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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时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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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剩下的就是云峰自定义的那“第三层”的玩意儿,老蒋每个月要向老苏交不少钱,另外逢年过节还要私自向公司里的班子成员每人送一些钱。这部分钱其实才是广州办事处能够一直这么存在的根本原因。不然为了每个月给公司增加7 、8 万账外收入就背上“违规经营”的帽子,公司班子可没人会这么傻。
老蒋每月要私自向西安那边交多少钱?他没有告诉云峰。但是云峰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这部分钱是怎么来的?那些进口专营权的东西,只要是专营,就绝对会有走私,更何况这他妈是在广东。今天晚上“活动”的这些人,都是这个“产业链”里面的一员。有人给钱,有人收钱。那个X 总是香港人,一直在广东这边做这些东西的生意。基本上可以说,当时在广东能买到的通讯和监控这些方面的进口商品,至少有一半都是从他那里出来的。他的东西几乎100%都是走私。(那个范哥是社团人士,X 总的Partner ,具体负责“业务”的)X 总既然玩的这么大,仅仅只靠今天晚上“活动”的那些穿制服的朋友是罩不住他的。那些人最多只能保证范哥手下的小弟能平安把东西运进来。但是你要在广东正儿八经地卖,正南旗北的“全国销售”,没有“牌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否则就只有永远混小走私,永远赚点血水钱。当时在广东,手里有“牌子”的不只一家,据云峰知道至少都有七八家(有一半都是和本系统有关的单位)。但是老蒋最大胆,只有他敢这样玩:他利用进口专营权,给X 总的东西“贴标签”,这些东西就变成来路正当的了,“贴”一次X 总给他分一次成。就这么简单,每月私自向西安交的那笔数目不小的钱就是这么来的。那老苏知不知道老蒋在广州这边这样玩?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最有可能的就是睁只眼闭只眼。钱多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封口。
这样玩了好几年,云峰也不知道老蒋总共赚了多少黑钱,反正应该是一个相当骇人的数字。到了99年夏天,云峰来了广州将近半年的时候,西安公司班子发生了一些变动。和所有国营单位的人事变动一样,整你妈的鸡飞狗跳的。老苏在西安有点紧张,老蒋在广州这边却傻乎乎的没有嗅到紧张气氛,和老苏也没有沟通好。反正最后就是西安那边整的有点黄起了,有人在向北京总公司寄材料。
老蒋看着云峰,慢慢地说“我周末就回西安了……说是让老子回去给班子汇报一下工作。贼你妈啊,不过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我是不可能再回广州来了,以后这边,就你一个人了”
云峰想了好一下,说“那公司会不会把我也调回去?”
“不会!”老蒋很肯定地说“我问过老苏了,他的意思是不会放弃这个办事处,把你也调回去这边就没人了……再说派谁来?没人愿意来。你个娃难道还想回西安去继续混仓库?”
云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老蒋把那个服装袋打开,数出10小沓钱,应该是10万,递给云峰“这钱你拿着,不然我走了后你在这边没法继续玩,老苏也会怪我没把屁股擦干净”
第二天上班,老蒋一直没有来。云峰一直在办公室呆坐,一枝接一枝地抽烟,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高璇好几次进来没话找话,云峰理都不想理她。
快下班的时候,老蒋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云峰晚上活动。然后晚上带着云峰,和X 总单独吃了一次饭。算是正式地给X 总介绍了一下云峰。X 总做到这么大的生意,其实很会做人的。他娃一个劲地说着“遗憾遗憾,以后如果你们那边理顺了,我们再联系。来日方长嘛,钱是赚不完的……”
老蒋周五下午就走了,云峰还到机场去送了他。他只拎了一个公文包,其他啥都没带。云峰有点疑惑他在广州呆了4 、5 年,怎么会一点行李都没有。老蒋笑“啥行李啊……都是累赘,我早处理了。有钱了啥都可以不要,你以后多半也会这样想的。”云峰问他回西安了是不是就离开公司了。老蒋沉吟了一下“看吧,看最后咋处理……如果没啥事我可能会和朋友去铜川买俩煤矿玩玩”
送走老蒋后,云峰站在候机楼大厅里,发了阵呆。他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两眼无神地看着大厅里穿梭不息的旅客。大家读到这里,可能心里面都在浮现一个词:“命运未卜”。是啊,的确是这样。我和云峰,我们两个是在当年的大学同学里面,毕业后的改变最大的两个人,也可以说是成长最快的两个人。如果时间没有算错的话,我这个时候应该正坐在北京五棵松的安易公司6 楼办公室里,兴奋地对着15寸球面显示器开始真正的“第一份工作”;而云峰,正穿着一身Y 西装打着Y 金利来领带,两眼无神地站在白云机场的候机厅里发呆……
回到城里后,6 点过了。云峰回办事处看了看,两个女孩子都已经下班,门也锁好了。他于是赶忙钻到楼道头的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望头上抹了点水摩丝,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冲下楼,打了个车往河南赶。
晚上在“三秦故地”,4 个同学见面了。德仔仍然是那个老样子,皮笑肉不笑的,只不过穿的好点了;程璐和学校里面不太一样,打扮的比较成熟了。王越灵因为比我们大一级,以前在学校里只和德仔很熟(都是广东老乡),和程璐并不是很熟悉。但是来了后一聊,同在广州本系统,话题一多了自然就熟了,呵呵。
云峰是最后一个到的,刚一坐下几个人就说“哇赛,做大生意的是不一样啊……这么忙啊……”云峰只能苦笑“啥呀,我比你们可差远了……哪敢和你们局子里的比啊!”德仔立即开始诉苦,渣渣哇哇地一大通。云峰懒得理他,大喊喝酒喝酒。
这种同学聚会,无非就是回忆回忆再回忆,然后烂醉一通。那天大家说的比较多的就是个人问题。
德仔先说,有女朋友了,营业厅的。立即招致大家讥笑,王越灵直接说“太没品了!”程璐只笑不说话,云峰也大声说“确实不行!”德仔脸都涨红了“我靠!你们怎么这样说啊?人家人漂亮每天看着赏心悦目啊!反正我喜欢”大家哄笑
然后程璐说,在谈。王越灵以为是单位里的,立即兴趣大增,问“谁谁谁?我认识不?”程璐笑笑说“不是单位里的……你呢?”
王越灵很干脆的说“没有,没目标,没人要啊!”德仔正要冒一句“在西安的时候……”云峰马上盯他一眼,他娃立即就哑起了
然后云峰说“我啊……我一个人,没目标,啥都没有。比较可怜啊嘿嘿”大家又哄笑。程璐这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很兴奋地说“对了对了,我们办公室有一个小女孩子,本系统中专毕业的,人很好啊,云峰我给你介绍吧?”云峰一听,“小女孩子”“中专毕业的”,马上想起杨波,心里面一阵五味翻腾……
周一上班后,云峰在办公室坐立不安的呆了一天,到了下班西安那边都没有电话过来。他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应该没啥事吧?……公司会把我怎么处置呢?调回西安?让我一个人留在广州?越想越想不出任何头绪……
他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月,西安那边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他也给老蒋打过几次电话,但是老蒋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每次都是“看吧……应该没啥大问题……”到了国庆节放假前几天,云峰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周总这时终于打了个电话过来(这是他娃第一次主动打电话到广州)。一来就乱片,东三四西五六的吹了将近半个小时,然后才慢慢地说“云峰啊,你现在呢……不要乱想啥,啊,老蒋这次调回西安,是班子决定的,也是工作需要嘛……你呢,就还是仍然留在广州,暂时把办事处的工作带一带,啊,带一带……公司这边,你不要担心什么,我们对广州办事处的工作还是支持的……”
整整说了2 个小时。
云峰放下电话的时候,手都是麻的。他站起来,转到窗户边,静静看着远处的中信广场,心里却在惊涛骇浪地上下翻滚。周总把意思说的很明确了,公司不会撤销广州办事处,留他一个人在这边“发展业务”,但是以后,不会有资金上的支持:“讯天公司”的那几个进口专营权,也暂时只能用“最不算违规”最小的一个,另外两个先暂时不准用了,啥时候能用也不知道。而且就算是这唯一一个能用的,每一次业务也都要先西安那边批准了才能签合同。也就是说,以后广州办事处只能“正当经营”了,而且公司以后不可能拨一分钱过来……
云峰在心里面默默地说“这他妈不是要逼死我吗?……”他知道公司的几大爷仍然还是舍不得这个利益,但是目前,不可能再让办事处像以前那样乱整了。留他一个人在这边,无非就是斩草不除根,留点想头在这边,万一以后又有机会呢?但是对云峰,他们只能是让你自生自灭了,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公司除了每个月给你发几百块钱行政工资和给你一个广州办事处的牌子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了。
云峰晚上没有回家,而是去找了王越灵,在她家里喝的大醉。男人最脆弱的时候,往往都会想起自己的“知己”……王越灵跑上跑下,给云峰做菜,陪他喝酒,云峰喝醉了以后给他灌茶、灌醋,把他拖到沙发上睡了。云峰什么都没给王越灵说,他觉得自己是男人,男人怎么能把苦楚讲给女人听呢?更何况人家王越灵和你啥关系都没有。
第二天,云峰把高璇和小唐叫到里间,委婉地说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工作了。高璇比较强,没什么反应,估计是先就找好下家了。小唐很沮丧,要哭要哭的样子,因为这是她在广州的第一份工作。云峰心里面很不忍,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给他们两个结了工资,结了黄埔那边的小仓库,结了车行的车,把办公室也退租了,东西变卖掉。云峰数数老蒋留给他的钱,只剩3 万多了。就算再加上自己这大半年的积蓄,也只不过6 万来块钱。
6 万块钱,可能对于很多工作一年多的年轻人来说,算是不小的一笔钱了。但是别忘了云峰是国营单位的职工,他不可能像打工仔一样,把6 万块钱装进口袋就辞职跑回老家娶媳妇生儿子去了。他要靠这6 万块钱,支撑一个有货款周转的商业办事处!在广州这种大城市,我日谈何容易啊……写到这里,我都是发自内心地佩服云峰,真他妈牛叉!要是换成了我,老子说不定多半都会辞职跑球了。
到了10月中旬,云峰一个人在广州东跑西跑,Y 皮鞋都跑烂了一双,终于在暨大西门边找到一个对外招租的小破写字楼。上面的房间里很多都是暨大校办或者是挂靠学校的虾米公司,还有很多“办证”一类的渣渣皮包公司,这种地方房租便宜。云峰租了一个几个大学生刚刚退租的小间,每月2200。 办公桌椅就买了那几个大学生留下的,总共500。他刚去一坐下椅子就垮球了,摔了大马叉。
现在手里面只有一种东西能卖了,是一种专用线材。这玩意儿本来用的就不多,而且当时都已经出现了替代产品。以前人家买他们的,都是因为打包买,所以顺带一起买了。现在只有这一种卖,人家谁来买你的?我日这他妈怎么卖啊……云峰只好玩莽的了,以前的老客户一家一家打电话过去问,人家一听只能买一种,立马就不干了。电话一直打到了11月底,口水都他妈说成浆糊了,还是一张单子都没有签下来。
后来又突然发现空壳的讯天公司还是得要做账报税啊。云峰憋的没办法,只好给唐艳玲打传呼。小唐都已经在一家小超市上班了,但是接到云峰的传呼,下班还是过来了。她只是觉得,云峰人还不错,能帮就帮帮吧。云峰把小唐带到暨大里面的小炒店请她吃饭(学校里的便宜),很认真地说“小唐……你也知道,我现在真的很困难,我……我只能在这里请你吃饭。你别介意啊……我真的希望你能每月帮我做下账,只有你知道讯天公司的账该咋做……”小唐犹豫了一下,说“李大哥,我知道你人不错,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上班在芳村,离这里很远,所以我只能每个月晚上下班后来几次……你也不用给我工资了,请我吃顿晚饭就行”
在广东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人与人之间仍然还是有真情存在的。老实的农家姑娘小唐,在这以后就这样风雨无阻地每月好几次倒两小时的公车,穿过整个广州城来帮云峰做账。因为回来太晚有次还在路上被摩托车抢过。高璇这时已经在做售楼小姐了,每月多的时候能挣上万(那时候的确是这样的),衣着光鲜,用的化妆品全是名牌,住在天河北精装公寓里,时不时会被来买房子的有钱人“请吃饭”。她混好了以后很看不起寒酸的小唐,说她脑子有水“那小破办事处还有什么前途啊?你还帮他?有病啊!”。高璇这种女孩子,她是只能共患难,不可能和还仍然在城中村挤出租屋的小唐共富贵的。
不过好人总会有好报,几年以后小唐和高璇的境遇就天上地下了。
1999年的冬天终于来了。云峰这是第一次在南方过冬,发现年初从西安带来的冬衣根本不可能穿,老妈当时甚至把防寒服都给他塞进了行李的。这几个月来,每次父母打电话过来,他都是说“好地恨好地恨!莫事别担心!”其实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老蒋8 月份回去了以后,一张单子都没签下来。“正当生意”那有那么好做?钱也逐渐减少,啥都他妈要钱:小破办公室的房租,小破租住房的房租,交通费,手机费,饭钱,烟钱……只见出去的不见进来的。
12月份的一天下午,他正在办公室翻资料,突然收到个电话“是李云峰吧?……我是文荣啊……我操你怎么记不起我了?他妈我们小时候在新疆一起死过一会啊……”
云峰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刚来广州时老爸说过的那个以前在新疆的战友,文叔叔。打电话来的是他的儿子文荣,比云峰大好几岁。当时在新疆边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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