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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 作者:冯积岐-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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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逢星期六,田广荣照例去县城里看望马秀萍。薛翠芳发现,田广荣从学校里回来后,神情常常很忧郁,她问秀萍怎么样,田广荣总是一句话:“她功课忙。”使薛翠芳感到疑虑的是:田广荣不再念叨马秀萍了,她一旦提起她,田广荣就十分烦躁。她不知道,父女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放心不下,到学校里去找到了马秀萍。女儿比秋天里的时候瘦了些,但她看不出她有什么心思,她问女儿:“你咋不回来了?”马秀萍也是那句话:“功课忙。”她还有点不相信:“真的是功课忙?”马秀萍淡淡地一笑:“我还哄你干啥呀?你不要为我操心了,快回去吧。”
  马秀萍把母亲送出了校门。她看着淹没在人群中的母亲的背影,几滴眼泪挂上了脸庞:这件事如果让母亲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她再一次责备自己,你太让母亲伤心了。母亲怎么能想到,她的女儿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她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一看见母亲,心里又纷乱如麻了。她无法面对母亲十几年来的呵护和疼爱,无法面对自己的青春和未来。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责问自己:是他逼你就范的还是你顺从了他?或者说你渴望由他来打破你对那奥秘的探究?难道是你喜欢上了他?她确实喜欢他,她不能哄自己。但是,她觉得她没有和他上床的想法,也没有这种心理准备。她喜欢他只是在心理层次上。如果说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要两次三番地来满足他呢?为什么要听凭他的宰割呢?为什么不去反抗呢?她无法解释自己矛盾的心理,也无法满意地答复自己。她一想起残秋初冬的那几个夜晚,心就碎了,那些天,母亲到医院照顾生病的外婆去了,把一个寒冷的家留给了她和田广荣。就在那几个夜晚,她处于混沌的状态,被肉体之欢麻醉了。事过之后,只是觉得害怕。她对田广荣还没有足够的恨,她还没有发觉,田广荣不只是占有了她的肉体,他已经把她的灵魂侵蚀了。他把“魔”放置在她心中使她难以摆脱,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他暗暗地蹲在她心中的某个角落,就像沾在一匹白布上的一个污点,要洗干净,就得伤了布。不然,她会操起一把刀子,一刀捅向他。她清楚地记得,当她穿着一件小背心洗头发的时候,是田广荣给她从灶房里打来了换洗的热水。在田广荣面前,她没有回避赤裸的胳膊半露的酥胸;她在房间里洗完澡,喊叫妈妈给她拎拖鞋,推开门进来的不是妈妈,而是田广荣,他站在几乎全裸的她面前,她不但没有羞怯,反而冲他笑了笑。有一次,她捂住田广荣的眼睛,两个人嬉闹时,田广荣竟然回过头来,亲了她几口,她不但没有恼怒,反而觉得爸爸亲他的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他搂住她把她压在身底下的时候,她只是不断恳求,恳求他不要这样:“我妈知道了咋办呀?”“不会知道的,我爱你,秀儿。”她尚还清醒的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她心中有一种禁忌。微弱地反抗之后便是顺从,由他摆布。最不能容忍的是她自己:当田广荣从她身上下去的时候,她竟然觉得不满足,双臂搂住了他的腰,渴望不要到此而结束。肉体的需求和意识的反抗朝两个方向跑。
  对于马秀萍来说,在那一刻,所有的禁忌规范都是脆弱的,只有肉体强大无比。事毕,她讨厌自己,憎恶自己。假如她坚决拒绝会出现什么局面呢?可她当时没有这样想。
  这个冬天好冷啊!田广荣浑身冰凉,东南风像刀子一样刮他。他踩着薄薄的雪向县城里走,脚下一走一打滑,冻得发硬的乡村土路似乎存心要把他撂倒,他走得十分小心,十分吃力。
  到了县城,来到凤山县中学门口,他徘徊了几趟,没有进去,有几个礼拜天,他都是这样。走在路上,他还不断吩咐自己,一定要见见她,哪怕她哭也好,骂也好,闹也好,见她一面,就放心了。可是,到了学校门口,一看见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年轻娃们,他的底气就不足了,腿连一步也迈不动了,他觉得,他在马秀萍面前已经彻底垮台了。当基层干部几十年,他使唤的是一张嘴,是语言。他曾用语言征服过打垮过他的对手;他曾用语言说服过欺骗过对他存有疑心的人;他曾用语言煽动过利用过他的同路人;他曾用语言温暖过抚慰过他所喜欢的人。他的语言不灵了,对于马秀萍来说,他用什么样的话哄她,也哄不了。田广荣在街道上走了一圈,第二次来到凤山中学门口,他守在那里,一厢情愿地希望马秀萍能从校门里出来,他在砭人肌骨的冷风中站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马秀萍的踪影。他只好回去了,只好再一次哄薛翠芳:“女儿功课忙,回不来。”
  在这个冬天里,他怕的不是马秀萍,而是他自己,他觉得自己心里总是在发冷,似乎冷彻骨髓了,血肉、神经、骨头都成了一块冰。他的威严和威风似乎已离开了他的身体,不翼而飞。他无法施展自己了,这最可怕,也最苦恼。其实,事情发生后,马秀萍没有责备他没有辱骂他,更没有不顾死活地和他闹。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先征服了她的灵魂,然后才占有了她的肉体。他知道,她不会反抗,也不会闹事的。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秀儿,我爱你,真的爱你呀!”他觉得,他对这个漂亮的女孩儿的喜欢简直是火烧火燎,他一个礼拜不看见她就坐卧不宁,只要一看见马秀萍的身影,只要一听见马秀萍的说话,或者,呼吸着含有她的气息的空气,他的那颗骚动不安的心就平静了。爱情使他的心理变得年轻了,他不安,他焦灼,他失去了平时稳重的派头,无法扎出干部的式子来,显露着处于爱中的男人的本来面目:由兴奋到抑郁,由抑郁再到狂躁,以致伤心落泪。这种爱像海洛因一样一天天地毁灭着他。他一定要占有她!这是他喜欢她的最终目的。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什么伦理道德他全不顾。在秋天里,在初冬,他整天谋划着,怎么样才能得到她。机会终于来了,机会是薛翠芳给他的——她离开了这个家整整一个月。他占有了她,得到了她,他的心再也不能安宁了。不是他所想的那样,马秀萍从此以后就可以由他摆布,恰恰相反,马秀萍住在学校里不回来就是对他的回答:那不是爱,那是罪恶。他倒不怕罪恶,但他不能不怕自己。
  虽然忐忑不安心事重重,田广荣极力板着面孔,极力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出现在松陵村。
  十五
  田广荣依然和马秀萍僵硬地相处着,依然没有摆脱担心和不安。这时候,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降临了。
  这一年春天里的三级干部会比往年召开得早。参加了三天会议,田广荣铁青着脸,没说几句话。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三级干部会议的内容和往年截然不一样,不是春耕生产的动员和安排,不是他听惯了的老调子。这次三级干部会议是一次大的变革的动员:凤山县去年冬天已在三个公社搞了生产责任制的试点,今春要全面铺开,夏收前全部结束。对于田广荣来说,生产责任制是一个新鲜的名词,它像土改、镇反、三反、五反、反右、大跃进、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一样的刺激,这个名词从公社党委书记江涛的口中一讲出来,就把参加会议的一些干部震住了,他们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了,生产责任制的实质是:解散生产队,分田到户。这不比当年的分享胜利果实,不比吃大食堂,不比斗走资派,以往的这些“运动”都在革命的旗帜下进行,都是搞社会主义的一个内容,而眼下即将开展的这个“运动”算什么呢?也算是一场革命?当了几年或者几十年生产队干部的庄稼人觉得诧异、吃惊、丝丝兴奋,兴奋中掺杂着担心。田广荣可不是那么迟钝,当田广荣敏感地意识到,这个运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很震惊。头脑里飞快地闪上来两个字:灾难。
  田广荣叮咛自己,要跟上变革了的时代步伐,即使有不同的看法,也只能暂且埋在心里;他要以一个崭新的形象出现在松陵村的政治舞台上。“三干会”结束的第二天,他就召开了社员大会进行动员,对上面的文件,他照本宣科,调子平缓,没有一句赞成的言词,也没有表示反对的话。谁也看不出,他对这次“运动”抱的是什么态度。他像宣传当年的合作化、人民公社一样地卖力:他吩咐祝万良买了几百张红帖子,叫来了五个能写毛笔字的农村秀才在大队办公室里写标语,他吩咐祝永达把扩音器的音量开到最大,从天明到天黑,不停歇地在广播上播放文件录音。两天之后,大红帖子将松陵村裹住了,口号标语满天乱飞,高音喇叭震得土墙上斑驳的泥皮哗啦啦地向下掉;那气势无异于又一场“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很快地,松陵村的老老少少都知道,要解散生产队了,要分田到户了。年气末尾那兴致勃勃的气氛仿佛被拦腰截断了,走亲戚送灯笼的庄稼人把话题转移到了即将开展的这场“运动”上了,他们彼此传递着,相互议论着分田到户的事情。
  坐在大队办公室的田广荣只有一门心思:收集信息,掌握两千多名庄稼人的情绪,他首先要把握准他们的脉搏,再对症下药。不断给他传递信息的是会计祝万良、三队的队长田水祥、七队的队长田得安,还有大队长马志敬,以及妇女主任何宁娟。田广荣只是听这些人给他汇报,却不表态。他问得很详尽:哪些人表示反对?哪些人表示赞成?哪些人依旧是模棱两可?他最关注的是贫下中农和过去的那些地主富农态度如何。他吩咐各党小组长,把每一个党员的想法都得弄清楚。
  当田广荣问及祝义和的时候,田水祥高喉咙大嗓子地说:“地主到啥时候都是地主,改变了成分还是地主。老奸巨猾的祝义和嘴里胡支吾,我能看得出来,他心里赞成单干,嘴上不说,他可能想把他家那一百亩地要回去自己种哩。”田广荣特别叮咛田水祥:“不管谁怎么说,你都不要说人家错或对,你只听,一字一句地听,把听到的全记下。”
  听说要解散生产队,祝义和也是震动不小,像田水祥所说的那样,他内心确实赞成那样做,担心的是做不下去,他劝祝永达不要跟着起哄,看看动向再表态。祝永达说:“看啥动向?生产队早该解散了。那时候把地主富农的土地分给了贫下中农,是想叫贫下中农富起来。搞了那么些年,富人变成了穷人,穷人也没富起来,大家都没粮吃,大家都饿肚子,生产队有啥好处?”吕桂香将饭端来了,父子俩都没有动筷子,他们说不到一搭儿去。祝永达是读过历史的,谭嗣同以血示众,就是为了实施变革,近代史记录得清清楚楚。解放后,庄稼人走了不少弯路,现在,叫大家走正道儿,一些人却不走。不是走正道儿费力气,而是大家把歪道儿当做正道儿走。这些道理,祝永达没法给父亲说,父亲按他做人的规范要求儿子。祝义和将面碗端在手里,用筷子搅了搅,又放下了:“你就没想想,人家把咱的地分了,搞合作化,搞人民公社,搞了十几年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把大家拢住?现在,人家咋能把门打开,叫大家放了羊?”祝永达说:“我想过,人家怕把羊在圈里闷死了。”祝义和说:“大家都放了羊,要田广荣干啥呀?田广荣不把大家攥在手心里,晚上睡不着觉。”祝永达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了父亲的对面,带着恳求的口气说:“爹,你想不通,装在心里就行了,不要到会上去说,你一说,就给人家的灶火眼里添上了柴,有些人就等你的话哩。”祝义和说:“不是我想不通。我也知道共产党这么做对着哩。过去了的事,我不能不给你说说,一九六二年,搞‘三自一包’,田广荣看得清,不同意。当时的大队长是田兴国,他站出来要搞,结果就把地包了一些到了农户,结果呢,上面说是走资本主义,田兴国丢了大队长不说,还被批判了几场。”祝永达说:“这一次和一九六二年不一样,不是搞‘三自一包’。”祝义和说:“有啥不一样的?共产党搞了那么多运动,我都经见过。啥事喊得越凶,越没好结果。”其实,祝永达也说不出来不一样的道理,他只是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吕桂香走进来一看,这父子俩还没吃饭,就说:“饭都凉了,你爷俩还争啥?这是大家的事,不是咱一家的事。”祝永达端着饭碗出了房间。他蹲在他栽的那棵泡桐树下去吃饭。那棵泡桐树有碗口那么粗了,祝永达的身子靠住它,觉得稳稳当当的。
  刚吃毕饭,生产队里的钟响了。田水祥在街道上吆喝:“到饲养室开会!”他的嗓音像他一样干瘦干瘦的。
  三队的社员们陆陆续续到了会场(饲养室脚地)。十几头牛卧在圈里,一边回草,一边盯着这些庄稼人。它们毫无顾忌,或者站起来尿尿,或者卧着屙屎。牲口味儿屎尿味儿以及草料味儿将饲养室的空气调和得很复杂。庄稼人嗅惯了这些味儿,觉得很亲切很亲近。婆娘们来得早,坐在脚地中央,她们手里都拿着针线活儿,一边说话一边做,利用开会做针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男人们靠着两边的牲口槽而蹲,有的干脆就坐在木槽边,一条腿支在脚地,一条腿曲上去,准备打瞌睡。人还没到齐,自然就先用闲话开了场。尤其是婆娘们,她们手不闲,嘴也不休,似乎嘴闲了,手里的针线活儿就做不细。话题是从六队一个叫女女的媳妇生娃引起的。这个女女,成数不够,傻乎乎的。女女的男人也是差一窍的二锤子货。可是,就这两口,却生了一个男孩儿,这是一些生了一胎又一胎女孩儿的女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赵烈梅先开了口:“那瓜,×还能得很,一生就生了个儿子。”坐在赵烈梅旁边的年轻女人,嘴唇特厚,眼睛特小,她是祝拴奎的媳妇,叫香香。香香用胳膊推了推赵烈梅,未开言,厚嘴唇里先送出了薄薄的笑:“二嫂呀,你说,她瓜不兮兮的,咋会知道干那事呢?”赵烈梅说:“看你问那话?连猪狗都知道一个向一个身上趴,她好坏是人,还用得着谁给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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