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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塞尚-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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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在快五点走到西百老汇时,他的决心——在办公室关门时到达——瓦解了,而且最后几百码几乎是跑起来,希望能够找到独自一人的露西。
  史蒂芬在办公室的门口与他相遇。“你来早了,我正要离开,露西回家去换衣服,要是你明天敢再让她上班迟到,我会告你。祝你有个愉快的晚上。”
  “史蒂芬,既然你在这里……”安德烈将他轻轻推回办公室。“我在想……我希望你能够一两天没有露西。你知道,一个长周末。也许一个礼拜。”
  史蒂芬微笑耸肩。“我能拒绝吗?”
  “我还没有问她。”
  “你们要去哪?”
  “巴黎”
  史蒂芬将手搭在安德烈的肩膀上,表情严肃。“尽管放手去做。不过有一个条件。”
  安德烈点头。
  “如果她拒绝你,那就换我。”
  他们一起离开办公室。安德烈等在建筑物外面,他的头转向每一辆慢下来的计程车。现在晚上变得越来越长,而且越来越柔和。神秘而谄媚的黄昏已经掩饰了犀利的西百老汇不完美之处。灯光亮起,欢迎夜晚的莅临,一辆计程车停下来,车门打开,一条细长的美腿伸出来时,安德烈感觉到血液在奔腾。他心想,不管你喜欢纽约市计程车的哪些特色,设计它们的一定是对美腿有偏好的男人。他以赞叹的眼神欣赏着第二条美腿的出现,然后他越过人行道去帮露西下车。
  她穿着深灰色洋装,短而简单,一件黑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她的头发往后梳,她的眼睛在街灯下闪烁。她帮他弄平衬衫领子。“你早来了,”她说。
  “我只是刚到,”他说,“希望我的运气会变好。”
  他们互勾着手臂,慢慢走向格兰街。“露露,我有惊喜要给你。”
  她抬头望着他,耳朵上的银饰针闪闪发亮。“我猜猜看。你把冰箱清理好了。”
  “比这件事还要棒。”
  “你让卡米拉在午餐时吃薯条。”
  他摇头。“你有没有去过巴黎?你想去吗?”
  “巴黎! ” 几乎是尖叫,大声到使两个路人停下脚步;他们等着想听下去。“巴黎!这是真的吗?”
  “都准备好了。我跟史蒂芬谈过。你因为表现优良,可以休一个礼拜的长假。我们现在要去跟塞鲁斯碰面,决定日期,还有……”
  她的头伸向他的脸,两人的亲吻威胁着西百老汇的交通。路人甲以手肘碰路人乙。“他们很快就会换气。”他的朋友一叹,摇摇头。“要是你,你会吗?”
  他们抵达餐厅时,露西已经有效地控制住她的兴奋之情,在吧台旁坐下,点了加水的兰姆酒,然后开始问问题——这是一份工作吗?巴黎的天气是什么样子?我们将会住在哪里?在那边戴贝蕾帽看起来会很蠢吗?塞鲁斯要来吗?他会不会喜欢她?——好几十个,滔滔不绝地倾泄出来,安德烈根本没有回答的机会。最后,他拿起她的饮料,放在她的手中。
  “干杯,”他说,“在你声嘶力竭之前。祝你的法国之旅成功。”
  他们互碰酒杯,看着对方喝酒。正当安德烈身体往前倾时——他尚未决定是要亲吻还是耳语——他们的后方传来礼貌性的咳嗽声。安德烈转头,逮到塞鲁斯正愉快地打量露西,在大胆瞄到她的曲线以及服装时,眉毛竖了起来。栖身在凳子上的她,身材显得更性感了。
  安德烈放下杯子。“露露,这是塞鲁斯。”
  她伸出手,塞鲁斯以双手托住。“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我已经很多年没到苏活区来了,不过如果所有的女孩都跟你一样漂亮,那我一定要常常来。”
  “塞鲁斯,要是你能把她的手还给她,你会发现比较容易处理这个。”安德烈递给他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夸赞他那红底白斑的蝴蝶结,然后把他们带到附近的桌子。
  他们坐下来, 露西在两个男人中间。 “我们要从哪边谈起?”安德烈问道。“塞鲁斯,你要先说吗?露露知道目前为止所发生的每件事情。”
  塞鲁斯是个喜欢把故事讲得完完整整的人。他首先提到不幸的威里耶如何崛起,如何没落,接着继续描述他们的会面、简短的商谈,以及在公园大街一家银行大厅里的第二次会面,在那里他用五千美金换来了法兰岑的电话号码。
  露西轻声吹口哨。“就一个电话号码来讲,可真是一大笔钱。”
  “大家都想在这种状况下分杯羹,”塞鲁斯说道,“而且当你越接近画作时,羹就得越来越多。想到法兰岑的价值,我就不寒而栗。总之,我到那边,带着装满现金的信封躲在门旁。威里耶抵达后东张西望,就好像中央情报局的人员在跟踪他,然后偷偷摸摸地向我靠过来。它是你一辈子中所能见过的最可疑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有人会自暗处跳出来,用枪指着我的鼻子。我们交换了信封,这个无耻的家伙还让我等他数钱,之后他就离开。”塞鲁斯以惊讶的眼神注视他的空酒杯。
  “我再去帮你拿。”安德烈往吧台走过去,塞鲁斯转向露西。“我这个岁数的一个特权是,我可以问些没礼貌的问题。”此时他的眉毛迅速抽动。“你和安德烈——该怎么说——亲密吗?”
  露西咧嘴而笑。“我们还在进行当中。也许你应该问他。”
  “不需要,亲爱的。我看得非常清楚。从我到达之后,我不认为他用正眼瞄过我。我高兴得很。我已经变得相当喜欢他;他是个好男人。”
  露西旋转着杯子。“是的,”她说。“我想他是。塞鲁斯,在他回来之前——如果我也跟去巴黎,你会介意吗?他在来的路上问过我,不过我不想——”
  塞鲁斯举起手来阻止她说下去。“不用再说了。要是你不来,我会非常非常的失望。”
  她靠过去亲他的脸颊,而此时手中端着苏格兰威士忌回来的安德烈,很肯定自己看到塞鲁斯的脸红起来。他坐下时,他从一个人望向另一个人。“我是不是得离开了?”
  露西对安德烈使眼色。塞鲁斯清清喉咙。“我在等你回来,好把其余的说完,”他说。“但是我受到我们的旅伴的攻击。好了。”他喝下一大口数料。“我拨了威里耶卖给我的号码,跟法兰岑通过话,他似乎兴致勃勃,虽然我们在电话中没有谈到细节。我们下个礼拜和他会面,在他所谓的中立领土上。我必须说这个人有高贵的幽默感。他想要在‘卢加斯——卡敦’见面,他说那里的艺术气息浓厚,是画家土鲁斯一劳将果克最常去的地方。”
  安德烈猛摇手指,就好像被火烧到了,接着他瞥到露西的脸上有困惑的表情。“是巴黎最好的餐厅之一,”他解释,“就在玛德琳广场。我生日时去过。”
  “不便宜。”露西说道。
  “没有那么严重。”
  塞鲁斯以摇手把财务上的考虑撇向一旁。“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必须把这次旅行看成是投资。里面藏着无限的生机。而且,”他注视着安德烈说道,“今天下午很顺利——那个老女孩帮她的孙子买了两幅水彩画,我现在很宽裕。我们的资金不会短缺。”
  安德烈皱起眉头。“我不知道,塞鲁斯。你已经投下那么多钱。”
  塞鲁斯用手指指着他。“你必须投机才能积聚,安德烈。我跟你说那幅画值多少? 三千万以上。 ——手指头放下来,塞鲁斯靠回椅背,仿佛刚赢了一场辩论。“现在,谈谈你的主编。”
  安德烈开始叙述卡米拉的提议,偶尔传来露西的咕噜声,塞鲁斯则专心聆听,没有开口。安德烈在描述书和出版的细节时,他感觉到他同伴的疑心越来越强,结束时,他自己耸耸肩,评说是目前一个不错的主意。即使对他本人而言,这听起来还是有点薄弱。
  露西是第一个打破短暂沉默的人。“她就是这副德性,卡米拉。难道她真的以为她这种临时通知,就能让你拨出十八个月的时间来吗?这个女人我看是疯了。”她转向塞鲁斯。“你可能已经留意到,我不是很仰慕她。”
  “露露,还是有可能。”安德烈在手指上板出重点来。“她有合约、她有加洛贝丹的钱作后盾、她的主意不离谱,还有她知道我最近没什么任务。塞鲁斯,你认为呢?”
  塞鲁斯正在摇头。“可疑,亲爱的孩子。露露说得对——是时间的问题。假若我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那么我一定会说,所有有关展览和国外版本和其他事情的胡诌,全是烟幕。这些漂亮的说词——我承认很有看头——都是为了要把你送上飞机。她要你到很远的地方去,最好昨天就上路。”
  “OK。但是为什么呢?”
  “啊,”塞鲁斯说道。“你考倒我了。不过绝对不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而且我不认为这件事应该影响到我们的小探险。你同意吗,亲爱的?”
  露西的回答是具有感染力的大微笑,传遍整张桌子。“我想我会爱上巴黎。”
  “你们已经说服我了,”他向服务生招手要菜单。“出发之前,让我们练习一下吧。”

第14章
   轮子的吱吱叫和粗拉链被拉开的擦刮声,使得昏昏沉沉、失去方向感的安德烈坐了起来,只知道自己睡在陌生的床上。这是一张女性化的小床,整体来说比他的弹簧垫床精巧,如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堆衣物盖住了半个床面。房间的另一端,在灯罩柔和的光线下,他可以看到露西蹲伏在打开的皮箱旁,而四周有更多的衣服。她的身上穿着白T恤,当她听到翻动的声响而回头凝视他时,脸上露出恶感的神情。
  “露露?你在做什么?”
  她站起来,一只手捂在嘴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身上的T 恤刚好长到让她免受牢狱之灭。“安德烈,很抱歉。我并不想吵醒你。我睡不着,所以我想我可以……你知道。”她对着皮箱模糊地一扇,耸耸肩。“……开始打包。”
  安德烈用还没清醒的手指,在床头桌上搜索手表。“现在几点了?”
  露西再度耸肩。“啊。好像还很早。”闪出一口白牙。“除非你要去巴黎。”
  他找到手表,费力地凝视着它。“露露,是凌晨四点。班机今晚八点起飞。打包要花你多久的时间?”
  露西走过来坐在床边,将头发推回额头。“你不了解。我有很多东西必须准备。我不想在那些巴黎宝贝的面前看起来像个土包子。”她低头对他微笑;油光的头发,在她皎白的三角型脸庞周围形成纠结的黑云。
  安德烈让自己的手沿着她的大腿滑行,感觉到肌肉在他的抚触下移动,他的睡意全跑光了。“你说得没错,”他说。“而且那些巴黎宝贝也会烧饭。”
  她将他推回去,把他的肩膀按在床上,整个人撑在他的上方。“用我的材料她们就不会。”
  他们过了一整天怪诞如四月初的耶诞前夕:打包、再打包、电话告别、最后一分钟的差事、节庆气氛,然后在法航的候机室和塞鲁斯碰头。之后他们半路上停下来吃顿稍晚的午餐,有意大利面和香槟,抵达肯尼迪国际机场时,他们两人都因为疲劳与兴奋的结合而有轻飘飘的感觉。从一份折起的《纽约时报》顶端窥视他们的塞鲁斯,看起来他当天最辛苦的事情就是到裁缝那边试穿衣服。
  “晚安,亲爱的孩子。你们的填字游戏厉不厉害?我需要一个五个字母的字来解答‘光之城’。你们想可不可能是巴黎?”他微笑着放下报纸,站起身来亲露西的脸颊。“你的贝蕾帽非常迷人,”他说。“你将会成为‘圣杰曼大道’的话题人物。安德烈,你是个幸运的年十轻人。”
  与朋友共享冒险之旅,乃是生命中美好的时刻,而且是现代旅行的少数几个剩余的乐趣之一。合得来的伙伴,再加上急速升高的期待,提供了颇强的免疫力来对抗无趣的繁杂手续。班机的延误、不耐烦的地勤人员、安全检查,以及身为一件不便且麻烦的人形行李的感觉,都退而成为背景的一部分。由于塞鲁斯和安德烈两人轮流向露西诉说着他们最喜爱的巴黎一一丽池酒店的酒吧间、跳蚤市场、奥塞美术馆、新桥、布寺街的食物和鲜花——所以他们几乎没有注意到最后把他们送到座位上的缓慢过程。
  露西端详飞机上的空服人员,他们都穿着时髦的深蓝色制服,男的体格比美国班机上的小一号,女的打扮得一丝不苟,脸上有礼的高傲神情,简直就是大家公认的法国脸极明显的特征。她用手肘碰碰安德烈。“我对那些宝贝的看法没错。她们全都看起来像是‘迪奥’服饰的常客。”
  安德烈对她使使眼色。“那边只是你看到的部分。法国女人是全欧洲花钱买内衣裤最凶的。这是我从《华尔街日报》的女性贴身衣服记者那边听来的。”
  露西倾向前,看着一对紧束的香臀摇摆手走道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飞机从容地驶离登机门时,她捏捏安德烈的手。“不要有坏念头,小鬼。你已经被预约了。”她的头在他的肩膀上靠下来,如疲惫不堪的小孩般,马上坠入梦乡。
  塞鲁斯可就没这么幸运,他的旁边坐着一个活泼的中年妇女,从华盛顿特区来的,她似乎渴望着交谈与指导,这是她的第一次法国之旅——独自一人,如他以诱人的微笑所指出的。然后她侃侃而谈着个人进一步的细节,还有更多甚至是以暗示法进行,不过半小时之后,塞鲁斯决定宣布头痛。他把椅背往后调,闭上眼睛,再次衡量他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处理一笔三千万美金交易的机会。
  评析结果还是像他上次所认为的一样渺茫。大部分要看法兰岑的情况——他和狄诺伊的交情、他的谨慎(或是,运气好的话,他不再谨慎)、他对他们三人的反应。可以让人理解的,仿造者本性容易紧张,多疑而活少,他们的专业生活中永远有一双眼睛往后瞧。像法兰岑这样的人会如何向朋友提起他以何为生?他会不会相信像威里耶这种瘪三所介绍的人?不过另一方面来说,还有谁会替一个仿造者拉生意?当然不是纽约市立博物馆长了。
  至于卖塞尚的画,塞鲁斯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如他所知,艺术品的黑市相当大。其中有一些藏私者会把画作藏在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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