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2期-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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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心打开，它们依然
　　晶莹如水，燃烧似火
　　一颗颗开出绚丽的花朵
　　希望教我追求
　　爱给我幸福
　　孤独使我清醒
　　痛苦使我成熟
　　
　　赠　人
　　
　　六十年前我们是同窗
　　之后，他去了澳大利亚
　　埋进大朵大朵柔软的白云里
　　
　　烟水浇了六十年
　　可还记得生命的根和
　　家乡河水的颜色以及
　　断壁蓑草中
　　一起啃风咽雪的日子
　　
　　而今，从你嘴角
　　流出的笑仍夹着
　　当年野菜的苦味和
　　苦味腌透的乡音
　　躲在母语缝隙某个角落和
　　字词尾音后面
　　锁在喉头的淳朴憨厚的真情
　　六十年，依然纯净
　　
　　你没有变成那儿
　　一蹿一蹿奔跑的袋鼠群中的一只袋鼠
　　你没有变成那儿
　　一片一片涌动的羊群中的一只细毛羊
　　
　　又见胡杨
　　
　　又见胡杨
　　烈日下，渤海边缘
　　十棵胡杨
　　一个小小的部落
　　小小的种群
　　站在沙丘的喘息的肺上
　　站在炸裂的砾石的心脏上
　　
　　千棵胡杨
　　几年前曾经见过
　　而今，没有肌肉只有骨头的生命
　　明显又瘦了许多
　　但精神却更显坚强
　　它们匍匐着挣扎着站立
　　没有丝毫畏惧和恐慌
　　它们在相互搀扶中
　　传达理想和渴望
　　十双皴裂的手
　　擦干彼此渗出的血
　　十双大睁的眼冷冷地
　　逼视着身边的死亡
　　
　　我们的越野车匆匆逃遁
　　谁也没有说什么
　　它们并未向我们求救
　　我想，要是它们会说话
　　等我们走远
　　肯定会嘲笑我们
　　
　　一盏灯和一颗露珠对世界的认识
　　
　　一盏幻和一颗露珠
　　闪亮在夜晚和黎明
　　
　　蹲在荒原上的夜
　　敞开宽大的黑斗篷
　　把大地裹得严严实实
　　谁，点亮一盏小灯
　　像一粒逼人的芒刺
　　或一只锐利的钉子
　　牢牢地钉在黑墙上
　　深不可测的洞闪闪发光
　　穿透无边的黑暗
　　照耀着生活全部的真实
　　
　　拂晓绿油油的草尖上
　　一滴露珠成熟了
　　旋转着，旋转着
　　轻轻滑落草茎
　　渗进了泥土
　　寂静里可以听见
　　根和大地的心跳
　　谁都理解它的价值
　　它的美使生命变得崇高
　　世界便有了真正的重量
　　
　　一盏幻和一颗露珠
　　闪亮在夜晚和黎明
　　用自己的方式静静地讲述
　　对世界的认识并
　　诠释生命的真谛
　　
　　种　子
　　
　　它不认识这个世界
　　它终将认识这个世界
　　现在它在熟睡
　　它有许多梦想和希冀
　　辉映着像一座辉煌的金矿
　　给你钥匙打开它
　　轻轻走进去，一个
　　多么神秘纯净的宇宙
　　待春光降临它会醒来
　　在一滴露珠的照耀下
　　灿烂地开放
　　
　　路
　　
　　人
　　不是没有地址的漂流瓶
　　一条路，一条路，一条路
　　便铺在每个人的身后
　　
　　把眼睛闭上
　　还记得走过的路吗
　　一条条——
　　搭在肩头
　　铺在路下
　　或即赤着脚跋山涉水
　　任沙砾石子磨出鲜血
　　
　　从漫天风雪
　　吹打年轻的肩头
　　到半弯残月
　　冷照满头白发
　　如今想起来
　　有的很近，有的很远
　　也许走过的路你早巳遗忘
　　但它却记得你
　　即使在烟里，云里，雾里
　　飘动如丝
　　你的脚印和身影
　　仍结结实实留在那儿
　　你怀里揣的那把土
　　仍是滚烫的
　　
　　连着一个人、一个人和一个人
　　连着一天，一天又一天
　　你踏出的路逶迤蜿蜒
　　却总是向前，直到人生的尽头


人在军旅（组诗）
■　　赵振王
　　军　旗
　　
　　全军将士
　　被浓缩在一块红绸上
　　覆盖祖国
　　
　　领　花
　　
　　作为饰物
　　意义在于颈部
　　作为饰物
　　价值在于托住头颅
　　
　　口　令
　　
　　那是世界上
　　最精彩的小说
　　短促
　　涵盖一切
　　
　　早　操
　　
　　朝阳
　　每天
　　被士兵用番号声
　　喊醒
　　脚下的土地
　　为什么总是烫烫的
　　是士兵
　　用激越的步伐当柴禾
　　烧热的
　　
　　鸽　哨
　　
　　响彻的鸽哨呢
　　也入梦了吗
　　有人说
　　鸽哨是和平的声音
　　拔高一点无所谓
　　作为普通士兵
　　我
　　等同于这种平凡的声音
　　
　　挎　包
　　
　　传统的造型
　　在部队流行至今
　　斜挎的背法
　　背出军人刚毅的形象
　　一种实用的器具
　　教会士兵雷厉风行
　　
　　越　野
　　
　　一双脚
　　涉河
　　两条腿
　　翻山
　　没有膛不过的河
　　也没有翻不过的山
　　版图辽阔
　　一寸又一寸
　　布满士兵
　　长长短短的足迹
　　
　　女　兵
　　
　　战争
　　让女人走开
　　和平
　　又让她们回来
　　
　　硝烟的后面
　　她们坚守家园
　　和平的前沿
　　她们谱写安详
　　
　　番　号
　　
　　天空
　　被番号喊亮
　　大地
　　被步伐唤醒
　　兵们的声音
　　粗得像狼
　　细得如绸
　　兵们的步伐
　　响如洪峰
　　静若夜莺


风雨之中（组诗）
■　　杨　梓
　　风　声
　　
　　在他独居的石屋
　　一种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荡满山谷
　　一匹苍狼在石头上写下经文
　　党项的长叹从汉字里一跃而出
　　一只猫头鹰从树上摔到山下
　　将泉水里的星星溅到岸边
　　一个黑衣女人走在雪地上
　　明亮的酥油灯于头顶飞来飞去
　　细细一听　　磨刀的响声渗出血滴
　　他没有感到一丝的疼痛
　　但的确有一把弯刀在割他的耳朵
　　他猛然起身　　洒满月光的地上莲花盛开
　　
　　风　迹
　　
　　本是一张比雪还白的纸
　　他想点亮油灯
　　却打翻了一杯昨天的茶
　　一群饿狼从峡谷涌出
　　沿着山坡漆黑漆黑地奔驰着
　　奔向山下那只不再迷途的羔羊
　　一座茅屋欲倒未倒地立着
　　门和窗户透出淡淡的光
　　狼群在屋外蹲成一圈栅栏
　　茶香渐渐散尽　　一幅画留在纸上
　　白天在山上放羊的老人
　　正是他梦中见过的党项
　　
　　风　境
　　
　　窗外风声渐紧
　　那个立成石碑的脚印走向天空
　　日月星辰守护的西夏王陵露出伤口
　　他在呼唤一场瑞雪的降临
　　他一直伫立于生命的边缘
　　等待荒凉的山坡一夜泛青
　　他便能找到那株梦见紫莲花的草
　　在草的眼里看见漫山遍野的羊群
　　他从敦煌带回的杏子
　　在竹篮的一角鲜艳如初
　　如婴儿的脸凝聚着所有的歌声
　　并留下这个歌声的夜晚
　　
　　雨　声
　　
　　其实雨没有声音
　　在云里只是不小心碰出了天籁
　　从高空下降不过是带起了风声
　　落在夜里便是钻进梦里的一声声呼唤
　　尤其是初春的雨越下越细
　　千万根暗哑的琴弦
　　只待枝头的叶子弹出旋律
　　但小草还在沉睡
　　雨只能直直地打在地上
　　打在裸露了一冬的骨头上
　　雨声便是雨打骨头的声音
　　是骨头开花的声音
　　
　　雨　丝
　　
　　谁把乌云钉在虚空
　　一帘垂柳反射出银子的光
　　接着便是悠长的秀发飘到大地
　　一个西夏女孩的名字飞向莫高
　　他僵直地站在烧焦的废墟旁
　　望着一群鸽子越飞越远
　　盲女巫的荆棘之舞化成一片箫声
　　尘封的柳丝渐渐绿透
　　一个个柳叶探出小小的脑袋
　　将下滑的雨滴弹向空中
　　正好落在他的身上
　　只是没有留下一丝风声
　　
　　雨　歌
　　
　　整个玉门细雨绵绵
　　一帘黄昏被风吹斜
　　疏勒河上刻满了六字真言
　　一地的眼睛闭上而又睁开
　　挽歌来自西夏的天堂
　　反弹琵琶的飞天穿行云间
　　一滴滴泪珠在弦上滚动
　　远处的小黄花绽开无边无际的哀伤
　　他无法忘却亡国的剧痛
　　一任泪光穿透燃烧的黑夜和不尽的哽咽
　　一任党项的几百架鼓乐捡起生命的阴影
　　一任蜷曲的纸灰永留伤口


蒿草即将塞进灶火的时刻
■　　毕东海
　　手里抓起把篙草
　　心却忽然间隐隐地疼
　　我不忍把它们塞进灶火
　　
　　这是种故乡土地上最普通的草啊
　　夏天时候
　　它们水灵灵的
　　可那时躲不开牛羊的牙齿
　　到秋天了
　　绿完最后一个黄昏
　　这时　　耙子的五指又伸向它们了
　　
　　它们这一生
　　不是风就是雨
　　一次次被劫掠
　　没享受过一刻安闲时光
　　
　　而此时此刻
　　它们又被我攥在手心里
　　即将塞进灶火
　　
　　一刹那
　　我恍觉我是位屠夫。
　　刀子已经举起来
　　直对准蒿草们的喉管
　　
　　蒿草们
　　在我手中抖得厉害
　　
　　蓦地
　　
　　我的灵魂闪过一道光
　　突如良心发现
　　哦这可怜的蒿草
　　难道在最后
　　还要被投向烈火的炼狱
　　
　　我重重地犹豫了
　　终于
　　我的手臂翅膀般垂落下来
　　我感觉自己忽然弱如游丝
　　宽大的手心
　　已经托不住一把蒿草
　　
　　是的
　　外面滴水成冰
　　寒风扑打着门窗
　　用蒿草烧火炕
　　可享受暖洋洋的日子
　　
　　可是
　　我们的幸福
　　原是建筑在蒿草的痛苦之上的呀
　　千千万万根蒿草的呻吟
　　方换得我们无寒一夜！
　　
　　我们
　　唯道不够无情和残忍？
　　
　　我不由细细端详着蒿草
　　蒿草们仿佛也在看着我
　　乞求着我
　　它们惊恐地蜷缩在一起，
　　我仿佛看见它们泪花闪闪
　　
　　这故乡土地上的蒿草呀
　　这渺小卑贱的蒿草
　　年年冬天枯了
　　春天又青
　　祖祖辈的苦命
　　什么时候能翻个身
　　
　　这故乡土地上的蒿草呀
　　我知道
　　对于它们来说
　　此时此刻我就是上帝
　　一个随便的念头
　　就可以决定它们的去向
　　
　　我
　　也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
　　把它们绑赴刑场
　　还是刀下留情
　　我必须必须呀
　　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