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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 作者:冯积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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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松陵村大队的院子里出来,牛晓军一看,薛翠芳在他的前面,他加快了步子,撵了上去。
  “翠芳,我,我对不起你。”
  薛翠芳仰着头,快步而行,一句也不说。
  “翠芳,你,你还怨我吗?”
  黯淡的月亮在云层里穿行。薛翠芳那颀长好看的身子跟月光一样,随风而摆。她还是一声也没吭,擦干了眼泪。
  “翠芳,你能原谅我吗?”
  薛翠芳站住了。牛晓军扑上去要搂抱她,她身子一闪高声说:“牛晓军,你不要那样!”
  “我是爱你的。”
  “爱?爱是个粪堆!”
  “你还不原谅我?”
  “不!我不能原谅你,你就那么尻子松?你是承认你做错了,得是?”
  “我没有错,我爱你有啥错?”
  “没有错,你写啥检讨?”
  “事情闹到公社里去,我的饭碗就砸了。”
  “你?你咋只想到你?”
  牛晓军立时没话可说了。
  “你快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我也不想再看见你。”薛翠芳冷冰冰地说。
  “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婚吗?”
  “我算是把世上的男人看透了,这辈子不再结婚了。”
  牛晓军再一次扑过来,强行搂住了薛翠芳。他流着眼泪说:“我是怕他们以后整治你!”
  “你怕啥,我心里亮清,不要说了,快回去吧。”
  薛翠芳掰开了牛晓军的手。她先走了,大步流星地走到家门口,抬头看时,牛晓军还站在那条通向公社里的路上。她站住了,静静地看着,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这再一次证实了牛晓军的软弱,他软弱得让她觉得他那样的男人靠不住。她对他失望了。等牛晓军走进薄云遮出的阴影中,她才进了家门。她连门也没顾上关,身子靠住院门委屈而又伤心地啜泣。
  第二天,田广荣到南堡公社去开会时,拿上了牛晓军写的检讨。开完会,他进了党委书记江涛的房间,把牛晓军写的那封检讨交给了江涛。他只淡淡地说了一遍田水祥捉奸的过程。对这件事,他没有表示任何态度。江涛把那检讨还没看完就拍起了桌子。田广荣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假惺惺地说:“江书记,小牛还年轻,不要因为这事影响了他的前途,还是息事宁人吧。”江涛说:“怎么处理,乡党委要研究,你不要说情。”田广荣说:“能原谅就原谅了他。”江涛说:“你不要再说了。”田广荣放心地告辞了江涛。在公社大院里,他碰上了牛晓军,牛晓军缩头缩脑地还想躲开,他叫住了他,牛晓军看了田广荣一眼,脸红了。田广荣抽出一支烟,给了牛晓军。笑模笑样地给牛晓军说,他刚开毕会,要回松陵村了。他将牛晓军叫到一边,安慰他:“昨天晚上的事不要记在心上,过去了的就过去了,公社里没人知道。”牛晓军说:“谢谢田支书。”
  没几天,南堡公社党委发了文件,将牛晓军开除回家了。
  薛翠芳第一次觉得她的院子这么空旷这么静谧。秀萍住在学校里,一个礼拜才回来一次。二女子和儿子被马生奇带走了,院子里只留下了几间厦房和两棵树,除此以外,空荡荡的。她一进院门,就想打破这沉寂,故意把脚步声弄大一些把院门撞得更响些,可是,来自脚下或手下的响声极其空洞,跟打鼓一样一点儿也不实在,反而让她觉得害怕。半夜里醒来,看着在窗户纸上舔动着的月光,她再也难以入睡。月光仿佛X光,穿透了她的胸膜,映照出了她的心,她的心里堆积着的除了孤独还是孤独。她在土炕上翻过来倒过去还是睡不着。她明白了,生活是一池水,如果波澜不惊,如果平静如铁,那池水就会把人的骨头泡软,泡碎,把人的浑身泡成一摊泥。这时候,她倒希望马生奇把他折磨一次,折磨一毕,然后再交欢,虽然,那样的交欢,她尝不到一点愉快,但能给她留下肉体上的痛楚,留下大树一般的感觉。现在,没有肉体之痛,也没有强烈的感觉,生活平平展展,像熨过的衣服,这衣服穿在身上,她却难受。人是耐不了寂寞的,尤其是女人,薛翠芳感触很深。她要男人。
  躺在炕上,薛翠芳把她的丈夫、田广荣和牛晓军一一做了比较。这三个男人都曾经给她带来过愉悦带来过痛苦,但这三个男人大不一样。马生奇是个二杆子货,他太小心眼儿,太暴躁,可他对生活能掀起波澜,对她爱得狂热,恨得发疯。田广荣很有心计,十分深沉,长时期当干部使他的算计成了性格的一部分,可他依然有激情,很会疼爱女人,也知道怎么样讨女人欢心,给她同样可以带来刻骨铭心的愉快。他和她干那事似乎也是经过算计了,包括在什么地方,什么日子,骑在她身上干多长时间,似乎都经过了他的谋划,他的这种为人使她钦佩而又后怕。牛晓军单纯,可爱,没有坏心眼儿,一上手,就像揉搓面团儿一样揉搓她,也许是他年轻的缘故,他把她弄得最受活。可是,他靠不住,他太脆弱,做人太软,他就是再活二十年也不会像田广荣那样成为一个强悍的男人,性格决定了他的为人处事,她是改变不了他的。这三个男人的共同点就是对女人的占有一样地霸道。得到女人就像得到一碗面条一样,只许自己吃,别人连一筷子也不能挑。经过一番比较经过细细地捋码,码在她面前的只有田广荣了。田广荣膀粗腰圆,能靠得住。田广荣虽然嘴上没有说,可是,心里的路数她清楚:他忌恨她和牛晓军的上床,忌恨他们的相好。这恰恰说明,他在乎她,虽然,他疏远她,冷漠她,甚至羞辱她,但她已看清楚了:他需要她。
  薛翠芳觉得,她当即要做的就是去找田广荣,把她和牛晓军之间的事全推给牛晓军,说牛晓军三番五次地缠她,说牛晓军强行解她的裤带,说她对牛晓军没有丝毫情感,说她心里只有你——我的田大哥。她硬不过田广荣,她只能用哄骗讨他的欢心,她只能把她交出去由他来揉搓。薛翠芳不仅需要一个男人,需要男人的爱抚,也需要一个家。只要她紧傍着田广荣,说不定他会续娶她的。经过一段时日的思量,薛翠芳决定这么办了。
  然而,还没等薛翠芳去找田广荣,田广荣主动找上门来了。田广荣这样做已经违背了他的既定方针:让薛翠芳来找他。不过,田广荣不是贸然行事,他觉得,这时候找薛翠芳已是时机成熟了。成熟的标志是:薛翠芳已屈服了他,他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她的目光告诉他,她和牛晓军相好已后悔了。她躲着他,足以证明,她有愧于他,或者畏怯他。适可而止,不能把女人逼得太紧,一旦逼急了,说不定,她会故意拉出来一个王晓军或张晓军和他对抗。田广荣恰如其分地把握着这火候。玩人,他有一套办法。几十年来,他把松陵村玩得滴溜溜转。胆小的男人玩女人,胆大的男人玩政治。他既玩政治,又玩女人。他玩女人如同玩政治,玩政治如同玩女人。
  在一个下雨天的晚上田广荣进了薛翠芳的家门。田广荣一句话不说,看着薛翠芳;薛翠芳惊愕得睁大了双眼,半张着嘴唇。两个人都愣了一刻。薛翠芳叫了一声广荣,扑上去抱住田广荣哭了,她的泪水奔涌而出,浑身颤动,哭得十分伤心。原先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来了。她没有给田广荣叙说她和牛晓军相识的经过,没有指责唾骂牛晓军。她捶打着田广荣,嘴里嚷嚷着:“怪你,全都怪你。”她像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做出少女状,做出一副娇态。田广荣说:“对,全怪我。”田广荣明白,这时候,让男人和女人的下面说话,比用嘴巴说话更起作用,肉体的交合是弥合男人和女人之间矛盾的最佳方式。他不想听薛翠芳再说什么,也不允许薛翠芳再说什么。他将薛翠芳抱上了炕。长时间没在一起,两个人都很卖力,都很认真,都觉得新鲜,都觉得满足。之后,田广荣将薛翠芳用一只胳膊搂住,抚摸着她的裸体,似乎陷入了沉思。
  “你又在想啥?”
  “我在想,我是说出来呢?还是不说?”
  “啥事嘛?你想说就说。”
  “那好呀。我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开始不主张你离婚,后来又叫你去离婚?”
  “不知道你耍的是啥把戏?”
  “也没有把戏,我不叫你离婚,是叫你等我;我催你离婚,是要娶你。”
  “啥时候娶我?”
  “你啥时候想嫁给我,我啥时候就娶你。”
  “现在就想嫁给你。”
  “那就现在娶你。”
  “你是不是哄我?”
  “我啥时候哄过你呀?”
  “你就是把我哄了,我也不知道。”
  “这一次让你知道,我没哄你。”
  田广荣这么决定了,肯定要这么做,不过,薛翠芳还是觉得有点突然。她没有说什么,搂住了田广荣。
  窗外,房檐水叮当叮当地响着,那不快不慢的节奏比催眠曲更诱人。下雨天才是农民真正的节假日,雨的气息如同火一样在房间里燃烧,那气息使庄稼人陶醉。田广荣的欲望又在膨胀,仿佛是雨水滋润着他。虽然,他已力不从心了,但他还想跃跃欲试。一丝不挂的薛翠芳慵慵懒懒地躺在田广荣的怀抱里如同一只温顺的羔羊。她真的要给田广荣做婆娘了?田广荣的这一决定使她既高兴又慌恐。好像她脖颈上套了一个大锅盔,饿极了,还不知道怎么下口。
  十三
  一九八二年国庆节那天,田广荣和薛翠芳结了婚。
  马秀萍在母亲再嫁的那天表现出的自然、坦然和对田广荣的尊敬、礼貌使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赞叹不已:田广荣真有福气,得到了一个贤惠的女人不说,还在半路上拾了一个孝顺的女儿。
  晚上,客走人散。毕竟是中年人的再婚,加之田广荣是村支书,村里人都知道他不苟言笑,没有一个人来闹房。已经有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出来进去走动了一整天,薛翠芳已是很困倦,她懒得去收拾灶房里的那一摊子,就进了房间。她刚进去,女儿随之而来了。马秀萍给薛翠芳说,她要回老家去睡。薛翠芳说:“这就是你的家,回去干啥呀?”马秀萍说她还不习惯,等她慢慢地习惯了再说。薛翠芳没有强求女儿,她叮咛女儿要把院门关好。马秀萍说她知道。女儿一走,她歪在炕头不想动弹了。田广荣端了一盘凉菜提了一壶酒,进了房间。他一看,薛翠芳已经躺下了,就没有再打扰她。他将酒和菜放在桌子上,独斟独饮。几杯烧酒下了肚,他放下筷子,捏着酒杯,看着杯中物,眼睛潮湿了:他面对的这个家如同他下咽的酒,醇香中拌有辛辣。使他心里觉得温暖适意的是,他终于把薛翠芳娶进了门,不要说抱着薛翠芳睡觉有多惬意,他下半辈的生活也有人照顾了,他相信薛翠芳能照顾好他。使他痛心的是,两个儿子以及儿子一家都离开了他,视他如路人。大儿子有好多年不回家了,他的母亲下世后,连一封信也没来过,大儿子对他的置之不理比二儿子的当面顶撞更令他痛心。他指望虎明两口能和他好好地过日子,他的指望落了空,这小两口和他闹翻了。儿媳走的那天把小孙子也带走了,一走就是半个月。往昔,他有了心烦之事,回来抱抱孙子,逗着孙子玩一会儿,心里还能舒展些,现在,连这点天伦之乐他也无法享受了,这是最遗憾的。生活是五香大料,无论缺了哪一味都会觉得淡薄、淡漠。田广荣喝着喝着,喝出了一种凄怆之感。
  他放下酒杯,走出了房间。
  电灯光把院子里照得白而发亮,仿佛舞台一样,有点不真实。秋风在那棵杨树的树叶上纵情地蹿动着,一片黄叶擦肩而下,落在地上的叶片儿仿佛秋后的蚂蚱一样没有生机。院子里没有拆掉的炉灶和没有搬走的桌凳面孔苍白而漠然。田广荣走到跟前,伫立了一刻,到前院去,关上了院门,他将院子里的那只大灯泡儿也关了,院子里即刻沉入了黑暗之中。他抬头看时,天阴沉沉的,不见一颗星星。
  进了房间,田广荣弯下腰去给薛翠芳脱鞋。薛翠芳脚上是一双朱红色的新皮鞋,鞋很合适,惋惜的是鞋带子比鞋的颜色稍浅一点,仔细看,那鞋带子跟枯萎的芥草一样衰弱,鞋的色泽被陪衬得有点嚣张。薛翠芳并没有睡熟,她坐起来一看,田广荣表情很忧郁,问他:“你是咋了?”田广荣一笑:“高兴,真的高兴。”薛翠芳抱住了他。她忽视了田广荣的情绪,几乎是把田广荣扳倒在炕上的。两个人钻进了一个被窝里,田广荣没有一点儿兴致,薛翠芳以为他也困倦了,没有再强求他。她哪里知道,田广荣在翻弄心事,他翻上来的,是他不愿意看见的伤感而怆然的一幕。
  开开院门走进去,马秀萍吸进肺腑里的是一缕空旷、寂寥的气息。她把院子里和房间里的灯都打开了,亮光并不能驱除她的孤寂和落寞。在这个院子里她长到了十六岁,第一次觉得冷凄凄,孤零零。母亲虽然和她在同一个街道上同一个村庄里,她们离得并不远,但她忽然间觉得母亲和她之间有不可弥合的距离,她忽然间意识到母亲不再属于她,而是属于田广荣了。田广荣不是娶了母亲,而是从她身边把母亲夺走了。没有得到过父爱的马秀萍是在母亲的爱抚、呵护中长大的,母亲的情感像大地一样,她的情感根须深深地扎在母亲深厚的情感土壤中,而母亲一旦属于田广荣,她的情感就会被连根拔走,对此,她有点担心有点后怕。她对田广荣之所以觉得陌生,甚至疏远,也和她对母亲的情感的深厚分不开。
  在父亲和母亲还没有离婚之前,对于母亲和田广荣之间的暧昧,敏感的女孩儿已经觉察到了,她对这个脑袋硕大、目光冷峻、威严高大的田广荣既尊敬又畏怯,内心里并不喜欢他。每当田广荣走进她家的院门时,她就垂下了脸,或者故意摔门跺脚,表示不欢迎。为此,也曾惹过母亲生气。她觉得,田广荣和她共同争夺母亲,她不能让田广荣把母亲从她身边夺走。后来,她发觉,她较量不过田广荣,田广荣最终会夺走母亲的。为了不叫母亲为难,她放弃了争夺。现在,既然他做了她的继父,她就应该有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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