几乎看不出来。
    再看过去,那张脸没有了,看到的只是一个后脑勺和一个宽厚的后背,还有一只手里的一条头巾,是个花头巾。是给哪一个女人买的,白麦猜不出来,反正不会是给她买的。
    望了一会儿,白麦不望了。转身走进了商场,边看柜台货架上花花绿绿的衣裳,边在想,幸亏他没有看见她,要是他也看见她了,站下来和她说话,她说什么呢?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说的呢?两个人要是没有话说,见面还不如不见面。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有话说的,比如说,她知道,那个牵涉到白豆的案子,就是他去复查的。他肯定见过白豆。她完全可以像谈工作一样,和他谈谈白豆和白豆的案子,问问当时调查的情况。只是这个时候,白麦一点儿也没有想起白豆来。
    买完衣裳口到家中,一个人躺到床上,又想起商场门口遇到的事。老罗看到白麦好像在想什么,问白麦在想什么,白麦说什么也没有想。
    遮天的古树林,如浪的青草地,有些东西,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如果说,在老罗跟前,白麦还有什么秘密,这可能是惟一的了。
    在下野地,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的永远拥有自己的秘密。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了白豆去为胡铁上诉的事,还知道了白豆每个星期都要去劳改队看胡铁一次。
    看到白豆挎着包,穿着好看的衣裳出门,总有人会凑上去问。
    白豆,这是去哪儿?
    去劳改队。
    去那儿干吗?
    去看胡铁。
    劳改犯有什么看头?
    我喜欢看。
    包里鼓鼓的,装的什么呀?
    莫合烟。
    胡铁不抽烟呀。
    过去不抽,现在抽了。
    你还给他带了什么?
    他要什么,我就给他带什么。
    他要什么,你都给?
    他要什么我都给。
    本想看到白豆的不好意思,从中得点趣,可问来问去,倒是自己没有意思了,没有趣了。
    不管什么东西,越是遮掩,大家越是想看,真是把它完全摊开,放到光天化日里,谁想看都可以看到,反而不会有人想去多看了。
    有些事,一般人看了,知道了,可以不管。可同样有些事,干部们看了,知道了,却不能不管。
    吴大姐找到白豆。
    吴大姐说,听说你又去劳改队了?
    白豆说,是的。
    吴大姐说,听说你和胡铁好了?
    白豆说,是的。
    吴大姐说,你说你要嫁给胡铁?
    白豆说,已经嫁给他了。
    吴大姐说,胡说。
    白豆说,真的。
    吴大姐说,你不能这样,他是个劳改犯。
    白豆说,他被人冤枉了。
    吴大姐说,别再和他来往了,这么下去,你会把自己毁掉的。
    白豆说,我已经被毁掉了,无所谓了。
    吴大姐说,你不能自暴自弃啊,组织和同志们还是很关心你的。
    白豆说,这我知道。
    吴大姐说,我很愿意帮助你。
    白豆说,我知道。
    吴大姐说,不管有什么事,也不能去找个劳改犯再糟蹋自己啊。
    白豆说,你是说,下野地还有男人愿意娶我了?
    吴大姐说,有啊,有啊。前两天马号喂马的老张见了我,就给我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是个女的,他都愿意娶。
    老张也就是年纪大了点,但思想品质绝对没有问题。
    白豆说,驴和马的思想品质也绝对没有问题。
    吴大姐说,你这是什么话?
    白豆说,人话,真话。
    吴大姐说,真不像话。
    白豆说,我知道,组织一直很关心我,是我老是做对不起组织的事,以后你们就当没我这个人好了,再也不要管我了。
    吴大姐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组织上会对每一个同志负责的。对谁都一样,对你也一样。对组织来说,永远没有管不管的问题,只有如何管的问题。
    和吴大姐说话,实在没意思,白豆不说了。
    可吴大姐还要说,她是代表组织说话的,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她都要把该说的话说到,这是工作任务,不完成就是没有尽到职责。
    吴大姐说,小白,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高兴,我不生气。我这是为了你好,听不听是你的事。只是有一件事,我要通知你一下,经过研究,组织决定你以后不能再去劳改队看胡铁。
    白豆说,为什么?
    吴大姐说,你这样老去,不利于对胡铁的劳动改造,同时,也会对你的思想进步有影响。
    白豆说,如果我非要去呢?
    吴大姐说,去也是白去。我们已经和劳改队的领导通过气了,劳改队领导也同
意以后你再去劳改队,不再安排胡铁和你见面。
    下个休息日,再去劳改队,白豆没有看到胡铁。
    白豆问一个管教,为啥不让看。管教说,不为啥,领导安排的。
    看不到胡铁,也得问问胡铁。还问管教,胡铁身体好吧?胡铁没病吧?管教说,好得很,这些日子,胡铁换了个人似的,能吃能睡能干活,不吵架不打架,表现可好了。
    问胡铁现在干什么活?管教说,让他打铁了。管教说,挖了一个冬天的大渠,好多坎土鏝坏了,他说他当过铁匠,可以把这些坏了的工具修好。
    侧着耳朵听,真听到铁锤的敲打声,当当当地从高墙里传出来。这声音一下子让白豆想起好多事。
    白豆说,能不能把这些莫合烟带给胡铁?管教打开袋子,看看里面没有别的东西,管教说行。
    下个休息日又去,又见到那个管教。管教说,你不要再来了,不会让你进去的。
白豆说,不进去也行,你把这些莫合烟带给他就行了。说着把袋子递给管教。管教没有接。管教说莫合烟也别送了,上次那袋莫合烟就被队长没收了。管教还受了批评,说他办事没有原则。
    原想着见不到胡铁,能把莫合烟送进去,让胡铁知道来看过他,对他也是个安慰。可没想到,这一点也做不到了。
    白豆没办法了。

                第四节
    四月初,化完了雪,到月底,要播的种子,全播到了泥土里。春播忙得很,一年里,最忙要数这一会儿,不赶着把种子下了地,晚那么几天,就会少收好几成。
全都要下地,干部,炊事员,卫生员,饲养员,全要抽出空,去忙播种的活。白豆是饲养员,给鸡喂了食,不能再靠着门框晒太阳。也给她分了任务,不完成可不行。地里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人多就热闹。春天这个季节,什么东西都有股兴奋劲,人也显得比别的季节兴奋。干着活,手不闲,嘴也不肯闲。播种这个事,又容易激起
想像。动不动就和男女的事联系到一块了。
    往一块地里一站,男人跺一下脚,说真是块好地,瞧,多肥,还湿乎乎的。锋利的坎上鏝一使劲,噗地一下就进去了。爽不爽,爽。男的吭哧吭哧挖着,女的一旁说,不行,太深了。男的少用了一点劲,女的又说,不行,太浅了。男的说,深了也不行。浅了也不行,你要咋样才行了。
    女的说,不深不浅才好。深了咋不行?深了,里面太湿,种子会被憋死。浅了咋不行?浅了,会被晒坏,发不了芽。对呀,播种,可不能马虎,播不好种,长不出好苗。
    快,快一点,要抢时间。哎,别太快了,要讲质量。那就慢一点。慢也不行。好吧,好吧,不快不慢,总该行了吧。
    马车一趟趟往地里送种子。看到老杨从马车上往下搬种子,有人大喊,老杨,你的种子行不行啊?老杨说,咋不行,都是种子站选出的好种子。又有人喊,那咋播下去,不见长出东西啊。老杨说,那准是遇到碱包了。又有人喊,啥碱包呀,别人一播,就长东西了,咋你一播就不长东西了。老杨愣了一下,才听出这话的意思,还没想好咋反击,又有人喊,是你的种子不行吧?马上又有人接了话,啥种子不行,该不会是播种机坏了吧。一地的人全大笑起来。老杨说,放你们的驴臭屁,你爹的播种机才坏了呢。说是说,骂是骂,一个人坐到马车上,也想大家开的玩笑。是啊,说白豆是碱包,没办法证明不是,只好算是了。可要说翠莲,不能说碱包,人家已经长出了庄稼,公认的一块好地。自己耕了也一年多了,什么也没种出来,这不能不让他有点心开始发虚。不但是发虚,还发慌。
    老百姓怕啥,啥也不怕,就怕断子绝孙。
    白天在地里播了种,晚上回到家,还继续播种。老婆的肚子不鼓起来,让男人总觉得自己的一块地还荒着呢,总觉得不能算是个种地的好把式,总觉得活得没有面子。
    四月播了种,五月一个月全长出了苗子。各类的苗子让荒地绿了。人给庄稼播种,同时,树和草也给自己播种。它们比人更能干,更聪明,自己不动手,全把种子交给了风,交给了雨,让风和雨随便播到一个地方。它们很自信,不在乎地肥地瘦,只要给一把土就生长。仗着野种的强有力,把更多的处女地占有了。下野地,这个时候,像个女人。像个发情的女人,一点脸面也不要了,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裸露在阳光下面,躺着的姿态,天下任何一个放荡的女人不能比。起伏的高坡,伸展的平地,浑圆的长垄,弯弯曲曲的深沟,没有一处不在激动,不在渴望。
    它把身体的每一处都变得湿润,并无边无际地开放,温柔地拥抱着所有雄性的进入……
    直到六月,下野地才会恢复羞涩,急急忙忙地穿起了衣裳,目光也变得水一样,清亮平静。绣着各种各样的小花的绿衣裳,让人不能不想起远方乡村的少女。少女是花,像少女一样的下野地,在这个时候,让它怀抱里的所有能开花的东西,全开了花。于是,在一天早上,当下野地的人,走出屋子时,一齐闻到了一种香味。什么花这么香?香味灌满了风,风变得湿润了,香味浸透了阳光,阳光变得厚重了。没有闻到这种香味以前,谁也不会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样一种花,会散发出这样大的香味,能把一个地方香透。
    不过,在下野地,真有这么一种花。它不是开在草上,草太小,太软,没有这么大力。草丛里找不到这种花,它开在树上。一种很大的树,根结实的树,一种尖刺密布的树。不要以为树上开的花会很大,其实恰恰相反,它开出的花很小,小得连最小的草开出的花也比它开的花大。
    只是这种树上的小花,小得不能用朵来说,要用粒来形容。金黄色的,就是像金粒子。
    这种树叫沙枣树,这种花叫沙枣花。一棵沙枣树的花,能香透一个村子,下野地有一千多棵沙枣树,下野地能不香吗?折一把沙枣花,放到屋子里。不用浇水,能活一个月也不死。到了一个月,枝干枯了,叶子掉了,花也干了,可香味却一点儿也没变。一直到冬天,去闻那干了的花,还是香的。花只要还散发着香味,就还是活的。六月,下野地人的家里,没有放一把沙枣花的不多。白豆给白麦写信,在信封里放了几粒沙枣花,让白麦闻香不香,还问白麦城里有没有沙枣花。白麦回信说,真香,还说,城里没有。
    女人是花,看到花,女人喜欢,因为女人喜欢自己。
    男人不是花,也喜欢花。只是更喜欢女人这朵花。
    花一定要好看。只要好看,不管什么花,都会让人喜欢。女人也是这样,不管这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好看,喜欢的男人一定不会少。在下野地,白豆可算是这样一个女人。没有人想真正娶她去当老婆,却不等于没有人想和她做别的事。
    骨子里其实恨透了白豆的老杨,想起白豆差一点用两个红鸡蛋把他送进大牢,老杨杀她的心都有。可是真见到了白豆,见到白豆的饱满丰盈不曾有半点干瘪的样子,又不能不想起白豆的好处来。这好处是别的女人给不了的,至少是那个翠莲给不了的,白豆是那种只要让你碰一下,你就一辈子也没法忘掉的女人。
    明知会是什么结果,还往白豆身边凑。总抱着一个希望。万一白豆心一软,万一白豆心一动。白豆是白豆,可白豆也是人,是人都一样,你想的事,他想的事,大家想的事,其实都差不了多少。白豆和他有过,有过和没有过,不一样。白豆不让他进门,不说明她不想那个事。不让他进门,不是恨他和她有过,是恨他在玉米地伤了她。
    再大的恨,时间长了,也会变小,再长点时间,也会没有了。
    有这样的想法,稍稍喝一点酒,老杨就去敲白豆的门。
    白豆开门,一看是老杨,不让进。不让进,也不硬进,老杨就走,等下一次,喝了一点酒,老杨还去。老杨觉得这么敲下去,总会有一次,白豆会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这种事,只要开了头,后面就好办了。都一样,干啥事,都是开头难。
    沙枣花开了一个月,不开了。下野地没有那么香了。
    好花不常开,沙枣花也一样。但白豆屋子的敲门声,却不像花一样,敲一阵子,就不敲了。白豆也习惯了,连着几个晚上,没有敲,反倒有点睡不着,总想着睡着了,会被敲门声惊醒,一次惊醒,一夜睡不好。
    倒是敲过门后,把敲门的人撵走,白豆才能睡得好。
    躺在床上,想到了敲门声,真响起了敲门声。
    以为又是老杨,把枕头下的小刀子拿到了手上,去开门。
    一开门,看到月光里站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不是老杨。也不是张三不是李四。这是个白豆做梦都会想到的男人,却又是个白豆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的男人。
    下野地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在这个晚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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