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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3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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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兑半天没吭声,对这一类事,马兑永远无能为力。
路洁说,路通马上就成你小舅子了,你不能看着他没工作吧。虽说这不由你做主,可你总能和刘乡长说上话,这就是刘乡长一句话的事。你这么给乡里卖命,刘乡长总该给你个面子。
马兑说,我总觉得不合适。
路洁耐心、反复地给马兑打气,而且暗示马兑,如果路通有了工作,他结婚也就没后顾之忧了。说着,路洁便弹下金豆似的泪珠。马兑的心隐隐疼起来。他答应去找刘乡长。
路洁跳起来,重重地亲了马兑一口,撒娇地说,你可不许哄我。
马兑说,我会尽力的。
路洁咬着他的耳朵说,今天晚上你早点儿过来。路洁一脸娇羞。
马兑被这个喜讯击蒙了,半天,带着渴望的微笑方缓缓地从眼里泄出来。
马兑空喜欢了一场,这天晚上,他没敢去路洁家。他在刘乡长那儿碰了壁,他不知怎么和路洁说。离开路洁,马兑就去找刘乡长。刘乡长一听这事,眼珠便陷了进去,你怎么不早说?这事已经定了。马兑戳在那儿,半晌才问了一句,定了?刘乡长说,早知你有人,我就给你留着了,不过下次还有机会。
马兑一夜未眠,次日他硬着头皮给路洁解释,说等下次吧。
路洁倒没像马兑想像的那样不悦,只是失望地说了句,看来,路通是没这个命。 马兑不好多言,悄悄地告辞了。马兑一投入工作,就将路通的事丢到了脑后。路洁是通情达理的女人,她不会老和他不高兴,这毕竟不是他的错。
一星期后,马兑返回乡里,马兑丢下包便去找路洁。转过墙角,他看见一个人走在前面。天虽然黑了,还没黑透,马兑认出那个人是刘乡长。马兑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打招呼,有意放慢了步子。
刘乡长竟然进了路洁家。
马兑不知他去路洁家干什么,片刻,灯光熄灭后,他才突然醒悟过来。他不敢相信,可这真真切切的一幕是他亲眼目睹的,他想欺骗自己都不行。马兑再次挨了一棒,这一棒没将马兑击昏,却击蒙了他,他连北都找不着了。马兑慢慢蹲在地上,狠狠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约莫半个小时后,怒气海潮似的涌出来,几乎撞倒他。马兑站起来,大步冲上去。可走到门口,他猛又顿住了。一个声音冷笑着问他:你去干什么?路洁是你什么人?
马兑的头垂了下来。
第二天,马兑睡到半上午。一夜之间,马兑消瘦了许多,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始终陪着小心,却总是遍体鳞伤。他想他肯定是错了,却不知错在什么地方。马兑灰心透了,就那么愣愣地坐着。
没想到的是,路洁却上门了。这是马兑和她认识后,她第一次主动上门。路洁问马兑是不是病了,随之摸摸他的额头。路洁说,我早就说过,工作上的事别那么认真,你就不听,又遇到麻烦了吧。路洁替他叠起了被子。马兑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忙来忙去。
路洁哎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马兑冷不丁地反问。
路洁怔了一下,却旋出一朵微笑。她坐 在床边,说,我今天和你商量正事。
马兑默默地看着她。
路洁说,我们结婚吧。
马兑等待了一千年,一万年,终于有一个女人主动对他说,我们结婚吧。可这个结果是那样的令马兑难堪,令他羞辱,这不是送给马兑幸福,这是嘲弄马兑。马兑想,也许路洁是爱他的,她只不过用身体和刘乡长做了一次交换;她不是那种浪荡女人。就算她不爱他,可她和他一样,需要一个家。在此之前,她不是你的女人,你没有理由指责她。只要你忘了那一幕,一切会好起来。马兑为路洁开脱,为自己寻找着借口。马兑实在不想再咀嚼失败的滋味了。
可马兑终究说服不了自己,那是一块没法剔除的硬伤。
路洁问,怎么用这种表情看我?
马兑问,路通当了电工?
路洁故作镇静地噢了一声,她说,我又托了托人。可她眼里那丝慌乱却没有躲过马兑的眼睛。
马兑冷笑道,是刘乡长吧?
路洁说,你什么意思?
马兑说,你心里清楚。
路洁陡地站起来,她一脸泪水,只是这泪水没再打动马兑。 路洁说,我恨你。
12
马兑的名声臭极了,这是马兑疯狂索债带来的结果。那一个冬天,马兑几乎没在乡里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度过。没有比这更糟心的差事了,有时为了堵住债主,要一连蹲守五六天,每天都在深夜十二点后。马兑没有退缩,他在硬邦邦的空气中穿行,义无反顾,马兑不是在要账,而是在证明自己。如果这件事再干不成,他马兑成了什么?没人逼马兑,马兑是自己给自己上套子,是自己给自己念紧箍咒。马兑已经无法与别人沟通了。这样的人名声不臭才是怪事。
马兑的努力不是一无所获,他要回二十多万。刘乡长没有因此而感谢他,相反,马兑和刘乡长的关系越来越僵了。虽然刘乡长拆散了马兑和路洁,马兑嫉恨过刘乡长,但这不是两人搞僵的症结所在。况且,马兑一直在替刘乡长开脱:若刘乡长知道他和路洁的关系万不至于那样。两人的僵化主要在要账上。许多欠债户明明说了还款的日期,可等马兑去要时,对方说刘乡长已经批准了,以后再说。马兑打电话给刘乡长,刘乡长总是有理由,对方要给乡里办什么什么事,乡里要靠他,云云。他搁下电话,对方往往用嘲弄的,甚至是怜悯的口气问他,马乡长,我没哄你吧,或,我不是逗你玩吧。追而不讨,这是刘乡长的高明之处,可马兑不能认同刘乡长的良苦用心,更想不清楚这里面的奥秘和道理。马兑心中有气,曾冲刘乡长抱怨过。刘乡长说,债可以讨,但前提是不能伤了和气,不能损害乡里的利益。刘乡长提到扶贫办主任的事,扶贫办主任欠着乡里六千块钱,可他每年给乡里拨五万扶贫款,而别的乡只有两到三万。如果乡里非要讨那六千块钱,主任怎会对石沟乡另眼相看?马兑无言以对。刘乡长说的也是实情。可就这么拖下去,肯定是不了了之。现在有十多万已经是死账,对方要么已经作古,要么不知去向。就算拖到下下个世纪,也不碍马兑什么事,但马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是骑虎难下。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无论别人怎么看马兑,马兑对自己还是有交代的,虽然他依然单身,可毕竟和路洁恋爱过;虽然工作不尽如人意,可毕竟不是摆弄枯燥的公文,而干的是实事。只是接连而来的两件事,把马兑 本来就非常勉强的自我安慰击得粉碎。
路洁结婚了,男方是县医院的内科主任。路洁给乡干部下了请柬,唯独没有马兑的。不知哪位好事者发现遗漏了马兑,找了一个空白的请柬添上马兑的名字。结婚那天,马兑如约前去。马兑有点儿想法,觉得这个女人有意刺激他。操,不就是嫁了个鳏夫吗?马兑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儿,但绝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看到路洁惊讶的目光,马兑甚为高傲地冲她点点头。过了几天马兑与路洁相遇。路洁说,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马兑说,不,我应该谢谢你的邀请。路洁说,我并没有请你。马兑冲到办公室,找出自己的那张请柬与别人的一对照,果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马兑知道被人耍了。
元旦,乡里举行茶话会。会上,刘乡长总结了乡政府一年来的工作成绩,而且特意提到了马兑。刘乡长说马兑顶着压力为乡里要回二十万元的外债,而且每次出差都是个人支付差旅费,这样的好同志,值得我们学习。刘乡长慷慨激昂,唾沫星子如花怒放。马兑坐卧不宁,瘦脸红灿灿的。要钱艰难不假,但马兑并没打算个人支付差旅费。差旅单马兑早就填好了,一直在抽屉放着,就差刘乡长签字了。如此一来,马兑怎好意思找他签字?自己垫,马兑又垫不起,那毕竟是两千多块钱呢。马兑窝囊透了,像是遭了暗算,却得一个劲儿地喊好。
马兑最终没去签字。那个春节,马兑狼狈极了。他原打算给父亲带点儿钱,给马芮买两套像样的衣服,因手头紧张,原先的标准就大打折扣,他给父亲买了一箱酒,给马芮买了一套价格低廉的服装。马兑一直对马芮嫁给村长的侄儿颇有微词’,可他看出来,马芮是满足的。村办企业均被村长承包了,马芮也沾了不少光。马兑不好再说什么,倒是他,自己除了一个副乡长的虚名,一无所有。父亲已不像过去那样把他这个公家人当回事了,父亲更多的是关心他的婚事。父亲说马芮那儿他放心了,要是能看着马兑结婚,他死也能闭上眼了。马兑在外头的事肯定也传到父亲的耳朵里,父亲竟然劝他多个心眼儿。这种教训口吻,放在以前,父亲是万万不敢的。马兑和父亲的距离似乎拉近了,可马兑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父亲的唠叨让马兑心烦。过了初五,马兑回到乡里。
空荡荡的乡政府大院只有马兑一个人。食堂不开伙,马兑每天泡方便面。
那天,马兑正躺在那儿看书,听到敲门声,没等马兑说话,敲门人已进来了。马兑挺惊讶,若不是大白天,他肯定以为自己看到了狐仙。
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路洁。她围着一块红围巾,马兑像是被火烤着,有一种胀热的感觉。他傻傻地看着路洁,半天没有说话。
路洁一笑,不认识了?
马兑说,你怎么来了?
路洁反问,我怎么不能来?你把我当仇人了?
马兑忙说,没有没有。马兑说的是实话,一开始他确实挺恨她,现在他不但不恨她,在好几个夜晚,她还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路洁说,我们总还是朋友。 路洁这句话让马兑感动了好一阵子。只是他不明白,路洁这么早赶来,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个?结果,发生了那件事。
13
我读着马兑的日记,心里隐隐作痛。马兑虽说没少讲他的事,可与他的经历比起来,只能算一棵树上的一个叶片。我知道日记对马兑的重要,所以我和唐进到达古县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探视马兑,而是去石沟乡取 他的日记。我想知道马兑为什么要强奸前女友,可那天的日记是空白。
我在宾馆翻阅着马兑的人生,唐进在外面联系探视马兑的事。这方面,唐进远比我优秀。不一会儿,唐进气急败坏地进来,连声说,完了,完了,马兑供认自己是强奸,公安局已录了口供,马兑签字画押了。我目瞪口呆,怎么可能?唐进说,我也不愿相信,可公安局的哥们儿哄我干吗?操,这小子神经有毛病。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唐进就赶到看守所。唐进通过关系,公安局答应让我俩在提审室见马兑一面。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我死死地攥着自己的心,生怕它飞出来。我对这次见面感到非常害怕,我害怕见到马兑的眼神,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可看守进来告诉我们,马兑不见任何人。唐进跳起来,为什么?我拽住了唐进。马兑说不见,你绝对见不着,否则,他就不是马兑了。
我和唐进失神地走在古县的街头。虽是万里晴空,我却感到冷飕飕的,像是被秋雨浇透了。
我提议见见那个叫路洁的女人。现在,只有她能救马兑了。
我们没有找见路洁,她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虽然没找见路洁,但侧面打听到一件事,那天之前,马兑和刘乡长刚吵过架,原因不明。可这件事除了说明马兑情绪不佳,还能说明什么?
我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路洁找出来。
晚上,刘绪给我打电话,威胁我再不回去就和我一刀两断。我没有解释,随即把手机关了。去你妈的吧,我才不会像马兑那样,那么在乎一个女人。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算把马兑救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哀莫大于心死,马兑的情感已经枯竭了。
半夜里,我被噩梦惊醒。唐进问我怎么了,我说梦见马兑被枪决了,血淋淋的。唐进说马兑不会离开我们,我们一定能救他出来。
我说,不,我们不是拯救马兑,是拯救我们自己。
唐进无言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责任编辑 田增翔
题 字 李纯博
红漆雕花窗
■ 温燕霞
在那个缠绵湿润、浮动着早春二月开放了的花朵的芬芳与男人女人情欲的春日之前,吴少爷从没有心思去注意窗户。那时他的眼珠终日定在俏丽妇娘人的身上,窗户于他太空洞太没意思了。一直到很久以后,吴少爷也没弄清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在那一天突然对街上的某扇窗户感兴趣。
当时正值容易令人伤感的黄昏,他带了阿随屎蛋去钟家戏台看北边来的京剧班演《坐楼杀惜》。虽然说演戏的“富祥班”是个草台班子,以吴少爷这个在赣州府混过一段时间、对京剧稍有些研究心得的人眼光来看,台上的唱念做打都不太地道,但吴少爷的家乡是个小县,地处南嶂一隅,对京剧本就陌生,也便无法去计较地道与否一类的问题了。再加上演阎婆惜的女艺人石榴红十分娇媚,一场戏下来,整个县的男人竟一夜之间集体发了情。他们有的对石榴红台上的倩影津津乐道,有的则留恋卸妆后石榴红穿宝蓝洒银花丝棉旗袍的妖娆身段,更多的男人则在石榴红隔夜抛下的眼波里挣扎沉浮。吴少爷大约是看戏时坐得太近,受害尤烈。据屎蛋醉后坦言,吴少爷连看十七场石榴红的戏,每场戏下来之后,他的床就要响半夜。
“……一次我夜里起来屙尿,哈,他在捋自己的……嘻嘻,过瘾。”
屎蛋说这话时酒已全醒,人们却反而不信了。因为以吴少爷首屈一指的家财势力,以他风流倜傥的相貌,只要他伸个小拇指一勾,石榴红这个戏子就会晕倒在他怀里,他完全没必要去过这种干瘾。事后有人传话给吴少爷,吴少爷听了淡淡一笑,并不解释,也不训斥屎蛋,只是那双微陷的眼睛流露一抹沉思,仿佛在 想一桩奇怪和严重的事。
“石榴红?一般吧!那时我喜欢窗户。”
吴少爷愣怔几秒钟后往往如是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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