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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教授 作者:邱华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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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她说话是很有分量的。她似乎没有给我玩儿虚的，我猜想，也许，她真的找到了什么把柄，一把锋利无比的把柄，一把可以一下子就置赵亮于死地的武器？“是什么把柄？你找到了什么？ ”我也觉得好奇了。
“你有没有听说，他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
她认真地问我。
我非常老实地告诉她：“他没有告诉我这个。不过，他去过一些娱乐场所。”
“我说的不是那种娱乐场所的女人，那些女人他当然搞过。那我现在告诉你，他在外面还包养了一个女人，而且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事情，我从来也没有听他说过。真的。”我很讶异地说。
“你看，连你也受骗了吧。他谁都不信任的，包括你这个最好的老同学。你今后对他可不要那么轻信了。我告诉你，他包养的女人，那个女的，竟然还是一个妓女，一个暗娼！ 他还很爱她，这才是最羞辱我的地方，他竟然和这样一个女人建立了感情关系！ ”她又要哭了，非常激动，手都在抖动。
“这是真的？ ”我慌乱了起来，我觉得赵亮要是真的那么干了，那他一定完了。他的嫖娼扶贫的理论，要是真的去实践，去自己身体力行，又被曾莉抓住了把柄，他就很不好收场了，这下子麻烦了。可我还是不太相信，我知道她很厉害，肯定也找了私人侦探，在追踪和查找赵亮的证据，“你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吗？ ”
“你看看这些吧。”她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来一个信封，递给我。我拆开来，取出来一沓照片。照片显然都是偷拍的，画面上，都是赵亮和一个很年轻的、一看就是在欢场混过的女人在一起亲热的照片。这些照片的效果不算好，但是证据确凿。她从哪里搞到这些照片的？ 我忽然想起来，最近，北方某个城市的一把手书记被抓起来了，据说，他就是因为剥夺了某外商投资的一个房地产项目的土地使用权之后，把这个土地开发权给了自己的情妇去运营，遭到报复之后覆灭的。那个被剥夺了开发权的外商不含糊，他耐心地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搜集证据。据说。还请了懂得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侦探技术的专家帮忙，通过拍照和摄像，通过录音和窃取文字证明的手段，搞到了这个书记违法乱纪、包养情妇、收受巨额贿赂的很多证据，然后，他将这些铁证材料，通过某个渠道直接递给了国家领导人。国家领导人一看这些确凿的证据，立刻震怒了，下令火速追查，使得这个书记上午还在出席一个商业项目的典礼，下午就被抓起来了。
传说，他在香港和妓女在床上鬼混的时候，隔壁的红外线热拍摄装置可以隔着墙壁拍摄出他的全部动作、声音和图像。所以，现在谁要是有了敌人，和谁有了深仇大恨，对付一个人的办法是很多的。有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可以让你找到你对手的把柄和软肋，找到他的命门，一举把他置于死地，扳回胜局。
我一张张地翻看这些照片，感叹到，这些都是铁证啊，都是赵亮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他们在很多场合，在餐厅，在娱乐场所，在商场，在电影院，在书店，在游乐场，甚至在郊外，在某个山村，他们在四下徜徉，在游荡，在快乐地享受两个人的时光。但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有人已经在跟踪他们，甚至将他们的行踪全都拍摄了下来，成为了证据，成为了把赵亮批倒批臭的有力武器。
“这些照片，说明了很多，”我感到很有气无力了，可我必须要进一步地了解内情，“说明了，他的确有外遇。”
“他不光是有外遇了，段刚，告诉你，这个女的，她的身份还是一个暗娼！ 我告诉你吧，我已经举报她了，警察已经把她拘留了，她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拿到她向赵亮长期卖淫的证据了，她什么都招认了，我还把这些材料给了他在学校的领导和他学术上的敌人，他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不信，你就等着瞧吧。”她快意淋漓地说。
有的女人的确比男人要更狠毒，我想起了武则天、慈禧和更多的被权力和别的东西所扭曲的女人。女人复仇时的那种决绝叫我不寒而栗，要是真像她说的那样，这下赵亮肯定完了，我想，他的确在劫难逃。“你把这些材料给了他的敌人，世界经济系主任曹昆？ ”我愣住了，我眼前的这个女律师，这个北京女界的英豪很凶狠啊，谁要是犯在她的手里，注定要倒大霉。这一次正是她的丈夫，她曾经同床共枕可现在却不同床并且异梦的男人掉到了她的手里，他，完蛋了。
看到我目瞪口呆，她得意了，“对，我必须要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他不得翻身，要他万劫不复。我要让他刻骨铭心地记得，伤害我最终会是什么下场。所以，我把这些材料给了他的学术对手和学院领导。过去，赵亮总是和我唠叨，说在学院里面，他最大的敌人就是曹昆，他们不光是经济思想和研究方法不一样，做人也不一样，处处都不一样。这下子，我要他遭到双重的失败。”
“那你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了吗？ ”
她很快活地朝我笑了笑，“当然想了，我的这些证据，会成为曹昆攻击他的有力武器，首先从道德上摧毁他——他作为大学教授、经济学家、政府高参，竟然在外面养情人、包二奶，学校里总还有纪律检查委员会吧，总还有学术道德委员会吧，这些材料，完全可以让赵亮不再被聘请为教授。学校会把他开除，解聘，让他滚蛋。
他将是这么完蛋的。”
他的确是完蛋了，我想，要是赵亮不当教授了，所有的风光就都不存在了。他不再有经济学家的光环，不再有大量银子进账，不再在报纸上、电视上、广播里和网络媒体上出现，那么，他会不会绝望地死去呢？ 要知道，他是一天也离不开这些媒体的关注的啊，他就是寄生在这些纸质的、电子的、网络信息流的媒体中，他就是其中的寄生虫，他依靠媒体活着，和那些大众娱乐明星靠的是八卦和绯闻来保持知名度，来保持活跃程度，来保持大家对他们的关注一样，他靠的是像预言家一样谈论股市的牛市和熊市，利率应该提高或者降低，房地产价格是上涨还是下降，银行存贷款准备金率应该提高还是降低，国际市场能源和原材料价格的变化曲线对中国有利还是有害来保持大家对他的关注和期待，他像巫师一样给我们的社会把脉，诊病，给我们社会的经济前途指明方向。他于是获得了万众瞩目，获得了金钱和荣誉，获得了全球乱跑的阅历，但是，当某一天，这些东西全部烟消云散，他忽然从天上掉到地上，会成为什么样子？ 我不寒而栗了，我都感到了后怕。可是，这样的现实，正在我的眼前发生。
她看我沉默了，语重心长地说：“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意思，是因为，你作为他的好朋友，也并不了解这个人的全部啊。你被蒙蔽了，被欺骗了，他什么实话都不说，你再也不要帮助他了，不要给他当参谋了。他比你想象的要坏多了，他的内心非常黑暗，就像一条地下的暗河一样一直流着坏水。他非常自私，即使在做爱的时候也是这样，只管自己快活。我想叫你远离他，让他众叛亲离。和他做朋友，最后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抬起头：“这个我自己会把握。我认识他20年了。对他也算比较了解。可是，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些事情，你们之间也会闹成这样。”
“你没有想到的，我没有想到的，其他人没有想到的，人人没有想到的，都还有很多，但是都发生了。生活就是这样在不断地给你奇迹，给你重创，给你震撼，给你麻醉，给你一个甜枣，然后又猛地扇你一巴掌。这就是生活，段刚，这就是我们在经历的生活。”她现在像一个特别有说服力的修女那样在说服我，说服我去鄙夷和憎恨赵亮。我凝视她，她现在早就镇静下来了，她像一个稳健的杀手，在确定自己的目标已经不能反抗，不能有任何翻牌的机会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凶猛地出击，直到自己的敌人完蛋。
“你胜利了，”我说，“赵亮要被你整惨了。
你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有一个活路？ ”
“不可能。我要让他彻底完蛋。好了，我接着去做瑜伽了，只有瑜伽才可以让我的内心获得安宁，只有瑜伽才是我现在保持身心健康的唯一方式。”她起身，“再见，你去和他好好说说我们今天的谈话，告诉他，他完了。而且，你要是和他一丘之貉，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啊。”
她快活地站起来，继续去做她的热瑜伽运动了。
我也离开了那里。我忽然感到了恼怒，为她的高傲和有把握的自信。我下楼的时候，想起来我的学生、电脑高手童小林获得的那些曾莉的邮件。本来，我想让那些东西全部消失，叫谁也不知道，我也不会给赵亮提供，可是现在曾莉痛下杀手，我应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应该在赵亮最需要援手的时候，帮助他一下，把那些东西提供给赵亮？ 我很痛苦，一边把玩着那个u 盘一边想着。
十六 在葡萄酒庄园里
“我被这个娘儿们给害苦了，我必须要有对策，兄弟，你要给我出主意啊，也许我真的完了！ ”当我把曾莉掌握了他和情人的合影照片等情况告诉他的时候，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了上述的话的。过去，我从来没有看到他沮丧过，无所适从过，走投无路过，可是，如今他有点这种感觉了。我当然知道他想扭转乾坤，可是他却没有那个力大无比的撬杆。
“你现在需要的就是冷静，就是认真地分析你的处境，然后拿出对策来。”我耐心地劝导他。
“我很奇怪，她为什么要提前让我告诉你这些，在法庭上端出撒手锏来不是更好？ 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
“兄弟，她比你想象的自信，她认为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胜券在握了，才那么肯定地让你告诉我，她的棋已经下到了哪一步，她实际上已经将军了，看我怎么来下这盘棋，我能逃到哪里去。你说得很对，我需要冷静下来，我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地舔一舔我的伤口，给你说说那些——嗯，那些我也向你隐瞒了的事情，我的私生活。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他气急败坏地问。
“有哇，怎么啦？ ”我问他。
“有空就好，你和我一起去河北昌黎吧。那边有一个葡萄酒庄园，我在那里有一个酒窖，咱们去那儿过一个周末吧。我必须要想出对策来，否则，这次我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我需要分析形势，看看我到底还有没有机会翻盘。”
我答应了他。再说，我也取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我的学生童小林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多次进入她的邮箱，获得了她和一个男人来往的证据：那些激情澎湃的电子邮件。他后来又交给我两批邮件，当曾莉和我谈话之后，我回家详细整理了这些邮件，把它们全部放到了一个U 盘里。不过，我不想一开始就告诉他，我要看到他沮丧和沉沦到极点的时候，再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当然，也可能永远不给他，我也许会销毁这些证据，关键看他的状态，看我自己的心情了。我在内心里也开始讨厌曾莉了。他们夫妇两个都够戗。
星期五的下午，他开车来接我，我在学校的宿舍楼下等他。一看见他的脸，就知道他肯定度过了好几个不眠的夜晚：他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眼袋发黑，嘴角在说话的时候还不断地在轻微抽搐——他一旦紧张起来了，保准就要抽搐他的嘴角，这是他的一个明显的生理特征。
他朝我招手，我拿着包上了车，说，“还是我开车吧，我看你的状态很糟糕。”我的确有些不放心他开车，像他这个样子，很难把握住方向盘朝正确的方向前进。他现在迷茫了，迷失了，恐惧了，找不着北了，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安静一会儿，而一个葡萄酒庄园，当然是最好的地方。他沮丧地回答：“好吧，你来开更好。”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就靠近河北昌黎了。
在一个三岔口，我正在犹豫该走哪条路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说：“向右边走。”他的方向感一直很好，在需要做出抉择，需要指明方向的时候，他仍旧有方向感，有决断力。我稍微感到了欣慰。河北昌黎靠近大海，我眼前的风景慢慢地变得开阔和原生态。现在，后面的路更加复杂，都由他来指路了，在每个岔口和十字路口，他都告诉我应该朝哪个方向开。到了下午，我把车开到了一个葡萄酒庄园的门口。
我打开车窗，在我的眼前，下午那有些惨淡、发白的阳光的照射下，一片非常整齐平展的葡萄园出现在眼前。可是，眼前的葡萄园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既没有我经常可以在城市里好多单位看见的门卫，也没有看见劳作的农民。
可是，我分明听到了柴可夫斯基那欢快的圆舞曲，在整个葡萄酒庄园的上空回旋，在葡萄架之间回响。
“开进去吧。”我正在疑惑的时候，他继续发出了指令，于是，我继续前行。一条水泥路通向前方隐约可见的主建筑。一架架葡萄爬行在整齐的水泥桩子和铁丝组成的葡萄架上，我奇怪，这边的土壤竟然适合大片葡萄的生长。
“你可能不知道，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是放给正在生长的葡萄听的。”他现在睁开眼睛了，他声音微弱地说。
“我知道这个，我听说了，葡萄生长也喜欢音乐。”我笑了一下，“据说，美国的一些奶牛场也给奶牛放音乐的，这样的话，奶牛产奶又多又好。”
他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我把车停在了一幢模仿罗马庄园建筑那样的会所门前的车位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才从大厅里出来，快步走到了车门口，帮助我们打开车门，笑容可掬地对赵亮说：“您好，赵教授，欢迎您来到我们的酒庄。”
我们下车了。赵亮点点头，看来，他是这里的熟客。他拉了我一下，“今天，我带来了一个朋友段老师，我们晚上就在这里住。你先带我们转一转，给他这个新客人介绍介绍你们的酒庄。”
“好的，您这边请。”那个小伙子反应灵敏，很精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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