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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千秋 作者:郑骁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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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队强了也不一定有用啊,如果倒戈一击反倒更是可怕。   
  “岳飞,可是个忠臣啊。”也不知说给谁听,赵构喃喃道。他想起了当年在岳飞奏折上的批示:“有臣如此,顾复何忧?”   
  “太祖皇帝龙兴之前也是一个大大的忠臣呢。”秦桧轻声道。   
  赵构猛然记起了太祖皇帝在军队设置上的那番良苦用心。天下方略定,便轻轻用几杯酒,一席话,收尽了元勋们的兵权。用只有调兵权没有统兵权的枢密院,和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的三衙负责军队日常管理,临到出兵还得皇帝自己临时选将任命。如此兵无常帅,帅无常师,牢牢把兵权捏在皇帝自己手里。并且把天下精兵集于京师,宁愿抱头挨打,为的什么? 
  
  还不是怕武人造反?   
  汉末以来,尤其是安禄山之后,有哪个皇帝不怕,什么时候龙床底下突然冒出个昔日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大将来轰自己下台呢?那么多的朝代兴替,那么多的教训,还不能让赵家子孙铭记在心吗?自己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用规规矩矩的郭子仪来教训来提醒那些武将吗?有次对他们还狠狠地说了句让人心寒的话呢:“犯吾法者,唯有剑耳!”——太祖轻轻夺了别人天下,可不能再让任何人同样这么轻轻把天下夺了去。 
         
  再说,天下,自己的天下来得真的容易吗?   
  十几年间,被金军追着屁股,颠沛流离。扬州、临安、江宁、明州、温州、越州、平江,像鸭子般一圈圈被赶着逃命。他记起了最惨的那次,逃到温州台州一带,在茫茫大海上整整四个月东躲西藏,叫天不应呼地不灵,苦不堪言。有回甚至饿了好久,才在一座破旧的寺庙里找到五块粗粮炊饼,赵构一口气便吞了三个半,把旁边臣僚馋得一个个眼都绿了。直到两年前,终于才在几位大将苦心经营下勉强稳住了局面,定都临安。古往今来,可有几个皇帝逃得如此狼狈? 
  
  当然,更悲惨的还有父亲。他老人家已经在五年前结束了痛苦的晚年。想到这他记起了岳飞在另一封奏折里提到的:“异时迎还太上皇帝、宁德皇后梓宫,奉邀天眷归国,使宗庙再安,万姓同欢!”他猛然站了起来,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又开始隐隐作沸了。 
  
  他注视着秦桧,秦桧垂着头不作声。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重重地坐了回去。   
  大哥,还有大哥!可怜的大哥!大哥还在可怕的五国城苦苦煎熬!   
  赵构很清楚迎回大哥意味着什么。尽管大哥早就千方百计托人来说只要给他一间房子住就心满意足了,可天下人会怎么看?更可怕的是金国还有个最后的招数,重扶大哥登位来抵抗自己——这虽然只是秦桧探听来的消息,可如果真这么着,岂不尴尬? 
  
  自己不过是父皇的第九个儿子,属于小宗,正常情况无论如何是轮不到当皇帝的。能坐上龙椅不过是因为自己国难时游走在外,是一条漏网之鱼罢了,而且必须是唯一的一条小鱼。 
  
  都说这些年这个憋屈的鸟皇帝当得窝囊,可这不是安定下来了吗?赵构打量着新造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不远处就是当年苏学士喻为西子的西湖,他觉得很满意,甚至已经习惯江南温润潮湿的空气了:于他,颠簸半生,能有今天这么半个天下已经是意外之福了。说实话,直到正式在都城坐上龙床的那天,还好像在梦里——之前可真是连梦也从没做过呢。而这梦,现在就像宫外盈盈的湖水,触手可及,已经即将实现在眼前,而且很可能将在有生之年不会再破灭。 
  
  “议和——”那几个蝇头小楷似乎在密信上蛊魅而狡黠地向他眨着眼。   
  “徽宗皇帝时,汴京米价约是每石四五百钱,而如今临安米价已升至每石二千余钱。暂且不提民间困苦,如此算来,我大宋军总数约有四十万,即使不开战,每年养军开支便需两千五百万贯,而去年岁入不过四千五百万贯。”秦桧冷静地低着头,“议和,每年至多五十万两匹银绢。” 
  
  赵构已经很清楚当前的形势了:再战,前局可能不一定如岳飞奏折里那么顺利;即使胜了,收复失地,金国狗急跳墙树起大哥夺自己的位,也不好办;最可怕的,还是赵家代代遗传的心病,什么时候哪位功勋齐天的大将一翻脸,矛头齐齐对准自己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他从岳飞一叠报捷的奏折中拣起一份细细地看着:“……人心愿归朝廷,金兵累败,兀朮等皆令老少北去,正中兴之机……”   
  奏折最后恳请朝廷速发援军,一鼓作气,毕全功于一役:“速赐指挥,令诸路之兵火速并进!”   
  这是岳飞的手书,字体开张雄劲,笔笔如刀枪箭戟。   
  “正中兴之机,正中兴之机——”他沉吟着,许久,终于一拍龙案:“此正议和之机!”   
  “皇上圣明!”秦桧立时起身,匍匐在地,“借此良机,弭兵休战,放马南山,与民休息。实乃两国百姓、天下苍生之福!”顿了顿,他微笑着又说:“皇上您也应该好好享享福了,这些年过得也太委屈了,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啊。” 
  
  “平身。”赵构突然觉得一身轻松,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接下去就该想法子削尽诸将的兵权,如太祖皇帝一般收归己手,从此安享太平。   
  可惜哪,这太平来得太晚了些。当年那个双臂各能平举百斤走数百步的王子,在多年的逃亡生涯里早已经被金军吓坏了身子骨,别的不说,如今连满宫佳丽也觉得无力消受——别说消受了,连子息都没有一个。由此他又想到了那个岳飞。憨头憨脑的,几次三番劝我早立太子,明摆了要我过继宗室的孩子不算,手握重兵的武将怎么连皇位继承问题是臣子的大忌讳都不知道?是不避嫌疑的效忠,还是有别的企图?看来这人也得防一手。前几天听秦桧说,他曾在下属面前吹牛,说什么自己和太祖皇帝一样也是三十来岁就做了节度使,这还了得?就算这些是无心之过吧,可那回不过是调整一下部署,没有按原计划给他大军北伐,他便一叠章闹辞职撂挑子,顾自跑上庐山,这不是要挟朕又是什么呢? 
        
  罢了罢了,多年战功,回来收了兵权养他老算了。如果真的打得很好,兀朮那里,不见得再能坚持要我们杀了他,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赵构很清楚岳飞抗金的战果一旦化作和议的筹码会有多大的分量。   
  他甚至能感觉到,多年来原本向着大金国一边倒的气运天平,在中原大地上已经慢慢恢复平衡,摇摇摆摆似乎就要稳定了下来。   
  只是,如果岳飞抗旨不回呢?   
  想到这里,赵构出了一身汗,他连忙把这个担忧向秦桧说了。   
  秦桧倒是一点不愁,缓缓道:“先令张俊、杨沂中、刘锜等各路援军退兵,岳飞孤军必留不住。”   
  赵构长长舒了口气。他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拿起案上两张纸,再看了一回,终于凑到灯上点着了,投入一边的银盘里。   
  秦桧也是暗暗舒了口气。   
  其实从看到岳飞奏折的那刻起,他的后背就一直在冒汗。他绝不能让岳飞成为抗金复土的大英雄,否则自己的相位即使不会随着自己多年坚持的“南自南北自北”的议和政策一起垮台,起码也会权威大失。 
  
  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把握改变这个局面,因为他实在是太懂赵构的心思了。   
  有时夜半醒来,他也会为自己的作为感到害怕,不是怕岳飞他们,而是怕后世的悠悠众口。他使劲为自己找到了即使自己不干涉,岳飞也不会成功的原因:那些将领们实在自己太不争气了,妒贤忌能争权夺位——淮西之变不就是将领间的争斗激起的吗?心里话,他实在佩服岳飞,连兀朮都闻风丧胆的人他秦桧能不佩服吗?可同样是坚持抗金的那位张浚,在皇上打算把全国大部分军队交给岳飞北伐的时候还不是横插一杠搅黄了事吗?说得冠冕堂皇,怕岳飞尾大不掉,底子里还不是因为那个主帅不是他张某人而是岳飞,还不是想利用亲信分了岳飞的兵?同属四大将的张俊,不是一直对年轻的岳飞——他自己曾经的部下不服气,明里暗里想法子拆他的台吗?岳飞也真正可恶,老把他岳某人当作天下第一忠臣直杆子到底软硬不吃。好不容易挤掉左相赵鼎那年,他看了自己的奏折后居然大肆宣扬:“君臣大伦,根于天性,秦桧作为大臣,怎么忍心当面欺骗主上呢?” 
  
  等着吧,韩世忠、岳飞,本相一个个收拾。   
  秦桧悄悄在心里编织着一张冷冰冰的大网,一步步张开在大宋半壁江山上空,盘旋在每个不附于己的人头上。   
  他心里运动,表面却是不露声色,崇拜而又怜悯地看着只是中年便已经有些佝偻了的皇帝。   
  火光映红了赵构的脸,他又想起了父亲和大哥,不禁有些心酸。   
  只是火焰跳动,看不清赵构眼里到底有没有泪花。   
  与此同时,离汴京只有四十五里的朱仙镇宋军帅营里,岳飞虎目晶莹。   
  心情沉重地祭完日前在小商河激战中奋勇捐躯的大将杨再兴和其他阵亡将士后,岳飞令军厨椎了几头牛,犒赏三军。除防守巡逻之外的所有部将,俱集于岳飞帅营,每人面前都有满满一海碗烈酒。 
  
  岳飞双手举碗在手,环顾众将,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无语。   
  众将也是满脸凝重而又掩饰不住满心的兴奋。   
  良久良久,营里只听到牛油大烛毕噗毕噗地爆着。   
  终于,岳飞看着手里的酒,沉声缓缓道:“诸君应知,我岳某酒量甚豪,可自从当年圣上叫我少喝酒后,这么些年滴酒不沾。但今日,我要与诸君共饮此碗!”   
  “诸君已知,郾城、临颍、颍昌役后,金人锐气已丧,准备尽弃辎重,疾走渡河;两河豪杰敛兵固堡,以待王师,金人动息山川险要,一时皆得其实;豪杰向风归靡,士卒一心用命,此诚千古一时之机!诸君与我岳某多年苦心,三军将士浴血奋战,终于得见今日!”说到后来,岳飞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他强制住激动的心绪,顿了顿,几乎是吼似的大喝一声: 
  
  “来,干!”   
  众人也是热血沸腾,无论酒量大小,俱皆一仰脖将烧刀子倒入喉中。烈火在所有人心里熊熊燃烧着,每张脸上泪流满面。人人眼前出现了一场场不堪回首的画面:        
        
  火镝嘶叫着四处疾射,纷乱的铁蹄下,尸横遍野屋舍凌乱儿啼母叫,骑士在马上狰狞狂笑,烟火里口角好像淌着鲜血……   
  皇宫大门沉沉而开,圣上父子袒露上身,青衣小帽一步步赤脚拜向倨傲的马鞍前……   
  雪花纷飞,刺骨的寒风呼啸着,一队勉强用破芦席遮顶的驴车载着圣上父子和皇后嫔妃,艰难地辗过泥泞的小路,破衣烂衫的宗室皇族百官工匠瑟瑟地在皮鞭的挥舞下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倒地就有无情的马蹄重重踏下…… 
  
  ……   
  每个人都把牙齿咬出了血,全身骨节格格作响。   
  岳飞把空酒碗用力捏在手里,他已经再也无法抑制热泪,任它滚滚而下。半晌,他抹去脸上的泪,大声说道:“此机不再来,愿我诸君努力,彻底打败金虏,肃清河朔,迎还二圣,收拾山河——直捣黄龙府,届时,再与诸君痛饮!” 
  
  “啪”一声,酒碗在岳飞手里被捏成碎片,锋利的渣口割破了他的手,鲜血汩汩流下。岳飞没有理会,紧紧地握成拳头。   
  他知道,大宋的拳头已经不再流血,已经在苦难里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而现在,这只拳头已经集中了所有的复仇力量,肌肉拼命收缩,微微痉挛,就等着最后一击,狠狠砸向腥膻的北方。 
  
  此刻,他就站在这个以长江黄河为血脉,以嵩岳太行为指节的巨大拳头的最前端。   
  岳飞双眼炯炯,穿过帐门直射北方。   
  帅营外,据赵构亲赐御笔所绣的杏黄大旗迎风飘扬。“精忠岳飞”四个金字在秋夜的星空下闪闪发光。   
  也是同一个秋夜,有个白衣书生施施然走在星空下。   
  他饶有兴致地和着自己的脚步哼着一首小词。当时后世,谁也考不清他的来历,不知道他为何与大宋有那么深的仇恨,也不知道他和当年那个点拨困在黄天荡里的兀朮开河逃命的书生是不是同一人。 
  
  他不必匆忙,因为他只想在收拾好辎重人马准备再次逃命的兀朮面前说一句话:   
  “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   
  还是同一个秋夜,有匹口吐白沫的马在临安到朱仙镇的驿路上拼命奔驰。刺耳的铃声震碎了静谧的夜,足足能传到三里之外。   
  马上人背负一块一尺多长的朱漆木牌,就是老百姓俗称为“金牌”的。牌上八个金字:“御前文字,不得入铺”,意思是只能换人换马而不能入驿铺稍事停留,连文书交接都得在奔驰中进行——每天至少要跑足五百里。传递的只能是帝国最紧急的诏令。 
  
  近乎脱力的骑士可能不知道,自己身后,还一骑接一骑驰骋着十一匹骏马,马上的骑士也都背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金牌。   
  那夜,帝国的这条驿路上,扬起的滚滚黄尘弥漫了近千里。   
  十二道金牌要传达的内容一字不差:   
  “岳飞孤军不可久留;令班师、赴阙奏事!”             
  
  狂怪——“异端”状元陈亮   
  十二世纪最新鲜最滚烫的血液在他的脉管里澎湃着汹涌着,折磨得陈亮坐立不安,催动着陈亮一次次仰天长啸。   
  年华老去,龌龊因循的世俗更是急得他如癫如疯,一声高过一声的狂叫:   
  如此危急不堪的天下,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能为万世开太平的——舍我其谁?舍我其谁?舍我其谁?   
  南宋淳熙十五年(公元1188年)隆冬的一个深夜,江西铅山。   
  从黄昏开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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