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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1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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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迎接这份遗产,你们建造了一个广场?”
“莫根斯坦恩广场,是的。我们还修建了所学校,本来也想以莫根斯坦恩命名,但符兰卡村长自作主张,叫了另一个非常短寿的名字。这个名字很快就被遗弃了。现在叫克韦克斯学校,我想以后还会再改。我们还修建了一座游泳池,当然它没有完工,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够完工,它已经停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了,你知道,用来建造广场的钱,学校的钱,游泳池的钱,都是以莫根斯坦恩的遗产为抵押贷款得来的。银行早就不再贷给艾蓬款了,早就。”
“听说,一个叫海纳·米勒的作家还写过一出关于此事的多幕话剧?”
“它没有获得上演,因为所有艾尔茨山居民的抵制和抗议,我们受到的损害已经够多了。后来的舍恩黑尔村长还在一次演讲中发动大家销毁这个人的书,所有的这个人的书。黑格牧师也说,这个人的书是渎神的有罪的,充满了不严肃的胡言乱语。”
“我想问一下,这个符兰卡村长……”
“他已经不是村长了,不是了,现在的村长是舍恩黑尔。这个符兰卡,他比以前变得更为勤奋了,积极,乐于助人,砸玻璃之夜这个老家伙甚至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但他再没回到村长的位置,也大概失去了团体的真正信任。政治这东西,远比我们看到的复杂得多。”
“这个符兰卡……”
“我们说点别的好么?”
“听说,你们为及时见到莫根斯坦恩的遗产的到来,还在教堂的塔楼上设置了瞭望哨,由专人负责瞭望?”
“是的。粗铁匠鲁施曾干过这个差事,他和马克西都曾在弗兰肯贝格市的船厂当过工人,战后不久便先后失业。他在这个差事上千了一年,后来罗泽替代了他。”
“每天盯着通往艾蓬的路?”
“是的,是这样。在那里可以看得清楚。”
“你是说,这一年多来,你们天天都在期盼,等待……”
“是的,天天都在。我们习惯了,等待,等待。睡觉前我们告诉自己,莫根斯坦恩的遗产在运输的过程中遇到重重的困难,明天上午一定能到了。就这样。”
“这么,我是说这漫长等待……”
“不只是漫长,真的,漫长还不是主要问题,怎么说呢……”
“我觉得,我可以理解。”
“也许是吧。”
“现在,你们还要继续,继续等待下去?”
“你说呢……从我们得到预告的时候起,我们就可以耐心地等。我们知道应当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用不着多操心了。只需要等待就成了。说实话,我们已经习惯这样了。”
“那么……有没有对此表示过怀疑,譬如怀疑遗产的数额,或者,莫根斯坦恩的遗产是否存在,等等?”
“有,当然有,主要是一些年轻人,他们还曾在广场,街道或什么地方刷过标语,也和警察发生过冲突。这些年轻人中,有一些人参与过偷盗、纵火、打架或强奸。舍恩黑尔当上村长之后,哦,他是有力量的,参与过犯罪的年轻人被关进了牢房,而其他的年轻人则成为了他的助手,他们像信仰上帝一样……据说舍恩黑尔有可能升任弗兰肯贝格的市长,他有很高的声望。艾蓬人,我们艾蓬人都对他非常敬重,你应当听到了。他扼制了艾蓬的犯罪,甚至也扼制了艾蓬人的悲观情绪!他说艾蓬是一个大家庭,是这样的。”
“听说,这里曾有过一个送信人,叫维克托·韦卢恩,嗯,应当是这名字。他现在的状况如何?”
“你为什么要打听他的消息?”
“只是,随便问问。是这样,我曾在比绍见过他,那时他刚当邮差,一个充满了活力的年轻人。”
“他早就没活力了。他死了。因为杜松子酒,因为旧自行车。他把自己当成是一条鱼,游进了桥下的河里。”
“可据我所知,维克托·韦卢恩从不喝酒,因为过敏……”
“我对这事同样知之甚少,要想得到更多的消息,你可以去问警察,是他们打捞的尸体,是他们给出的结论。维克托有犹太血统。他长得挺帅。听说他出生在波兰。”
“那么……你们相信,这样等下去会有结果?”
“当然!你以为呢!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距离它越来越近了,是不是?莫根斯坦恩的遗产,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愿你们能得到上帝的赐福!希望这笔驮在蜗牛背上的遗产早点到来。”
“哈,你也这么说!现在,我们都叫它驮在蜗牛背上的遗产!还是等下去吧,你说呢?”
'责任编辑 徐则臣'
婴儿车
穹 宇
方大明此刻推着他的婴儿车,在去往十一区c区的人行道上。早晨的光线,以平铺直叙的方式,柔软地笼罩在这个温情的男人身上。他停下脚步,撩开婴儿车前的白纱罩,往里看。此刻,小姑娘正在安睡。垫在她身体下面折叠的毛毯,正好从四周分别翻卷上来,成一个长方形的布巢,小小的她躺在里面,舒适而安全。他检查了一下尿布,是干燥的。他小心地拉拉她枕的枕头,将她歪在一边的小脑袋摆正。他担心会将她弄醒了,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睡得很香。
阳光竟有些强劲有些干燥,没有一丝风。
他整理好那纱罩,转身回到他原来的位置,在抬手推车的那一刻,他感到了天气的燥热。那件他一早穿在身上的外套,这个时候,就似乎一下子成了一个拖累,一种多余。他解开衣扣,将外套脱下来,随手将它搁在车扶手的横杆上,只穿着线衣,推起他的婴儿车继续往前走。
父母住在c区,他住A区,都属十一区,两家相距两站多地,不算远。从他这儿,往那里走,就这么推着小姑娘慢步走,有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了。他要将女儿送到父母那儿去。
妻子彭小莲一大早上班去了,她是城郊初级中学的一名英语老师,她早上五点钟就起床,骑着她的电动自行车上班去了。她去这么早,是要赶着跟学生的早操,赶着去辅导学生早读,一直到晚上十点过后跟完学生的晚自习,才能回家。
她晚上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忙给孩子喂奶,喂她自己的奶,她就是要坚持。她克服着一天的疲惫,尽着一个年轻妈妈的责任。晚上她搂一会儿孩子,还和小姑娘说说话,讲个小小的故事什么的给她听。大多数情况下,小姑娘很快乐,不哭不闹显得很乖。而少数时候,她会哭。她哭了,彭小莲就将她抱在怀里,嘴里哼一支歌词含混的歌儿,哄一会儿,再哭,一检查,的确是尿了拉了。她就让她仰躺在床上,给她换尿布,用温开水洗那小小的屁股。一会儿让他端盆水来,一会儿又要他递来毛巾,将他支使得团团转。他倒显得十分乐意,也跟着忙一阵子。当彭小莲衬好干净的尿布,那小姑娘便不再哭了,在她的怀里,噙着她的奶穗子,吮吸着,一会儿就睡着了。彭小莲轻轻地放下她,给小姑娘盖上小毛毯,确定她真的睡着了,才去了卫生间里,给孩子洗尿布,还有小姑娘刚刚换下的小内衣小内裤。她不开洗衣机,因为夜已很深,再说,也就几片尿布和小孩的小衣服,她用手在盆里洗,一会儿工夫就洗毕。她将它们一一展开,搭晾好了,她才顾得上洗个澡。
洗澡的时候,她不是一个人洗,先进去了就会喊他,方大明,你洗不洗?听她问了,他便脱掉身上的衣物,也进去了。她那样问他,实际上不是真正地问他、征求他的意思。因为曾经他回答说不洗了,但是她马上会接着说,不洗,就别上床上睡,看你睡什么地方去。结果,他只好乖乖地进去洗澡。他们两人一起洗,相互给对方搓搓头发什么的,更重要的是,这当中他们要交谈。说起各自单位上的轶闻趣事,商议着家里近期的安排,需要交哪些费用,需要添置什么物件,存折上又可以打进多少钱等等。
小姑娘早已睡熟。她的睡眠一直很好,她是个健康的小宝宝。
他提议,让孩子晚上在父母那里睡,反正二老也心疼自己的孙女,真是“噙到嘴里怕化了,顶到头上怕吓了,装到口袋怕压了”的那种喜爱,恨不能天天夜夜跟小姑娘在一起,且照看孩子,老人确实比他们有经验。但彭小莲一口就回绝了他,她说,必须保证天天有母乳喂养,哪怕是晚上,哪怕每天只喂这两次,她也要坚持。她说她一天见不着孩子会受不了,况且,按科学的说法,母女同床睡,这对增进母女情感,对小姑娘的健康成长,非常重要。
也就只能这样。一早,由方大明推着婴儿车将小姑娘送过去,送到父母那里,晚饭后,再从父母那儿把孩子接回来。周一到周五,每天如此,周六周日也不例外。因为彭小莲课余还带了几个家教,她要利用周末教研组的办公室,给学生补课。这课,也不得不补,几个孩子,都是掰不开面皮、推托不了的熟人家的孩子。补课,也就是补那些推不掉的人情。起先,彭小莲刚坐完月子、休满产假刚上班的那几天,原是由方大明的母亲抱送孩子的。母亲步行着,早上由C区到A区,把孩子从A区抱到C区,下午从C区抱孩子过来,然后再由A区返回C区。来回两趟,也不坐公交,走着来去。方大明过意不去,就要自己来抱,当母亲看到他抱着孩子的样子后,就马上接过去,她说你哪里抱过孩子呀。说什么也不让他抱了。母亲有风湿性关节炎,腿疼,但她从不承认自己有病,她拒绝吃药,只是每周抽空去一次本小区一位退休的老中医开的中医诊疗室,针灸一次,却也不见有什么疗效。走路的时候,她尽量努力着往正常里走,但还是有些许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迹象,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十分高明。
于是,方大明便到商行里,买了一辆婴儿车。
那是一部好质量的车子,“爱婴”牌。这名字他喜欢。卖车子的是一位名叫朱玉秋的他的初中同学。当然,一开始,他不知道这个卖车子的女人是他的同班同学朱玉秋。她对低头只顾看车子的他说,嗬,方大明,你不认识我了吗?他惊讶地抬起头来,然后她说了她的名字。他当时有点蒙,他觉得朱玉秋这个名字他还是有点熟。哦,他还是从她嘴角处,或许是额头、下颏等地方,渐渐找到了昔日同学朱玉秋的一些记忆。可以说,现在的朱玉秋与他曾经的同学朱玉秋相比,完全可以套用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那句话。少女时期的朱玉秋,怎么说呢,印象中胖矮矮的,并不起眼,好像还有那么一点自来胖的样子。朱玉秋随即给他推荐了“爱婴 ”牌。自然,都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是朱玉秋用她的手机拨到他的手机上的,还说,过去的一些同学,都失去联系好多年了,往后,还说不定有什么忙得找老同学帮呢,留个号码,以后联系就方便多了。
车子买回来,听说此事后,彭小莲很高兴。她说,这种名牌的婴儿车,她打听过了,咱们至少少掏了一百块钱。说起同学朱玉秋,他也没有料到,他说都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彭小莲半开玩笑地说,方大明,你的什么初中的老同学,该不会是老情人吧?他笑了起来,彭小莲也笑了。他这么一笑,彭小莲就知道不会是了。因为,他们谈恋爱时,彭小莲早就把他的那些情事种种翻了个底朝天,她可以说太了解他了。他在她之前,给谁写过情书,跟谁拉过手,又跟谁亲过嘴,跟哪个睡过。跟哪个其实并没有睡过,她问了又问,了解了又了解,还将他的前几次交待跟最近的说法仔仔细细地一一对照下来,搞得一清二楚。这事儿,曾让方大明对自己的嘴巴不严出言不逊大大叫苦,追悔莫及。但这些,却让彭小莲最终认定:方大明同志是个诚实可靠的男人。她就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他推着婴儿车,每周的周日到周六,每天早上从这条街上走过。
他们为了父母照顾孩子方便,在彭小莲腆着大肚子的时候,就从别的小区与十一区A区的一位住户调换了房子,搬到了这里。刚开始,他推着婴儿车走在人行道上时,会迎来一些好奇的目光,特别是那些街边上的米面行、理发店、小饭馆里的女人,总会透过那些门窗玻璃向他观望,瞄上一眼两眼的。这让他更觉得自己的业务不熟练,脚下的步子就显得有些慌乱,手都不知道放在车子的上扶手好,还是下扶手好;是迈完左脚迈右脚,还是迈完右脚迈左脚。好在,渐渐地,他就熟悉了这样的目光。住在这儿,他会经常就近到这里买面呀、理发呀,偶尔下个馆子什么的,就与她们顺便搭几句话,也彼此就不再那么生疏了。有时,她们在店外面忙时,碰上他推车过来,就会打招呼。天气好的时候,也会随手揭了车上的白纱罩,看孩子,嘴里啧啧地逗小孩玩。那时候,他就在边上看她们,就胡思乱想,想象谁的腰身好,谁的屁股大,谁的奶子圆等等。恰好,她们在逗完小孩之余,会顺便看他一眼,往往大概是刚看过孩子,她们的眼睛里便有着别样的东西,也许只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才有的那种特别的眼神。这样一来,他就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好像此刻自己内心的龌龊已被人家窥到了一样,他便推着婴儿车快步赶路了。
小姑娘早晨醒来,第一顿奶粉,在送孩子之前,由他来冲。当他看到她香甜地吮吸奶嘴的样子,听着小姑娘由于吮吸奶水而发出的吱吱的声音,他会觉得,作为一个婴儿,作为一个婴儿的父亲,是多么幸福、多么好玩的一件事。
方大明原先在银行部门工作,现在内退了。他们这个地级市,是成立不到五年新划出的。由于是新成立,所以有很多机构是刚组建起来的。他早先是城郊中学的一名政治老师,同彭小莲在同一所学校,他是从学校调到银行去的。当然,调动的事,他是费了一定的周折,尽管他没有上过大学,只有成人大专的文凭,但还是调过去了。很多人都羡慕他。
刚进去那几年,银行部门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而就近这一两年吧,他所在的这家商业银行,说改制就改制了,加之他们这个市中心支行连年亏损,终于让上面决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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