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十月 2006年第04期-第4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像要学弹琴一样。 
  她哼了曲儿《小燕子》跟儿子逗,之后朝我努努嘴说:多多,快叫表叔。 
  我打趣说,不忙,到了明年,多多就会叫了。 
   
  3 
   
  我跟马书琴能结婚,不能说跟岳父无关,后来跟她差点没离婚,跟有了孩子有关。在夫妻关系—度紧张的日子里,我住到疯了的我表哥那儿。这使我对我表哥的生活有了进—步的了解。 
  那是个大热天,到了吃晚饭,马书琴终于开口说话,说咱俩还是先分居吧。我问她,你是不是有了新人?她摇了摇头,她也问我,我也摇了摇头。我俩的话越来越少,饭桌上只听见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呼噜呼噜的喝汤声。因为话少,我俩偶尔会冷眼偷看对方,四目相对,碰出一道寒光,让我心头凉飕飕的。对于她的提议,我沉默了一晌后,表示赞同。我俩商定,在未正式离婚前,不告诉任何人。我跟马书琴结婚多年,她没怀上孩子,找过不少大中医院,光吃偏方,恐怕药渣都可以垒成小山。我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装。她拽了我的提包,说,这么晚了,还是明天再说吧。我还是出来了,她问我上哪去,我说,上我表哥那儿。她说,那是个疯子!我说,我也差不多。我知道她很厌烦他。算起来,我表哥上我们家只有一次,之后他不来了。有时,我和我妻子在街头遇到他,他不跟我俩打招呼,装作不认得;就是我一人与他遇见也一样。他的行为,有时会让我对他产生出一种敬意。我表哥上我们家,他的怪样,别说让左邻右舍不安,就是我也会脸红。对于他的初次登门,我不想让他太难堪。我到厨房炒菜,我知他爱喝酒,此前我俩曾经探讨过一些社科方面的问题,我俩都觉得对方知识修养不错。亲戚中,数我俩文化高。在这方面,我俩比较契合。他的吃菜量惊人,酒量惊人,说话音量也惊人。当我再次加了鸡蛋炒番茄后,马书琴砰的一声关了门,进卧室了。这时,我表哥可能意识到了,把新添的一杯老酒一口吞了,夹了三大筷子鸡蛋,两腮鼓起,像吃土豆的大拨鼠。噔噔地,他走了…… 
  现在,是我从家里走了出来。我心头有点酸,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又感到不错,一人满世界地转,了无牵挂,就像我表哥一样。我那时立即冒出跟他搭伴的想法,可能完全出于一种自觉行动。 
  卫生院在北城,过了北门大桥就到了。职工宿舍与卫生院相隔不到一百来米,是老宿舍,只有表哥一人住。他像童话里古城堡的国王。 
  到了,我站到一堵矮墙下,上头装了无数玻璃碎,像狼牙棒一样。我叫了半天,才见我表哥那颗大头颅像水獭一样,从二楼阳台上探了出来,是水淋淋的头发,没戴眼镜,裸了上身,搭了一块毛巾。他扔了一串钥匙下来,弄得我在乱草中捡了半天,差点踩到了一堆臭狗屎。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楼梯口亮了一盏昏黄的灯泡。这栋二层高的楼,医院可真大方,只让他一人住。后来,李有富告诉我,本来有个大西北分配来的大学生也住在这的,那个西北佬每晚临睡前吞安眠药也不能入睡,成天怕我表哥杀了他,只好安排闭阶西北佬到医院大楼值班室住。 
  上了楼,我发现一具壮壮的男人体。表哥在大塑料盆里洗澡,一根长长的软水管哗哗地流水。我说了说,要跟他搭伴一阵,要写篇长东西。来的路上,我给总编打了电话,请了假。我脸有点热,大概他看出来了,为我后面那句话,他嘿嘿地笑。洗完澡,那根软水管被盆里满满的水浮出,水白白地流到地上,到阳台上,那水劈里啪啦往楼下掉,真像孙猴子住的水帘洞。多少让我有点肉疼,又为自己犯不着这样。于是,心头安然起来。 
  我未踏进他寝室的门,就感到里面传来一股公共浴室一样的热气。心想,这地方怎么能睡人?待我勇敢地迈前一步,到门口,我看到里面灯光有白有黄,光线互相交错,阴森森的;门里第一道砌了一米来高的墙,中间又加了一样高的墙,数了数共有三堵矮墙,像八卦阵一样;再看,里面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电线,里窗口焊了铁栅栏,当中只有一张小床,整个布置像牢房又像巷战工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感到自己身上降了温下来。 
  正当我举步维艰时,我表哥自告奋勇地引导我,他像在保密局工作的老牌特工一样,如数家珍地介绍他的每一道防御设施。他脸上洋溢着一股股大功告成的神采。我听出来了,为了修筑这些工事,他所花费的心血。这里的材料,有石头、水泥、沙、电线……都是他一件一件用自行车驮来的,也不知他动用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把它修筑完工,比燕子筑窝衔来一根根草要辛苦多了。我觉得这里的一切,如果我一不小心触及,就会—命呜呼。现在想起来,都会让我心惊肉跳。可那会儿,我作好随时赴汤蹈火的准备。 
  我带来一瓶老白干,加上鸡爪花生米卤蛋之类的。我决定,今晚与他好好地喝。醉了,会什么都不知道。 
  我醒了,里面的光线被铁栅栏分割成一条条光柱。我不知昨晚是怎么跟我表哥挤在这张床上的,后来我才知我表哥当晚睡在地上,没铺京席,照样没着凉,他真有一副铁打的体魄。 
  我起来吃早餐。走了一阵,到了一处热闹地方,是菜场,大门口有三三两两的小贩,把菜摆到地上,苍蝇在叮咬臭鱼烂虾,挨着一条小河,河里漂浮着烂菜帮。 
  我回到宿舍,见我表哥回来了,正在卸下两只白塑料筒,把筒里的山水倒进缺了一角的水缸里。那口水缸离阳台上搭的简易厨房只有三尺之遥。提山水的地方离这儿起码有十里路,有口长年不枯水的老井,叫桃花潭。表哥气喘吁吁,说,山水用来喝,用来做饭,很安全。他满头大汗,像跑累了的驴子。他脱下圆领老头衫,光了身,背对着我,又在哗啦啦地洗澡。那肥大的白屁股底下,挂了一对大大的鸟蛋,像老爷爷挂在胸前两只松松垮垮的旱烟袋,晃悠着…… 
  洗完衣裤,他吃起我带来的10只肉包子,风卷残云一般。我刚才考虑到他的食量,多买了些包子。突地,他叫了起来,我以为他被噎住了,嘴上还有半只包子。等到他吞下那半只包子,我才听清了,他记起了一桩大事。今天是医院发工资的日子。今天是8号,我又一想,今儿是星期天,单位放假。还没等我想完,他飞奔了出去。我看了看表,离8点还差5分钟。后来,我才知道,每月的8号,即便遇上双休日、节日,那出纳定会准时在财务室等他,只为他一人先发工资奖金。他疯了后,第一个月就遇到这类事情。我表哥在卫生院大闹过一场,直到李有富自垫了钱,才作罢。接着,那出纳就会在每月的8号,准时上班,不管是双休日,还是节日。看起来,在这点上,我表哥一点儿也不含糊。 
  我回到房里,昨晚跟他没喝醉前的记忆碎片浮了出来。这么说吧,我已熟悉了房内的构造,知道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哪些地方是有生命危险的。我看到了只有三条腿的写字台,断腿的那地方垫了一摞砖头。桌上放了一排书,有伟人的,还有诗人的诗集,其中有马雅可夫斯基的,边上搁了一本笔记本。对他这么些年来如何打发每天的生活,我始终充满好奇。原来,笔记本上记的是我表哥写的诗歌。大概是昨晚趁我醉睡后写的。 
  从娘胎里落地,睁开眼时 
  站起来,走啊跑啊,没有家,四处是家 
  谁定了我的命,能跑的 
  一种叫追,另一种叫逃 
  活下来,小家伙 
   
  停一下,这地方能让我吃上几口嫩草 
  比我柔软些 
  我牙能对付。忘不了还有很多锋利的牙 
  在某个没法预知的角落,对准我 
  草地留下一堆屎一堆白骨,那些线虫白蚁 
  还在。渐渐黯淡了天光 
  看不见了,伙计 
   
  路在脚下飞快转动 
  风的速度 
  那添了的伤,痒痒的 
  它们干瘪了的肚皮 
  显出粗大的骨架。那身影 
  呼呼地向我逼来 
  还能从一道空气中闪出 
  不错,老伙计 
  1996。8。7晚 
  我读出了我的表哥诗写得不错,可惜没有标题,诗中具体所指的是羊还是鹿之类的食草动物,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表哥把不少精力转到写诗上了。我觉得,他肯定写了好多好多的诗,这么多年坚持下来,说不定车载斗量,说不定一位大诗人被世人遗忘了。我感到自己的心贴着表哥的心,一起在扑扑地跳。 
  于是,我避开不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搜寻。我出了一身汗,还是找不到,包括那些常人往往会料到主人隐藏的角落。结果,弄了半天,都白费心思。 
  我灰心了,手指弹了弹第三堵墙,听到发出一阵空心的声音,用手摸了摸,发现被水泥涂抹的墙头有条细缝,我用手掂了掂,发现能起动石块。我使出吃奶般的力气,总算移开一块长方形的水泥板,那里面摞满了笔记本。 
  我沉浸在诗歌的阅读中。直到听到一声断喝,这喊声恐怕方圆十里内都能听到。是我表哥,像旷野里一头咆哮的雄狮。 
  接着,又发生了有趣的事。 
  因为我发现了他写诗的秘密,他刚开始对我的这种不够朋友的表现,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我害怕在他的拳头下,我的身体会变成肉酱。结果,他的拳头差点要落下时,我的头发就像要飞舞起来,只见一股飓风忽地停了。我看到表哥那扭曲了的脸,霎时风平浪静了。他低了声说:我差点忘了,许多年前,我俩还谈到了诗。 
  我声声保证,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 
  他说,好吧,为了这,你得有所表示。 
  我决定好好请他吃一顿。他连说不同意。首先,他不同意上馆子,馆子里的东西不安全,说有人会在菜里放毒的;得上菜场买菜。我心想,糟了,跟着这么一个怪人,那不是要被人当耍猴看吗?我还是答应了。再是,得由他来请我。他说我到了他这儿,全是我掏腰包,不好,何况他写的诗有了第二位读者,不会再有读者了。他说的第一位读者是他自己吧? 
  我说他这么多年积下来的钱,而且退休以后还有退休金,都快成小富翁了吧?他还是用带了杭州口音的国语岔开了我的话题,说,自己弄菜,木佬佬牢靠。我俩推让了一番,他很固执。我只得依从。 
  我坐在他骑的自行车后座,我觉得自己是个阿拉伯媳妇,被行人当做焦点人物。我把头压低,别人还以为我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吧? 
  菜场里的人大多认得他,并不好奇,似乎见怪不怪的样子。我总在他的身后,像盯梢的特务。当他在前头的肉摊上时,我在后头的海鲜摊上。海鲜摊的大娘在嘀咕,意思是疯子来买菜了,得要小心了。果然,她的话音未落,刚称好猪蹄子的那位大叔报了钱数,我表哥从泛黄的军挎包里取出电子钩秤一钩,说少了半两。大爷摇了摇头,拿他无办法似的,苦笑了笑。 
  他的整票放在—只生锈了的铁皮烟盒里,藏在衣内贴胸的口袋,看起来那口袋是他自缝的。 
  这时,有个扒手掏他钱包(烟盒),不料扯出了连在烟盒上一根细如发丝的尼龙线。他像收钓鱼线那样,把铁盒收了回来,将那自以为得手了的扒手稳稳逮了。人们在嬉笑声中,一拥而上,把那扒手揍了个半死。 
  我表哥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继续买菜…… 
  我在我表哥那儿读完了他的21本半诗歌,不知不觉过了一个礼拜。那天买菜回来,他做了一桌菜。把酒论诗,我俩谈兴正酣。我的手机响了。 
  是马书琴,说她好难受,吐了,查了,怀孕了。 
  我抬脚走了。 
   
  5 
   
  马书琴生下女儿,我取名为陈喜羊。我俩不再提离婚了,可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渐渐地我向四十岁奔。我俩话多了,大多是有关淘气又可爱的女儿。日子如吃甘蔗一样,后头是越吃越甜。马书琴从此不再提她的爸爸了。因为我的岳父已经离休了,不管用了。 
  当年,马书琴跟我谈朋友,后来我能从快要倒闭的地方国营轴承厂的一名工会干事,调到报社工作,全是岳父大人起的作用。为此,马书琴常拿这点来压我。而我又以不开腔以示抗议,以致弄得夫妻俩话越来越少。现在,总算是可爱的女儿,才使我俩的关系转暖了。 
  一天,院长李有富得了脑溢血死了。 
  是立冬后的第二天早上,瓦窑镇上起了大雾,雾往墙缝中门缝里钻。街上的景物看上去都是一动不动的,能动的是人的雾团,雾团跟雾团不时相碰,各自移了去,消失于大雾中。 
  这场大雾直到第三天才消散。 
  太阳出来了。 
  表哥来请我一家三口吃饭,这回马书琴对他有点客气。我看了看她,她的样子是自然的。我再看了看我表哥,跟换个人似的。他没戴箬帽,没挂毛巾遮脸,理了头发,刮了胡子,穿了一身干净的藏青色中山装,有点洗白。我还注意到,他的上衣兜空空的,没插一支钢笔。他说他退休了,第一个月拿到了退休金,要庆祝一下。 酒桌上,刚开始,他有点含糊其辞,说要去另一个世界度余生,到大树坑修行。那地方在县界边上,是我们县地图上都找不到的。老院长许广顺也葬在那儿,这是老院长的老家。每年清明,我表哥都要骑自行车看他老人家。我表哥说,从此可以跟他做伴了。我去过那儿,写过整版人文报道。深山冷岙,没几户人家,偶尔传出几声鸡啼狗叫。过年前,乡民要宰掉养大的猪,四亲六眷带着被铺赶来,焚香祭祖,宿上三日,每日大宴,名为杀猪节。 
  事情过去了很多年,连镇上的老辈人可能都把这事忘了。可我表哥在那天重提那段陈年往事。他说他不写诗了,改研究佛经。大树坑不错,是座破小庙,没和尚,图六根清净。他想把庙修一修,一人在那儿过,诵诵经,也好给老院长超度亡灵。 
  当年,他是被惊吓的。他无意间闯了进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