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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2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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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越睡越不落实了,晚上老哼哼唧唧,据说是母体带来的免疫力过半岁就要渐渐消失,孩子就易生病了,若是吃了母奶的孩子呢,就要好些,总之宝是越来越难带了。有时是饿了,有时是尿湿,宝晚上总哭哼几回。他们迷糊着开灯,拿热水泡奶或换尿布,要么把宝抱起哄,总要折腾好一会儿宝才又睡去,一夜下来,他们几乎睡不成个囫囵觉。尤其他,摇床搁在他这头,他一晚总要起身看几回,怕被子把宝的脸给捂严了。
宝的风寒几天后还没好,傍晚发起烧,他起初只当宝在好起来,脸红红的像苹果,她觉着不对,用额头一贴就叫起来了,找了温度计量,39度4!慌了,抱起宝出了门。下雨,等了二十分钟都没等到的士,好容易来了一辆,一对也等了多时的小年轻却抢先冲了过去,她急了,抖着嗓子说,求求你们了,同志!孩子发烧!话没说完她就哭起来了,雨水把她身上脸上全淋湿了——她自己其实也在感着冒,一天都吃不进什么。她只想,宝烧坏了脑子怎么办?宝要撇下他们去了怎么办?!小年轻没带伞,还有些不情愿,嘟囔说他们也是急事儿赶到那那去,司机就指了指抱着孩子的他,示意他们上车。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们上车后他说了句,“没当过爹妈不知道那份急!”司机把车开得飞快,他抱着宝,感动得不知说啥。那晚是宝头回打针,头皮针,护士看来像新手,进针时她躲到门外去了,听见宝哭一声心就揪一下,都是他们老了没用!连宝都带不好,害宝遭这罪。他在里头摁住宝的手脚不让她扭动,怕护士烦,他心里生痛着——宝不舒服的那几天他总说多喂点水,吃点“小儿康”就能好起来,邻居老徐的孙女发个烧去医院花掉四百多,老姑的外孙出个风疹花掉一千多,他总觉得医院是宰人的地儿。能不去就不去,没想到让宝吃了苦。
宝打了六七天针总算慢慢好了,还是花去了五百多。他和她的脸颊都凹了下去,白头发又多了,身上成天散着尿臊——天凉后,他就把以前两身旧工作衣找出来,穿着不离身,工作衣袖口都磨毛了,下摆有的也破成了丝缕,他无所谓,胸前东一片西一片奶渍,裤子上是宝的尿,还有几回宝拉肚子溅脏的地方,他用湿抹布擦一把接着穿,有什么关系呢?带孩子能干净到哪儿去?老工友碰见他,说,你可瘦了!其实不用别人说,瞅一眼镜子就知道自己瘦了,老了!谁能不老呢?宝一天天大了,晓得抓东西了,知道望着人笑了,会听声了,能吃更多东西了,坐得稳些了……宝的小脸胖嘟嘟的,一笑两个小酒窝,他搂着宝,心里像注入了一股热烘烘的浆汁,他不去想女儿的对错了,他只觉得宝真好!亲得像他心尖上的一块肉。
晚上睡觉她和他说话,担心女儿若是找了别的男人不要宝了怎么办,他说,你就会瞎想!这么好的宝她舍得下?!想想又说,她若舍得下我就养!我就不信我养不大她!他的眼泡明显松弛了,懈惫,可眼神异常坚决,甚至看来凶冷,像要同谁拼刀子。他们披衣坐着,看摇床里的宝,看着看着,她的泪又下来了,宝睡得很甜,戴着太婆不知打哪弄来的一顶水红线帽,嘴巴张着,像梦见好东西——她心里酸得不行,宝有什么好东西呢?摇床上堆着旧毛线织的毯子,简陋小玩具,卷了边的画书,还有几件旧衣服——都是亲戚和熟人给的。就这么张旧床,宝还睡得香甜,但宝还能睡多久呢?
谁知道女儿能否和那个男人结婚,老实说,她是不抱希望的,而女儿若是找了别的男人会对宝好吗?再好那也隔着层吧,像那句老话,“亲不得一点,疏不得一分!”不是自己的,再好能好到哪去呢?他们又能带宝多久?他62,她60,如今是憋着股劲不敢松,一躺下有时自己都能听见身子骨的嘎巴声——那是骨头松脆后的响声,像脚踩在秋叶上。宝就是长到18岁他们也80岁了吧!土都埋到脖子了!能带宝多久呢?想到宝可能要被同学骂“没爷的崽”,想到宝日后可能受的一切委屈,他们的心如同被生生扎了针,痛得发颤。
带一天算一天!他这样对她说,也对自己说。
宝发烧后那次,他去书店转过——近三十年不带孩子,他们几乎都生疏了。而且如今带个孩子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又是缺锌缺铁还有缺钙啥的,以前孩子怎么没听有这些个名堂?!女儿那辈人好像也不全长着罗圈腿鸡胸!书店里《赢在第一步》《培养优质宝宝》之类的书多得他眼都看花了,厚厚一大本,纸张好得让他舍不得翻,看看价,三四十元一本,便宜点的也要十几二十元,当得了多少奶糕了!他回家,从简陋书架子里翻出本《儿童保健》,还是生女儿前买的,前言写着“伟大领袖毛主席历来十分关怀广大儿童的健康,早在1941年就指示我们要保护好儿童。建国以来,在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卫生路线指引下,儿童保健工作取得了很大成绩……我们要从反修防修、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高度,充分认识‘好生保育儿童的重要性’”。他戴着老花镜一页页看——以前的孩子和现今的孩子构造还不一样吗?都是血和肉做的,难不成如今孩子就是高科技材料或玻璃做的?
宝好了没多久,又有点拉肚子,晚上还呕了奶,水龙似的喷了一地,他一晚没敢睡,屏着气听宝的动静;宝的咳嗽也还没好清,痰在嗓子眼呼哧哧的,他教宝宝弯腰吐出来,“呸!宝宝吐出来。”宝哪会呢,痰在嗓子里打个转又咽下去了,太婆教他用生姜皮和橘皮煮水喂宝——现在,84岁的太婆已成家里的育儿顾问了,他比信书还信太婆,带大了八个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那些写三四十元一本书的专家拉扯大过八个孩子吗?
女儿走后,他从不打电话给她,都是老伴打。女儿和那男人的事他没再问,他听见她有时打电话给女儿小声问,晚上她和他说起,说那男人家里知道了,态度有些含糊,只说找空看看宝宝。她问他:
你说他们啥意思呢?若看得中就抱走?看不中就不管了? 你甭提这事!我不想听!随他们去!生得出这种男人的家会有什么好家!!他家要敢上门我一铲子拍他们出去! 人家要真不管我们能有啥办法?又没扯证。上哪说去?是咱自己愿生的,你说……我们这把年纪了,能带多久?万一有个病痛……
“身体怎么了?我身体好得很!不到宝大的那天我死不了!”说着他就火起来了。“你今天药吃了没?你以为你同宝一样大的人?吃个药每回都要人提醒!你要有个病痛不是添乱吗,我哪还腾得出手管你?!”她通常是忘了吃的,理亏,嘟囔去着吃了。
她再打电话给女儿,他就故意走开,抱宝去别的地方。他不愿听,怕听,有时他真想就这么把宝养大算了,就当养个老闺女,养到他养不动的那天为止!再苦再累他都认了,他甘心!他不求回报,宝此刻在他臂弯里就是最好的回报,他还要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的脑袋抵着宝的头,宝头发长了些,黄黄的,软软的,像小鸭子的绒毛。宝伸出小手来摸他的脸,揪他的胡子,宝的手真小啊,又白又软,手背上一排小窝窝。他想起宝两个多月时,他有次给宝剪指甲,不小心剪深了,把宝的手弄出了血,他心痛自责得要命,后来听人说有专给宝宝剪指甲的专用小剪子,他第二天就到百货大楼婴儿用品柜给宝买了把,26块,天爷爷!一把小指甲剪子要26块!但他想都没想就买下来了。他还在那儿转了转,那些品牌的奶嘴、奶瓶、磨牙器、学步带……如今给宝宝用的东西真多啊!又漂亮又齐备,但价格也真不含糊,有个胖女人推着童车在那儿买了一堆,像买青菜,看中了就让营业员替拿着,他看了眼车里的孩子,眼睛分得老开,撇着嘴,压根儿没宝长得好,但身上穿的用的一看就比宝强得多。他还是只买了小剪子,路上,他称了斤葡萄,4。8元一斤,他和她是从舍不得买这么贵的水果的,他们基本不吃什么水果,腾不出空吃,没这个习惯,有时碰上块把钱的香蕉,8角钱的梨称一些,还常吃到烂。
喂完奶,她就着给宝洗脸的热水洗宝的一堆衣裤,他也还有一堆事要干,要给老家回信,侄子农闲时在镇上和人打架,手指废掉两根,家里想让他出来,想托他物色份工——听说他女儿在南方找了大款老公呢!
另外还要准备送礼的东西——宝上不了户口,他想找个空去趟老姑家,老姑女婿好像在哪个派出所,他想让他替打听一下,有没有可能给宝上个户口,要花多少钱。
宝倚在沙发角看电视。老年节目,腰好背好腿脚好的老年人爬山跳舞,参加社团,比拼厨艺,喝“黄金搭档”闹恋爱,精气神十足,他们和他年纪差不多吧?不过日子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换动画片给宝看,有个小天使在飞,飞到花丛中又飞到森林里,那个小天使除了多双翅膀长得就像宝一样,胖胖的脸,奶嘟嘟的小嘴,真的,他越看宝越像电视上那个小天使!这让他很高兴,他喊她来看,“快来!快看咱宝像不像那个会飞的小人?”他指着电视,上面的小天使忽扇着翅膀飞到云端里去了,他忽然难过起来,心里酸得不行——他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那个梦,梦里,那个来到家的孩子忽然又不见了,把家里翻遍了也没找着,那么丁点的孩子能跑哪去呢?她又是打哪来的呢?在梦里,他当时还这么纳闷着。
动画片的片尾曲就响起来,宝抬头看他,扭动着,不肯再安生地坐。他抱起她,有些吃力,这几日他的腰一直作痛。宝的小手去摸他的脸,抓他的头发,宝兴许快长牙了吧,小嘴巴最近老像要啃东西,她就这么把小嘴去作势咬他的脸,往他脸上胡乱贴,他把宝的小手握进自己如锉刀般粗粝的大手里,宝的手是温软的,像朵花瓣。还能这样抱宝多久呢?窗外天黑着,雨淅沥地下,天气预报说明天变天,雨夹雪转中雪,偏北风3到4级,他把宝往怀里又紧了紧。
责任编辑 晓 枫
琴 瑟
陈蔚文
头回去高冬池老家,苏莓在包里多带了几包湿纸巾,仅此而已,她并没在包里揣上酒精棉什么的。她没那么各色,而且走前,她读到杂志上有句话,“爱一个人,就爱他的全部,爱他被撞得青紫的膝盖,爱他被风沙吹得粗粝的脸……爱他所有的来处和去处……”这话让她很感动。
高冬池父母已过世,老家最亲的人就是他大姐高秋月了,她对苏莓很客气,远远笑着说来了!快屋里坐!苏莓按惯性思维以为她会把双手伸出,尔后紧紧握住,就像农村亲戚通常见到重要客人那样,满怀亲热,把对方的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直到客人头晕才松开,苏莓的一只手于是也起了个势,但没有,高冬池大姐把苏莓让进屋,并没和她握手的意思。苏莓想,她可能怕自己不习惯呢。
大姐年轻时想来是个美人,如今四十了眉眼还清爽,青衫黑裤,头发用暗红骨木簪子绾在脑后,干净利索。第一顿饭很隆重,把沾得上些的亲戚都叫来了,在院里摆了两桌。桌上的碗筷颇新,白瓷圆口,像院里广玉兰树上的花朵落到了桌上,苏莓就有些感动,她想大姐真客气,本来,她并没打算扮演那种捂着鼻子降尊纡贵来乡下的城市大小姐——其实只要与丈夫高冬池有关的事物,对她就有了几分亲。
饭菜也可口,不是乡下通常的寡淡又油腻的大鱼大肉,就说一碗盛在青花碗里的烩杂素,肉皮金黄,鹌鹑蛋洁白,配上油绿青菜简直有几分诗情。高秋月和那些男人一样倒了碗谷酒,酒是头年加了冰糖吊的,度数不高后劲却足。她的酒量看来不小,每口下去都不是抿而是扎实地喝,苏莓想,还真看不出她这么个文秀女人这样能喝!高秋月招呼苏莓吃菜,给她盛鸡汤,苏莓才发现汤没像通常酒席那样盛在大碗里装上来,供众人洗涤筷子,而是在锅边搁了把公用汤勺,苏莓喝了一口,“真鲜!”她是真心赞美,阳光照着树叶,她心情很好,尽管空气中飘荡着牲畜排泄物的气味,但她还是感到心情愉快,从高秋月的清爽劲她能感觉出这家人的自尊——来前,姐姐苏兰说,找个老家在农村的就怕烦赘,把城里兄弟当成大树靠,苏兰还说,你可别沾上这些麻烦!我们同事刘红娟的乡下妯娌就难缠,年年进城几回死磨白要,一会儿侄子上学,一会儿嫂娘腰病犯了,攫住点东西就不撒手!
晚上睡侧厢房,床单枕套都是新的,散发着新鲜浆洗味,苏莓对高冬池说,你姐真客气。高冬池笑了一下,他说睡吧,坐了半天长途车真累了。苏莓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又激动又新奇,听见院里有细细的水声,她趴到窗前撩开一小角儿,是高秋月在洗头,头发打散快及腰了,四十的人了从背影看一点都不像,腰身还是有收有放的。
她洗得很仔细,漂了好几道,苏莓想肯定是今天炒菜的油烟都粘她头发上了。洗完了,她立在院中梳头,月光打在她头发上像匹发光的绸缎,苏莓忽然想到高冬池的母亲,高冬池很少谈到他母亲,她只知道,他母亲是个很有心性的女人,当年从城里下放到这儿,结了婚,逝得很早。苏莓想,高冬池母亲的背影一定也是这样的。
高冬池是苏莓在图书馆认识的,姐姐苏兰就在图书馆上班,苏莓常去找她借书,有回苏兰带她去借本书,管理员说刚被人借走,并朝一个男人努了下嘴,就是他!常来,小伙子老清爽的!苏莓就打量了下那人,留了几分心——她觉得苏兰那位上海籍同事“清爽”这个词用得有些特别,这年代,当得起这个词的男人似不多,不是腰围血脂不清爽就是趣味品格不清爽,说来苏莓也二十五六了,别人也介绍过几个,但都不合意,撩一眼就知道没可能合伙过的。
在图书馆转了一圈,出门时她又碰见了这个白衣黑裤的男人,苏莓忽然就有了点异样感觉,在要擦肩而过时,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你好,这书看完能告诉一下我吗……我刚才也想借……我怕下回又被人借了。”七八天后,她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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