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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第9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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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给自己招了这个不该招的祸。
羊还在穷追不舍。
女人急得追着羊团团转,她不停地说道:“咋会哩?咋会哩?”
羊倌在找他的鞭子抽羊,听着女人叨叨,他不耐烦地吼着:“我冤枉你呀,你瞧马头羊的屁股沟子,隔几天就流一次血哩。”
“咋会哩?”女人还是不信自己的羊真的搞了羊倌的羊,在她的印象里,她天天跟自己的羊一起,努比羊是不可能跟马头羊跑到一起的。可羊倌的话又让她不得不瞅瞅马头羊的屁股,这一瞅,她真的看到了血,殷红的血,挂在马头羊洁白的长毛上,以一种熟悉而又敏锐的感觉,一下子震撼了女人的心。“造孽呀,我的天,这可不得了啊。”
“杂种洋骚胡子,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羊倌挥动了他的鞭子去撵努比羊,他的怒火已被天上的火烧云点着了,他的怒火也被女人的委屈点着了,他不恨眼前这个女人,他只恨努比羊,由努比羊恨陈大富,在他看来,陈大富就是努比羊,努比羊就是陈大富。
“哥,不能打,你打不过它,哥,打不得!”看着羊倌要对努比羊动手,女人一下子从懵懂中醒来,她追上去死死抱住羊倌的一只胳膊,“哥!不能打!”
“打你呀?老子收拾它个畜生。”羊倌挣着跳着,举着的鞭子还是落到了努比羊宽厚的脊背上。
“哎呀哥呀!快跑!”女人惊叫一声,抱着羊倌胳膊的手紧紧地把羊倌拉向自己。
羊倌还愣着不明白女人死拉着自己是为啥的那一刻,挨了一鞭子打的努比羊却放弃了对马头羊的追逐,它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羊倌。那一刻,羊在路上,羊倌和惊恐的女人在路下,这个洋骚胡子正处在羊倌上方那个顶天立地的位置上,满天的火烧云把它也烧成了一团火,火“呼”地一下来了个全身直立,然后,腾空向羊倌身上撞来。
这一撞是羊倌所没见过的。羊子见过,那天黄昏努比羊霸占马头羊时,黑山羊挨过这一撞。天天陪着努比羊的女人知道,洋骚胡子发情时两只公的为争一只母的打架的时候也这样撞过,那次,这只大个的努比羊差点把那只个小个的撞下了悬崖。羊倌没见过,羊倌的羊从来都是害怕他的鞭子的,在羊倌看来,没有不怕鞭子的羊,没有不怕拿着鞭子的人的羊。现在,这个挨了他一鞭子的羊不但不怕他反而冲他而来,来得似一阵风,一支箭,一团火,来得让他猝不及防。
女人在情急之下使出的那一把劲儿也是羊倌没料到的。在努比羊腾空而起的同时,羊倌被女人拉倒在坎下,他倒下的同时,女人扯着他的手也倒下来,一下子压在他的身上,风一“呼”而过,箭一“呼”而过,火一“呼”而过,一切都是瞬间,快得羊倌倒地时屁股被荆棘扎破的疼痛还没传递到脑子里来,快到女人的一声“哎哟”差一点被风带走。
羊在冲出两三丈远后回过头,敌意地寻找着它攻击的目标。女人从羊倌身上艰难地撑起身子,在羊倌的愕然中,摸索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塑料瓶,拧开,把瓶里的水飞快地洒在羊面前的草坡上,努比羊打了个“咴”,马上收起进攻的姿势,欢快地舔起那些神奇的液体来。
就是在女人转身的那一刹那,羊倌看到了血。
血从女人的背上渗出来。那是初夏,女人显然只穿着一件衣裳,羊冲过来扑了一个空的同时,它的被山上的羊肠小路磨砺得如同刀子一样的羊蹄明显地划过了女人的后背,把女人的衣裳撕成了两半。
那也是羊倌第一次看到一个成熟女人的身体,鲜血下的雪白,粗糙里的细腻,瘦弱中的光洁,一下子攫住了羊倌的心:“血,你身上,血……”
羊倌抬手想去抚摸女人的伤口,手却在半空凝住了。从见到女人背上渗出鲜血那一刻起,羊倌的愤怒已像一股青烟即刻被漫山的野风吹散了,他甚至突然生出一些自责,他应该找陈大富算账,而不是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替自己挨一羊蹄子。
“你,没事吧?没事……就好。”女人艰难地笑笑,她已感觉到了后背的疼痛,凉飕飕的山风正从她后背吹过,她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正被风撩起,羊倌正惴惴不安地望着她。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扯背后的衣服,那时,她知道了问题的严重,“啊呀,我的衣裳咋开了?”
那天天上的太阳很怪,反正很怪。在羊倌和女人一起经历了和努比羊的战斗,并最终被努比羊打败的时候,在女人背上渗出的鲜血一点一滴地让羊倌痛苦又绝望的时候,太阳落下去了,气温骤降,天色渐暗……
“哥呀我疼。”
“妹子忍着点,我送你回家。”
“哥不天黑不能回,别人见了说闲话。”
山河寂静……
“哥呀我冷。”
“妹子忍着点,哥把对襟给你穿。”
“那哥你遭冷啊。”
“哥还有小褂哩。”
山河寂静……
“哥呀我还冷。”
“妹子忍着点,哥把小褂儿给你穿。”
“那哥你没穿的了。”
“哥是汉子哥不冷。”
山河寂静……
“哥呀我又疼又冷。”
“妹子忍着点,老天爷快黑吧,我要送我妹子回家呀。”
“哥我*你身上就不冷了。”
山河寂静……
“哥呀我还疼还冷。”
“妹子忍着点,哥的身上不暖吗?”
“哥呀你抱着我就不疼不冷了。”
……
哥呀哥呀……
马头羊在临产前的那一段日子里基本上没有吃草。
它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日子,羊倌焦急而又无奈。他每天跟着它,把它赶到最靠近水的地方,把最好的草让它吃,马头羊叫一声,他的心就会紧一下。他已经不再仇恨努比羊,不再恨努比羊让马头羊怀上一个杂种,从在山上的那个夜晚起,从女人对他说哥呀我们让马头羊把羊崽生下来吧起,他就想着他好像是那还没产下来的洋羊崽子的爹,而女人就是洋羊崽子的妈。
那天傍晚,也就是马头羊最后一次动嘴吃草的那个傍晚,羊在山坡上撒野,羊倌和女人躺在坡上的灌木丛后晒太阳。羊倌和女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羊倌把自己的羊赶到东坡上,女人把自己的羊赶到西坡上,然后,他们俩便上到山脊上,这里是东坡和西坡的分水岭,羊从山下往山上吃草,他们便在这儿说话,等羊,当然也免不了做那事。那毕竟是两颗年轻的心,充满了激情和野性,在那空旷的山野里,什么也阻挡不了他们。
“哥呀我想给你生个儿子。”女人在羊倌的身子下做梦一样的呢喃。
羊倌醉了,他把脸埋在女人丰满的双乳间,握惯了羊鞭的手抚摸着女人的头发:“那你就给哥生呀。”
“你想啊?”女人扑哧一笑,在羊倌的身子下动了动:“你不行,跟陈大富一样,不行。”
“放屁!”羊倌坐到女人的上面,满脸通红地说:“陈大富的炮是在外用多了,空心了,我这可是真枪实弹,每一炮都是满满的。”
“那你打着什么了?”女人挺挺肚子,继续笑着:“你听听,我这里啥都没有呀。”
羊倌便趴到女人软软的平平的小肚子上听,虽然他已经趴在那儿听过无数次,虽然除了粮食在女人肚子里消化的声音外他什么也没听见,然而他乐意趴在女人软软的平平的的小肚子上,在这只有山风吹过的旷野里,女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让他痴迷,他喜欢这个虽然受过摧残却依然年轻鼓胀的身体。跟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陈大富,他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女人,他才是这个身体的皇帝。
“操,我的炮弹都够搞一个连的儿子了,肯定是你的地荒了。”羊倌把头从女人的怀里抬起来,一双大手在女人的乳房上揉搓着。这时,羊上来了。
来的正是那只马头羊,羊显然是来找它的主人。见到羊倌,它“咩咩”地叫着,围着羊倌和女人转。
“怪,马头羊不吃草了。”羊倌从女人身上下来,又顺手扯起女人。那时他看到血又从马头羊的屁股上渗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对女人说:“马头羊受罪了,看它的肚子撑得好大,要破似的。”
“它快产崽了吧,产下来就好了。”女人靠在羊倌身上,目光似水。好像自己要生似的。
“狗日的努比羊,真他妈会日,一炮就干上了。”羊倌搂着女人,看看西坡上还没上来的努比羊,忿忿地说。
“骂啥呀?”女人却从他的话里听出别的味来,她戳了羊倌一指头,“以后不让你沾我了。”
羊倌笑了:“毬,你又不是马头羊。”
想想不妥,羊倌又说:“毬,我又不是努比羊。”
第二天开始马头羊就不吃草了。
那天早晨出栏时,马头羊还想一起上山,它走了两步前蹄便跪了下去,挣扎起来已非常艰难,连续几次。羊倌便连推带抱把它送回栏里,撒了些豆料给它。羊群晚上回来,马头羊“咩咩”地叫着,又是围着黑山羊转,又是围着羊倌转,亲昵而又凄凉。羊倌叹着气,搂着它又喂了一气豆料和水。
连着几天,马头羊都不能上山了。早上,它“咩咩”叫着送别的羊走,晚上,它“咩咩”叫着迎别的羊回,闹得黑山羊有两次也不想上山了,赖在栏边直到羊倌把它赶上山。
终于有一天晚上马头羊临产了。
那会羊倌正要上床,羊栏里传来马头羊凄惨的叫声。羊倌披衣赶到羊栏一看,马头羊躺在栏里挣扎着,它的身子下是鲜血和羊水的混合物,一只羊羔腿从它下身探出来,无力地蹬弹着不能落地。马头羊难产了。
这是羊倌从来没见到过的一幕。虽然他是男人,但羊倌经历过的羊生产的次数绝不止一次两次,可以说,他的黑山羊家族的大部分羊是在他的眼皮子下面生产的,只不过那时母羊一叫,他赶到羊栏来,见到的已是一只刚刚被母羊舔光了身子的小羊羔,而现在,他只见到了一条产不下来的羊羔腿,见到的是因难产而痛苦挣扎的马头羊。
羊倌慌了,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赶快找女人来。
“羊子!羊子!”羊倌敲着羊子家的门。“羊子!羊子!”
半天工夫,羊子揉着眼开了门:“啥事?要把老子喊醒。”
“羊难产了,你快去把陈大富家里的喊来帮忙。”羊倌喘着气。
“她能帮你生啦?”羊子还在揉眼。
羊倌一把把他扯出门:“是马头羊,怀的是努比羊的崽子,畜牧站的人经常去她家,兴许她能行。”
“啥?是马头羊?努比羊搞的?生不下来?”羊子一下子给激活了。他早就等着这一天,等着给羊倌证明他说的那事,虽然羊倌已经相信了他的话,但作为努比羊搞马头羊的见证人,羊子确实想看看马头羊会产下一个什么样的丑八怪来。“你等着啊,我去叫,我去叫……”羊子撒腿就跑,像一条狗。
女人还没赶来羊倌家的时候,马头羊已不再惨叫,而是在哭。哭是羊倌从马头羊的眼角发现的,他叫了羊子去喊女人回来,黑山羊正围着马头羊打转,它转几步,用嘴去拱一下马头羊,转几步,用嘴去拱一下马头羊,马头羊已倒在地上无法起身,那条产不下来的羊羔腿似乎已不再动弹,黑山羊拱一下它,它艰难地抬头嗅一下黑山羊,“咴咴”的像在细语。那时羊倌看到马头羊的眼角开始流泪,并且很快泪水就把马头羊的的脸颊打湿了。
羊倌的心顿时像一把野草蹭过似的,他抱着头,蹲在羊栏边,想哭。他没想到马头羊的生产会是这样一个场面,他也不知道这一切会怎么结束,他感到自己无望得就像那只黑山羊。
女人来了。
“还愣着干吗?快来帮忙,羊羔太大,它生不下来。”女人顾不上羊倌的沮丧,她围着羊转了一圈,吩咐着:“羊子,你们俩,一个抱羊头,一个抱羊身子,我来拽羊羔。”
那时候谁也不知该咋做,女人是主心骨。羊倌和羊子便按她说的做,羊倌抱羊身子,羊子抱羊头,女人便去拽羊羔的腿。这是一个悲壮而又小心翼翼的过程,马头羊动也不动,它似乎也没了动的气力,女人抓着羊羔的腿试探着拽了一下,那腿轻轻一弹,“羊羔还活着,羊羔还活着。”女人自语着,加快了动作。
“哥呀,你和羊子抱紧了。”女人开始拽羊羔,她双手握住羊羔的腿,一点点加劲,马头羊动了一下,躺着的身子似乎要站起来,那时,三个人同时看到了羊羔的另一条腿出来了。“快,快,再快点。”女人因用力而涨红着脸,她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羊。
月光从羊栏的竹篱间透进来的时候,羊羔的头出来了,接下来是它的身子,然后是它的屁股和后肢,最后还有马头羊肚子里的一股血,那血不知有多少,不知在马头羊的肚子里积了多长时间,但那只羊羔就好像是那些血从马头羊的肚子里冲出来似的。一见到那血,一见到那个动弹着气息尚存的羊羔,女人便瘫了。
操,这哪是一只羊羔,简直就是一个尤物,那修长而又粗壮的腿,浑圆的屁股,健美的身躯,漂亮的马一样的羊头,垂过面颊的温顺的大耳朵,麻褐色的羊毛,要是没有在马头羊肚子里差点要了它的命的难产的经历,说不定它下地就会跑路,就会唱歌。
“日他妈,好漂亮一只羊!”羊子的声音冲破羊栏里血腥的气息,让羊倌和女人禁不住同时打了个哆嗦。
“快,把羊羔擦干净。”女人绞断羊羔的脐带,随手扯了把干草擦羊。这时,抱着马头羊身子的羊倌发现马头羊开始拚命的伸着脖子,翻着白眼。
“马头羊不行了,快,马头羊不行了!”羊倌痛苦地吼起来,女人丢下羊羔扑了过来。
血还在汩汩地流,浸湿了地上的干草。马头羊已不再动弹,除了翻动的眼皮,除了眼睛里那一抹依恋的目光,它好像再也做不了什么。黑山羊还在围着它转圈,还在一遍遍拱它,它不再回应,不再嗅黑山羊,黑山羊便开始“咩咩”地叫,它的叫声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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