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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累累 [美]昆德伦 著-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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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喜欢听这个故事。”她说,“但是,你知道,以后我们结了婚。人人都觉得这像传说。是欧文的侄女说的。
像个传说。我不清楚。人人都生活在你所处的时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对不对,欧文?”
“真是个动人的故事。”我说。
“只是个故事,”她说,“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打算将他葬在老兵墓地,还是华盛顿的阿林顿国家公墓?”
莱维特太太摇了摇头。“我已与珀尔曼的人谈过了。
他们给他火葬。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他,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她远远地望着病床?“你知道对欧文来说什么是最理想的事吗?他回家娶了苏菲。那姑娘一直没结婚。她在公立学校教四年级,直到他们让她退休。欧文本该娶了她,心里时时想着我。我本该嫁给别人或不嫁,心里想着欧文,想着他如何救了我。”她叹了口气。“咳,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也许再向南,搬到迈阿密。我老家的两个朋友住在迈阿密,叫鲁思和埃丝特,都是寡妇,真让人难以置信。我过去常为自己感到难过,跟人家说我家人都死了,死神带走了我妈、我爸、我姐雷切尔、我的兄弟们,将他们全带走了。现在我认识的人都死了。他们先是老了,后是病了。就这样。”她双手伸向空中。“啊,你有什么办法呢?”
我在门口拥抱了她。“你看上去很疲劳。”她说。
“我儿子昨晚与四个朋友一同过夜。你知道,他们睡得很迟。他们虽然很乖,但你还是睡小着。你其实可以早一点给我打电话的。”
莱维特太太笑了。“我与我姐姐雷切尔也在朋友家过过夜。她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我聪明一点。我们俩睡同一张床?用被单蒙着头,谈论男孩子。你知道,就是这样。妈妈朝我们喊:睡觉。睡觉。”莱维特太太脸上带着微笑,可双眼满是泪水。“也许你儿子喜欢打高尔夫球。”她最后说。
“也许。”我说。
第 十 五 章
“得跟你说一声,好让你有个准备,伯恩森太太让五年级全体学生画家谱图。”
辛迪递给我一杯咖啡。“她是不是大脑有毛病?”她说。
我对迈克?赖尔顿也说了这话,我当时去接罗伯特,他放学后被留校,因为他与人人讨厌的乔纳森。格林发生了迈克所说的“口头纠纷”,乔纳森当时说纽约扬基棒球队是一群失败者。“我们谈了谈如何控制自己脾气和容纳不同意见的问题。”迈克说着递过罗伯特的书包,尽量不看我,我也不看他。自我们睡过觉后,我们的眼睛就可怕地相互躲避。
伯恩森太太为了让学期临近结束的几周不那么枯燥,提议给五年级的学生厂:家谱学课,我与迈克只得接受这个不能苟同的提议。三十年前她刚开始教这门课时也许有些意义,但今天上这门课就像步行穿越第十八大街街心一样困难重重。那个说话结巴得像风钻的小希拉里?汤普森该如何解释她的两个继父和他们加在一起的五个孩子呢?那个从巴拉圭领养的、又小又黑、父母又大又白离了婚又各自结婚的布里塔妮?麦克劳德又该怎么办呢7
“她说,学点家谱学常会给班级带来活力。”迈克耸着肩说,“我能告诉你的是,每年我都听到有家长不满,而每年我都又听说效果很不错。”
“她精神不正常。”我说。
佛罗里达中部没有春天,也没有真正的冬天,因此见不到积雪覆盖条形商业区及农场房舍的那些粗陋边角和线条的景色,而东北的城镇,从圣诞节到复活节这段似乎遥遥无期的时间,即使是最难看的地方也是白雪皑皑,一片妖娆。
我抱怨没季节变化时,莱维特太太告诉我,这段时间是犹太人的献殿节到逾越节期间。在佛罗里达,也许能从农场田野的那些疲惫的树叶间看出季节的变化,从新建的住宅区草坪的绿色色层变化上感觉到这种变化。可我生活与工作的狭窄街道上到处是铺满黄白沙砾的院子和勉强存活的灌木,因此,只能从商店橱窗的摆设的变化判断季节的变化。
圣诞节是绿色,情人节是红色,接着是复活节的紫色,眼下是母亲节的粉红色。罗伯特步行去条形商业区给我买了一盒糖、一只怀抱气球的绒毛熊,球上写着“我爱你”几个字。
辛迪做了卤汁面条,但曼福德太太因肚子不舒服没有来。
“谢天谢地,她不是来了以后生病的,否则我爸肯定会说是我烧的菜。”辛迪说。
罗伯特第二天没上学,原因是老师要开什么会,我就让他跟我一起去了莱维特大太家。电视像往常一样开着,午间新闻正播报布朗克斯区警察枪战的新闻,死了四个,伤两个,这是纽约警察局二十年里最大的一起伤亡事件。我与我儿子似乎与那里依然紧紧相连。我们并肩坐进沙发,倾身凑近电视机,似乎脸越贴近电视机,它能告诉我们的情况就越多,要比那个穿鲜红套装、涂鲜红口红、跟着电子提词机读新闻概要的女人告诉我们的多得多。我们公寓没有有线电视,主要是付不起钱,但卡斯特罗家有,而且罗伯特知道如何换其他新闻频道。我们花了足足一个小时,边等边
看电视,像我常在医院公共场所见到的那些人,张着嘴,似睡似醒地坐在椅子里,等着医生给他们带来消息。等最后听到叫自己的名字时,已疲惫得站不起身。我伸手搂着他的肩。
“你们认识纽约警官?”莱维特太太轻声问,在我面前又放了杯茶。“是家里人吧?”罗伯特带着恐惧与渴望注视着我的脸,我搂紧了他的肩膀。
“我们有朋友在警察局。”我说,“他们没有受伤。”
“真高兴,爸爸没死。”我们往家走时罗伯特说。
“我也很高兴,”我说,“真的很高兴。真高兴,他没事。”
“他真的没事吗?”罗伯特说,“你知道他没事?”
“你也听了新闻。”
“但我是说他真的很好,像平常一样。”
“但愿如此。”我说。
我曾多少次希望博比死?几年前就已经希望过无数次了。当他初为街警时,我最恐惧的是电话铃响,怕牧师进门,怕听他父亲葬礼上如泣如诉的风笛再次响起,怕我会只剩下可怜的抚恤金和压我首饰盒底的警徽。就连在那些他扭我手臂、把我往墙上推的日子里,只要他比平时晚回来哪怕只半个小时,我也会醒来看着数字钟,然后躺着等他。听见他将衣服扔到角落里,皮带扣在宁静的屋子里发出咔嚓声,我就会惊醒。他满身威士忌和啤酒味地钻进被窝,伸手抱住我,两手交叠,将我睡袍轻轻往上拉,好像他正顺着一根绳子爬进我的体内。
后来,我害怕晚上听到他下班晚两三个小时后发出的声音:回来悄悄打开楼下房门,在楼梯上跌跌绊绊,或摔打橱门和冰箱门,而这一切不是因他满腹牢骚,就是因他调查不顺利,或者是因为遇到了傲慢、不合作的证人,甚至是一辆停得离我们车道出人口太近的汽车。有些夜晚他会无事生非,猛地推开卧室门问:“面包他妈的在哪儿?”或者不顾我呼吸匀称一一那是我假装的,就爬到我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钻入我体内。
但是后来,上帝宽恕我,多少次他出门去上班时,我心想有三样东西我最喜欢:电话铃响,牧师上门,存放我嫁的英俊警察的骨灰盒。那样他就再也不能动我一根手指头,不能用拳打我脸,不能粗暴地用手指将我掰开,好像我是一条任他进出的隧道,而他有这样的权利。当我理性地思考时,我知道这不是解决办法,因为那样一来,我儿子心目中的父亲就会是一名英烈,一个崇拜的偶像,他将永远不会知道、也无法面对人们所说的事实真相。可是我经常不能非常理智地思考。我一心一意地希望,有个下流坯的子弹会在博比的身体上找到软弱之处,凭我的双手、眼泪或语言我无法找到这样的地方。
“你为什么说爸爸是个朋友?”罗伯特一周后突如其来地问,当时他正在画他的家谱图。“那天你跟莱维特太太说话的时候?有警察受伤的时候。”
“哦,从一定意义上说是朋友。”我说。但这永远不可能是实话?每当我从杂志上读到女人描述丈夫是最好的朋友时,我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我跟博比从来就没能成为朋友,永远不会,要不我不会如此忠心地爱他,让他如此虐待我。
罗伯特弓身趴在一张发亮的广告纸上,在画伯恩森太太要求的家谱图。他画的时候我在想,他怎么对过去和未来不太关心。而随便哪个孩子碰到我都会问个不停,比如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回去啦。随便哪个孩子都会在学校说漏嘴,跟朋友说自己是哪儿人,吹嘘父亲是警察,在社会学课上指着意大利地图就他说不清的中美人的姓撒谎。而当我看罗伯特用左臂压住作业,像是要藏起或遮住它的,我意识到他几乎是从小就一直受这样的遁避训练,养成对哪怕是隔墙发生的事都充耳不闻的习惯,学会对别人闭口不谈自己知道的事,学会不提傻问题。他父母就一向伪装自己,只是现在换了伪装的方式,换成另一种假胡子、假帽子。
“要帮忙吗7”我不安地在厨房里问。
“还不要。”他说。
我做了些通心面,看了份杂志,还看了雅芳新系列目录。房里还是没动静。过了一会儿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点着头,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牌桌旁。
“我想好了该怎么画。”他说,“瞧,反正我不在乎怎么称呼人,这就跟真的一样了。这是爸爸,只是我叫他罗伯特?克伦肖。这是爸爸的爸爸,我用同样的姓。就这样,只是名字不同而已。”
原来如此。我给他填以前几代人时做了修改,只是要改的地方不多。有一位叫朱塞佩,名字很特殊,是罗伯特的曾祖父,我就叫他乔。我婆婆做姑娘时姓斯塔诺维克茨,这个我没改。而我的呢?我跟罗伯特说,这跟玩游戏一样,随便选一个。给我安个婚前的姓。他选了温。叫伊丽莎白?温。听着不错。
“外婆的呢?”他问,我母亲就用她的真姓吧,从出生到长大她都用奥唐奈这个姓,这么一个孤零零的真姓不可能会威胁我们的新生活。
“瞧,我知道他们都是谁。”罗伯特说,“这就够了,对不对?我知道就行。班里每个人都会看,上面写着罗伯特?克伦肖,我知道该怎样看上去像真的:”
“对了。”我说。
“我知道。记得那次爸爸带我到他在中央公园上班的地方去的事吗?就是有那位高大警察的地方,我记不清他的名字,他可真的非常高大。”
“麦克迈克尔。副巡官麦克迈克尔。他是那个局的局长。”
“就是他。他一直看着我,还说:‘你不是贝尼代托。我知道你不是:我以前认识你爷爷,现在认识你爸爸。不,我说你不是贝尼代托。’我想他只是说着玩的,因为我长得像爸爸,可我当时还小,才五岁左右,不完全清楚那是说着玩的。所以我当时以为他说的是真的,说不定是领养的,跟我以前学校的那个朝鲜孩子一样,他总跟别人说他是意大利人,因为他名叫拉索,大家都觉得他很傻。爸爸可能看出我很伤心,就带我去公园的‘好心情卡车’买了冰淇淋,坐在长凳上吋他对我说:你瞧这。他指着我手臂上那根粗血管。”
他伸出瘦得皮包骨的手臂,用黑乎乎的手指指着手肘内侧的蓝色动脉给我比划着。“爸爸让我看他的血管,可真粗,都向外面鼓出来了。他还说你身上有我的一部分,我身上有你的一部分。你所有的孩子身上、孩子的孩子身上,都有我的一部分。”
“说得没错。”我说。
“我知道。”他说,再次拿起铅笔给家谱树上的一些树叶涂颜色。接着,他似乎心里在想着该用翠绿笔还是用中绿笔,而嘴却随意问我道:“那次爸爸将奶奶的镜子砸碎在过道里后,他说他真是非常非常抱歉,又给她重新买了一块。
记得这件事吗?如果他砸了你的镜子,你会不会说没事?”
“我不知道。”我说。
“我不是说要回去,”他说,眼睛没离开他的纸,“是说接受他的道歉:”
“我不知道,亲爱的,”我说,“爸爸对我做了不少糟糕的事。他对我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他不该打我。绝对不应该。谁都不该打人。可他打了,而且经常打。我很难理解他干吗要打。我真不理解,也许今后会理解。”
“我要把这个做完。”罗伯特说,他的铅笔尖重重地划在广告纸上。
我有时觉得我真会终生坐在合盖的坐便器上,任眼泪和着流水流淌。罗伯特在楼下坐着画大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着冷水急流心里会觉着一丝安慰,那是他童年时夜间陪伴他的声音,跟火炉渐渐燃旺的隆隆声一样熟悉。这次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哭完,然后在苍白的脸上泼些冷水,擦擦鼻子,再用点遮瑕膏涂一涂,掩盖一下激动的红晕。完了再折好换洗衣服,换了床单。衣物经常助我渡过难关。
等我再回到楼下时,名字全都整洁地写好,罗伯特正在画树,看着像粗壮的橡树,枝叶茂盛,树干很粗,是用彩笔画的。我观赏着他的家谱树图,称赞他画得整洁,树叶画得仔细。这时我意识到,我应该告诉迈克,伯恩森太太比我聪明,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如此。我注意到树干底部写着“罗伯特”三个字,没有姓。那是树的根部、基底部,是所有一切的中心。树叶还没上色,主干与树枝看上去不像是树,而像一条褐色的大河,尼罗河,亚马逊河,贝尼代托与弗林家族的血系河,而河峡处就是这孩子,它让人觉得,所有这些人,无论他来自波兰、意大利、爱尔兰,还是来自布朗克斯和布鲁克林,相聚在一起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孕育出罗伯特?贝尼代托。此事非同小可,这跟他在圣斯坦尼的问答式教学班里了解到的伯利恒的那件事一样重要。罗伯特是导致群星碰撞的原因,也是我们大家的救星。
“这样行吗?”
“很美,美极了。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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