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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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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呢,更加显得与众不同。大器的身体是那种正要往足了长,却还没有长足的那种,架子已经有了,肩宽,腰细,到了胯那地方又稍微宽一些,这种身材穿什么都好,大器又喜欢干净,他在心里明白,自己能和别人比一比的就只有干净,所以他的衣服上总是散发着一种洗衣粉的味道。因为大器穿了一条军裤,那天,和大器关系最好的高翔宇,不经意地随便问了大器一句,高翔宇问大器什么?问大器的父亲是不是在军队里做事?大器不该犹豫了一下,脸红了一下,居然,说“是”。只这一个字,一个人的生活便马上发生了变化。高翔宇再接下来问,大器的脸便更红了。高翔宇问大器的父亲在部队里做什么?是不是军官?这一回,大器摇了摇头。高翔宇说既然不是军官,最差也是个志愿兵吧?大器在心里觉得这种关于志愿兵的虚拟自己好像还能接受,便点了头。高翔宇继续问下去,问大器的父亲是不是开车的?开车的志愿兵好像可以在部队留得久一些,工资也不低。一问,大器又点头了,大器在心里觉着开车很不错,他希望自己的父亲就是个开车的,大器甚至希望自己的父亲浑身上下都是气油味儿。几乎是,所有的青年人都是喜欢虚拟的,虚拟有时候可以给人以想象的喜悦,大器这个年龄离世故还很遥远,他不知道虚拟是种种细节慢慢慢慢把一切虚假的裂痕弥合得天衣无缝,这需要更多的精心设计,在这个世上,不是人人都可以当骗子,骗子是细节大师,可以把所有有关的细节都想到,可以编织漫长的故事而不露出一点点破绽,他们的故事甚至可以延伸到人家的祖宗八辈,他们甚至是编族谱的高手。但对于一般人,一旦说了一句假话,一旦虚拟了自己的出身,到后来总是要破绽百出。实际上,从那天开始,大器就已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了,这个虚拟的世界就是“军队”,他既然有了那样一个虚拟的在部队里当志愿兵的父亲,生活便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和高翔字在一起的时候最多,早上他们要在湿漉漉的操场上跑步,在跑步的时候,大器觉得自己应该有军人子弟的样子,这种想法真是奇怪,这奇怪的想法让他的跑步步法甚至都起了变化,那就是,他夸张他的步子,步子迈得又大又快,跑完了还要在原地跑一阵,也是不经意,也是有意,大器对高翔宇说新兵训练都是这样子跑。怎么说呢?假话让大器进入了一种角色,只要和高翔宇在一起,那种感觉就来了,那种感觉自己就是部队子弟的感觉就来了,心里是乱的,但乱之中有一些甜美,有一些反常的激动。还有一次,大器和高翔宇去学校外边吃中午饭,学校旁边的那条东西路上正在过军车,一大溜军车,都蒙着布篷,军绿色的布篷。高翔宇看着军车,随口问了大器一句:你爸是不是也开这种军车?大器没有马上醒过神来,说:谁爸爸开车?你爸呀,还有谁?高翔宇看着大器,说你爸是不是也开这种车。大器简直是给吓了一跳,马上就从现实中回到虚拟的角色里来,摇摇头,说他爸开的是小车,不是这种大军车。高翔宇马上就又在一边问了,问大器他爸开的是什么车,是部队里什么首长坐的车?是三千?还是桑塔纳?还是奥拓?大器一时答不上来,脸就更红了,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嘴里已经说了:是三千吧?高翔宇又问车是什么颜色。大器这才定下心来,说是红色的三千?高翔宇说:红色的车?部队首长很少坐红色的车吧?高翔宇这么一说,大器的脸重新红了起来,说:有时候开红色的,有
2007…5…21 16:49:31 苹果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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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开黑色的?高翔宇在一旁看定了大器,说:那就是说你爸爸不是给固定的部队首长开车?高翔宇这么说的时候,大器便把话岔开了,大器说哪天有时间让他爸爸用车接了翔宇去部队玩一玩儿。玩什么呢?高翔宇问。打枪,也许就玩打枪。大器心慌意乱地说也许还可以打手枪,大器朝远处比划了一下,说打手枪最好玩儿了。“砰——砰——砰砰——”大骂嘴里发出了一声呼啸。高翔字在一旁侧着脸看着大器,心里有几分羡慕,一般男孩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喜欢上刀和枪,喜欢上部队,其实是喜欢军队那种整齐划一的形式,若是真要让他们吃吃部队的苦,他们往往又会马上知难而退。高翔宇看着大器,又问大器的家在哪个部队?是不是跑虎地那个部队?大器却说不是那个部队,怎么会是那个部队?是哪个部队呢,大器想起了这个城市南边的空军部队,大器说,他们的家,就在那个空军部队大院里边。这是一种明确,一种确定,从这一刻起,一切模糊的虚拟都在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方位和地点还有飞机,不容更改,不容再发生什么变化,更不容许大器退出这个虚拟的空间。在大器他们学校,真还没有人知道大器的家在什么地方住,但到了后来,同学们都隐隐约约知道了大器的家在空军部队里,部队好像总是离城市很远,最近也应该在城市的边缘。直到出了那件事为止。那件事,或者可以说是那个事件,那个事件的发生原因真是太简单,是因为天上忽然下开了雨,是雷阵雨,下得很猛,打着雷,是炸雷,什么是炸雷?炸雷就是像爆炸一样,“咔嚓嚓——”像把什么一下子劈开了,这就是炸雷。人们都说那事件与下雨分不开,说到下雨,有多少故事都发生在避雨这件事上,在这里,有必要把大器的家,也就是那个公厕的地理位置再说一遍,那个地方,就叫河西门,是城市东边的那一带,东边临河,在城墙上,原是有个小便门方便供人们出入的,所以叫河西门。现在这个城市既然茁壮地成长了再成长,河西门一带的城墙早就给人们拆除了,只不过,留下这么个名字。离大器家的公厕不远,往南,是一家医院,那原是轻工局的医院,轻工局在早几年就不行了,所以连累了这家医院,一是设备日见陈旧,二是总是进不了好的药品,没钱,医院就这样渐渐垮了下来,垮了有那么四五年吧,偌大一个医院每天只有少得可怜的急诊病人前来打针输液,也只是救救急,等病人的病情一缓解,便会马上又去了别处。医院虽然一天比一天不景气,但医院的大楼还在那里,又加上这医院在好地段上,这几年,忽然就又起死回生好转了起来。原因是,这家医院忽然变成了这个城市第一家性病医院,门诊楼前突然多了三个牌子,一块是“卫民健康性病专治医院”,另一块是“男性专科医院”。还有一块呢,是“XXX市城区血站”,在这里,我们说医院做什么?这医院和大器又有什么关系?和我们的故事又有什么关系?问题是,在这个夏天里的某一天,大器的同学高翔字来这个医院了,他怎么会到这家医院来看病?问题是,高翔宇有没有病?高翔宇没病,他的父亲在报社发行部上班,报社的发行部是最最有办法的部门,可以和各种各样的单位发生亲密而暖昧的关系。高翔宇的父亲给儿子找了个健康检查卡,卡是白来的,所以高翔宇的全家都来了,三口人都来查一查。不知出于什么想法,高翔字非要到外边去留他的尿样,他不能容忍医院的厕所里有那么多的人,取一个尿样,大家都还要排长队。高翔字已经从医院的窗里看到外边的那个公厕了,那公厕红红的两个大字召唤他去那里。其实这时候天已经开始下雨,只是星星点点,等到高翔宇从医院里出来,往西拐,再往北,到了那个公厕,雨才猛然大了起来,这么说,高翔宇其实不是到公厕来避雨,但这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进了男厕,解了小手,把一小部分尿液小小心心尿到那个小塑料杯里,做完了这一切,他从男厕出来,他怎么能想得到呢,他怎么能想得到在这里会一下子看到了大器。高翔宇在小便池那边取尿样的时候就听到了大器在说话,但他没想到说话的人会真是大器,他只觉得声音熟,很熟,好像是自己的熟人,是谁呢?这个熟悉的声音在应答着另一个声音,另一个声音就是大器的母亲,大器的母亲让大器快帮帮忙,快把晾在外边的豆荚啦茄子啦什么的收回来,大器虽不愿意,虽在看书,但还是一边答应着,一边跑了出来,他放下手里的作业,从布帘儿里出来了,脚上穿着拖鞋跑了出去,外边是“啪啪”落地的大雨点子,大器把地上晒的东西收起来就往回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翔宇突然从男厕那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塑料杯,里边是一点黄黄的尿液,先是,高翔宇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大器两只手撑了报纸。报纸里是快要晒干的豆荚。然后是,大器也一下子愣住了,他的对面,怎么会是高翔宇。两个人好像是僵住了,互相看着,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你原来是个大骗子!高翔宇突然说,他突然愤怒了,是年轻人的那种愤怒,是突然而至,是从天而降,是一种受欺骗的感觉,是一刹那间对对方的深刻瞧不起,像是一件衣服,外边是漂亮的,里子却是出人意料的破烂,这时候偏偏又给人一下子给翻了过来。大器的嘴张着,手里的报纸和豆荚掉了下去。刘大器!你个骗子!高翔宇又说。大器张着嘴,人好像已经不会说话,脸色也变了,是怕人的惨白。刘大器!高翔宇又叫了一声,他甚至想把手里的尿泼到刘大器的脸上,但他来不及泼,刘大器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下,一转身,人已经从他的家里,也就是公厕里跑了出去,人已经跑到雨里去,雨是“哗哗哗哗”从天而降,只是降,而不是下,雨现在是柱子,一根一根的柱子,在厕所门前躲雨的人们都看到了大器,看到他已经跑进了雨里,正在往南跑,已经跑上了那条街,街是东西街,大器是朝东,已经跑过了那个菜市场,菜市场门前是红红绿绿的蔬菜,跑过这家菜市场就是那个“马兰拉面馆”,有人在拉面馆的门前避雨,他们也看到了狂奔的大器,跑过拉面馆,前边又是一个小超市,超市的门前亦有人在避雨。大器再跑下去,前边便是个十字路口,这时候有辆货车正穿过十字路口,狂奔的大器停了一下,然后又马上狂奔了起来,就这样,大器又穿过了那家玻璃店,玻璃店忽然发出了灿烂无比的闪光,是天上打了雷,一下子把玻璃店里的所有玻璃都照得光芒闪闪。这让大器的脑子清醒了一下,也可以说是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又狂奔了起来,他狂奔过了这个城市最东边的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就狂奔上桥了,那桥是刚刚修好的,是水泥和钢筋的优美混合物,桥上还有两排好看的玉兰灯,下边的河水早几年就干涸了,只是为了这个城市的美丽,人们在这桥下修了前所未有的橡胶大坝,还在里边蓄了水,水居然会很深,这便是这个城市的一个景点了,人们可以在这里划划船散散步,细心的人还会在这里发现被丢弃的白花花的安全套,但这是雨天,那些颜色艳丽的塑料壳子游船已经都停泊在了河边。大器这时已经狂奔到了桥上,桥边的收费亭里有人看见了这个狂奔的青年,一路狂奔上了桥,只用手轻轻扶了一下桥栏,身子也只那么轻轻一跃,怎么说,人已经从桥上一下子跃了下去,人跃到哪里?当然是跃到了河里。在河边,躲在游乐厅里避雨的那几个人也看到了,都吃惊地张大了嘴,一个年轻人忽然从桥上跃到了河里,为什么?他为什么?出了什么事?这时雷声又响了起来,河面上灿烂了一下,是惊雷照亮了河面,给了河面前所未有的灿烂。然后又是雨,哗哗的雨,河面上又重新是白花花的。而突然,河面上,又灿烂了一下,这又是一个雷。在河边游乐厅里避雨的人,纷纷说,怎么?你们看到没有,那年轻人可能给桥上的汽车撞飞了,被从桥上撞飞到河里了。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桥下的人根本看不到桥上,他们当然更看不到大器是一路狂奔而来,一路狂奔而来,扶了一下桥栏,把身子再一跃,没有什么更多的细节,简直是简洁得很,就那么,一下子跃人了水中。
雨停了,有一道彩虹,真是美丽,就挂在天边,雷声也去了天边,隐隐的。
'作者简介'王祥夫,男,辽宁抚顺人,1958年生。1984年开始小说创作,著有长篇小说《蝴蝶》、《种子》、《生活年代》、《百姓歌谣》,中短篇小说集《永不回归的姑母》、《谁再来撞我一下》、《城南诗篇》、散文集《杂七杂八》等。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日、韩等文字在国外出版。现为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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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是怎样吃掉猫的
张国增
皴错多皱的粗粝大手,捏起炕桌上的黑白照片后,抖动、迟疑,然后漫不经心地朝烛火旁递送过去。烛光立时低伏了、暗淡了,暗了桌上粗率的饭菜,暗了房间里经年不懈的冷寂。晦暗中,苍老的男低音适时地表述了主人的歉意,听去深沉徐缓恬淡客套,如百年枯井中几缕嘤嘤嗡嗡低吟浅唱的虫鸣。山芍药,真是不巧,,你来啦,正赶上今晚停电,看啥啥不方便。山芍药是来客年轻时的绰号,那时候,这名头在三乡十八里的高跷队中,有如夏日的闪电炸雷一样,令人炫日贯耳。怎奈黑发难留朱颜易改,人生数不尽的晨风暮雨,最终还是把这个窈窕娇俏的红粉佳人,剥蚀成面容:卜枯步履蹀躞的花甲老妇。此刻,烛光不停地摇晃、跳动,晃得屋里的人也跟着摇、跟着跳。摇到墙面上,一双男女的影廓就摇成你来我往的分合聚散,摇成左右东西地依靠推脱,摇出了一串柔情缱绻好戏连台的亲昵和暧昧。事实上,被称作山芍药的老妇,这时坐在鳏夫的炕沿上,两手搭着膝盖,眼睛盯视着炕桌那边的男人。一瞬间,山芍药觉得,烛光闪跳中的男人一下子变得年轻起来;年轻得动作敏捷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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