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请您原谅,”他感到她有一肚子委屈。“也许我的话说得词不达意,可是您也没有好好地理解我的意思。怎么能认为我的话是在责备您这样一个妇女呢?我不知道别人怎样,我个人却认为,自己对每一个上前线的妇女部感到十分抱愧。我真希望妇女能够不上前线。我不过是想对您说,请您尽量不要去考虑您刚才谈的那些事情,这是战争的规律,不能老是去想它。”

  “好吧,”她说。她相信,他并不是由于她感到委屈而让步,他说的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于是,为了表示和解,就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他紧按着桌子的拳头上。“我不怪您了,我明白了,问题已经解决……别对我捏着拳头吧!”

  他放开拳头,微微一笑。

  “这不是对您,是对战争。”接着,他用另外一种温和的语调继续谈论刚才谈到的话题:“您说,我们把他们送到你们的手术台上。是的,我们送了。可是,在每一次战斗以前,为了尽量不使他们上你们的手术台,我们——不管是头脑聪明还是笨拙,动了多少脑筋啊!‘爱惜人’这句话,如果只是空谈,那是一钱不值的!这话不能光是说说就算了,而是要订入作战计划!我们这儿是这样,你们那儿大概也是这样。难道在你们那里,只要对病人多说几句体贴的话就算是一个好医生吗?”

  接着,自然而然地谈到了她怎么会当外科医生的问题。她说,现在早已把当医生看作自己的天职,因此很难推究最初的动机。

  “我跟父母很亲,我们的家是靠行医为生的。我相信他们,相信这世界上最好的两个人从事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大概这一点起了一定的作用。我父亲是一个教授,跟学生的关系很好,他们经常到我们家里来。”

  他打断了她的话,问到她的父母是否还健在。她回答说:不,他们在战争前一年已相继去世了。她继续讲着自己的身世,想对他尽情倾诉,这种心情甚至使她自己也感到惊讶。

  她开始回忆自己在前线的两年生活,接着突然说:

  “尽管我在您面前自吹自擂,您可别以为我是个没有错误缺点的人。我既有缺点,又有错误。甚至去年秋天我已经快四十岁了,还和一个正在恢复健康的中校发生过关系。”

  “后来怎样,他恢复了健康?”谢尔皮林莫名其妙地问,从他这句话的内容来看,好象是在开玩笑,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又是很认真的。

  “恢复了。”

  “那么您呢?”地问。她从他的问话中感觉到;他不相信她说话时的那种轻松的口吻,他明白,她把这件事告诉他,一定有着某种原因。

  “我作了确切的诊断,也恢复了健康,”她仍旧用那种轻松的口吻回答,她不能不用这种口吻。“我终究是个外科医生,对我说来,一切都是简单、明白的。”

  “我不相信您的自白,”他气呼呼地说。

  他不相信是有道现的,事情根本就不简单;就对待自己的问题来说,她完全不象个外科医生。她身上那种纯粹是女性的感情把她吸引到那个人身边去,但是,她身上另外一些——同样是女性的——感情,却反对她跟他接近。她试图把这两种感情分割开来,但没有成功,而她却越来越察觉到他精神上的贫乏。精神上的接近不可能,也确实没有达到,而肉体上的接近,很快就变成了每夜匆促地重复着的没有乐趣的活动,割断它比延续它更加简代

  由于这件事,她当时骂自己下贱,并且嘲笑自己:在二二得四这样明白的问题上,却还在解精神上的方程式。

  于是她象一个失足的少女似的带着傻呼呼的神情,在她真心实意地爱慕的人面前把这一切都吐露出来。其实,他本人是绝对不会向象她这样一个四十岁的妇女问起这一类事情的,而且也未必想听她这些话。

  不知什么缘故,她总觉得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他。并不是由于傻,而是认为必须这样。并不是由于这件事本身怎样重要,而是由于,如果没有不久以附那种把精神和肉体分割开来的失败的尝试,那么她也就不成其为她了。必须让他知道,她实际上怎样一个人。否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在他对她说“我不相信您的自白”这句话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默默不语,后来他说:“关于您所说的这件事,曾经发生过,但现在已经过去了……是不是应该这样理解您的意思?”

  “您理解得完全正确。”

  “那么您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件事呢?”他严肃地问。

  “真的,为什么呢?”她重新考虑一下,感到不知所措,想用一句笑话来搪塞过去:

  “大概我是一时冲动,把心里的东西一古脑儿全告诉了您。”

  “完全没有必要,”他说。“可别引得我也打开话匣子,我的许多废话会叫您听得腻烦的。”

  她想说,她对这一点并不担心,但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已经站起来告辞了。这使她感到困惑不解,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他害怕讲述自己的事情呢,还是他想起了跟她和她丈夫有关的什么事情,认为还是不说为妙。

  现在,当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重新感到不安,甚至觉得他今天可能不会来赴约。

  从半开的窗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他在小路上行走的脚步声。她探头一看,那里寂无一人。她对自己的激动感到生气,就关上窗子,再也不去倾听了——恰恰在这个当儿,谢尔皮林敲门了。

  “请原谅,我迟到了一会儿。我和巴久克上将同桌吃饭,这顿饭老是吃不完。”

  “吃得这样津津有味吗?”

  “不见得怎样好吃:奶渣。不过在吃奶渣的时候谈到了夏天将怎样作战的事情,还对这样一个问题争论了很久:象我们这种人能不能在三十七岁就被任命为方面军司令?因为不久以前有一个年轻的将军就担任了这个职务。担任这样的职务年纪不是太轻了吗?这样年轻能够掌握战争所必须的全部知识吗?”

  “您认为怎样,能够吗?”

  “我认为能够的,谢尔皮林说。“可是巴久克将军把我所有的论点驳得体无完肤。我对他说:‘我和你议经是五十上下的人了,可是我们也没有掌握我们这种人所必干的个部知识。’他回答说;‘我们虽然没有全部掌握,但我们有很多经验。’我说:‘让我们回顾一下国内战争,那时不是也有三十上下甚至更年轻的方面军司令吗?’他回答说;‘这是另一回事,那时候我们一般都很年轻。’我对他说,拿破仑三十三岁就当了总司令。他回答说:‘拿破仑对我们不足为法,我们有苏沃洛夫和库图佐夫,他们是在多大年纪取得胜利的?’总之,比我们年轻的人都不应该爬到我们上面去!我甚至试图借助于斯大林同志的威望,但这也帮不了忙。他说:‘当然,斯大林同志高瞻远瞩,但这个人选终究是别人向他推荐的,他不过批准一下罢了。但愿他不要后悔!’就这样,我们俩的意见始终不能取得一致。”

  “可没有扯着嗓子大叫大嚷吧?”她学着谢尔皮林的语调问。由于他来的时候情绪很好,她感到很高兴。

  “还不算厉害,不致于影响健康……假如象《闵豪生男爵奇游记》中那样,把我们所有这些将军在这里阿尔汉格尔斯科耶疗养院的争论冻结起来,到将来战争结束以后,再把它解冻,那么,一定可以听到许多关于战争和相二谈论的趣事。”

  “如果在整个战争期间写日记,不间断地写,那么,甚至象我这样的人写的日记,读起来也是很有趣的,”她说。

  “日记我们是明文规定不准写的,而且也没有时间写,”他说。“不过战争中反正会留下许多文件,以后哪怕你读一百年也读不完。战斗报告啊,作战汇报啊,侦察汇报啊,战斗日志啊,除此以外,在每一个团里,如果有人牺牲的话,第四副参谋长每天还要编写阵亡将士名册:姓名、军衔、亲属地址、阵亡经过、埋葬地点。在每一个连里,司务长要统计人数,以便按名额领取全部给养。在一个集团军里,这样的司务长有多少啊!他们每天晚上都坐着写。你们的医疗报告单、化验单、病史记录不也是这样的吗?你们的全部记录,从战场经过急救站、卫生营、后送医院、卫生列车……一直到初愈伤员大队,要是加在一起,那么,战争以后,光是你们的医疗记录大概就能装满一幢四层楼的房子。”

  “为什么是四层楼呢?”

  “我是按一年一层楼计算的。您想要五层楼吗?”

  “还是让它四层楼吧。”

  “您将坐在这幢房子里翻阅这些记录,并根据这些记录写学位论文。”

  “您今天不知为什么攻击起医学来了?”

  “恰恰相反。我想到了你们的事业的重要性,你们做医生的手里有多么巨大的力量啊!你们使每四个伤员中能有三个回到我们部队里来。只要想一想,假定从战争开始起,你们不曾使一个伤员重返部队,那么今天已经没有人打仗了!我自己要不是走上了军人这条路,一定会象您一样,当一个医生。也许仍旧当一个医士。会接到应征通知,戴着有三个菱形标志的领章。在你们的集团军医院里,在您的领导下工作。您过去在哪一个集团军里?”

  “四十九集团军。”

  “假如是在四十九集团军,方向是:塔鲁萨——康德罗沃——尤赫诺夫……是吗?”

  “是的。不过我很难想象您会当一个医士,”他说。

  “这是为什么?在上次世界大战时我恰恰是一个医士,直到十月革命后才选拔我当营长。我的父亲也是个医士。至今还是医士,在五十年前的老地方,弗拉基米尔省的土马。”

  “他多大年纪了?”

  “七十七岁。说不定您还能看到他。我在设法给他弄一张通行证,让他到这边来见一次面。我预备派副官去接他。昨天我问您怎么会当医生的,同时就想到自己——我也曾经想过当医生。我们家也和医学有联系,当然不象你们是教授世家;我们是学识淡薄的村医之家,不过却样样都会。譬如说,您接过生吗?”

  “在五年级实习的时候,当过一次助手。”

  “您当过助手,可我却接过三次生,都很顺利。因此,假如按照另外一种方式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可能我至今还在我们的麦谢拉地区当医土。”

  “我原先以为您完全是另一种血统。”

  “这是指什么而言?”他一开始没有听懂她的话。

  “我以为您出身于军人家庭,象……”她本想说“象我的丈夫一样”,但不知怎的却说不出来,只说了:“象巴兰诺夫一样。”

  “我可没有这个缺陷,我不是贵族出身,”谢尔皮林纵声大笑。“没有的事总归是没有的。甚至在那个时候,人家给我加上了各种各样的罪名,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于是他们接触到了她认为反正不可避免的话题。本来可以回避,但她不想回避,就问道:“费多尔·费多罗维奇,您过去对巴兰诺夫有什么看法,现在又有什么看法?”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对她看了看。她明白:他本来不想和她谈这个问题,但既然她自己提出来了,那么他也不怕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以前不知道您需要了解这一点,甚至现在也吃不准,”他用一种异样的、沉重的语气说,接着就沉默不语,似乎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等待她叫他别说下去。

  然而她没有这样做,虽然她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危险的成分;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默默不语。于是他明白,已经非说不可了。

  “您要知道,”他说,“我这个人不善于遵守‘对死者隐恶扬善’的规矩。我谈论死者跟谈论生者一样,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我对他的印象非常坏。”他不说下去了,似乎没有什么可补充的,可是他抬起头来朝她看了看,终于又补充说:“我说的不是关于战争时期的事。在战争初期,胆怯的不止他一个人。我还知道其他一些人,他们后来早就以实际行动洗刷了自己的污点。我认为:如果他还活着,他也可能洗刷掉自己的污点。虽然我不完全相信,但还是认为这是可能的。我对他的坏印象是从您所知道的那个时候产生的。”

  “您以为他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吗?可我不相信这一点。”

  “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我怎么没有理解您的意思呢,我的天啊!”她高喊一声,但看到他沉痛的目光,就住口了。

  “奥尔达·伊万诺夫娜,”他说,“甚至跟您,我也不想谈这件事。这并不是由于害怕,而是由于我认为,象我这样的人不应该再去回想这件事。在现在这样的战争时期,我们何必再去讲那些不幸被我们记住的事情呢!至于您信任自己的丈夫,您尽管信任吧。我知道您的为人,我也想和您一样地信任他。不过这改变不了问题的实质。”

  “怎么改变不了问题的实质呢……”

  “您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他又打断了她的话。“对于我个人,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是微不足道的。我刚才对您说,我对巴兰诺夫的印象非常坏,并不是指这件事,而是指他在军事学院的年代里——三六年、三七年,直到最后一天看到他的时候的表现。难道能够象他那样培养学员,来对付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战争吗?如果他是个只会信口开河的人倒也罢了!然而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他心里想的是一套,讲的又是另一套。有意扯谎!经过苏芬战争以后——虽然晚了一点——我们的头脑毕竟清醒起来了,要不然,我们会弄到什么样的地步啊!”

  他站起身来,从房间的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来回地走着;他暗暗责怪自己,不该沉不住气,向这个很好的、甚至可以说非常出色的女人讲这些话——他厌恶她丈夫的所作所为,但她是毫无过错的。

  “您一开始就不相信他是心口如一的吗?”她问。

  “我不相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