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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疼 陈家桥-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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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恢复不了一切的,我说。
  那就不要去恢复,她说。
  小霞,我问你,你和他的高潮是什么。
  我们坐下来,这是一个非常讨厌的问题,但我必须问她,因为我知道一切都会终止的,可以说现在就是终止,没有任何必要再在主观上去参与别人的纪念了。
  我们想到了很多,她说。
  你和他想到了什么?我问。
  大部分都不一样的,她说。
  高潮时,你们能说话么?我问。
  为什么不能?她反问。
  我想,应该可以想怎么讲就怎么讲。
  为什么你会想高潮?她问我。
  因为一种晕眩。梅花山的晕眩。
  她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太阳如白光。
  她倒下去。
  我看着我的妻子。
  高潮和阴影。
  别人的高潮,有她那一部分在内的情况,怎么样?
  她说,我们想到了任何一个人。
  她侧过脸来,青草上的小霞充满忧伤,说,比如我们也可以想到你。
  想到我?我问。但我认为这是玩笑。
  而且,是一个比喻中的玩笑。但至少她们都决定了我的出现和以这种方式的存在。
  有时,我很想跟你讲所有的声音问题。
  不,别说了。那没什么特殊的,她说。
  我用胳膊撑着头,平静地看着我的妻子。
  不做爱,也可以在高潮上,我说。
  她点了点头。
  我们仅仅是在设想,高潮就是一种体会。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现在似乎可以结束了,没有任何宣告,也没有任何约束,这是自己的态度问题,结束吧。
  她轻松地翻过身,背朝上,嘴儿扑在青草上。
  梅树向上,向着天空。
  草有什么味儿?
  这是她的头颅,是高潮与议论中的头颅,是丈夫所爱惜的头颅,我站在她边上,她的头轻灵地扑在草上。
  头疼,她说。
  我说,那是他的头。
  结束了,就是头疼,她说。
  回忆一切,都头疼,因为那是他始终不能抛开的一个观念,头疼。即使在高潮上也这样,她说。
  任何一次高潮,她说。 

  第四部分

  死者还会施行什么样的想象

  我立即就想处于高潮的位置。但我的身体无法冲动,梅花山的景色也完全抽象了,妻子由扑在青草中的头,转变成一种微笑,她的眼神包含一种信任,我想那种信任已越过我所能理解的范围。在我本人所有秘密的关系上,我仅仅是处于一种对应。也许我解释了它,但我却看不到那种思想的过程。我并非生活在和他共有的时间中,我们之间有不同的目标,而且,我们都在丧失它。现在,我感到了他的高潮,那是一种普遍的境界,能感受头疼的头颅现在也很晕眩。我无法真正支持他。也不能表示对一个死者的崇敬。现在,我知道高潮作为回忆之中的一种形式,要想复苏它,已经相当的困难,也无法计算还有多少时间,还有多少精子伺机待发,一切都可能被未来的生活所耗费。妻子就要离开南京,不知何时才能共渡,也不知道死者还会施行什么样的想象,把我们约束在他黑暗的道路上。
  小霞没有责怪我,也没有问我是否留在南京,我自己也不能回答。
  风景在迷茫中不再美丽,反而非常迟钝地消褪。我们坐不了多久,就会回去。 

  第四部分

  9路车

  鲁英的脸上透着一层异常薄削的红。我没有去碰,时间已失去概念,因为任何交流不知从哪一天开始都已变成一种单向的解释。我仅仅只是听众,特别对于她来讲,我只能如此。
  吴总到北京去了。
  小霞也去了北京。
  南京仍然保存它以前的一切。
  风景还是公共的。
  进去吧,她总是这样说。
  不知为什么,我记不住她的命令。也许,我也无法执行它。我只是听听,跟以前玩一玩一样,听一听,也就放开了自己。
  进去吧!
  好,就进。
  就进。
  他的头总是要进去。
  他已经做到了,我说。
  你觉得王涛以后能做什么?她问。
  我说,陪着你。
  她的红晕一闪,透出沉陷的游荡的灰白。
  他说过,进去了,就可以了,她说。
  那么他做到了,我说。
  所以他就离开了,她说。
  看起来离开,事实上,他看着我们呢,我说。
  是的,她说,他在看着呢。
  我摸着她的头。
  她说,他自己扑向车子的。
  9路?
  9路。
  事实上,是我们离开了他。
  你想想,谁头疼?
  是王涛。
  为什么头疼?
  因为想找一个地方离开这一切,她说。
  爱吗?我问。
  她没有回声,回过头,眼水渗出来。
  我关上门。
  站在9路车站。
  黄昏,等车的人始终那么多,每来一辆车,许多人挤上之后,马上就从各个方向又拢来一些人,他们都在耐心地等着。没有人说话,神情很严肃。我在站牌下站着,鲁英躺在床上,她不可能再来观看这个车站,因为车站没有永恒的意义,自从王涛在腹中存在,一切外在的东西都变成了回忆,并立即增加回忆的内容。人群如此混乱,但仍是亲切的。此时,我想跟我的妻子讲讲话,但她却远在北京,我们之间充满了人为的障碍。所有的声音对我们都是不利的,我想我们之间的爱情如果能公开,那只能是一种从别人那里剥下来的东西。
  这一次,我的头一点也不晕。我很清晰,但令我不安的是,我找不到自己站在这儿的意义,也许从来就没有意义。
  年轻人很多,他们只有二十岁左右,但表情很怪诞,穿着也跟我不同。
  几年女人站在我边上。我抬起手,她们根本不在意我。
  我发现,自己不能引起她们的注意。
  她们都上了车。
  落日的余辉撒在梧桐树上。
  别人认为我不会上车,实际上,我的确不会上车。
  我的目的不是上车,而是站在这儿。
  我宁愿自己处于一种等待。
  我认真地研究每一个年轻人,特别是年轻的男孩子,他们身体很健壮,嘴上显出特殊的韵意,行动如此沉稳,他们空着双手,很难理解日落时坐9路车干什么?去梅花山?或者中途下车。
  生活真重啊。
  太阳在下沉,天色暗下去的速度基本上是能感受到的。
  我看到了车子的行驶,但没有人再像王涛那样扑上去。
  故事不会终止。
  我楞在那。
  我喜爱上某个瞬间的色调,只有那一刻,光亮与黑色之间才会形成一种消融的表面,托在每个人的脸上。这时每张脸都一样,每一种形体都一样。那辆车子来时,人们有秩序地向车门移动。
  我抬起脚,很偶然地向前走去。
  又很偶然地停下来。
  我点支烟,吸了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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