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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布克奖获奖小说:失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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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幼芽。
  他们下了车,旁边是大口嚼着果皮的奶牛,走过街道,不时有脏水泼上路面,市场里人和车挤成一团,女士们的骄矜不见了,一个个显得气急败坏。仿佛是怕这儿还不够乱,不够吵,一群猴子从铁皮屋顶上跑过,头顶上一阵哗啦啦的巨响。
  波特叔叔先离开了。他到大吉岭不是为还书,他要储备足够的酒好度过国内的动荡期。他已经买光了噶伦堡店里所有的朗姆酒,在这里再买几箱,就可以应对宵禁以及罢工和路障导致的酒供应中断。
  “不读书的家伙。”罗拉摇头说道。
  “他看连环漫画。”赛伊纠正她。他是《高卢奇兵》、《丁丁历险记》还有《信不信由你》的忠实读者,主要在厕所里看,除此之外的文学作品他就不加考虑了,尽管他在牛津学的是语言。因为他的教育背景,同时也因为他出身于勒克瑙的一家名门望族,女士们才容忍他。他以英国俚语称呼他父母为帕特和梅特。梅特在年轻的时候是著名的美人,有种芒果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哈希娜。“她是个轻佻女人,名声不好呢。”这是罗拉听某人说的,某人又听某人说的,说她的莎丽从肩膀上滑下来,上衣领口开得低,还有……她该玩的都玩了,能找的乐子都找了,后来嫁给一个叫阿方索的外交官(当然,这也是某种不凡的芒果的名字)。哈希娜和阿方索,他们买了两匹赛马以庆祝婚礼,成吉思汗和帖木儿,这两匹马曾上过《印度时报》的头版。因时运不济和年代变迁,家里开始败落了,梅特和帕特卖掉了马和伦敦大理石拱门那边的房子,他们终于同印度和解了,老鼠一般灰溜溜地进了一家修行所。他们绝妙的灵魂却落得如此惨淡的结局,他们的儿子拒绝接受。

  失落 第三十一章(2)

  “什么样的修行所?”罗拉和诺妮曾问过他。“他们的教义是什么?”
  “挨饿,剥夺睡眠,”波特叔叔哀愁地说,“再捐款。彻底挫败你的灵魂,这样你会嚎哭着寻求神的救赎。”他喜欢讲他们进入严格素食修行的故事——那时大蒜和洋葱都不能吃,因为会使血液升温——一只野猪在他的大蒜田里拱土觅食,他一枪把它打死,做成烤肉,那肉还带着野猪最后一餐的余香,他偷带了一块给他们。“梅特和帕特啊,他们舔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剩。”
  他们一行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波特叔叔口袋里揣着家族的财富到卖酒的店铺去了,其他人去图书馆。
  金卡那图书馆里光线幽暗,好似太平间,陈旧的书籍散发着麝香一般甜腻的气息,浓烈得几乎让人不堪忍受。书的封面都已变形起皱,标题也磨损得看不清了;有的书已经五十年没人碰过,刚拿到手上就散了,干了的胶水簌簌落下,好像昆虫甲壳的碎片。页面上模刻着各种早已碎裂的蕨类植物的形状,白蚁在上面钻出许多小洞,看上去像是楼里的管道设计图。泛黄的纸张隐隐有股刺鼻的酸味,一不小心便消解成马赛克大小的碎片,在手指间轻得几乎没有感觉——飞蛾的翅膀,介于永生与尘土的边缘。
  赛伊无意中听到诺妮正和图书馆员谈论着《罪与罚》。“对于这部作品我半是敬畏,半是迷惑,”诺妮说,“我不理解这些基督徒关于忏悔和宽恕的想法……他们把罪恶的重负压到受害者的身上!既然罪行已无可挽回,凭什么人的原罪就能够消解呢?”
  这种制度其实是支持罪恶而非正义。你可以先干坏事,再说对不起,这样乐子也找了,还能恢复和无辜者同样的地位,而无辜者既要承担你犯下的罪恶,又得满怀痛苦地原谅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当然,一旦认清这种安全网,你会更加没有负担地去犯罪:对不起,对不起,噢,非常、非常对不起。
  这些话张嘴就来,好像温柔的小鸟飞过。
  图书馆员是噶伦堡她们共用的那个医生的嫂子,她说:“我们印度教的体制要好得多。你得你应得的那份,做过的事总逃不掉。至少我们的神看起来更像神,不是吗?看看我们的皇帝皇后。不像这个神——耶稣——跟乞丐一个类型。”
  有那么一刻,他们的谈话被街上游行的声音吞没了。“他们喊些什么?”诺妮问道,“他们说的是尼泊尔语。”
  他们拥到窗口,一群男孩举着标语牌走过。
  “一定又是廓尔喀那些人。”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们也不是要让别人听懂,只是噪音罢了。”罗拉说。
  “哈,是啊,他们不停地来来去去,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图书馆员说,“只需要有几个堕落分子,由他们招徕些文盲,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废物……”

  失落 第三十二章(1)

  金卡那餐厅的一角,悬挂着一些鹿角和被蛾子蛀蚀的兽皮,法官和他唯一的朋友博斯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幽灵一般萦回其间。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会面。也是法官最后一次将汽车开出卓奥友的大门。
  他们已经三十三年没见面了。
  博斯举起酒杯。“为旧日的时光,”他说,然后一饮而尽,“啊——母亲的乳汁。”
  他带了一瓶大利斯可威士忌,不出所料,是他倡议了这次会面。那是赛伊到达噶伦堡的一个月前,他写信给法官说他住在金卡那。为什么法官会去呢?是出于无法将记忆沉睡的绝望?还是出于好奇?他对自己说,如果不去金卡那,博斯就会来卓奥友,所以他非去不可。“得承认,我们拥有世界上最美的山峰。”博斯说,“你有没有徒步走过桑达克弗山道?那个米其去过——记得他吗?那个傻乎乎的家伙?他穿了双新鞋,等走到营地,脚上都起泡了,他只能坐在山脚下,他妻子蜜淑——记得她吗?很活泼的?挺不错的女孩?她穿着夏威夷拖鞋一路跑到了山顶。”
  “记得萨博拉玛尼姆吗?老婆矮矮胖胖的,高四英尺,宽四英尺。他和英国秘书好上了,他自己是快活了,老婆不高兴了,把他从家里撵了出去,钱也都卷走了……他一旦没了钱,那个英国人立刻消失了。又找到其他鸡奸者了……”
  “记得我怎么带你去伦敦买外套的吗?还记得你穿的那件可怕的衣服吗?看上去真像个放牛娃?记得你老是把吉——利读成吉格利?记得吗?哈哈!”
  法官突然间恶向胆边生:这家伙怎么敢!他老远跑来就是为了抬高自己,贬低法官吗?树立过去的权威好景仰现在的自己?
  “记得格兰切斯特村吗?那里仍然往茶里加蜂蜜吗?”
  他和博斯在船上,远远地缩在一角以防身体碰到其他人,怕自己的棕色皮肤冒犯到别人。
  法官叫服务生,他们该点菜了,赶紧吃完,早早结束。他想到玛特还在等他。
  她会守在窗口,眼睛紧紧盯住大门,尾巴直直地垂在两腿间,她皱着眉头,身体因等待而紧绷着。
  他回到家,会捡起一根木棍。
  “我扔了?你接着?扔了?”他对她说。
  好好好好——她又蹦又跳,一刻再也等不及的样子。
  于是,他尽量不搭理博斯,但博斯一旦开始了,就有点神经质地越说越快,语调越来越急迫。
  他以前也是内务部的一员,他曾向法院提出诉讼,要求获得和内务部白人员工同等的退休金,当然他们败诉了,博斯的锋芒渐失。
  博斯用他的奥利维蒂牌便携式打字机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法官拒绝参与这件事。那时法官已形成了他玩世不恭的态度,而博斯却一直保持着天真——哎,这可真是奇迹。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儿子显然继承了这种天真,多年以后,法官听说他儿子和自己的雇主壳牌石油也打了场官司,同样也输掉了。他儿子理论道,时代不同了,规矩要变一变,可其实只是老规矩换了个说法。
  菜端上来了。博斯另起个话题。“我刚找了个新厨子,”他说,“那个谢鲁干了三十年死翘翘了。新来的没经过训练,所以工资便宜。我找了本菜谱大声读给他听,他用孟加拉语记下来。‘你看,’我跟他说,‘基本的就行,别玩花样。刚刚学会一种棕色酱和一种白色酱——把那该死的白酱倒在鱼肉上,把该死的棕色酱倒在羊肉上。’”
  但这话题他似乎也说不下去了。
  他恳求似的直接问法官:“我们是朋友,对不?”
  “是不是?我们是不是朋友?”
  “时过境迁了。”法官说,心里既困窘又憋闷得慌。
  “但过去的已成过去,也就无法改变了,不是吗?”
  “我认为确实变了。现在改变了过去。博斯,回首往事你一无所获。”
  法官知道自己不能再与博斯交流了。他不想装作他曾经是英国人的朋友(那些可怜的印度人将与白人的友谊珍视为荣耀。事后白人却说这友谊根本不存在!)。他也不想再陷入往事的泥淖中。他一直对过去保持彻底的缄默,他可不想让博斯打破。他不愿在晚年折损尊严,上演一出哭哭啼啼的情感剧,坦白是危险的——它将永远地剥夺你的尊严。你掏出一颗心,人们扑上来,一口吞了。

  失落 第三十二章(2)

  法官叫服务生结账,一次,两次,可似乎服务生连账单也不在乎。他只能走到厨房里找人。
  博斯和法官无趣地握手告别,手刚松开,法官就在裤子上擦了擦,博斯的目光依然如黏液一般盯着他。
  “晚安,再见,再会!”——他们用英文句子,不说印地语。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起初学习一门语言的时候会如此高兴:那种自惭与自觉,暗下苦功,文字的语法,这些都让人精神百倍;新的语言给人以距离感,避免心灵的交流。
  玛特在大门口等他,法官的表情立刻柔和了许多——他按响喇叭,表示他到了。在一瞬间,玛特从世界上最悲伤的狗变成最快乐的狗,杰姆拜伊的心因愉悦而年轻起来。
  厨子打开大门,玛特跳上法官身旁的座位,他们一起从大门开到车库——这是对她的奖赏,甚至到后来法官不再开车出门,他也会带上她绕庄园兜风,逗她开心。每次她一跳上车,便端起帝王般的架子,调整好表情,优雅地微笑着,左右顾盼。
  法官走进屋,看见桌上有一份电报:“圣奥古斯丁修道院致帕特尔法官:关于您的外孙女赛伊·米斯特雷。”
  法官考虑着修道院的请求,他还没从对博斯的拜访中恢复过来,感到一阵虚弱,他不得不面对这现实——他一直以某些臆造的说法来捍卫自己的生活。构造谎言的时候,你会尽力使之牢靠、坚不可摧。而真相会将你毁灭。他不能摧毁谎言,否则他的过去就会崩塌,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现在……可现在他默许了过去的阴魂存活下来,重回他的生活,他在不知不觉中得到救赎——
  他思考着,赛伊可以照顾玛特。厨子已日渐衰老。将来用不着花钱,家里有个人能帮忙也不错。赛伊来了,他担心她会煽起自己天性中久已沉睡的憎恨,并渴望将她摆脱,或像以前对待她的母亲和外祖母一样待她。可他发现赛伊更像是他的血脉,超出他的设想。她的身上有一些熟悉的东西;她有着同样的口音和举止风范。她由英国的修女养大,是一个西化了的印度人,住在印度,却与这个社会完全脱节。他很久以前开始的旅程又在后代身上得以延续。也许他当初不该和女儿断绝往来……他还未来得及了解她就已给她定了罪。不由自主地,在他无意识的隐蔽角落,他感到自己一生偏颇的行径正逐渐矫正过来。
  这个他不厌憎的外孙女也许是命运扔给他的唯一奇迹。

  失落 第三十三章(1)

  赛伊、罗拉、诺妮、波特叔叔和卜提神父一起去金卡那俱乐部图书馆之后,六个月过去了,俱乐部已经被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占领,他们在舞厅和溜冰场里安营扎寨,竭力嘲讽俱乐部试图维持的假象,实际上,俱乐部的员工早已把它搞得惨不忍睹了。
  携枪的男人在女士化妆室里歇息,享受这宽敞空间里的卫生设施,那上面还印有深紫红色的字,写着苏格兰巴尔赫德专利所有,他们在长长的镜子前面晃荡,和城里的多数居民一样,他们很少有机会能从头到脚完整地看到自己。
  餐厅里挤满了穿卡其布衣服的人,他们摆出各种姿势拍照,脚踩在填充起来的豹子头上,手里拿着威士忌,冲着镶有玫瑰饰纹瓦片的壁炉开枪。他们喝光了酒吧里的酒,寒冷的夜间,他们把墙纸扯下来,裹在身上睡觉,墙纸散发着一股霉味。
  后来有证据表明他们还储备了枪支,画了地图,策划炸毁桥梁,他们密谋的计划越来越大胆,辛戈里拉山一带的茶园老板纷纷出逃,那里的茶园环绕在金卡那四周,沿山脉呈波浪起伏,有欢乐谷茶园、玛凯巴里茶园、崇鲁茶园、泊绍克茶园。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他们签署了和平条约并搬出金卡那——就在俱乐部里,就在并置在一起摆成一排的餐桌上——他们展示了公众上缴来的武器。
  罗拉、诺妮、卜提神父、波特叔叔和赛伊那天在金卡那的餐厅没吃成饭,他们当时并未想到情形会变得如此糟糕。他们以为正如经理所说的,萧条只是暂时的麻烦,而非用餐大厅未来状况的先兆。
  他们该到哪里吃中饭呢?
  “去那个新开的地方,素食餐厅?”卜提神父问大家。
  “不要吃草,才不吃那些树枝树叶呢!”波特叔叔坚决否定了,只要可能他拒绝吃一切绿色的东西。
  “琅房饭店?”这是一家破旧的中国餐馆,天花上垂挂着纸做的龙,看上去像是被屠杀了。
  “里面太破了。”
  “温德米尔?”
  “太贵了,给外国人开的。再说,那儿只有茶还不错,午餐做得跟传教士寄宿食堂的大锅饭似的……冷粥……肥厚羊肉卷……盐和胡椒,要是运气好的话……”
  最终还是和往常一样去格兰那瑞饭店。
  “至少有很多选择——每个人想吃什么都有。”
  他们出了饭店,正遇上游行队列,刚才吃饭和早先在图书馆借书的时候都是这支队伍制造的噪音,他们已经横穿了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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