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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疼 陈家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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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准备,这样也好。一辆黑压压的31路电车,从中央门车站方向驶过来,那长长的拖线就像被无限拉长的枝条,从梧桐树顶端撕裂而去。南京的本地人比别人更忧郁,拖着一张张马脸,弯着背,购买龙泉浴室边的卤菜。我们没有激动,相反,都做好了伤心的准备。她还是穿着那件黄色的风衣,应该很御寒,我们并肩跨过察哈尔路,向那条小街走去。小街里没有多少灯,昏暗、潮湿、阴气密布,我们离得很近。去吃饭吧,我说。她说,好吧,吃什么呢?我不打算请她吃面条,那不行,我们应该坐到一个温暖的像样的馆子去,这样的机会逮着一个算一个,必须将饭馆从冬天抽出来,我们需要亲密。坐下来之后,她就把那条灰色的围巾从风衣里取出来,斜放在桌角,柔和的灯光照着她的脸,凡是在眼角、唇、额顶这样特殊的地方就会泛起一种鲜红的阴影。她双手插在双腿之间,头仍低着。服务员问她吃什么。她细细地说,问他吧。可问我,我能怎样?我喜欢猪大肠炖豆腐,但我没点这个菜。我要了几样很平常的菜之后,正准备合上菜单,她却抬起头问我,喝点酒好吗? 
  那就来一瓶通化葡萄酒,你们吉林产的,我说。
  不能喝白酒吗?她问。
  白酒?我说,为什么不。
  52度的雨花牌白酒,南京的劣质白酒,说心里话,我这个穷教师没有太多的钱,而她却兴奋了一些,天这么冷,应该喝点酒暖和一下。世界悲惨的一面是远处的、暗处的,也许是以前的,或者也是以后的,但现在,没有悲惨和圣洁,有我存在,有某种剧烈的激情。
  她的脸真红啊,从那些泛红影的拐角地方开始一直染红腮旁。她的个子比我矮不了多少,黑毛衣里边的棉毛衫有些陈旧了,拖着细小的棉球,卡在下巴那儿。头一般都低着,只在讲话时抬起。我确信,她跟别人睡过是无所谓的,只要一杯酒下肚,她就成了另一种处女,血会更旺。手指长长的,握在男式酒杯中。酒杯印有宜兴一地的瓷纹。她朴实,冷静,公平地对待我,把我当成一个同样的重要的人。白白的豆腐漾在小锅里,微火燃烧着,窗外一片漆黑,周围几桌都是外地人,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我一点也不想寻问她的事情,在我看来,吃饭是为了使我们恢复身体里一些必要的工具,我们想热起来,必须能保证想干什么都行。她的那条围巾还是吸引了我的注意,显然,这是一条男式围巾,即使这样,我也毫无伤感,我以为她一定是另一批男人的梦想,我只能根据偶然的机会抓往她秘密的部分。
  饭馆的老板对我们很客气,所有在这个馆子吃饭的人都意识到我和鲁英特殊的关系,说穿了,别人一定看出了我的阴谋。而我的所作所为也许仅仅是对鲁英的一种呼应,她怀揣更深层的动机,每喝一口酒,脸都会轻飘飘地抖一下,我相信对一个女人,你不能往她心里去想,往往从表面上看,更有味道,鲁英就是这种女孩子,现在白酒的辣味回旋在她的唇上,而在下午我轻触它时,它翻卷得多么有力。吉林有长白山,有朝鲜族,还有长春市,我们随便地谈着,看来,她对她的处境一点也不陌生,头脑异常清晰。吃饭的人陆续都往外走了,我们却不停地吃着,喝着,我觉得这个小饭馆真像我们的家,饭店里的服务员在远处盯着我们,她的脸很细削,很长,脸颊美极了,嫩嫩的,质朴,肉感极好,白酒似乎没有集中到脸上,而且流到体内的器官里去了,我点上一支烟,问她吸不吸,她说,不吸。这姑娘真怪。我还是向她坦白,我以前就注意过她。她没有不好意思,点点头之后,她的手向我伸过来。我问,干什么?她又把手缩回去。我感到很吃惊,难道她要摸我的脸吗?我闭口不跟她提我上大学的情况,因为那时我自以为很纯洁,现在却不同了,我拥有的现实只能是社会的,除非现在,我们立即能彼此拥抱。而我并没有把握我们是否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培养某种感情。
  在生理上呢?这完全不能自觉,白酒与冬夜这是很绝妙的自然环境,我们的肉属于自身,只要条件允许,它们什么都会做。这个大学三年级的女生超出了我的估计,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是个年轻的女人。那年她二十二岁,比从南方来上大学的学生们要大一些。更何况,我以为她理解陌生人,至少她理解我以前的目光都压抑了怎样的荒谬的理由。现在,是在心底里呼喊的时候了。
  那么,跟我吧,我想。
  跟我干什么呢?我在怀疑。
  是在冬夜,开始一种陌生的游戏,是对两个人的牵制,处于同样的困惑中,然后加强全身的冲动,我们能怎样?
  她的手第二次伸过来时,我在腹部的上方把它握住了。这不同于任何初识的场景,这手细嫩,修长,冰冷,只在掌心那儿透着些许的热,微微的动着,这就是爱了?不是,我相信那是比爱还要隐晦的东西,可能是一种投入,是沉陷进你本人也陌生的自我中。而一个女生,要在床上耗费多少知识上的激动与厌恶,才能回到她本来的心中?现在,就是如此在挺进。我在用力。她的脸笑了,动人,缩回手时,她得到一种真正的解放,她向我解释,你的手真热啊。
  在生理上说,是这样的,浑身都可以热。食物经过酒精的辅助,现已进入血液,准备着利用起来。我们喝了很久,她的头一直很平稳,而我,也很平静,这真奇怪,喝了那么多酒,我们彼此没有醉意,也许,这就是为了保持情感的真实。我一点也不急,她也不急,或许目的不是远处的东西,它与现实一样,是一种进行着的存在。我们都知道在我们学校发生过许多平庸的事情,比如打架啊、抄袭啊、盗窃啊、师生恋啊,等等,可我们与这些东西无关。我们不像是学校里的必备部分,我们在小饭馆里很自由,这就是我现在的记忆,留给将来的也只能是这样。 

  第一部分

  她的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我们离开小饭馆时,我亲手为她围好围巾,这围巾捏在我手里时,我感到一种不祥的恐怖。围巾上似乎沾着油腻的东西,因而显得有些重。当我轻轻地碰到她的脖颈时,她仍是矜持的,这样的身体仍然有效。我们走到街上,街上冷极了,白酒在体内加速我们的呼喊,我们没有回学校,而是游荡在街上,街上行人很少,我们从铁路北街的北头往南头走,中间有一座桥,从桥那儿穿过钢窗厂围墙下的一个门缝,才能回到去我们学校的福建路,我们就徘徊在那一带。梧桐树黑丫丫的,空气纹丝不动,显然,一定快要下雪了,天气预报也这样说。我们在福建路中段的第五根电线杆下停了下来,我把她推到电线杆上,她静静地靠着,嘴里呼出酒气,我捧着她的脸,我强迫自己认为她是一个我从不敢奢想的女孩,可我的脑海仍浮现我以前对付女孩子的那一套。这时我发现她有些醉了,因为她竟仰起脸,看着空中模糊的电线。我干什么?把她摁在电线杆上,天气很冷,我没有抱住她,但我的身子显然和她抵在了一起。她的风衣领子竖起来,这时她的眼睛仍很晶亮,只是眼角分外的红,脸上发着一种青红色,我有些慌张。她的嘴轻轻地张开,我们离得很近。
  我轻轻地吻,直至吻到全部的舌头。她闭上眼睛,身体从电线杆向外撑,把我抵得很紧,风衣的领子包着我的手,我一直吻着,这时,有人在急促地走,更多的人在走,院子里的人发现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四场雪,但愿比前三场大一些。我是很清楚的,当我触到她的舌头、唇和下颌时,我立即想得太远了。然而,她却在要求我更紧地抱住她,于是我的双手从风衣外边把她箍紧了。嘴里的白酒散发一种甜蜜的余味,那是一种真正的馨香,我今生再不会体味到了。她的牙齿真干净,还有那黑暗的口腔,都是我的通道。
  我抬起头,从很近的水泥杆往上看,它似乎尖细到极致,冲上高天,雪片很稀少,只是沉甸甸地偶尔落一下,但夜晚在加深,雪也会疯起来。我感到我怎样都可以,她如此平静,只是为了把所有的权利都交给我,而我又能怎样?我想我会把手放在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只要我的反应到了那一步,不至于让我难办就可以了。
  吻的时候是不能讲话的,我想舌头一定放弃了以前所有留在味蕾上的历史,这是属于鲁英的新时代,我的内心屈服了,只能这样,什么爱情,肉体和责任啊,那都是沉重的愚蠢的预测,现实只能是一种结合,是舌头与舌头,情感与情感,记忆与记忆,丧失与丧失。她的乳房贴着我的胸。我把风衣让她裹紧,那宽宽的盆骨卡在我小腹边上,我的眼睛近近地看着她的脸,她的脸围绕着她的舌头,细致在滑动着。
  她还是离开了电线杆,我们在亲吻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几乎没有力气说话,雪大了些,我们往钢窗厂后门那儿走,那儿夏天是干坏事的好地方,现在怕是不行,但我们还是往那边走。我的手从背后伸过来贴在她腋下,能摸到乳房。她没有怀疑我们能如此迅速地投入真情。
  而我们还有更多的事要做,有更重要的关系等待发生,爱情与命运是终生的,是都能记住的东西。
  雪片落在她头上,她的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她比我更有活力,尽管在表面上她依照我的手感扭动着。这时,没有什么服从与矛盾,或者说,永远都没有,而这仅仅针对于未来。我们无法面对的也许是过去,这就是游戏的核心,只有过去才是对心灵、规则和命运的考验。
  钢窗厂和我们学校隔着一个又高又破的红砖墙,我们走在那条从学校办公楼可以看得很清晰的厂内的水泥路上,在与左手的围墙之间,隔着一大块荒地,许多上了锈的钢窗就撂在地上,这是一个露天的次品仓库,夏天时,胆子大的恋爱者就能在堆得很高的破铁窗之间的空处来点事情。我们在下雪天,明明知道那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但我还是牵着她的手走了过去。绕过堆在路沿边的很整齐的还未上漆的窗坯子,往里走时,雪比先前大了。散乱地丢在地上的钢筋窗上已堆起细雪,像染白了的枯枝。空处还是有的,学校那边的办公楼已经熄了灯,这儿很暗。她一定听说过这儿的过去,可她不在乎。我们会做吗?我相信只要水到渠成,什么都可以。当我轻轻地踩在已凝住积雪的钢筋上时,身体竟轻柔地晃动起来,头顶上还在落雪,但夜晚竟如此愉快。南京的雪再大也不过是成片地在眼前坠落,空气中仍透着想像与怀念,那些春天的梅花,夏的江水和青春的热情,都能从空中神秘地冲来。我抚着她的肩膀,她的脸侧着,在阵阵的落雪中,脸像一张悠远的幽灵,透出梦一般的幻想之境,真实地稳定地显现,我忍不住抚摸这脸,她的身体在钢筋上保持平衡,我们往围墙那儿移动,雪还在下,空气中反而挤满了温和的回忆,所有我们在过去所发生的预想都在此刻重返它秘密的初衷。记忆如此亲密,就在于它沟通我们共同的部分。
  在围墙前边,堆着几年前就架起来的几副大钢窗,这在我刚来学校不久时就发现了。现在我们往那儿走,走近时才发现那儿有一个空处,窗子很大,那么,架起来之后就在地面、砖墙和窗子之间形成一个狭窄的三角形的空荡,从窗上的钢筋可以仰望模糊的夜空,尽管视线受阻,但仍可以放眼高处。我们站在那儿,贴着墙,雪基本上挡在窗子的钢筋上,钢筋变粗了,横竖交替,像雕塑的肢体。我们抱住了,很紧,空气中的热是一种有限的想象,其实大地应该完全封闭了。
  我的手在毛衣外边碰了碰她的乳房,她动了一下,这样的动作在她的身子里竟如此有力,她的陌生就在于一定有重要的东西在考验着她,而我又算什么呢。我的手只拥有客观的力量,驱使我行动的主观心灵在夜晚如此坚定,受制于黑暗,我抚摸那浑圆的乳房,隔着毛衣,使她的身体扭动,她抱紧我,用舌头舔我的耳朵,我相信她的需要超出她的思想和猜测,这是会计学的绝望身躯,是自信的肉体,粘合住一个男人,它解释了过去的凝视的目光,是情感伟大的基础,我们在一起,我在那青春骚动的双乳上感到她盲目的心以及她明确的肉体上的未来,我毫无思想,此刻任何对她过去的拒绝都没有用了,因为她必然要带着她内心的一切冲进行动着的身体中。我感到了她的迷茫,但这种迷茫最终会从天空的高处坠入封闭的地面,一如白雪,积水、血液与酒精,一如任何事物都进入主观的世界。那布做的乳罩,即使在毛衣外边,也摸到了那松密的乳房的全部形体,我吃住她的舌头,这躯体贴得我那样紧,我觉得已无法卸去。可是,在这落雪的高墙下脱她?我控制着,她的双腿贴住我,骨盆卡得异常紧密,小腹在搓动。我的手放下去,顶着她的大腿,她的身体像是挂在我的肩膀上。
  我要你。
  她的头用力地顶着我的脸。我的腿卡住她的腿,仰起头,并伸过一个空隙,雪片落在脸上,很冷,我推开了她的舌头,对她说,我们到屋子里去。我们一直抱得像长在一起,从钢窗厂往回绕时,我发现我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不知为什么,我无法将她想象为一个情人或妻子,我总觉得短暂的决定只为了加剧今后完全的杜绝,杜绝想象、不幸和发展着的未来。那条围巾以及风衣都在雪夜里保护着它,而同时,它们也保护着我,我相信她已经在观念中裸开,攀附在我的体表上。
  我没有钱,否则我会带她出城,我的房子是和另一个新分配来的同事同住,带她去哪?我宁愿在某个厕所里完成掉,但是,我的感情要求我的行为细腻一些,绝望的预感仍在控制我的另一种思维,毕竟,我们才刚刚接触,但我已进入她所需要的那种处境。
  我们一定有共同的部分,那是某种隐暗的,像某种过去的比喻,我无法解释的部分。
  在校门口的那棵粗大的梧桐树下,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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