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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父亲爹-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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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李八一跌坐在椅子上喘息不停。
  苏明远说,八一,没事吧。李八一摇头。苏明远说,张宝林,你不能这样,八一不就是没有给你写传记吗……
  张宝林说,你甭活羊替涮羊肉流泪,苏明远我也给你写了一幅挽联,想听吗。说完也不管苏明远回答与否就说,上联:为自己卖工厂卖朋友卖女儿不管不顾到头来是个傻大空;下联是:装孙子假君子假仗义假自尊咬牙切齿结果是牙掉还流脓。横批是:一个臭茅坑。苏明远,我没说错吧。
  李八一缓上气来,抄起茶杯向张宝林扔去,他扔得有气无力,茶杯掉在桌上的汤盆中溅起了几片菜叶落在桌上,李八一说,我要有把枪我就杀了你……
  你?张宝林轻蔑地说,给你枪,你也不敢。李八一,你还真以为你是文学雅士,我告诉你,你出的书,是我给了出版社钱人家才给你出的……
  李八一眼睛亮了,我不信。
  你不信的事情多了,你看看这份合同……张宝林从包里拿出合同书放在李八一面前。李八一仔细地看了一遍,一脸绝望,张宝林,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张宝林说,就是要戳穿你这个假作家的假面孔。还有你,苏明远,你知道你看病的钱是谁给的吗?
  是苏铃挣的?
  张宝林嘻嘻地笑,说,挣的,你知道是干什么挣的?不知道吧,是卖淫挣的,她是个鸡,妓女,娼妓,你女儿。
  苏明远抄起酒瓶子举了起来,张宝林,我和你拼了。
  李八一扶着桌子走过来说,张宝林,我看出来了,你是在逼我们死。
  这回你猜对了。我是在逼你们死,因为我活不长了,我必须看着你们死,包括季明宇。我还要看着你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张宝林,你不用逼,我们也会死的,你这样逼我们是为了什么?苏明远说,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是该死的,我是一念之差,先是怕季明宇给我穿小鞋,后来想求他办事。可是,张宝林,我是想瞒一辈子的,偏偏你进去了,我只好用这件事要挟他。宝林,我也是没有办法……当初我们不是说这件事一了百了吗……
  李八一也说,张宝林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张宝林说,如果是这样我会让你们活,但是,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何艳春已经死了。
  李八一和苏明远惊得站了起来。李八一说,我真的不知道。苏明远也说不知道。两个人已经面如土色不堪一击了。张宝林心里笑了,他知道这顿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为什么总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出卖自己的承诺呢。人就是这种见利忘义的东西?张宝林就是要让他们心灵不安,让他们在愧疚之中死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报应。他巡视了一下有气无力的李八一和苏明远,笑了笑。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你们过来吧。一分钟后,黄蓉和宋染来了,她们被屋内的景象惊呆了。
  黄蓉问,这是怎么了?
  张宝林说,他们死了。
  死了?黄蓉过去摸了摸李八一和苏明远的鼻子说,他们活着。
  张宝林说,他们是活着的死人。
  黄蓉说,张宝林,你不能这样对待他们,你说他们是活着的死人,你又是什么?
  我?我当然是人,是死去的活人。还有你们,和我一样。
  宋染说,张宝林,你把我们叫来就是让我们看这个?
  对。让你们记住,背叛我的人的下场就是这样。你们送他们回去吧,好歹也是夫妻一场。说完,张宝林扭身走出了包房……
  黄蓉在张宝林走后半天才缓过神来,她和宋染都被张宝林最后的几句话吓坏了。黄蓉和宋染都是张宝林销售K粉的骨干,宋染在深圳一家影视公司工作,她按张宝林的要求利用马大地的摄制组来运送货物。摄制组里有很多现场用的火药,火药的运输都是事先由公安机关检查打封后上路,一般火车货运部门就不再检查。黄蓉是张宝林派进剧组做财务总监的,他们一般是在公安机关检查后,在车上起封装进货物再重做封条,这方面马大地是把好手。当初他和李小雨出事的时候,张宝林得知他原在海关工作过两年,就决定用他了。
  黄蓉原以为李八一和苏明远只是被张宝林吓住了,当她和宋染去扶他们时,也发现这两人都不省人事了。宋染尖叫一声叫人,黄蓉还冷静,马上用电话拨通了120。急救车很快把他们送进医院,经诊断李八一是大面积心梗,而苏明远则是肺内出血。两人都是危在旦夕,医生说赶紧叫他们的家属来见一面吧。
  黄蓉和宋染面面相觑……最后,黄蓉说给宁五原打电话吧。她给我打电话时,我刚走进戒毒所张雅芝的病房。由于戒毒所附近屏障多,信号不好,我出屋接电话,只是听见她要找李小雨和苏铃。后来电话断了,我发了个信息给苏铃让她给黄蓉回电话。
  可能是我打电话的声音比较大,跟在后面的张雅芝听见了,她等我接完电话就问,五原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不清楚。但打电话的人是黄蓉,苏铃的母亲。张雅芝说,黄蓉没事是决不打电话的,肯定是出事了。会不会是我爸他……我打断她的话说,雅芝,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戒毒。好吗?我先回去了。
  张雅芝跺着脚,五原哥,我什么都没和你说呀,你就要走……是不是我是张宝林的女儿,你就不愿理我了?
  你怎么会这种想法,雅芝,我也是张宝林的儿子,这是历史也是现实,我从来就不想改变什么。至于张宝林,他怎么样是他个人的事,与你无关。
  不,他的事与我有关。五原哥,是他杀死了乔飒还让我染上了毒瘾,我还怀疑他杀死了你妈苗月歌。看到我冷静的样子,她提高声音说,五原哥,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无动于衷?我告诉你,我现在很清醒,我戒毒了。我把有些情况寄给你们局长了。
  是你寄的?
  是我寄的。
  好妹妹,我走过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干燥发涩。我说,你该洗洗头了。她把头靠在我的胸前说,五原哥,你真的喜欢季小南吗?
  真的。
  张雅芝说,你喜欢她可以,但不能娶她。
  为什么?
  张雅芝离开我,捋捋头发说,五原哥,你不觉得你们长得有点相像吗?
  是吗?
  据我所知,你们是亲兄妹。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可以去问你的爸爸父亲爹……
  我会的。我说。我会的……我说着上车就走,张雅芝没有走,从反光镜里我看见她一直站在那里。
  在路上我接到了苏铃的电话,她告诉我李八一和苏明远都快不行了。怎么可能?几个小时前我还送他们去昆仑饭店去和张宝林去吃饭,这才多长时间人就不行了?
  苏铃说,医生问抢救不抢救,抢救也就是多活两天。
  抢救,花多少钱也抢救,记住,我一会儿就到。我挂了电话加大油门,沿着京开公路飞驰……
  张宝林从昆仑饭店没有直接回家,他来到米莎的美发店前,他没有下车,打开音响,里面传来爬山调的旋律:红滢滢的脸蛋白滢滢的肉,妹妹的翘嘴嘴哥亲不够……他听着流泪了……他任泪水流着……他知道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没有想到这么快他辛辛苦苦二十年营造的事业就要土崩瓦解了……他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死了……起初,只是小便有些疼,总有尿不干净的感觉。他从来不嫖娼,应该不会得性病。可所有的症状和书上写的都很相似,会不会是米莎找野男人染上了病。为了保险,他还是去了医院,当医生说他决不是性病时,他松了一口气。但医生还是很认真地建议他做一下别的检查。他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住院检查,整整三天把他折腾了一溜够,最后,医生说你的家属来了没有?他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行。医生就告诉他得了直肠癌而且是晚期还可能转移了。张宝林当时的感觉是两眼一抹黑天旋地转,他坐在沙发上静默了五分钟后睁眼问医生,这病疼吗?疼了也就不行了。医生很奇怪眼前的病人,不问如何治疗只问疼不疼。很怪。张宝林又问,最多能活几年。医生说,我见过的五年,一般是六个月到一年。
  病让张宝林感到生命如此现实。第二天,他就为自己五十一岁生日举办了生日晚宴。除了季明宇,该来的都来了……他那天放声大哭,哭得惊天动地,除了哭自己,也是哭那些看自己哭的人……他想,原来是让你们慢慢地熬死……现在对不起了……
  美发厅打烊了。最后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是米莎,她站在台阶上东张西望,张宝林正想给她打个电话,一辆车从旁边快速开过来,刹车声很大停在米莎面前,米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开动了……张宝林看清了开车的是个男人。
  这男人他认识,叫索阳。
  医生从化验室出来说,宁队,看来要请你们法医了,患者血液里都有一种不明物质,也许是这种东西诱发了他们的老病。我给詹波打电话,让法医马上过来。处理完这些事,我才回到病房,推门进去发现除了李小雨和苏铃,季小南也在。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意外。
  李小雨说,我和苏铃去季小南家还钱,正好医院又来电话,她听说就跟着来了。五原哥,她不要我还钱……你给她吧……李小雨把钱塞到我手里。钱很凉。
  谢谢你,季小南。我看着她清秀的面庞,不由想起她发给我的短信,我笑了。
  不用谢。她说,谁都会有难处的,再说,钱应该用在最需要钱的事上。季小南说话时一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她黑色的眼睛仿佛在说,五原,你学会客气了?
  我躲开她的目光,把钱递给她。
  她的双手下垂,根本没有接的意思。
  李小雨说,季小南,我现在有钱了。
  苏铃也说,五原哥来了,就有办法了。
  季小南眼窝里缓缓地涌上泪水,瞳仁在泪水中晶莹剔透。我说,真的,真的谢谢你,季小南。
  我不要。她小声说,可我感到她在心里嘶喊。
  我说,季小南,这些钱可以买很多碗炸酱面呀……拿着吧,我抓住她的手把钱放在她冰凉的手上,她好像手上被放了一条蛇,惊叫着抽出手,跳到一边。钱散落在地上,像花一样开放在地上,红色的花。
  你怎么了?我问她,蹲下身去捡钱。
  对不起……季小南也蹲下身捡钱……我们的手碰在了一起。我的手热,她的手凉。她抓住我的手低声说,五原,我会做炸酱面,真的,我会做……我看见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肆无忌惮在脸上四溅……我感到我体内的热气一丝丝地被她吸走,我感到她冰凉的手有了温暖……我们四手相握站了起来,我们四目相对慢慢靠近……没有谁能阻隔我们了,妈苗月歌也没有出现。
  小南,我现在就想吃你做的炸酱面。
  五原,我现在就做……
  季小南,我们走……我低下了头……
  突然,有人在喊,宁队,找出来了。
  我一震,低下的头又快速昂起,手松开了,我问,找到什么了?这时,季小南像一团棉花从我松开的手中落在地上……
  我看见了詹波和法医。他们在发愣。我又问,找到了什么?
  詹波却指着地上说,这不是季小南?这是……钱……
  我没有理会又问,你说找到什么了?
  法医说,经化验,李八一和苏明远血液指标呈阳性,也就是说,他们吸食了毒品,引发了其他的疾病。
  詹波扶起了季小南,小季,你醒醒……季小南紧闭双眼,法医也上来按住季小南的人中说,宁大队,她怎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
  张宝林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午夜零点了。他已经在米莎家楼下呆了快四个小时了。现在他看见米莎的窗户亮了,灯光把浅绿色的窗帘变成黄绿色。张宝林从车里看上去,就像看见了塞外原野深秋肃杀的景象。悲哀如同一排南飞的大雁掠过心里,他的手握紧了那支左轮手枪,他感觉到手心中的冷汗在流……一瞬间,他想起了一句话,甭看你今天闹得欢,明天让你拉青丹。小时候,他总是这样唱,什么歌曲的旋律流行,他就套着唱。现在,他不唱了,只是喃喃地自己对自己说……连他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选择自己的人生?就家世而言,他本可以去上大学步入政界成为一个官员或一个学者,他是有这样的背景和能力的。父亲张品一对他最后的选择大失所望,曾经说他像他的爷爷,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一切。张宝林想到这里笑了,他笑他的父亲,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别的,只能是无稽之谈。他的母亲就是在一九六六年被造反派活活打死的,身居高位的父亲为了划清界线居然不敢去收尸。还是十三岁的张宝林去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一个血肉模糊的死人,是他的母亲。从那天起他已经看不起父亲了,父亲在他的眼中远不及那些帮他收尸的素不相识的平民百姓。这也是后来当摊贩做生意的最初的原因。他摆摊时,有个警察总是撵他,追得他鸡飞狗跳。有人说你每天给他一包烟就没事了。他就战战兢兢给了一条烟,果然这个警察就不撵他了,而且还给他很多方便。后来他和警察熟了,发现还是小学同学。以后他明白了,帮助这个叫索阳的警察进步就是帮助自己,他当队长,那他张宝林就是大队长。
  张宝林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看见索阳走出单元门,也点了一支烟。烟头上的火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张宝林甚至可以看清他的脸。这张脸本应是该挨上一颗子弹的。张宝林在车上曾想过这张脸鲜血四溅的情形。现在看见了索阳,他反而松开了枪柄,他放弃了刚才的决定。索阳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就像枪,用完了一扔就行了。张宝林这样想着却又握紧了枪柄。不能放过他。这一天,张宝林是谁也不能放过的。为什么我张宝林喜欢的女人我都无法保护呢?何艳春是一个,米莎是一个。张宝林拉开车门,一阵夜风吹了进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刚才混乱的思绪一下子都清晰了。自从在塞外雪野里指天发誓之后,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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