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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塔 作者:[日]山崎丰子-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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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本案的病例,虽然在解剖结果中发现是癌性肋膜炎,但从临床的角度,你当时对病人的死因有没有产生什么质疑? ”国平感受到法庭内的紧张气氛在急速升温,以更镇定的语气问道。
“老实说,我对病人突然死亡感到十分惊讶。”
“哦,突然死亡……一般来说,癌性肋膜炎的发展过程是怎么样的? ”
“在初期的阶段通常没有症状,但不久就会出现咳嗽和血痰等症状,以及胸水积聚,并发癌性肋膜炎。像佐佐木先生那样,只积聚了490CC 的胸水,就立刻发生肺虚脱、急速死亡的病例极为罕见。”
金井的证词比第一审时更加偏袒财前,旁听席上的东和里见不禁面色凝重起来。
“照这么看来,病人在心脏功能不全导致死亡之前,除了癌性肋膜炎以外,也可以认为是其他疾病吗? ”
国平探出身子问道,审判长也仔细聆听着金井的回答。
“也可能是术后肺炎。病人在手术后一星期至10天左右,曾经有术后肺炎常见的发烧和呼吸困难现象,这和病人的急速死亡应该不无关系。”
财前将手术后第一周出现的发烧和呼吸困难症状诊断为术后肺炎,于是金井乃妙地将之和患者急速死亡相结合。
“我没有问题了。”
国平瞥了一眼一旁的河野律师,满意地坐了下来。
“现在由上诉人一方进行反对讯问。”
关口律师站了起来:“金井副教授,在已故的佐佐木庸平先生接受手术的两天前,财前教授总会诊时,你有没有参加? ”
“是,我当时随行了。”
“随行……原来如此。听说教授总会诊时就像诸侯出巡的仪仗队一样,你也随行了。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在佐佐木庸平先生的病房里,各位随行医生的位置排列? ”
“嗯,你突然这么问,我也……”
金井不经意地说出“随行”这两个字,立刻被关口抓到了语病,他显得有点慌张。
“靠病床的右侧,柳原医生站在床头柜的位置,中央是财前教授,然后是我。
佃讲师和安西医局长站在病床左侧,其他医局员的位置我就不记得了……”
“不,只要知道你站在财前教授旁边就够了。当时,财前教授曾经接过主治医师柳原拿出来的x 光片,对着窗口的光线看,你站在教授旁边时,看到的情况怎么样? ”
“和财前教授的意见完全相同……”
“请你谈一下你自己的意见。”关口坚持要金井表达自己的意见。
金井沉默了片刻,说:“左肺下叶有一个像小指头般大的阴影,由于患者过去曾经罹患过肺结核,所以,理所当然认为是肺结核的疤痕。”
“你既然强调理所当然,就代表除了肺结核的疤痕以外,不可能是其他的问题。
刚才,你说你的意见和财前教授的看法完全相同,也就是说,财前教授也认为除了肺结核的疤痕以外,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法庭内响起了一阵骚动,金井教授像掉进陷阱的猎物一样,显得局促不安。
“不,不是这样的。教授是说,虽然他认为是结核的疤痕,但也不排除是癌细胞的转移灶。”
“对谁说的? ”
“对谁……对包括柳原在内的所有人。”
金井乱了方寸,态度和主讯问时截然不同。审判长一直盯着金井。
“金井副教授,你在财前教授出国后,曾经会诊过两次,看到病人的体力持续衰退,难道你没有想过,那个阴影可能是癌细胞的转移灶? ”
“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但我在刚才已经说过了,在我会诊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且,柳原医生也向我报告,在手术一周后,也曾经有过发烧三十八九度的情形,癌性肋膜炎虽然会有呼吸困难的症状,但不会有高烧的初发症状,所以,我判断为术后肺炎。”他否定了关口的追究。
“但你能够断定癌性肋膜炎没有发烧症状吗? 在内科学的权威著作《内科学大系》中记载,胃癌也会引起相当程度的高烧。”
关口指着一本厚厚的书,继续追问。关口对医学知识掌握的丰富程度j 阳充满自信的态度,和第一审时判若两人,坐在被上诉人席上的财前诧异地注视着关口。
金井张口结舌,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我知道。但我不是癌症方面的医生,我没有资格发表超出我专业的意见。”
金井好不容易才让自己脱身。他刚才还一直强调是术后肺炎,但这一番说辞显然削弱了自己证词的说服力。
“我没有问题了。”
关口回到座位时,神态比国平更加自若。
“财前教授总会诊开始了! ”
病房护理长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走廊,刚才还嘈杂不休的病房一下子寂静无声。护士们在敞开的病房大门口排成一列。总会诊原本应该是昨天上午进行,但由于大阪高等法院开庭的关系,所以延到今天下午。
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长廊上,出现了总会诊的大队人马。在病房护理长的引导下,财前一只手插在白袍口袋里,刻意挺起厚实的肩膀走在队伍之前。金井副教授、佃讲师、安西医局长各退一步尾随在后,除了门诊的医局员外全员到齐了。三十几位医局员按照年资的先后顺序,排成两列跟在安西医局长身后。昨天的法庭上,关口律师在讯问财前一方的证人金井副教授时,曾经提到教授总会诊时这种像诸侯出巡一样的仪仗队伍,但领在队伍最前方的财前教授丝毫不以为意。昨天开庭时,金井副教授无意中使用了“随行”的字眼,被关口律师抓到了语病,曾经显得狼狈不堪。此时的他,似乎也已完全忘却昨天的尴尬,只有位于队伍中间位置的柳原有点不太自在,快滑落的眼镜后面,一双眼睛一直低垂着。
总会诊从南侧的个人病房开始,正当财前举足迈向第五问病房时,佃讲师上前一步,站在金井副教授身旁,朝财前说了一句:“教授,下一位是您执刀的安田太一先生的病房。”
对佃来说,这原本是自己初诊的病人,却因带着商工会专务理事的介绍名片而成为财前教授的特诊病人,所以,他特地上前提醒财前。财前听到后,脸部肌肉不由得抽动了一下。第一次证人讯问才结束,自己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第二天就必须为长相酷似佐佐木庸平的安田太一看诊,令他内心百般不悦。
财前一踏进病房,主治医师立刻恭敬地迎接财前教授。财前教授站在病床右侧的中央,医局员前后左右地将他团团围住。照顾病人的家属似乎被眼前的阵势吓着了,下意识地缩到墙角。
“情况怎么样? ”财前既没看着病人,也没有看着主治医师。”这是病历。”
主治医师毕恭毕敬地递上病历。这名病人的主治医师是在医局抄读会时担任记录,手术时担任第一助手的江川。幸好,他因贲门癌而接受全胃摘除手术后没有发生任何并发症,一切情况良好。财前瞥了一眼病历,拿起纱布,检查病人腹部的伤口。刚拆线的手术伤口只留下些许的结痂,愈后情况十分良好。
“饮食方面正常吗? ”
因为是财前的特诊病人,主治医师江川显得特别紧张:“很正常。没有消化障碍,两天前就已经开始吃稀粥了。”
“是吗? 那很好。”
财前说完,正转过身准备尽早离开安田太一的病房时——“医生,财前医生……”
安田太一在病床上叫着,一伸手抓住财前身上白袍的袖子。财前不假思索地甩开病人的手。他产生错觉,以为是佐佐木庸平抓住自己,但他的动作太粗暴了,安田太一和所有的医局员全都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财前急忙挤出一个笑容:“你这么突然抓住我的手,吓了我一大跳。怎么了? ”
他努力以温和的声音问道。
“医生,刚才吃完午饭后,我的肚子很痛。”安田太一夸张地扭曲着脸。
“为什么没有立刻告诉主治医师? ”
“我本来想告诉他的,但主治医师上午只来过病房一次。护士们说,他在准备总会诊,正在忙。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告诉他。”
“是这样吗? ”财前转过头,瞪着站在床头柜旁的江川。
“对不起。其实我是在帮忙学术会议选举的事……”
他才说到一半,财前就劈头斥责他:“我不想听你狡辩! 我平时不是经常告诉你们,诊治病人是医生的头等大事,身为主治医师,要随时把握患者病情的些微变化,不容许有丝毫的大意! ”
然后,他从护理长手上接过听诊器:“哪里痛? ”
“肚脐上面。”安田太一摸着肚脐上方说道。
财前突然担心,会不会是癌细胞转移,导致了癌性腹膜炎? 他握着听诊器的手渗出了汗水。
“医生,要不要紧? ”
财前没有回答他,将所有听觉都集中在听诊器上。
“医生,你说手术成功了,真的没有关系吗? ”
“病人别说话,保持安静! ”
财前喝斥道,然后,继续侧耳倾听,只隐隐约约地听到“咕噜、咕噜”的声 .音,这是肠胃蠕动过烈的征兆。到底是单纯的蠕动过烈,还是手术后肠阻塞,或者是癌性腹膜炎? 但在手术切除贲门癌时,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癌细胞转移到其他器官的现象。以目前的症状,不可能是在手术后第八天发生癌性腹膜炎,最司能的就是肠阻塞。
“有咕噜的声音,很可能是手术后的ileus(肠阻塞) ,要充分注意kranke( 患者) 的状态,知道了没有? ”
他话中混杂着德语,严厉地叮咛着江川,然后,转头对安田太一说:“手术的情况很好。手术后,有些人会因为体质的关系产生胀气。如果感到不舒服,请随时告诉主治医师。”
当财前取下听诊器时,看到在病床斜对面,站在安西医局长身后的柳原,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两个人的视线相遇了。柳原的视线似乎透露着从头到尾看透了此时财前的内心动摇的情绪——财前想要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赶快离开这里。财前厌恶地转过头,快步走向下一间病房。
第一外科两个楼层的病房总计有120 张病床,即使平均每个病人看两三分钟,一整个下午的总会诊最多也只能看一个楼层,看完最后一间病房时,已经快6 点了。
“今天的总会诊就到这里,剩下的东侧病房明天上午10点开始会诊。”
财前对所有医局员说完后,又命令道:“佃和安西到教授室来一下。”然后在医局员的鞠躬目送下,走进了教授室。
一走进教授室,财前立刻倒向窗边的贵妃椅。
“教授,您今天好像很累。”
“对,最近一直在处理委请官司的鉴定人和商量学术会议选举的事,实在太忙了。”
财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你们怎么让选举专属人员以外的医局员帮忙做学术会议选举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
他指的是刚才知道的安田太一的主治医师江川的事。
, “真的很抱歉。由于目前正把教授为学术会议选举紧急出版的《消化道疾病诊断治疗集》寄给各个有投票权的人,包装和写地址的工作量庞大,光靠我们这10个人实在不够,所以……”安西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就要好好教育医局员,别在病人面前提什么学术会议选举这些扯我后腿的话。这不管对我研究室负责人的身份,还是候选人的身份,都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对不起,都怪我督导不周,我会马上提醒全体医局员注意。”佃满脸歉意地说道。
“那就去做吧。我现在要去讨论学术会议选举的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财前站了起来,准备出门。
佃和安西回到医局,医局内冷冷清清的。除了学术会议选举的专属人员以外。
只剩下七八位医局员正在整理研究资料,或是翻阅着专业杂志。
“搞什么,那些家伙都走了。”安西难以置信地说道。
一位正在抄写各有投票权的人地址的医局员,抬起头说:“大家都赶着去兼差,那几个一直在说,原本4 点就该结束的会诊拖到那么晚,让他们很为难,也有些人为了连续两天都要会诊而抱怨不已,一回到医局就作鸟兽散了。”
“最近这批新进医局员真是太不长进了,不好好尽义务,只想享受权利。明天总会诊之前召集全员在医局内集合,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佃愤慨地说完,便要求值夜班的医局员也帮忙包书,自己则开始仔细核对寄发名单。
走廊上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医局的门被推开了。
“财前医生在哪里? ”安田太一的主治医师江川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怎么了? 那位病人有问题吗? ”佃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
“是。15分钟前发生腹部胀气,连续呕吐了两次胆汁。我立刻前往教授室,但教授不在。而打电话去教授家里,家里也说他还没回家……”主治医师显得手足无措。
“教授刚才说要商量学术会议选举的事,我打电话去扇屋或他岳丈的财前妇产科诊所看看。”
佃用选举专线电话打到扇屋,但财前没去那里。他又拨通财前妇产科医院的电话,财前教授也不在那里。
“对了,可能和辅选参谋叶山教授在一起,我打电话去妇产科医局问问看。”
安西打电话到妇产科医局:“什么? 叶山教授去东京出差了? 没搞错吧? 是吗?对不起……”
佃和安西互看了一眼,其他医局员也发现事态严重了。昨天才完成第一次的证人讯问,万一找不到财前教授,就大事不妙了。佃和安西显得十分紧张。
在帝冢山庆子的高级公寓中,财前仰躺在床上,充血的双眼望着天花板。
“最近你怎么变得那么脆弱? 既然这么担心官司的事,干脆和解算了。”
庆子躺在沙发上,一双大眼睛闪着母豹般的光芒。
“你别胡说八道,官司一定会赢。我只是太累了,而且,学术会议选举情况进展得不如预期那样好。”财前的声音中充满疲惫。
“学术会议选举原本是你新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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