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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3期-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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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窗户的形状忽然由端正的长方形歪扭成女人的唇形,扁扁地洞开,似乎狂吻之后疲惫的小憩,其次是那些繁复而又单纯的梅花格竞幻化为两排齐崭的白牙,它们紧紧咬介着,散发出仇恨限的情绪。
不过,最后那点变化吴少爷还是觉察了。他感觉有人正在里边悄悄地把窗户推开,他既高兴又恐惧。更为奇怪的是月色突然被什么吞噬了,眼前红白相问,有着阴森的辉煌。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探究,窗户无声无息地开了。里边黑洞洞的,但常人花丛的吴少爷断定自己已经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并且有衣裙的塞窜声传人耳轮。吴少爷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不可思议,以致他竟忘了一跃而上,紧接着发生的事更让吴少爷心旌摇动:他看见了一双美丽绝伦的手!
无疑的,那双手很白,白得都晃亮了周围一圈小小的地方。在这萤火一般的光芒中,吴少爷清晰地看见那双手渐渐伸向自己紧握着的绳子,她那尖尖的指甲沁出浓郁的风仙花花汁气味。吴少爷正想腾出一只手去握,谁知那双一直显得千娇百媚的手忽然狰狞起来。只见那手痉挛了几下,接着巴掌一翻,吴少爷就见一抹淡淡的银光划过黑暗,尔后他便以笨拙的姿势往下坠落。
“好了,我相信那不是指甲的光芒,是刀光,是一把大砍刀把你的绳子切断了,对不对?”
说这话时已是另一个春季的二月。开口讲这句话的自然是屎蛋,这时的吴少爷除了瘫痪以外,其他方面与上一个春季没有什么不问,不问的址吴少爷的房叫,他搬家了。
吴少爷的房叫的确与众不同,不同得都有些稀奇古怪了。当然,这种古怪主要体现在房屋建筑的外观上,圆圆的、高高的,宛如一个巨大的砖柱。而砖柱中间那排红漆雕花窗则使这座圆建筑显得不伦不类甚至滑稽,吴少爷现在的房间,就是在有红漆雕花窗的那截里。
吴少爷搬到这栋房子里已有些时日。记得他从吴府搬出来的那天,吴少爷的父母及两个兄弟像秆癫佬一样看他。那日天气出奇的冷,飘着这个南方山城十年难得一见的雪花。吴少爷的轮椅把子上绑着两只木喇叭,一只绿,一只红,前头有皮管连着,只要用于揿揿,木喇叭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吴少爷摇着木头轮椅从父母兄弟跟前走过时,特意按响了喇叭。他看见母亲的泪已佳到眼角,父亲很严肃,眼中有几抹悲凉。无功于衷的则是二位哥哥。他们打量他的目光显得非常陌生。吴少爷偏偏在他们跟前停住了轮椅。
“你们以后来看窗户好吗?”他说。
这时,他听见母亲“嘤”的一声哭出声来,接着是她的小脚踏过雪地走回房间的声音。吴少爷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会儿母亲的背脊肯定佝偻得像只虾米。
“屎蛋,你好好看护他,不然行你的好看。”
父亲嘱咐屎蛋。他一直将吴少爷看成癫佬,这也是吴少爷拒绝和父亲说话的原因。
“爹,他真的发神经了,我看还不如让他呆在家里,后院那儿不是还有临街的空房吗?让他在那里看街景也行的。”
二哥不知怎么突然和善起来,但吴少爷敢断定他在装模作样,在这方面,大哥好多了。
“他要去就让他去,反正也废了。”
大哥果然毫不掩饰地说,吴少爷听厂,先是看’了他好几眼,大概他的神色太认真,大哥竟愣怔—厂几秒钟。见大哥有些窘,吴少爷露齿一笑:
“我其实没病,你们要把我当病人看也没办法,我只是喜欢雕花窗子。”
吴少爷说着摇动了轮椅。木头轮子滚过雪地发出一种湿润的“嵫嵫”声。父少爷听见父亲在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眶不山也湿了。
“他们都挺疼你的,少爷。”
屎蛋一贯都鬼精得能猜出他的心思,这回也不例外。吴少爷没接他的话碴,但心里却默认了屎蛋的看法。
“造这幢屋花了不少钱的。”
屎蛋又说。吴少爷明白这一切都是事实,可他却无故地恼火起来。
“钱又有什么用?他们为什么捉不到那个想杀我的女人?”
想到自己今后的大半辈子都没有腿用,又想到自己尽管很喜欢女人,却莫名其妙地被废了,吴少爷恨不能将天地全翻个个儿。
“可是,少爷,那间屋子里住的是一个八十多岁的瞎子,还是个男的。再说你并不是从窗户上摔下来的。”
“那我从哪儿摔下来的?你说呀!”
吴少爷盯着屎蛋那张小小的圆脸,突然觉得他的面目挺可憎,而且浑身洋溢出一股臭鸡蛋味道。屎蛋早已习惯了主人的怪毛病,包括这种用刀子眼光咬人刮人的恶习,所以脸不改色心不跳。
“你是从人家床上摔下来的,是被人家老公用棍子打残的。”
屎蛋在那个冬季里始终坚持这个答案。吴少爷则相信自己的经历,所以一谈到这个问题,两人就会斗起牛来,那样子一丝一毫也不像主仆。
“我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自己呢?”
有一次争执过后,吴少爷无可奈何地笑起来。
“我也不晓得相信哪样才好。比如我爹娘,我爹说我娘困着丁会打呼,我娘说我爹困了会打呼,哪个都只相信自己的话。”
吴少爷听了浅浅一笑。当时他们主仆二人正招摇过市,吴少爷英俊的笑脸迷惑了所有看见他笑的女人。吴少爷猛不丁觉得人世原来充满古怪的谜团,什么东西都处于似是而非的境地。
“我还是喜欢窗子。”
窗子是实在的,起码看不走形。
吴少爷这样想。
“你相信我的话了?这很好。”
冬季在回忆里柳絮一般轻缓地飘过,吴少爷接上了屎蛋的话碴。天是晴朗的。东边的红漆雕花窗被推开,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园子。吴少爷的目光漫不经意地梳理着整齐有致的菜畦,忽然渴望化作一只粉白的菜蛾。如果能飞,他想自己首先就要停息在窗户那匀停的梅花格上。冬季的风虽然厉害,油漆的清甜味仍在,菜蛾嗅了,从此会不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吴少爷竭力将自己当作菜蛾看待,猜来猜去,他觉得莱蛾可能最终还是选择那些绿色的植物而弃红漆雕花窗不顾的。由此他又庆幸自己是人而非蛾,否则断了两腿岂不要命?
“这些日子也不见落雨,可是园子里的草还是又青又肥的哪。”
自从瘫痪后,吴少爷的感情日趋细致起来。园中有块地方草长得特别茂盛,吴少爷不评价也不行,那草翠绿嫩生得他都想炒一碗来吃!
“你不晓得,我每日早上都把你拉的尿 从这里倒下去。”
屎蛋做厂把弹弓,他眯起眼睛要射对面的鸟,这边又不闲着嘴,似乎一夜之间学到了不少本事。吴少爷听罢嘶了口冷气,又朝园中飞了两口唾沫,好像刚吃过那沾着尿臊的草似的。
“我晓得你在等什么。”
屎蛋俯视着吴少爷,棕色的眸子有些像猫。
“我在等什么?”
吴少爷重复了一句,似乎他已忘了自己的愿望。屎蛋望了望园子边上那片被春雨浇灌得茂密起来的灌木,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这个,你在等这个。”
屎蛋用手指做了一个极为下流的动作,一边狡猾地窥探着吴少爷的脸色。吴少爷不屑地哼了哼,屎蛋的双肩即刻塌下半寸。
“我在等他。”
吴少爷指着那个穿着整洁的长衫、头发理得挺服帖,永远一脸沉静,永远许多事物视而不见的清秀男子,轻轻地说,口气里有说不清的东西在闪烁。这男子正从远处朝园子走来,身形飘忽。
“我知道,就是他经常对着那个坟堆玩自家的X。”
屎蛋恨恨的样子,仿佛嫌人家不洁,其实他的眼眶里却盈满了渴慕,脸颊也不由潮红起来,还有突然粗重起来的鼻息,这些都让吴少爷产生某种与过去有关的联想。但此刻吴少爷不想反唇相讥,他正用一种注视雕花窗的热情注视着那个穿过灌木丛、越走越近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相当俊秀,唇红齿白的像个女人,不过他的身架宽大,步伐也有着男人的刚健,所以说他给人的感觉是矛盾的甚至可以说是怪异的。也许这分怪异来自他那分沉静死板的表情,但吴少爷却认为这种怪异主要源于他空洞的眼神。
“他老婆好觇,死了他也舍不得,,”
许多纷杂的思念青苔一般覆盖了屎蛋的脑海,有一些原本浑浊的东西像放了明矾的水似的清晰得让他吃惊。
“这是我告诉你的。”
吴少爷对屎蛋这种“贪功”的行为显然不满,于是作出冷淡表情。屎蛋不吭气了,嘬口吹出几声唧啾的鸟鸣。那个男人倏地停住了脚步,扫往吴少爷这边的目光有些惊讶。吴少爷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并且有种等待的焦灼在全身蔓延,不知为什么,他抬起靠在轮椅边的手杖,轻轻一顶,就将雕花窗给顶开了。他以为这样一来那个哀伤的男人会注意到他,谁知人家依旧保持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态度,旁若无人地踩着嫩得能做菜吃的鹅不食草,慢慢在那个馒头状的土堆旁坐下了。
“那真是一座墓吗?”
吴少爷问道。屎蛋含糊其辞地支吾了几句,便借口要上粪寮,匆匆忙忙走了,腋下还夹着一张原先吴少爷从赣州带回来的美女画像。有一次吴少爷曾捏起那张纸片瞧两眼,他发现岁月和他自己的疏懒已经乌黑了美女的樱唇,褶皱了她的桃花脸颊,也许美女的苍老与屎蛋相关?
这小子是只老骚狐。
吴少爷为自己能想起这句话而自得其乐了好一阵。然而,转眼间他便陷入了欲罢不能的恐惧:自从看见那扇红漆雕花窗之后,整个世界包括他的生活、他的肉体都变得似是而非了。比如那个男人边上的土堆,从没有人告诉他是墓,他在某一阶段内却认定那是墓;可今天他为什么又会怀疑它不是墓呢?还有,是不是自己真的曾经爬过红漆雕花窗,抑或那只是个绮丽的白日梦,他致残的原因真如屎蛋所言?
吴少爷权衡之后,决定川信门已的眼睛面非耳朵更不是嘴。这三者比较一下,似乎还是前者更为可靠。
此刻他那可靠的眼睛正把这样一画面输入他的脑海:
阳光明丽得像一件女人的嫁衣。风轻轻地骚扰着逐渐精壮的灌木。远处有白云悠悠地游。一只野狗在园子深处兴奋地追逐一只花母鸡。还有村姑咯咯的笑声逾墙而来,总之是一个典型的春日。
当然,以上是整体背景,真正的主角是园小的那个男子,男子看样子和吴少爷的年岁相仿,穿着举止都显得颇有教养。门从走近这座馒头状的土堆后,他一直跪坐在土堆前。他好像有些怕见太阳,所以背东而西,这样倒方便了吴少爷,他什么力气也不川花,就可以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乃至表情。青年男子的眼力在吴少爷看来绝对有问题,他虽然经常坐在土堆边发呆,却似乎从没有看见对面的人在窥视他。吴少爷此刻与其说感到诧异倒不如愤怒:这位陌生的男子凭什么忽略鼎鼎大名的吴少爷的存在呢?
“喂,你进来!”
吴少爷大声喊起来,他的声音顺着窗户爬山去,毫不客气地在那男人耳上咬了一口。陌生的青年男子抬起头来惊喜交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再度俯身,非常虔诚地将脸贴在土堆上。茸茸的青草掩盖了他大半张脸,吴少爷奇怪地发现有只飞得正欢的燕子突然掉下来,正巧落在男子的腚上。吴少爷回首一望,见屎蛋果真像自己推测的一样,正捻了弹弓得意的窃笑。
青年男子忽然站起身,先是屏息谛听,继而四处张望,这回他茫然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吴少爷身上。他犹豫着走到窗下,仰脸望着吴少爷,刚一种梦呓似的口吻问道
“喂,你刚才听见狗叫了吗?”
吴少爷听到这句话之后忽然感到屈辱,不由得气紫了脸。青年男子注视了他一会儿后,脸上现出一丝叫人动心的不安与羞涩。
“真不好意思,看来我真的有病。你刚才讲话的时候,我真的又听见狗叫。”
男子期期艾艾地解释着,这边却笑了起来,他的笑靥俊美丽又虚弱,吴少爷鼓胀的肚子不山分说地瘪厂下去。
“鸟呢?就是刚才我射落下来的燕子,你把它弄哪里去了?”
屎蛋看样子是有意要打断他们俩的交谈的,他的话寻衅味十足。
“什么鸟我都没看见,只有一片树叶落在土堆上。”
青年男子的回答无疑激怒了吴少爷和屎蛋这两位目击者。
“你骗人!”
他俩几乎不约而同地甩了这句火药味十足的话过去,谁知对方根本不予理睬。他只是相当奇怪地偏了偏头,神色中有几分悲切与不敢置信:
“是花花?花花?花花!等等我呀!”
陌生男子飞也似的追出了园子。
那陌生的男子后来又来过几趟。有两次他来时手里捧着束月白色的野蔷薇,还有一次他端了碗红烧排骨。他带来的东西无一例外都供奉在土堆旁。
“花花,他的老婆叫花花。”
吴少爷觉得不管是叫花花的女人还是这个陌生的男子,他们都是可羡可慕的有福之人。他们夫妻尽管阴阳隔界、人鬼殊途,却难得有这么一分情愫。
吴少爷忽然感到自己生命中的某一页原来充满荒唐与凄凉,而且悔之晚矣。
吴少爷不由自主地逐个去回忆那些交往过的女人。她们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簇拥 在他的记忆深处,几乎个个都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他。吴少爷自己淡漠得叫不出她们的名字。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些女人小没有一个叫“花花”,即使行人碰巧叫花花,他对她也缺乏这分铭怀。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屎蛋现在也被吴少爷传染,对什么都采取怀疑的态度。他说现在很多事情都古怪得不可思议,其中最有说服力的是竞然有不少街坊邻舍宣言从来没听说过有吴少爷这么一个人,更不川说这栋古怪的房子了。
“今天早上我去买锅贴,有个老人指着我们的房子说是一片空地,你说古怪不古怪?”
“那个男人知道我们吗?”
吴少爷除此以外不关心、不介意任何人的评介乃至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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