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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啊 作者:黄孝阳-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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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米八零”也许是个很好的人,我不说话,他就不打扰我。我看窗外,他就看我。卞之琳说,你在看风景,你也是别人眼里的风景。写戏的看戏的演戏的,都是戏,只是分工略有不同,这真有趣。如果我嫁给“一米八零”,我就能过上父母眼中的幸福生活,可什么才是我以为的幸福?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其实许多人都没有真正理解托尔斯泰这句话的意思。相似的不是完全一样的,它们只是外在表现形式看起来差不多,幸福与否更在于自己的感觉。感觉才是惟一。 
  
  渔夫在沙滩上晒太阳。大亨走过来问他为什么不出海多打些鱼,然后买船,打更多的鱼。渔夫说,接着又怎么样?大亨说,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渔夫笑了,我现在不正躺在这儿太阳吗?当人不再为最起码的生存问题犯愁后,渔夫的选择更合我胃口。大亨的话也没有错,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参差百态,才是真正的幸福。可惜这些浑话不能对爸妈说,否则他们一定又会以为我病糊涂了。 
  
 事情的开始大抵都是一些装腔作势,按班就序的模式。模式让人不必多加思考也能得心应手,就像围棋书上的那些定势。感情通常就是被这样制造出来的,不断送花,请她吃饭,邀她跳舞,嘴里无时无刻不在赞美她,最后把目光深情砸向她,她就会头晕,然后理所当然要把她抱上床,为她做人工呼吸。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吴晴捡起话筒准备唱歌。我拍了几下巴掌,表示礼貌。许芹在旁边咯咯直笑。我没问         
她为什么笑,我有经验,绝对不会是好事情,我提醒她,若是背过气去了,是否允许我帮她做人工呼吸?她眨眨眼睛说,吴晴在呢。不敢有劳马老板大驾。我再一次善意提醒她,男人的肺活量通常要比女人大。何况女人与女人嘴亲嘴,万一让人看见,也不大方便解释。许芹冷哼了声,转过脸,不理我。我也就打算不理她。许芹并不难看,但老是我说上句,她不会接下句,没有刘琴一半乖巧。我叹口气,刚想说什么,吴晴忽然弯下腰,在许芹唇上就是重重一亲,然后得意洋洋朝我露出笑容。这下轮我差点背过气来。 
  
  灯光不亮,但还是能看清许芹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她忙不迭伸手擦嘴,“小晴,你疯了?”   
  我与吴晴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我喜欢这样的女人。吴晴的歌唱得非常好听。不多时,卡拉OK就涌进不少人。等歌声歇落,响起一片雷鸣的掌声。我没有拍巴掌,大家拍,我就不拍,这不是耍老板派头,这叫玩酷,玩深沉,玩得是赌一把的感觉。吴晴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飞快地扫视了我一眼,眼神像是嘲笑。我嘿嘿一笑,“还算是人唱的。” 
  
  许芹不乐意了,“马老板。”她没说下去,我帮她说了下去,“耳朵聋了的马老板,没心没肺的马老板,良心给狗吃了的马老板……”两个女孩儿这下全乐了。我微微一笑,把手伸过去,一把就抓紧吴晴的手,“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马老板,请两位姑娘去吃点夜宵,不知是否肯赏脸?”吴晴眼眸中有串火花迅速闪过。当时,我以为那是郎情妾意;以为是一见钟情;以为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后来我与吴晴结婚后,曾就此细节有过专题探讨。我问她:为何当初就肯让我抓住她的手?而且就那么手握手一直走到夜宵店?她说:因为你是马老板。这个答案差点把我气得当场吐血,我不死心继续问:那你眼睛里为何有火花闪过?她撇撇嘴:那叫媚眼,懂不懂?专门对付你们这种臭男人用的。 
  
  媚眼如刀,一直是江湖传说中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我有了点明白。余下的话属于闺房私语,不便在此详述。但当她香汗淋漓沉沉睡去后,我却没有了半点儿睡意。我在想,她眼里那串火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冒起来的?两种可能。一是被动,我抓起了她的手;二是主动,她特意撒下的饵。没敢再深想下去,若我身边睡的是武则天那种巾帼英雄,那我岂不是软了吧唧的唐高宗李治? 
  
  再以下的过程就不必再详述,大家想必也知肚明。简单说,就是往肉麻那里整。比如雨中漫步、每天从文学辞典里抄写一首情诗、用玫瑰花瓣拼写成“I LOVE 
YOU”、跑遍整个城市去找好莱坞最新出产的最为煽情的影碟并买来大把大把的手帕纸准备随时递给她解决问题……   
  说到这里,我想起我们相好时,吴晴曾就《泰坦尼克》有过一段精彩的评论。我问她:罗丝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杰克死。他们不是有情人吗?生能同衾,死当共穴。罗丝为何不勇敢地跳入江水里与杰克一起颂歌爱情的伟大?她说:如果罗丝也死了,世上谁会知道,曾经有过这段浪漫的爱情?死并不难,只要往前再跨一步。罗丝也想死,但她必须活下去,因为她爱他。活下去的人其实更痛苦,不仅每时每刻都在怀念,还得担起向世人见证爱的重责。罗丝没有死,她用自己与杰克的爱有力地回击了门当户对这腐朽落后的资产阶级观念,深刻阐述爱情不分肤色种族贵贱这一伟大道理。 
  
  我得承认这不是吴晴的原话,那时我们还处于勾勾搭搭的阶段,她还没有显露出未来日子里的伶牙利嘴,但大意差不多。当然,那时,她是含着眼泪饱含深情说的,后来我提着满满一筐手帕纸,下楼去倒,让邻居阿姨看见了,她老人家的脸立刻就红得像虾米,啐了一口,飞也似的跑上楼,我也很惭愧,因为我并没有她想像中那般强壮,而且我那时与吴晴也就是手拉手,顶多打个不是法国式的kiss。 
  
  死若真只是轻轻巧巧向前跨出一步,这世上怕早也就尸横遍野。我对吴晴的话半信半疑,当然这是因为她还没有成为我的妻子,我才敢有所疑惑。我又想起一道判断题。我问吴晴:若两个人在深山野岭掉入陷井。四周条件只满足一个人踩着另一个人肩膀爬出来,一旦有人爬出,井马上塌陷,留在井里的那个人必死无疑。现在这两个人的关系分别是冤家,爱人,一般关系,他们结局会是如何? 
  
  吴晴耸耸肩,撇撇嘴:是冤家,那就意味着一个人会打死另外一个人,然后踩着他的尸体爬出井;是一般关系,人都贪生怕死,结局与冤家一样,力气大的打死力气小的,自己再爬出来;若是爱人,那肯定是男人死,女人活。 
  
  我目瞪口呆,书上的标准答案说,若是冤家,则两个会死,他们会同归于尽,可我无法就此反驳吴晴,两个人的力气刚好是一般大小,这种机率比中六合彩还困难点;一般关系也是死,谁都不愿为他人做垫脚石,除非其中一个是能舍得割肉喂老虎的毗卢王,不过,那已不是人了;若是爱人,仍是死,谁也舍不得离开谁。于是,我试图引导她:为何不是女的死,男的活? 
  
  吴晴笑了,估计是笑我太白痴:一般说,女人体轻,男人体重。女人若站在男人肩头,男人还受得了,若男人站在女人肩头,女人哪还能站得起来?   
  我不死心,继续问:若男人是张生,女人是顾大嫂,又会如何?吴晴反问我:现在我们国家是男人多,还是女人多?这个我就不大清楚,我眨眨眼睛,没弄懂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感觉好像是男人要多一点,大家都喜欢生男孩,传宗接代,血脉相连嘛。吴晴说:做个简单的加减法。这世上有十个男人,五个女人。你说是九个男人,五个女人好些?还是十个男人,四个女人好些?对于数字我一向迷糊,听了吴晴的话,更是云里雾里。我愣就没想通这道加减法有什么意义,便战战栗栗地问道:你教数学的? 
  
  那时我已知道她是个老师,可还没来得及问她教什么。我对数学老师从小就敬畏得很,总觉得他们不是常人,因为他们常在我的数学答卷上批59分,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大学。 
  
  吴晴笑了:教1234567   
  我吓了一跳,真是数学老师?大学时有个女数学老师,与丈夫上床时特喜欢喊号子,喊得山摇地动,愣就把她老公折磨成阳痿不举。我苦起脸,打量着吴晴的漂亮脸蛋,这么一个俏佳人,什么不好学,学数学干吗?这里要申明的是,我绝对没有一丁点贬低数学老师的不良动机,我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是在他们那里受过太多伤害。更令人难以启齿的是,我在大学里泡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数学系的,每次与她上街,一分一厘,都清清爽爽,感觉就像与一个机器人压马路。我知道,这种一叶观秋的思想是极其错误的,可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吴晴看我这傻乎乎的样,吼了起来:笨蛋,我教音乐的,没有890。 
  
  完蛋了,就冲她这一嗓子,我就下了决心,得娶她老人家过门,不怕牺牲,排除万难,我庄严地举起巴掌,猛扇自己嘴巴:小晴,你对这道判断题的分析太对了。可见书本都是狗屁。若有哪天,我们俩真能掉那么个陷井里去,请你不用回头,不必心痛,用力地踩着我结实的肩膀爬上去。这世界很大,还有更多男人需要你。 
  
七点钟,吃晚饭。菜肴很丰富,但吃不下,挑了几根青菜放入嘴里,咀嚼了一会儿,说老实话,与草的味道差不多。这倒不是因为妈妈的手艺差,只是有些落寞。情绪是种最容易作怪的东西,有时恨不得给它几个耳光,可人家来无踪去无影,纵然有本事一拳揍过去,下场多半也是自己胳膊脱臼。 
  
  今天过节,可节日已是越来越乏味。到处晃来晃去的都是人影,他们在努力地笑。但         
这些笑容经过千篇一律的包装后,最后泛起在眼角眉梢的竟都是些无法掩饰的嘲笑。也许他们自己还没意识到这点,以为自己笑得很真诚很好看,他们没去想自己是为什么而笑,说的不客气点,他们现在只是为笑而笑。笑成了一种简单动作,一块招牌,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习惯,这也确实可笑。 
  
  我很厌烦这些东西。快乐只会来自于自己内心深处。为快乐而快乐,只也是刹那,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快乐究其本质是种虚无飘缈的东西,想抓住它就必须走进心灵。所谓节日的快乐只是社会的赋于,只是我们在社会上所扮演的各类角色的赋予。角色不是我们自己。角色只是样东西。但我们是人,人不应该是样东西。角色因为使用价值而存在。而人只因人本身的价值而存在。空气是有价值的,但这种价值总是会被忽略。 
  
  出了门,一个人在街头慢慢逛。烟花在夜幕中此起彼伏。在瞬间绚丽的背后是苍穹冷漠的脸,它无动于衷地打量着一切。硝烟味随空气渗入鼻子,它们撒落于我们的心灵,渐渐成为尘埃。来来往往的人群是一条黑色的河流,一个孩子或是因为放鞭炮炸了手,而站在街道的暗处嚎啕大哭。没有人走过去,包括我。因为我刚刚亲眼目睹他兴高采烈地把鞭炮扔向人群中。孩子的哭声很大,但人们怎么会注意他?大家所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欢乐。 
  
  人的意识来源于自我。但自我总是迅速膨胀,最后湮没了心灵。自我成了主宰,〃我〃反而是无足轻重。本末倒置,又如何不会觉得夜色的沉甸?个体宇宙的无限因为肉身有限而变得狭隘。人因为认识的缺乏而让社会奴役。社会的存在是人与人妥协的结果。无数个人的累加意味着某种规则的出现。 
  
  规则让人性泯灭。   
  花开了,它不是为谁开,也不是为自己开,它只是开,它遵守心灵的力量。花落了,它不是为谁落,也不是为自己落,它只是落,它遵守心灵的语言。花开花落,自由自在。一切外物于它的伤害,它根本就不在眼里。没有哪一个物种不是要消亡的,包括宇宙本身。所以花儿只是轻轻呼吸。 
  
  我老想不清楚过节意味着什么?日子也是过的,一天天。“过”这个动作很有趣,走过,路过,飞过……里面总有太多伤感。有人说过日子也就是过马路,是东张西望左瞧右看。为什么要过马路?因为要去街道对面买点东西。为什么要去买东西?因为我们已经成为了东西。人越来越物化。每个人的脊梁骨后都竖着根遵循某种规则制订出来的量尺。人这个本来是奇妙无比的生物竟然也就可能流水线似的生产操作营销。这桶量尺的威力确实够大。但它从何而来? 
  
  我们怕什么?怕未知。死是个不可解的未知,所以人人都怕死。恐惧隐藏在我们内心深处。我们敲锣打鼓,让震耳欲聋的响声把心灵击碎。人是懦弱的,没有勇气面对的,所以我们过节,所以在我们回家寻求温暖的时候巴西人走上街头狂欢。方式不一,目的一样。黑夜里有着黑色的花朵,它们静静开放。一个骑三轮车的人靠在商店门口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他的顾客。他是辛苦的,他也想过节,但他想赚钱的欲望大于回家过节的欲望。毋须置疑,他是穷困的。穷人在这个年代已被人忽视,包括他们自己。 
  
  习惯的力量会让人变得麻木冷漠。他们已不再关心别人甚至于自己。默默的愤怒在他们心底滋长,一旦某个盖子被掀开,这种愤怒将排山倒海。人与人永远是不会公平的。就算是在柏拉图的理想国内,也有着统治与被统治。除了在时空一定位置上的占有,人是生而不平等的。抱怨诅咒不会改变现实本身。现实是个陷井。不管是谁坐上〃王〃的位置后,他将变成〃王〃,也同样会奴役与他原来一般之人。 
  
  角色是心灵最大的敌人。   
  角色能带来喜怒哀乐。但也只是角色的喜怒哀乐,而不是自己的。必须在某些时候忘掉自己所扮演的种种角色,与天对视,在大地上行走,这样才有可能感受到生命的大悲喜。那里是我们能来且要回去的地方。 
  
  穷者未必可耻。富者未必可敬。穷者未必善良,富者未必不仁。财富只是个符号,它能让我们的身体更舒适,但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心灵更加温暖。财富不具有延续性。中国有句古话,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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