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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两周半-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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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董强建议去咖啡厅吃点东西,梁丽茹忧心如焚,要了一份鸡丝饭,竟一口也吃不下去。谁也没想到,此行的浪漫之旅,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他们俩,来时在首都机场相聚,现在却又要在昆明机场告别。在最后要验票登机的时刻,梁丽茹顾忌不了旁边人的存在,忍不住紧紧拥抱董强,静默相拥之中,竟有了些生死离别的滋味。董强轻轻抚去她眼角泪水,安慰她说:傻瓜,哭什么。过几天不就再见到了?
最终,他们还是不得不分了开来,各自奔向未卜前程。眼见得梁丽茹怀抱鲜花进去,董强挥挥手说:记住,到了以后来电话!
第二部分病临城下严防死守
飞机又爬上一万公尺的高空。刚才登机前,给妹妹打电话,告诉她起飞时间。妹妹说好,她到时去机场接。那边的最新消息是,凡外省过来的都要严密检查,测体温。梁丽茹心里一紧。由于过度紧张疲劳,她内分泌有点紊乱,刚才在侯机室时,无来由的开始便秘。本来也没有发烧,让妹妹这么一说,忽然心虚,怕自己真的体温高起来。赶紧从包里摸出一片阿斯匹林退热药吃下。
空姐送来的食物,什么也不敢动,怕万一真的便秘发烧起来。怎么也要坚持到家再说。出了机场,就是胜利。梁丽茹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多少有点听天有命。
她原以为一上去就直达沈城,原来这趟班机中途还在重庆落地。全体乘客离机,到候机厅,40分钟后拿着原来的登机牌重新登机。她把鲜花放到机上。跟随人流出来。
只见重庆机场的形势也很严峻了。北京和广州的乘客专门给用绳子圈出一块等候区。别的乘客都象躲避瘟疫似的绕着走。
梁丽茹也同样象躲避瘟疫似的绕着走。她着急上火,又跑了一趟厕所,尽管没什么内容,却隐隐觉得自己体温在升高。然后就对自己能否在沈城机场过关忧心起来。窗外下起了小雨,是山城固有的淅淅沥沥春雨,象撒尿撒不净似的。一会儿广播里说自己这趟班机推迟起飞。什么时间飞还不知道。
她又打妹妹电话,说自己到重庆了,下雨,飞机晚点。等到上飞机时再发短信通知她时间。接着又问,我到底能不能进去啊?妹妹说:你放心吧,说啥也得把你接出来。我再找找人,看看有没有负责管机场那片的朋友,万一不行也可以把你捞出来。你就放心回来好了。
她这么一说,梁丽茹反倒更不放心,加重了绝望情绪。她想还不如在这里转机,飞回北京,管它身体好不好,反正都是在疫区(疫区这个名字已经被正式叫开了),回自己个儿家里呆着吧。万一在沈城机场进不去,或者回家给父母他们添麻烦,真是没办法解决。忧虑之下,她又到问讯处打听,飞北京的航班还有没有空位?小姐说,有一班是晚点的,还没有起飞;还有一班是晚上8 点钟以后的。她问晚点这班是否还有空位?小姐说有没有空位也不能上了,飞机已经关了舱门。梁丽茹想,那就只好等着坐8 点钟以后的了?还有漫长的等待,到了首都机场时也已经是半夜,该如何是好?
正在心神不定,那边自己那趟班机已经登机。也就容不得多想,随人流进去。
沈城机场到了。这里的气候比北京冷,比起云南昆明来,更是差了一个节气。下了飞机,坐转运大巴到出站口,心里冷得刺溜刺溜的。如临大敌的气氛,走着一个怀抱鲜花的女人,有点傻。下了二楼,却见楼口处,立了一个小门框,两旁是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出去的人排队等着在测体温仪器下量体温。突然,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人提着电棍慌慌张张跑来,直奔人群两边,远远的,见一队西装革履政府官员模样的人正在向他们这队人流走来。梁丽茹心里一紧,心说,完了!只要他们一查身份证,我的北京身份就露馅!
怀里的花登时就有些抖抖的。
还好,体温正常。顺利通过。没有什么人上来阻隔。官员们站在远处瞅着,在听一个什么人做汇报。她的提起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忽悠一下,算落了下去。
到了行李运输带那儿等行李。四下寻摸,见玻璃门外妹夫在招手。好象再没有什么检查了,松了一口气。拿好行李,出了门,妹夫接过行李。妹妹站在更远处等着,一见她,就说:姐,刚才是副省长和市里“一把”(市长)来检查工作。我怕别人看见我来接你,所以让志民站在前面接。市里有规定,凡是公务员接待北京来的亲属的,要受处分。志民自己开公司,不属于公务员,没事儿。
志民也说:姐你厉害呀!一回来就是省长和市里“一把”接。梁丽茹说,得了吧!吓死我了!我就怕他们查身份证。妹妹说,他们也不是冲着你们这趟飞机来的,他们主要检查从北京来的飞机。
路上,余悸未尽。妹妹说,我打听了,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帮着说话捞人,知道了就开除公职,还有法律处分。我还带了5000块钱,怕你万一出不来,准备让你去隔离的。
梁丽茹问:真会隔离吗?
妹妹说,那可不嘛。来之前我还打电话问了爸妈,要是我姐真出不来、被隔离的话怎么办?你猜咱爸怎么说?他说那就隔!说什么也不能返回北京去。再怎么着,咱这儿的空气也比北京干净啊!你多拿点钱,接你姐,实在不行,被隔离,你就让她挑最好的宾馆住,住单间。
梁丽茹眼圈红了。什么是亲人?这就是亲人!父亲平常很少在她们面前表达爱意,总是摆出一幅权威面孔。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爱子如命啊!
在车上打电话给爸妈,说一切顺利,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一到了家,梁丽茹扑上去抱住妈,豆豆也扑过来抱住她,娘几个抱头哭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象劫后余生。
这时已经是2003年的4 月29 日了。
距离五·一节还有一天,市里提出了口号:病临城下,严防死守。
妹妹妹夫把她送到就回去了。小妹家的小孩子童童也早被他爸妈给领回家去,怕他在这里吵着大姨不得休息。跟家人也就是一个多月不见,二月份的春节过后才走,却象隔了多少年。父母他们没有问豆豆爸爸怎么样。尤其是当着孩子面,他们从来不提这个话题。就连豆豆,也闭口不提。其实她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都装在心里的孩子。姥姥姥爷没有让豆豆去机场人多的地方,怕染上病。作为考生,她现在是家里重点保护对象。
梁丽茹洗漱,睡下,这一天,从南到北,象走过了千山万水。
第二部分到街道派出所登记隔离
回家了,塌实了。她的亲人,她所有的血缘之亲,都在这里,都很健康,平安无事。还有什么可惦记的?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她的虚假的高热很快熄灭,便秘也立即恢复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始料不及。
小外甥把她给汇报了。
小外甥童童是梁丽茹小妹的孩子,今年才上一年级,6 岁,傻大个儿,已经长到一米三。只长个,不长心眼。还在幼儿园大班时她妈妈就给他打儿童月票了坐车了。老师发动同学们检举揭发流窜过来的北京人。老师说,同学们,你们家里有没有北京来的客人哪?语气诱导,象电视里做高露洁牙膏广告的阿姨。
小外甥举手说:老师,我大姨从北京回来了。在我姥姥家。
姥姥家的大人们一直在互相叮嘱,不要把梁丽茹回来的事往外说,独独却把这个孩子给忽略了。小外甥童童从生下来就一直在姥姥家,是姥姥姥爷给带大的。后来上学,也是姥爷姥姥给天天接送。姥姥一家人每次跟梁丽茹通电话,他都听见了。但他只听明白大姨要回来,却没听清是什么从北京还是从云南的。小孩子都听老师的话,绝对信任服从老师,老师一号召大家表现,他就把大姨供了出来。
这下就出了麻烦。到家的第二天一早,梁丽茹还没醒,童童的班主任老师立刻打电话给姥爷:邢童童说他大姨从北京回来了?
姥爷反应挺快,说:谁说的?我大闺女是从云南回来的。
老师说,梁大伯,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你也知道,咱们谁也不能隐瞒。出了问题可怎么整?你负不了这个责,我也负不了这个责。赶紧叫你大闺女到街道派出所登记隔离。
姥爷一听就急了:隔什么离隔离?我负责能怎么地?!跟你说是从云南回来的你不相信?那机票和住宿票都在手里呢。她出去开会半个多月,早就没呆在北京……
老师仍不依不饶地说:咱这么说吧,大伯,这个时候,谁家有个北京来的人,别的不说,知道了都让左邻右舍的人咯痒(东北土话,“讨厌”之意)。
姥爷态度也很强硬:跟你说她不是从北京回来的就不是从北京来的,要不,她出得了机场吗?
一到这时候,父亲忽然象一只老鹰护犊子,拼死也不把自己儿女交出去。
很大的声音,惊醒了梁丽茹,她穿着睡衣出来,约略听到了几句对话,还以为是街道大妈什么的,就在旁边小声说:爸,我来跟她们解释……
爸仍不放下电话,据理力争:市政府不只是说北京来的登记吗?我再告诉你一遍,我闺女现在不是从北京来的,是从云南,登什么记登记?
老师说:你们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
姥爷说:想什么想?童童根本没跟我们在一起,被他妈接家去了,他根本没见着他大姨……
老师说:这样吧,这事我跟校长商量一下,然后再答复你。
电话撂了。妈妈在一旁听明白了,说,老梁你光犟有什么用?人家要求发现北京人就上报,老师也没有错。人家知道咋回事啊?你赶紧给童童爸挂电话,他认识校长,让他跟校长解释一下。
姥爷给小女婿打电话,说童童把他大姨给揭发了,老师来催着你大姐登记隔离。你赶紧给校长打电话告诉他,大姐是从云南来的,不是从北京。
童童的爸爸赶紧打电话跟校长通融。
隔了好一会儿,班主任老师的电话打过来,说:那什么,梁大伯,这事我跟校长汇报过了,他说就不给你们上报上去,你们就自己看着处理吧。童童这些天就给他放假,不用到学校里来了。
姥爷本来觉得这事已经过去,刚要松口气,一听不让外孙上学,又懊恼,刚要起急,姥姥急忙拉住他。挂上电话。姥爷说:这扯不扯,影响到孩子身上。
姥姥说:没事呀,听她那么说说得了。过“五·一”全放假,看这样,五·一过后也开不了学,就让孩子在家呆着吧。
这简直是,哪跟哪儿呀?梁丽茹刚刚做了一宿安稳的梦,一下子又被凿醒。
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呀!连小学生也不放过。
第二部分沈城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沈城到了最紧张的时刻。它的防范重点就是截击从关里逃窜出来的北京鸟人们。它跟北京只有一关之隔。跨过山海关、往洁净的东北三省逃窜的人,最先隐匿的大城市就是沈城,它是东北三省的交通枢纽。往北去的火车、飞机、高速路,都要打这里路过。沈城防护的重点是高速公路,北京有私家车的人不少,为了逃避机场和火车站的检查和隔离,他们全改为自己驾车过来。当发现高速路也设立检查站以后,附近的农民有生意做了,有的农民专门给人带路,带着他们躲过检查站,抄小道绕农田进城里来。有的听说北京牌子私家车进不来,干脆就从北京花高价打车,到了检查站口再让车子掉头回去,自己则踩农田,过小路,往关外沈城逃奔。沈城发现的第一例非典疑似病人,就是自己驾车率领全家往回流窜的沈城籍北京人。据说,他在开车路上就发现自己有点发烧,于是先是把老婆孩子送回到丈母娘家,自己这才到医院瞧病,结果这一下就高烧不退,被诊断疑似非典。同车回来的家人,也被全部隔离起来。
那些给北京人带路的农民遭到众口一致的谴责。消息一被报纸批漏出来,广大市民一致要求对他们实施严惩。“实在不行,就枪毙他几个”,个别市民忿忿地说,“这要是混进来一个非典,就把全城都糟蹋了该怎么办?”
虽然这里从没有过传染病流行,也从没有过应急预案,但是,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一场阻击非典的人民战争发动起来了。工厂、机关、学校、部队、厂矿、街道,眼下的任务就是同仇敌忾,全力截击北京疫区流窜犯,坚决保卫沈城人民的安全。
每个居民区的胡同街道上,都不断的有广播车在游街,街道大妈用大喇叭筒子喊:广大的居民同志们,居民同志们请注意!根据市委市政府指示精神,各家各户一律不准收留疫区来人。家里有北京亲戚回来的,要自觉主动去登记隔离。知情者不报者要严惩。非法留人者,更要严惩不怠!我们要众志成城,抗击非典,同仇敌忾,保卫沈城!
喇叭筒子的噪音分贝十分之大,在窗前屋后不停的喊着,听了令人寒噤,有点象文化大革命。
街道里还组织党员轮流值班,在小区门口值勤放哨,严密监视过往人员。梁丽茹妈妈也被组织前去看守小区大门。城市里的低保户,也被命令去把大门,说是不能让他们白吃国家的饭,白白享受国家低保待遇。
梁丽茹现在出不了屋了。在她家楼底下的花坛上,总坐着人。小区门口,也总有人把守。邻居们都知道梁家有个闺女在北京,有事没事总问她妈妈:你家大丫头回来没有啊?妈妈就回答说没有。没回来。说话口气十分之肯定。
也只能说是没有。现在这种情况,还能怎么说呢?梁丽茹不能总手里拿着机票告诉迎面来的人,我是从云南回来的,在那里已经呆过了14天的隔离期限,我身上不带非典病菌。这么说,别人能信吗?别人能理解吗?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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