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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残遗恨 作者:寒波-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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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王五爷,打算带领一帮英雄好汉冲进宫去迎回皇上复辟,可是一时候聚不齐许多人。五爷劝谭爷快逃,可以保护他走,谭爷不听,还有些洋人也答应保护他出走,他也不从。他说一场变法必须有人流了血,才能震动人心,挽救国家。就这样坐在家里等着被逮走了,谭爷可是条硬汉!”
伯鲁唏嘘道:“是啊,复生是维新党中铮铮铁汉,颇有宰相之才,可惜生不逢时,太可惜了。”
午后沙彪纳来铁云处护送伯鲁离京去津,伯鲁安然转赴上海英租界,托庇英国领事的保护,直至光绪二十八年回到陕西醴泉原籍。
谭嗣同等六君子壮烈牺牲,一大批维新官员被革职充军,那位善于见风转舵的湖广总督张之洞,当初看到皇上锐意改革,也赶浪头逢迎,赞助强学会,保荐维新党人,梁启超和六君子之一的杨锐都出自他的门下。及至戊戌政变,之洞又摇身一变,落井下石,电请太后重惩维新党人,晚清官场风气可想而知。
戊戌政变的大动乱过去了,康梁远走海外,继续进行保皇活动,鼓吹君主立宪,保皇上而不保太后,常与志在推翻满清的革命党人打笔墨官司。慈禧骇怕革命党,更痛恨维新党,可是鞭长莫及,无可如何,只能于后来起用李鸿章做两广总督时,授意他在海内外悬赏捉拿康梁,抓不到就掘他们的祖坟,李鸿章没有奉命,爱新觉罗氏的朝廷却一天天走向坟墓了。
老残遗恨三十八 无意中在龟板上发现甲骨文,为我国开创了一门新学问
三十八 无意中在龟板上发现甲骨文,为我国开创了一门新学问
朝廷政局暂时稳定下来,罗沙第带了福公司一大帮洋人,仍由铁云陪着去山西挂钩搭桥,铁云为避朝廷耳目,先回北京。罗沙第等人留了下来,会同省商务局雇用了大批民工,加紧建设矿井和轻便运煤铁路,比及诸事粗足,首批矿煤出井,已是光绪二十五年的夏天了。罗沙第和沙彪纳回到京师,来椿树下三条胡同拜访铁云,希望接着进行河南煤矿的开采,铁云笑道:“河南的事比山西更好办,因为省里豫丰公司的程道台是我的亲家,待我与地订个日子先去河南见过抚台大人,初步有了合作的意思,再带罗沙第先生同去面商。”
罗沙第喜道:“很好,很好!河南的事成了,回扣也是百分之一,要银子,还是股票,都行!”
铁云笑道:“到时候再议吧。”
由于刘鹗如今是革了职的,声名不好,成了众矢之的,不能再出面了,决定由铁云邀请翰林院检讨吴式创充当门面,应付朝廷,实际牵线搭桥的工作仍由铁云来做。
罗沙第走了之后,铁云提笔给恩培写信,才写了“绍周亲家大人执事”几个字,忽然一个聪明活泼的少女闪现在他的眼前,喊道:“爸爸,你把我忘了!”铁云猛醒过来,搁下笔,拍拍脑袋自嘲道:“糊涂,糊涂,我怎么把龙宝忘了,订亲三年,今年十七岁,该成亲了,只顾办洋务,把儿女婚事都耽搁了。”这一年,他五男三女,只有大章、儒珍成了亲,屈指一算,次子大黼也已十九岁了,“该死,该死,实君南下时,走得匆忙,我又被参案纠缠,无心顾到家事,把大黼的婚事也忘了。”
于是首先提笔给家中若英写了封信,告诉她亲家毛实君和程绍周都在上海,打算同时送佛宝和大黼前去上海完婚,请她先作准备,待与两位亲家约定婚期,便回家与若英同往。然后又写信给两位亲家,说是准备秋间送儿女来沪完婚,征求他们意见,给恩培的信中并提到河南煤矿的事,邀他于儿女婚事完毕,一同前往开封洽谈。诸信发出后不几日,忽接黄葆年从山东泗水来信,写道:
顷读京报,知亲家因晋矿之事挂误,既在意外,亦在意中,不能不令亲者痛而仇者快也。比年以来,亲家所为甚是乖张,亲洋人,远君子,举措不由正路,辄与太谷同仁之意向相违背,芦汉铁路顿挫在前,山西矿务又蹉跎于后,诚令教中同仁痛心疾首。屡书规劝,未见俯纳,临悬崖而不勒马,逢贪泉而不止步,一发不可收拾,后果何堪设想,尤不能不为老友悚惧也。愿以往事为鉴,以罢官为转祸为福之机,匆贪图奢逸享乐而冒天下之大不韪,幡然与往日之我决裂,远绝洋人,修身律己,守龙川之教,以使世人刮目相看,则以亲家之才干,他日跻身朝廷,犹有可为也。
铁云悚然将信反复看了几遍,喃喃道:“难道我在老友心目中竟是这样一个叛经离道不可教诲的人了吗?他捧头沉思了好久,终于拍案而起道:‘大清朝到了这样积弱不振坐待瓜分的危急地步,如果仍然夜郎自大,故步自封,不赶紧奋起直追,借重洋人的资财技术,国家还能强盛起来,自立于世界各国之林吗?这条办洋务的道路我还是要走下去,至死不悔。至于贪图享乐,固然是我的老毛病,但我办洋务主要还是为了国家富强,为百姓凭空添了谋生之道,我自己得些回佣拿些钱过舒服日子,仅仅是个零头,比起那些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酷吏,自问可以上对苍天,下顾黎民而问心无愧,黄三先生,怎么你也不理解我刘铁云呢?’
不久,两位亲家陆续来了回信,都同意在秋间为儿女完婚。庆蕃建议,目前铁云住在北方,大黼又已丧母,婚后可暂时住在他家。恩培的信则对河南开矿的事表示乐观,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省里渴望借洋人之力以开采矿产,亟盼铁云早日成行。于是铁云带了李贵冒暑离京南下,回到了淮安惜阴堂。
若英见了铁云,未谈儿女婚事,却先惊呼道:‘老爷,你忙碌了半辈子,熬到了知府,怎么京报上说是把你罢官了,没有弄错吧?’
铁云在西屋里坐下来,捶了捶腿,淡淡地说道:‘京报上没有错,是罢官了,中了奸人的暗算,没关系,倒了再爬起来。’
若英道:‘当然是要爬起来,可是千万别再和洋人打交道了,连淮安都有人骂你是被洋人花钱收买了,替洋人办事的汉奸,所以才被朝廷革职,你想想,家里人的脸面往哪里搁?’
丫头端进洗脸水来,铁云一边洗脸,一边笑道:‘太太,怕什么,笑骂由人笑骂,洋务还得办,为了振兴大清,也为了捞些钱让一家人都过得舒舒服服,家乡人若是骂狠了,大不了丢下家产都住到上海去。这回我得了一大笔回扣,带回来一万两给佛宝、大黼办婚事,你看这不就是办洋务的好处,不用你花一文钱了吧?’
若英气恼道:‘你真是老脸厚皮,我可受不了,大老爷也受不了,等一会你见了他,准保又是一顿责备。你现在算是发了洋财,不把家中这份家业放在眼里了,你丢得下,我却丢不下。你发的洋财,今年有,明年不一定有,家中几十口人却是年年要吃饭的,能指望你那捉摸不定被万人唾骂的洋财?’
‘好了,不谈这个了,上海两位亲家都有了回信,实君有意让大黼暂时住到他家,我想也好。佛宝的嫁妆和大黼的婚服都准备好了吧?’
‘你这个人,操办儿女婚事,不是丢到脑后忘得干干净净,就是急如星火,说办就办。我可早两年就准备得八九不离十了,已差刘泽去扬州为佛宝定制了全堂红木家具,还带上两张洋沙发,蛮像样了,我们去扬州就可以装船带到上海去。若说还差什么,就差你这位老太爷了。’
铁云笑呵呵地朝若英一揖到地,说道:‘我就知道太太能干!’
铁云接着又去务本堂见了大哥大嫂,孟熊也埋怨道:‘你好不容易到手的知府怎么给革了?淮安熟人多,问起来简直无处容身,只好关在家里不出门。’
‘惭愧,不想带累了大哥。可是这回我并没有错,是那些老顽固们和我过不去,特别是刚中堂。’
孟熊道:‘你怎么斗得过刚相他们,还是安分守己回家过一阵日子,以后再想出路。决不要再为洋人办事了,虽然能嫌大钱,却丢了一家人的体面。我听到有人议论:“可惜刘道台一生正直,却养了个吃洋饭干卖国勾当的不争气儿子。”你想我听了多难受,你快把福公司的买办辞了吧。’
铁云浑身震动了一下,霎时又羞又愤,抗声道:‘大哥,我相信我今天所做的事也许若干年后人人都可以做,并且被视为强国必经之道,大概我走得太远了,特立独行,所以不为天下人所理解,连罗叔蕴也不赞成我过问山西煤矿的事,说是利国家而不利自己,迟早受害。我却不理会,希望大哥能理解我,我则尽量不给家中添麻烦。福公司的买办是不能辞的,一则洋人少不了我,二则我生性散漫惯了,家中的钱确实不够我花,我还要与程绍周去河南为福公司接洽采矿权,不过对朝廷则用别人的名义出面,我隐身幕后,总可以逃过那些军机和御史的耳目了吧。’
孟熊叹道:‘做大哥的岂有不望二房兴旺发达的,若干年后的事我不知道,目前的国情舆论,你却应该顾到。你在申请承办芦汉铁路时走差了一步棋,被人当作把柄,以致步步错了,因此你以后必须格外小心。你若不听,我也不能强你听从,只得时时替你担心,但望不要再有不幸降临到你的身上。’
铁云笑道:‘大哥也忒小心了,我不是孩子了,以后凡是为洋人和省里办事都经抚台批准,不会出事的,大哥尽管放心好了。’
两人又谈到一些亲友近况,也提到罗振玉,他在刘家教了两年书,不甘于教书糊口,很想吸取国外经验,振兴中国农业。铁云见他胸怀大志,资助他创办农学社,出版《农学报》,又在淮安成立蚕桑改进所,推广养蚕事业,颇有成效。终觉淮安局面太小,不能影响全国,而《农学报》需翻译各国农学资料,当时翻译人才缺乏,铁云又出资帮助他在上海创办‘东文学堂’,招收有志学员,聘请日本教师教授日文,毕业后翻译日本农业科学著作,介绍到中国来。铁云道:‘叔蕴最近有信来,东文学堂办了一年多,学员渐渐多了,原来新马路梅福里的校址不够用,由实君协助迁到江南制造局附近的桂墅里,看上去气象兴旺得很。叔蕴还发现有个学生叫王国维的是个可造之才,而家境清寒,叔蕴免去他的学费,令他兼任学校庶务,协助编辑农学报,是一个好帮手。’
孟熊道:‘叔蕴是个有眼光的人,他识拔的学生一定不错。’
铁云笑道:‘韩信善将兵,不如刘邦善将将,莫忘了叔蕴还是大哥识拔于寒微之中的哩。’
孟熊也笑道:‘你也有份啊。人生在世,自己所办不到的,能够帮助别人做到,也是一大乐事。唐太宗能于百万军中识拔薛仁贵,今人何尝不可以?他日罗叔蕴若能有所成就,我们也就不虚此生了。’
后来铁云又资助振玉创办我国最早介绍国外教育情况的《教育世界》杂志,日后罗振玉与王国维师生两人都成了晚清民初成就卓越的国学大师,尤其对于甲骨文和殷周史的研究,开辟了这些学术领域的新纪元,和刘鹗的全力支持罗振玉,而振玉又提携王国维是分不开的。
半月之后,铁云与若英将儿女婚嫁诸事准备就绪,辞别大哥,带了大黼、大缙、佛宝,取道扬州前往上海,住在亲家程恩培为他们在爱文义路三星里租下的临时寓所。
又忙碌了许多日子,两桩婚礼都热热闹闹的完成,时已重阳,铁云与恩培惦念河南矿事,急于启程。
离沪前一日,罗振玉前来三星里话别,在楼下客堂间说了一些东文学堂情况,忽然踌躇着笑道:‘在府上教了两年书,与孩子们颇有感情了,这次大黼、大缙来了,惟有大绅留在北京,这个孩子读书用功,也很聪明,我很思念他哩。’
铁云笑道:‘你常常夸奖大绅,现在我的几个大的儿子,大缙已经说了亲了,十二岁的大绅还不曾,就给你做了女婿吧,你家三丫头孝则不是很和他般配吗?’
振玉连忙摇手道:‘不敢当,不敢当,门不当,户不对,太高攀了,不行,不行!’
铁云正色道:‘我家老太爷也是寒素起家,什么门第不门第,我是从不放在心上的。以足下的大才,将来必定得意,而且是扎扎实实的学问,风吹不倒,雨淋不掉,不似我处处为他人作嫁衣裳,冤家又多,虽然兴得快,万一风吹草动,那变化也就难说。大绅若能在你这样有学问的岳丈跟前,再加琢磨培植,将来或许能成器,你若不嫌弃,我们就做个亲家吧。’
振玉慌忙离座一躬到地道:‘吾兄惠我太多太多,既蒙垂爱,谨当从命。’
次日,铁云和亲家程恩培联袂启程,护送若英、大缙返回淮安。邀恩培至家中和大哥聚首了两日,继续出发,经徐州来到开封,住在豫丰公司客馆中,当蒙公司总办摆酒接风,第二天谒见抚台刘树棠。刘中丞急欲开发本省矿产,苦于资金短绌,又没有新法采煤的技术,听说铁云能介绍洋人福公司促成此事,翘首仰盼了多时了,忽闻恩培陪了铁云来到,立刻大开辕门待以上宾之礼,亲自站在滴水檐前迎接,邀入暖阁炕上坐了,殷殷寒暄,极其奖勉。听说铁云是本省前开归陈许道刘道台之子,更为惊讶欣喜,连说:‘巧极,开封可算是阁下第二故乡,促成豫煤开采,即是为桑梓造福了。’
铁云道:‘继承先父遗志,为河南谋福利,确是晚生的素愿。’
于是款谈更加亲密融洽,随即商定按照山西的办法,由福公司以贷款形式投资一千万两白银开采河南煤矿,矿区则由福公司派工程师来省勘定,贷款实付九成,也和山西一样。具体谈判则福公司以刘鹗与吴式钊为代表,河南以豫丰公司程恩培为代表。铁云与恩培从抚衙回来,随即去电报局发了加快电报给北京罗沙第,嘱他即与沙彪纳来开封一游。这是铁云与罗沙第商定的密码,‘一游’便是‘商谈矿事’的代号,免得泄漏出去,又被嗅觉特灵的御史抓住了辫子。当晚刘中丞设宴为铁云洗尘,接下来省里各衙门官员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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