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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敲门 作者:[苏] 亚·基科纳泽-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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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德拉格象解劝似地走到奥默尔跟前,对他耳语了几句。奥默尔不吭声了,象是在思索刚刚听到的话,装作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样子,重又向窗外瞻望。

  佩斯科夫斯基心里想:“……不,他并非装腔作势,也不是故作英雄姿态……他有信念。这就加倍危险。刚才,他亲眼看见拒不交枪的官兵被打死。他把他们当作英雄,想替他们报仇。策德拉格会对他说些什么呢?他对他有多大权威?策德拉格不希望发生口角吗?可是,为什么当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时,他说‘您在监视我’这样的话?这就是说,他怀疑我……打算搞掉我,又不想自己染指。奥默尔是真的平息下来了,还是装相?”

  “不,当战争哪怕有十万分之一获胜的希望时,谁也没有准许我投降。现在,作为一个德国人的职责是要我们采取措施,保住8条性命。”

  “施密特先生,请允许我对您说,如果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那就是因为在我们国家里,有不少象……”

  “您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我想,您很清楚,您已经没有权利不把话说完。”

  “我从来没有不把话说完的习惯,”

  奥默尔镇静、高声地答道,完全是一副习惯于让人听他演讲的腔调。“情况迫使我对您说,我指的就是象您这种人,指的就是准备叛卖元首--还有德国的那些人。”

  “您过于激动了,您井不清楚自己说的话的含义。”

  “嘣、嘣、嘣”太阳穴里沉默多时的小锤子又敲了起来。

  “如果我清楚呢?您真的有本事忘掉刚才您听到的话吗?”

  “不,我不打算……”

  大家都装作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根本就没听到这场口角的样子。十分清楚,非得火并不可了,这种话是不能原谅的。但是,谁对、谁错呢?很难评断。生活中,有时事情原本是一清二楚的,可是却说不出孰是孰非来……两人都对,两人都不对,让上帝为他们明断吧!

  奥默尔难道不对吗?难道不是条顿骑士团骑士的热血在他心中沸腾?德国人难道不是从小就记得这样的话:“我将永远无愧于我的人民,直到生命最后一息。没有赋予我别的权利!”如果照施密特的话去做,岂不是有这样的权利了?岂不是说,在一个德国成年男子的一生中会有这样的时刻,为了保全性命……可以忘掉一切?不,不应该这样,不能这样!让奥默尔开枪打死这个施密特吧!--

  但是,事情还有另一面。施密特不象是个胆小鬼。他的话也自有其道理。难道人们没有战斗到最后一分钟?现在还甘愿一死,那不是太蠢了吗?……他们每个人多少次出生人死,谁知道飞机扔下的炸弹会掉在谁的头上,谁知道地雷躲在那里等着谁?现在去送死,那是大蠢了。施密特没让奥默尔开枪打美国人,就为了这个也应该好好感谢他。否则,大家肯定全完蛋,就象躲在离这不远的那栋楼房里的人一样,那些人大概也发誓不投降。可是,他们证明了什么呢?向谁证明呢?证明德国人会壮烈牺牲?难道这不是声言已为人所知的吗?证明相反的道理,如何光荣地、毫无愧色地保全生命,这倒还新鲜些。虽然现在根本谈不上什么荣辱和有无愧色。军队已经瓦解,柏林不久就要陷落。还好,奥默尔没有开枪。不然8个人的性命全被断送。现在要死只死一个。生活中有时为雪耻必须付出代价,毫无办法。

  蔡费德说了几句话,但对能不能起作用根本没抱任何希望:“也许,你们别逗趣了?我们干吗让敌人高兴,互相仇杀,浪费子弹呢?你们两个都有点儿火气。忘掉刚才说的话吧。奥默尔先生,您应当表示歉意……”

  “顺便说一句,当我们兵临莫斯科城下时,俄国人把凡是对胜利失去信心的同胞全部杀掉。惩罚他们,是因为他们反对自己的国家。俄国人做得很对,所以他们现在才能兵临柏林城下,就象俄国话说的。他妈……”奥默尔破口大骂起来,他瞪着佩斯科夫斯基,清晰准确地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佩斯科夫斯基慢慢地喝着最后几口酒。

  他喝光了,放下瓶子,对蔡费德说道:“请您量好距离,下令吧。问问奥默尔先生有什么条件。”

  奥默尔从手枪里把弹夹抽了出来。

  “我有3粒子弹,我想,足够了。我们站在墙角。拿枪的手下垂,数到‘3’时开枪。如果放完第一枪我们还都站在原地,那就放下手,再等数到‘3’。”

  佩斯科夫斯基在枪里留了3发子弹,其余几发随手扔到背后。了弹碰到墙壁,在地板上滚了起来。

  “如果我来挑选裁判员,您不会反对吧?就让蔡费德先生发口令吧。”

  “同意、”奥默尔沙哑地答道。他利用最后几分钟时间练习,疾速振臂射击。他瞄准在墙上想象出的一个点,连续扣扳机。按照关于决斗的古老的迷信传说,他把粒子弹捏在左手心里暧着,免得卡壳。

  两个对手之间的距离是13米。5个旁观者都退到墙边,有的人颇不以为然地喝着剩下的几口酒,有的人往窗外张望,看那里的美国人。

  佩斯科夫斯基心中想:“现在,阿什拉菲老师教的东西全都要用上了。几乎不瞄准地射击迅速移动的目标。你应该设想一下他手的动作:甩起手臂,刹那间天然不动。他为了不让我先下手,绝不会瞄得很准。就是说,有一瞬间,他的手是不动的。我必须抓住这个空当开枪。我能打死他,可是我不把他打死。我把他的枪打掉。”

  佩斯科夫斯基按照老习惯,把应该做的以及站到规定地方后该如何动作,都预先在心里演习了几遍。他知道自己至少有七分把握,如果不是更多的话。

  裁判员命令道:“准备!”他打量了一下两个对手。“枪放下。左面的光线比右面的好,请你们抓阄。”他捡起一粒叶夫格拉弗扔掉的子弹,那双手藏在背后,问佩斯科夫斯基:“请猜!

  “子弹在左手。”

  “猜对了。奥默尔先生,您靠窗户站。请交换位置。”

  交换位置时,叶夫格拉弗注意到,对手的面色惨白,前额上的赤红瘢痕不见了。“他神经衰弱,手会颤抖的。很可惜,打掉他手中的枪要困难些。”

  二人分别向两个角落走开,转过身来,相互瞧了一眼,又看看伙伴们,看看裁判员,忽然侧耳倾听起来。

  街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又听到一阵马达的轰鸣。佩斯科夫斯基朝窗外望去,苏联坦克部队正开进广场。走在队首的军用吉普车上坐着一个宽肩膀的、幸运的年轻军官。人们把鲜花塞到他手里。几个美国士兵——有白人,也有黑人——忽地把他抱起,连连抛到空中。年轻军官束手无策地叫着。

  裁判员下令了:“请各就各位!准备!1、2、3!”

  奥默尔一扬胳膊,就在这一刹那,好象有人扯了一根看不见的线,夺掉他手中的枪,把它抛到一边去了。

  奥默尔抓住自己的手腕,惊讶地看着手掌,他本来以为会看到血,可是并没看到。

  “这枝枪不能再用了,”蔡费德说道,“手怎么样?”

  “手不听使唤,挨了一下。我控制不住手。”

  佩斯科夫斯基走了过来:“奥默尔先生,您还想打死我吗?我并非自找决斗,也不想危害奥林匹克冠军。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如果……”

  叶夫格拉弗一面说,一面睨视坐在箱子上的策德拉格。

  策德拉格把手伸到怀里,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枪,用一一块报纸挡着向他瞄准。

  叶夫格拉弗霍地转身面对策德拉格,就在这一瞬,枪响了,叶夫格拉弗向旁边一闪,子弹擦着太阳穴呼啸而过。

  叶夫格拉弗开枪了,几乎没有瞄准。策德拉格从箱子上咕咚一声倒了下来。

  “先生们,这是怎么回事?!”蔡费德惊叫起来。

  “我不喜欢有人朝我后脑勺开枪,”佩斯科夫斯基说道,同时,在心里向阿里弗·阿什拉菲老师遥致谢意。

  当天,即1945年4月的一天,傍晚时分,他在箱子堆后面找到了那只鲨鱼皮做的公文包,然后,便悄悄地离开了百货公司。

  ……

  基洛瓦巴德市人民教育局副局长玛尔塔·佩斯科夫斯卡娅乘火车抵达巴库。她疾步穿过车站广场,向电车站走去。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等车。不能站着没事干。她走过到处布满碎砖头儿的街心公园林荫道,来到电话局大街,然后拐到列宁大街。现在,她可以闭着眼睛走到岸边。海风把里海上空被海水浸泡过的空气吹进城里,不习惯的人吸了这种空气会觉得头昏,而玛尔塔却怎么也呼吸不够。20多年前,她同阿尔谢尼来到巴库。从那时起,她便永远记住了海风的甘美味道……这就是那座灰色大楼,它差不多占了整整半个居民区。阿尔谢尼从这儿进去接受委任,她等着他。那时还没有这条林荫路。大海退出了多远啊!……要走得稍微慢一点儿,让心儿不要跳得那样快。

  “尊敬的玛尔塔·阿尔贝托芙娜,我们请您来。是想告诉您。叶夫格拉弗一切都好,他很健康,并且问候您。”玛尔塔刚一进门,将军便对她说了这几句话。他笑了,想让母亲立刻明白,一切都好。“我们恭喜您得了一个孙子。”

  “叶夫格拉弗在哪儿?他什么时候回来?”

  “玛尔塔·阿尔贝托芙娜,所以请您来,还要告诉您:又让您儿子……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让这个想法帮助您和维罗尼卡,给你们以新的力量吧……”

  玛尔塔无力地坐到椅子上,用手帕捂住了眼睛。

  “请您不要这样。战争就要结束,但并不是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这样,不是对所有的人。您还应当知道,我和我的莫斯科同行都为您的儿子感到骄傲,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我们信任他。如果需要转告些什么……”

  “谢谢,请转告他:我一切都好,他的儿子取名叫阿尔谢尼,长得很象爷爷。”

  “他知道这个,”将军打断说,“他也知道维罗尼卡搬到您那儿住了。”

  “告诉叶夫格拉弗……让他多保重。”

  “请允许我把一切都转告给他,只是除了这最后一句话。”将军笑着说道,“不必对他说这个了。老实说,我们也同样十分关心这一点。”

  ……

  科泰·坎杰拉基在布达佩斯附近负伤,现在已经康复出院,登程还乡。火车好象因为长途跋涉而劳顿不堪,走得非常缓慢,使尽了最后的力气。科泰立在窗口,呼吸着那熟悉的温暖的空气,心中想:“平静一些,什么事也没发生嘛!这就要看见姆塔齐明达山了。怎么搞的,这样的山你看到的还少吗?没什么特别的。怎么,简直胡闹,干吗流眼泪,这可不好。我怎么认不出你了,大尉,也许你把力量都留在医院里了,喂,把头抬高一些!”

  坎杰拉基悄悄地擦掉泪水。科泰的衣袋里放着普里莫什·乔班的照片。他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夭,他找到朋友的亲人,请他们来,尽力让卢布尔雅那和斯洛文尼亚的人们都知道,普里莫什在什么地方牺牲的,怎样牺牲的。如果生了儿子,科泰一定给他取这个珍贵的名字。

  ……

  总参谋部军事学院学员斯塔尼斯拉夫·潘捷列耶夫少校接受朋友们的祝贺,因为安努什卡·费诺根诺娃给他生了个女儿。

  在整个战争期间,潘捷列耶夫今晚头一次喝醉了。

  他很晚才回到宿舍,在桌子上发现了维罗尼卡拍来的贺电。他躺到床上,把两手枕在脑后,久久不能入睡。

  ……

  伊利亚·里帕和他那个被打散了的连的残部渡过切尔那亚河,他妄想在天黑前甩掉别的部队和自己连队的人。

  他的命运差一点儿又有了转机,他也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德国人在卡车里让给他一个位子,还允许他带一只箱子。

  可是,还没走20公里,车就停了下来,让一个没戴军帽的秃头将军搭车。将军身旁是一辆翻了个儿的“奥贝尔”。

  他们对里帕说了声:“外格!”——再见。

  他慌了手脚,大声哭诉起来。这时,德国人干净利落地把他抬起来,扔到车外,接着箱子也扔了下来。

  将军神气地上了车,抖了抖上衣,没向任何人道谢,戴上单眼镜,把车上的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态度十分冷漠。

  “他使我想起了一个人,”里帕想道,“他很象一个人。”

  里帕没有料到,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于尔根·阿申巴赫的父亲。

  自然,里帕也无法猜到,这位戴单眼镜的将军抢了他的位子,然而却使他整整多活了5天。

  那天傍晚,一架苏联强击机从小树林后面钻出来,跟上了这辆卡车。

  阿申巴赫张开双臂成十字架状飞出车子,一头栽到地上,慢慢摔下,便再也不动了。只有那只挂在脖子上的单眼镜象钟摆一样摆了一会儿,然后,连它也停了下来。 

第二章 归来
  春天某日,刚刚下过的一阵雨,把莱茵河畔一个整洁的机场冲刷得干干净净,一架客机直冲云端。飞机盘旋一周,掠过教堂上空,微微晃动着双翼,教堂好象躬身作答。飞机向西北飞去。挺直了身的教堂渐渐从地平线上隐没。

  一位37岁左右的乘客,戴着一副宽边角制眼镜,紧贴着舷窗张望。直到小城市郊在远处变得模糊不清,他才靠在沙发背上。

  他看了身材矮小、周身圆滚滚的电台记者一眼,想起他刚才差一点儿没从驶向飞机的“大众牌”汽车上摔下去。记者身上缠绕着各种无线电器材的背带,这些器材不住地摇晃着。他用了很长时间手忙脚乱地摆脱这些负担。他终于可以站起身来了,于是便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很大的带套子的仪器;把象巧克力冰棍儿的麦克风放到嘴边,说道:

  “我从飞往波恩的座机上报道。从签署投降和结束战争决议书①到今天,已经整整10周年了。今天的德国人对战争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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